张宝盈听到这里,心头才刚歇下去的火又没由来的窜了上来,薛宸说的没错,她张宝盈长到这么大,还从没有当面受过这样大的委屈呢,想起那个贱婢的嘴脸,张宝盈咬牙暗恨在心。
“姐姐快别说了,若不是今日在府上做客,怕饶了老太爷清净,我是定要她好看的。如今只能等下回遇上再说了。”
张宝盈确实想教训教训那个敢那样对她的薛婉,却也是真的想给薛宸这个面子。
薛宸不以为意的笑了笑,突然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来:
“我先前阻止妹妹,那是怕妹妹卷入其中,可若妹妹无需卷入,或者由他人代劳的话,纵然事情闹得再大…”薛宸话说到这里,语调顿了顿,转过头来,看向了张宝盈,那一双点漆般的眸子里盛满了狡黠:“又与咱们有什么相干呢。”
张宝盈看着这样的薛宸,脑中突然灵光一闪,顿时明白了薛宸的意思,人家这是要她有仇就当场报了的意思,她这个主人家都说了,那她如果再不抓住这个机会,真要等下回,可下回谁知道什么时候再遇见那贱婢,哪里有当场报了仇来的舒爽?
脸上露出一抹笑容来,凑近薛宸的耳旁说道:
“宸姐姐,我懂你的意思了。对付那种人,的确不该咱们亲自出手,你且等着看,我自有法子叫她向咱们磕头认错。”
薛宸看了她一眼,勾唇说道:“妹妹在说什么,我可听不懂。”
张宝盈嘿嘿一笑,然后就站了起来,对薛宸说道:“行行行,姐姐听不懂便罢了,横竖这件事与姐姐无关,权当是妹妹自作主张好了,这口气,我今儿是出定了。”
“…”
说完那句话之后,也不等薛宸反应,张宝盈就转身离开了湖边,往亭子里去说了几句话之后,正巧薛家的丫鬟前来通传,说是可以入席去了,姑娘们闻之也就散了,有人来喊薛宸,薛宸却是摇摇头,指了指自己襟前的麻布,众姑娘知道她有孝在身,便不再喊她。
薛宸坐在太湖石旁,等到亭子里的姑娘们全都散开了,她才从石头上站起来,若无其事的拍了拍自己的裙摆,然后端庄秀美的离开了池塘边。
太湖石西边的池塘边上,一坐一躺着两个人,坐着的那个,斯斯文文,浓眉大眼,穿着一身普通的布衣,手里抓着鱼竿,此刻他正用难以置信的神情盯着这块硕大的太湖石,仿佛要把它看穿一般。而躺着的那个,窄腰长腿,穿着细布斜织纹直缀,却是毫无形象的躺在一块突石上,脸上盖着本书,看不出模样,翘着二郎腿,双手垫在后脑,姿态悠闲的很。
“主子,您刚才听见了吗?那些姑娘,是不是想害谁啊?”
坐着的那个用一脸‘女人真恐怖’的神情说话,到现在也很难相信,就在刚才,他竟然亲耳听闻了一场精彩绝伦的挑拨离间戏码,算是见识了一些女孩儿背地里的阴暗面,一时还有些接受不了。
奈何,躺在突石上的人,并没有多余反应,李敢拿着鱼竿就直接站起来,贴着太湖石稍稍的探了探脑袋,发现东边池塘的姑娘们全都已经离开了,哪里还有丝毫‘密谋’的影子。
他是东府薛家管家李福之子,原本不在府里当差,只不过今日轮休,主子突发奇想,竟然想跟他回来瞧瞧薛家是个什么样儿,他一个拿人钱财的跟班儿能说什么,只好把人往府里带,想着反正今儿府里人多,也不差他们,带主子回来玩玩也不会有什么事的。
可谁成想竟然让他们听到了这么一番话,他倒还好,就怕主子今后对薛家的姑娘要敬而远之了。
李敢想了半天,都没想出来那两个‘密谋’的姑娘到底想害谁,转头看了一眼好像什么都没听见的人,见他依旧闲适的躺在那里,李敢不禁走过去,试探性的问道:
“主子,这件事儿,您怎么看?”
