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山如黛》作者:花日绯
简介
李莞觉得自己没什么特长,脸皮厚算一个。
其实任谁重活一世,都没什么想不开的了,退一步海阔天空嘛。
而多年以后事实证明,李莞这一步退的相当不错。
至少…新相公比原来的相公好太多太多啦。
好几句话的简介:世上最远的距离,是我爱你爱的倾尽所有,掏心掏肺,你却要我当牛做马,断子绝孙。重来一次,千万别怪老娘不伺候了。
内容标签: 重生 甜文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李莞 ┃ 配角: ┃ 其它:
作品简评:
李莞嫁给宋策一年后,宋家起复,宋策从此平步青云,直上云霄。承德十七年,宋策给李莞请封诰命夫人,成为京中美谈。人人道,李家四姐福运高照,运道好。但只有李莞自己明白,那样的日子有多难熬。幸好,她重生了。洗心革面,摆脱渣男,投入高冷男神怀抱。本文情节新颖,叙事流畅,女主身世贯穿全文,读来有豁然开朗之感,另人物间的相处方式也很有趣~
第1章
李莞嫁给宋策的时候,正是迎春花开的季节。宋策十九,她十六。
宋策是大兴府宋家长房嫡子,模样生的极其俊朗。自小敏聪好学,目达耳通,十二岁就考中童生,十五岁中举人。宋家处鼎盛时期,宋家老太爷乃翰林院首座,桃李遍天下,宋家子弟在士林中颇有声望,可惜后来宋老太爷牵扯上一桩公案,叫他不仅丢了官职,还被下旨,流放西北七年。承德帝体念宋老太爷年事已高,令膝下两子同行,女眷及旁支子侄,孙辈不受牵连。
自那时起,宋家就渐渐没落。
虽那时宋家已非早年宋家那般昌荣鼎盛,但李莞还是很高兴。
只因嫁的人是宋策。
不管宋家境遇如何,她始终相信宋策非池中物,如今的困囿不过是暂时,以他的才华定能一飞冲天,翱翔于天地。
少女对心上人的自信心,从来都是盲目的。
婚后的李莞尽心尽力打理宋家,却始终不得宋策母亲赵夫人的喜爱。她总说李莞太强势,不温婉且目中无人。李莞懒得与她分辨,宋家家大,却不善经营,没什么产息,上下百来号人,哪个不是靠着李莞的接济和滋养过活,她若不强势,如何将一盘散沙,贫困潦倒的宋家整顿出条理来。
宋家人安逸成性,不思劳作,心安理得巴在李莞身上吸血,她为宋家日夜操心劳力,却还是有算不完的鸡毛,还不完的旧账,听不完的闲言碎语,至她华发早生,面容憔悴。
而在这段婚姻中,唯一令李莞感到欣慰的是——宋策确实是个有出息的。
有李莞打理宋家诸事,宋策一心只顾读书,终于在承德十二年,金榜题名探花郎,进士及第,那年他二十二岁。
也是那年,宋老太爷及两房老爷得以提前回家。
宋老太爷虽不能再入朝为官,但凭着多年在翰林院的经营,又花了不少黄白物疏通,勉强为宋策打通一脉,今上开恩,将之外放真定县两年,政绩颇丰,破格提早回京述职,再入翰林院,因文采出众,八面玲珑,各方打点得宜,朝中两位阁老们对他十分青睐,辗转六部之后,得留中书省殿前伺候,宋策为人机敏,深得承德帝欣赏,赶巧上一任中书侍郎出了差错,被贬还乡,由几位阁老保荐,承德帝特许宋策以二十六岁之年接任中书侍郎职,三年后升做中书令,成为朝廷正经的二品大员。
第二年,宋策就给生母赵氏和妻子李氏分别上书,请了诰命夫人衔。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顺理成章,拨开云雾见月明。
宋策仁孝,感恩,爱妻的名声有了,官场风评极好,同僚、老师无一不说他人品端方,君子如玉。
那时的宋策,经过这些年的沉淀,确实颇有气度,他容貌本就出众,褪去青涩之后,风华内敛,风姿如仪,加上保养得宜,三十岁时竟只比二十岁多了些从容,丝毫不见岁月痕迹。而李莞那时虽然才二十六岁,但鬓角却有华发早生。
京中所有夫人无不羡慕李莞,说她福运高照,有一个位高权重,相貌堂堂,人品出众的丈夫。
如果没有后来宋策领进门的外室秦氏和他们所生四个儿女的话,李莞勉勉强强,大概也会这么觉得。
秦氏为宋策生了两儿两女,最大的十一岁,最小的五岁。
宋策在府中本就有两个妾侍,是宋策进士及第以后赵氏安排的,用的是李莞成亲多年无所出的借口。
宋策外放真定前两个月,在两个如花似玉的侍妾房里轮流度过,他上任之后,两个妾侍就分别有孕,在李莞的关照之下,她们分别为宋策生下一儿,一女。
如今的宋家后院,也就只有李莞这个正妻膝下,始终没有一子半女。哪怕她管着中馈,哪怕府中人对她敬畏有嘉,但在婆母赵氏面前,一条‘无所出’的罪名,就能让她永远抬不起头。
秦氏生的长子已经十一岁,李莞和宋策成亲十年,也就是说,在宋策和李莞成亲之前,她便已经为宋策生下了孩子。
李莞不是个笨的,怎会再看不懂宋策的意思。可现在,她就算看懂了也没有奈何。因为现在的宋策和宋家,已经不那么需要她了。
她名义上是宋家主母,但实际上就是宋家的牛马骡子罢了。李莞在人前看似说一不二,八面威风,人人慑服,其实背地里那些人还不知道怎么笑她痴傻呢。
秦氏进门,与婆母赵氏沉珂一气,处处与李莞为难。她想把孩子的年岁改小两岁,记在李莞名下做嫡出,宋策首肯,为长子从嫡之事,一再到李莞面前请求:
“你就当为了我,认下迅哥儿吧。”宋迅,宋策和秦氏所生的长子。十一岁。如果被人知道他的真实年岁,对宋策的好名声确实会有很大的影响。
李莞只不说话,她身边的