等待他的是无声的漠视,李敢颓败的松了口气,他爹还要在薛家做事,他当然不希望薛家闹出事来,原以为主子睡过去了,没听见说话,正要去收拾东西,却听见书册下面传出一声极其慵懒的声音来:
“有点儿意思。”
“…”
李敢一头的黑线,这主子还真是独树一帜,看人看事总是和别人不一样的角度。
幽幽叹了口气,下回一定让孙仁带主子回去玩儿,他可不想再带了。
几个粗使的婆子擒住了薛婉的双臂,将她连拖带拽起来,不由分说,就从她身上搜起东西来,薛婉被吓坏了,她哪里遇到过这么粗暴的对待,想反抗,可是她那小胳膊哪里拗得过粗使婆子的力气,被她们这么一搜,竟然真的从她身上搜到了‘赃物’。
张宝盈从婆子后头走出,两个婆子立刻将搜到的‘赃物’送到了她面前,张宝盈接过之后,这才冷哼着说道:
“哼,我就说你不敢报家门呢。原来是存了心要偷咱们东西。这玫瑰花露你眼馋就跟我说,我不会不给你,可你偏偏要来偷我的,这就说不过去了。”
薛婉的眼睛几乎要瞪出眼眶,难以置信的看着张宝盈,怎么也没想到她会用这样下作的手段来污蔑她,她看着四周聚拢过来的人,薛婉脸上一阵臊的慌,想躲开这一场灾难,可张宝盈派来的两个婆子力气大的很,根本挣脱不开。
连连摇头,说道:
“我没有!你气我骂你,就想污蔑我偷东西吗?张宝盈,你卑鄙下流,太无耻了!”
张宝盈勾着笑,将先前那婆子搜出来的东西举得高高的,然后朗声说道:
“人赃并获,你还想狡辩,东西在你身上,当场给搜了出来,我怎么就是污蔑了?我算是知道你不敢说出你叫什么的原因了,就是怕事情败露,现在好了,我连你叫什么都不知道,还真没法送官法办,你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啊。”
薛婉气得直喘气,咬牙切齿,几乎想要扑上去咬断张宝盈的喉咙,眼眶里立即聚拢了水汽,硕大的眼泪珠子就这么掉了下来。
薛宸坐在二楼的雅间之中临窗而立,冷眼看着庭院中正发生的这一幕,眉峰蹙了起来,然后才回身,面无表情的走到楼梯处,喊了一个丫鬟上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之后,那丫鬟就应声而下,回到窗边时,正好看见那丫鬟去到了张宝盈的身后,将薛宸要说的话,告诉了张宝盈,张宝盈抬头向上看了一眼,然后就调转了目光,越发狠戾的对薛婉说道:
“我既不能将你送官法办,就在这里办了也成吧,我就充当一回官老爷,好好审一审你这偷东西的贼。”张宝盈说完,就大喝了一声:“来人呐,给我上鞭子,对付一个贼,不用客气,给我打!”
张宝盈的话音刚落,周围就响起了此起彼伏的抽气声。
在另一边主院的二楼雅间内,也正有两道目光盯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李敢一拍窗棂,愤然说道:“真是无法无天了。竟然在府里就敢动私刑。现在的姑娘心肠怎么这样歹毒?下面闹事的还犹可恕,上面出谋划策的才叫真的可恶!主子,怎么办,咱们要不要去救一救那个女孩儿,她被冤枉,太可怜了。”
窗前挂着半敞的竹帘,那人半个身子隐在竹帘后头,依旧看不见容貌,只听他用极其平淡的声音说道:
“救什么救?你跟她是亲戚啊?”
一句话,就把热血的李敢给堵死了。憋红了脸,支支吾吾道:“不,不是。我就是觉得那女孩儿可怜,她…”
“可怜?”声音稍稍顿了顿,然后才又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有点儿意思。”
“…”对于这样的主子,李敢简直要当场抓狂了有木有!
而在下面的院子里,薛婉的眼珠子里瞪满了血丝,色厉内荏的以为张宝盈不敢在薛家对她怎么样,可是偏偏她猜错了,两个婆子果真拿了一条黑漆漆的鞭子过来,那鞭子上还有皮刺,这要打在她身上,那疤痕这辈子估计都难消掉了。
不行,她一定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她不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吃这么大一个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薛婉挣脱了那两个婆子,拔腿就往主院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喊道:
“爹,爹,救命啊。爹!”
风波
薛云涛正随在薛柯身后,以茶给诸位宾客敬酒,突然听见外头传来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伴随着一个女孩尖锐的喊叫:
“爹,爹,我是婉儿,救命啊。爹——”
宾客间一阵骚乱,薛柯立刻招来管家李福,可还没等薛柯吩咐完,就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就跨过门槛,跑了进来,门口的家丁连阻止都来不及,她就那么目标明确的跑到了薛云涛身旁,抓住了薛云涛的胳膊,躲到他的身后。
薛云涛和薛柯都被眼前这突如其来的事情给惊呆了,薛云涛回头盯着薛婉的表情,简直可以用精彩来形容,一会儿青,一会儿白,眉头皱的几乎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声音冷漠隐含怒气:
“你来干什么?谁让你过来的?”
薛婉感觉出了薛云涛话语间的汹涌怒气,吓得松开了手,惊恐的看了看四周正对她指指点点的宾客,感觉耳中嗡嗡的响,隐约知道,自己可能犯了一个不可原谅的大错。
偷偷的抬眼看了看薛云涛,薛婉试图解释:
“有,有人追我,她们,她们要打死我,我,我…”
薛柯也意识到事情的不对,让李福出去看看,李福很快回来禀报,说道:“外头并没有其他人。”
薛婉大惊,说道:
“怎么可能没有!你…”
薛婉的话还未说完,就给薛云涛粗暴的打断:“你给我闭嘴!滚回去!”
薛婉呆呆的看着这个从来都没有对她大声说过话的父亲,就算知道自己可能犯了错,但是他是她的父亲啊,为什么要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就对她凶?就因为她是外室之女吗?
旁边有两个薛云涛的同僚站起来问道:
“薛兄,这位姑娘…是令嫒千金吗?”
薛云涛为难的不知道如何回答,旁边就立刻有人说道:“看着不像啊,薛大人的千金我见过。”
随着这两个问题,宾客间顿时热火朝天的讨论起来这个突然跑进来认爹的女孩的身份,一时间,薛婉的心扑通扑通的跳,这是她第一次在公共场合跟薛云涛站在一起,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就希望薛云涛当着所有人的面把她认下来,她不要在做外室的女儿,她要走进薛家,她也是薛家的女儿不是吗?凭什么薛宸就可以在薛家来去自如,她薛婉就不可以呢?
只要她爹能当众认下她,一定就能让那些欺负她的人大跌眼镜,让她们看看,她也是薛家的女儿,她也是薛家的主人!
又向前走了一步,这一回她紧紧抓住了薛云涛的衣袖,语调清晰的对他喊道:
“爹,我也是您的女儿啊。你告诉他们,我是您的女儿薛婉呀!”
这句话又在宾客间引起了滔天巨浪,大家纷纷交头接耳起来,疑惑的声音传遍。
“薛婉?我记得薛大人只有一个女儿,叫薛宸呀!难道是妾侍生的?可也没听说过呀。”
“不是妾侍生的,薛大人只有一个妾侍,那妾侍膝下无子,只有一个嫡小姐,叫薛宸。”
“那这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儿?不会是…外室生的吧?”
席间的流言愈演愈烈,饶是薛云涛也给这一出闹得头疼欲裂,薛柯倒是沉得住气,瞥了一眼仍旧抓着薛云涛胳膊的蠢货,对李福使了个眼色,李福就派人上前来把大喊大叫的薛婉拖入了后宅,交给老夫人处置,他和薛云涛在宾客间周旋一番后,薛云涛也急急赶去了后宅处理这件。
青竹苑中,安静的针落可闻,薛云涛急急的脚步经过抱夏,自己打了竹帘走进去,就看见薛婉跪在地上,宁氏满脸的怨愤,旁边的女眷宾客也给请了出去,只剩下两位姨娘和薛氏,环顾一圈后,薛云涛毫不意外的还看见了薛宸坐在最下首的位置上,正默默的盯着跪地不住抽泣的薛婉,感觉到薛云涛的目光之后,薛宸才冷冷抬起了点漆般的双眸,冷冰冰的扫了一眼薛云涛。
只那一眼,就让薛云涛几乎想要夺门而出。
低着头走到了薛婉身旁,拱手对老夫人行礼,老夫人宁氏依旧盘腿坐在罗汉床上,意味不明的先是扫了一眼薛宸,然后才对薛云涛问道:
“你倒是说说,这是怎么回事?这丫头是谁啊?”
薛云涛看着宁氏,嘴角动了动,然后才掀起了袍角,对宁氏跪了下来,抱拳请罪道:
“儿子不孝,连累了父亲母亲,让薛家蒙羞。”
薛云涛是东府薛家的长子,薛家子嗣艰难,薛柯只有薛云涛一个儿子,无论是才学还是人品,向来都是薛柯引以为傲的,他从来就只会带给家族荣耀,可像今天这样,在宾客云集的时候,闹出这么一出丑闻来,实在是有失颜面的。
因此宁氏在这件事上并没有表现出对儿子的宽容来,而是越发冷声对他问道:
“我问你的是,那丫头到底是谁?”
薛婉也忘记了哭泣,跪在薛云涛身旁,看着这个从来在她印象中都是高如大山般的父亲,可是在这位祖母面前,也只能俯首认错,不敢有丝毫忤逆,心里的不安渐盛,母亲总和她说,父亲总有一天会把她们迎进门,可是薛婉也隐约觉得,也许这件事被她这么一闹,会有点不顺利了。
“她是…我和素娥的孩子。”薛云涛再不敢隐瞒,和盘托出。
宁氏蹙眉,显然是知道素娥这个名字的,说道:“这么多年,你和徐素娥还有联系?”
薛云涛没有作声,只是默默的点了点头,犹豫半晌之后,才又说道:
“她一直跟着我,婉儿就是我们的女儿,还有,还有一个儿子,今年九岁,叫薛雷。”
听到这里,饶是宁氏都没法子淡定了,一拍床框,指着薛云涛怒道:
“你个混账东西!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吗?竟然学那些纨绔子弟养外室,你的妻子尸骨未寒,你就让外室之女给闹到了府里来,你对得起你的妻子,对得起你的女儿吗?”
宁氏说这些的时候,目光是瞥向的是雷打不动坐在那里看戏的薛宸,就说明她这些话,分明就是说给薛宸听得,由此可见,这老太太定是早就知道薛云涛在外面养了外室,并且生了儿女的。
薛宸脑中灵光一闪,忽然有些明白这老太太为什么会打破陈规,让薛云涛打着真爱的旗帜,将徐素娥迎进门了,怕就是为了她那个儿子吧。
也许卢氏在宁氏眼中最大的错误,不是商户之女,而是她到死都没生出个儿子来,薛宸心头又是一阵悲哀,替她的母亲卢氏。
薛云涛被宁氏骂得不敢抬头,他也知道自己这件事做的有多不地道,可是当年他和徐素娥两人暗生情愫,私定了终生,家里却莫名其妙给他安排了个卢氏做妻子,头两年他很挤了卢氏,哪里肯和她好好过日子,就是那个时候,他才和徐素娥好上,可等到后来,他发现了卢氏的好,想要和徐素娥断了的时候,她已经替他生下了一子一女,却又不肯入府做妾,他无法只好两头瞒着,想等到卢氏的孝期过了之后,再去考虑该怎么安置她们,可没想到今天,却被这么个莽撞丫头给彻底揭开。
两个嬷嬷上前给宁氏顺气,宁氏坐在上首,环顾下面一圈后,才对薛云涛问道:
“事到如今,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
话虽然是和薛云涛说的,但是宁氏的目光却是若有似无的瞥向了薛宸,薛宸鼻眼观心,安静的仿佛没有她这个人一般。
只听薛云涛直起了身子,却是不抬头,对宁氏认命说道:
“全凭母亲处置。”
薛婉吓得看向薛云涛,他说全凭别人处置,那若是别人要他抛起她们,他难道也会照做吗?薛婉只觉得今天一天所受的打击实在是太大了,从小到大,她虽是见不得人的外室之女,可是她有母亲,有弟弟,还有偶尔会去看她们的父亲,可如今,她不过是想争取一些东西,就沦为了让别人来决定自己命运的后果,这让她怎么也无法想通。
宁氏此刻可管不了薛婉心里怎么想,她顺了气之后,就越过了薛云涛,直直的看向了一直默不作声的薛宸,对她招了招手,说道:
“宸姐儿,到祖母这里来。”
薛宸端庄站起,目不斜视走到了宁氏身旁,宁氏抓住了薛宸的一只手,放在手里端详片刻,幽幽的叹了口气,语气怜爱的对薛宸说道:
“好孩子,今日之事,你可看明白了吗?这个丫头是你同父异母的妹妹,她也是你爹的孩子,你看这件事,该怎么处置才好呢?”
薛宸抬眼看了看宁氏,目光清明的似乎能倒影出宁氏此刻龌龊的内心,让宁氏不由自主就垂下了眼眸,不敢再去盯着这一双仿佛能够看透人心的美丽眼眸。
薛宸的目光又再次回到薛云涛和薛婉身上,在薛云涛愧疚,薛婉恐惧,宁氏期盼的目光下,薛宸才缓缓的吐出几个字来:
“要是我说,留子去母,祖母和爹爹会答应吗?”
“…”
在场众人无一不对薛宸的这句话表示出了震惊。就连薛云涛都难以置信的抬起了头,看着这个像是一朵佛前清莲般清丽不可方物的女儿,实在很难相信,那句‘留子去母’是从她这样一个纯美的小姑娘口中说出来的。
而宁氏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个孙女,因为那四个字,现在就连她抓着的那只温润如玉的手,似乎都有些冰冷起来。她只是想借这丫头走个过场,彰显一番她作为老夫人的仁慈公正,可这丫头竟然还真敢开口。
较劲
宁氏的嘴角有些抽动,旁边的两个姨娘面面相觑,只有薛氏依旧端正的坐在那里,似乎对薛宸说的这句话并无任何异议一般。
看着面前这个娇俏的像个小仙女一样的孙女,宁氏内心极其矛盾,先前的确是她把这把刀送到了薛宸手中,原本是想让她再把刀递回来,因为她已经明确是说了,那个女人虽然是外室,可是她毕竟给你爹生了两个孩子,要是聪明善良一点的话,很容易就会说出‘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办法’的话,再不济也能把这事儿交到她这个祖母手上,到时候怎么处理,也就是她的事了。
说白了,宁氏把这个话题给薛宸,为的就是不让别人抓住她的话柄,说她这个老夫人做的不公平,但如果她对薛宸进行了询问,那么今后,无论事情发展到什么地步,她都能推说,是这丫头同意的,事先问过她了。
可是如今呢?这丫头拿着鸡毛当令箭,说出这么一句让人如鲠在喉的话来,这让她怎么往下接?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薛宸赚足了所有人的惊愕,在一片凝重的气氛中,突然笑了起来,是那种冷冷的哼笑,听着叫人毛骨悚然,奈何她容貌生的太好,就连这种诡异的笑容都使她加分不少,凭添了艳丽之感。
薛云涛站在那里对薛宸为难的开口说道:“辰光,这件事不是儿戏,你切莫信口开河,还是交给祖母处置吧,好不好?”
薛宸收起了笑容,冷冷的盯着薛云涛和躲在他身后的薛婉,果决的说道:
“不好。祖母不是问我想怎么办吗?弟弟和妹妹是爹爹的亲生骨肉,是爹爹的血脉,自然不能看着他们流落在外,可是他们的母亲虽说为薛家生出了两个孩子,可却是个道德败坏的,正经人家的女人,哪里就肯做人家外室这么多年,连个名分都没有,这般自甘堕落,难道爹爹还想将其迎进门做主母不成?”
薛云涛被薛宸说的哑口无言,有心再替徐素娥说道两句,可是却发现自己竟然无处辩驳,因为他不得不承认,薛宸所言句句属实,徐素娥的确是毫无名分的跟着他做了好些年外室。
“留子去母,也算是给她的体面了,要不然,像她这种品行的女人所生的孩子,我还怕认回来以后会坏了薛家的门风呢。”
薛宸的话像一把锋利的刀般,一下下砍在薛婉的心头,她从来没有一刻像此时此刻这般愤怒,就连刚才被张宝盈冤枉,可她心里也没这么愤怒,甚至还有些庆幸,庆幸张宝盈给了她一个光明正大来找薛云涛的理由,可是现在呢,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这个薛宸怎么敢说出这些话来,毫不避讳的说她娘道德败坏,她是什么东西,竟敢这样说她的娘亲。她想让她爹将这个口不择言的姐姐骂一顿,打一顿,就像是她们隔壁的三花家,三花那么凶悍,她爹两个巴掌下去之后,也像个鹌鹑似的缩在一旁不敢说话。
在薛婉看来,薛宸就该被薛云涛打几个巴掌好好的教训教训,可是她现在还不敢把这个主意当众说出来,因为,她也确实有些惧怕那个站在祖母身旁的嫡姐,尽管对她恨之入骨,可是却又不敢站出来和她对抗,薛婉低下了头,将一切的希望都寄托在薛云涛身上。
而事实上,薛云涛也被薛宸这番话震惊到了,他真的很难相信,眼前这个出言狠辣的孩子是他前几天还对他十分依赖的女儿,怀疑这些话是有谁教她说的,语气变得不好起来,说道:
“这些话是谁教你的?你娘吗?她还真是教出了好女儿。”卢氏去世之前,薛宸接触最多的人就是她了,所以难怪薛云涛会第一个怀疑到卢氏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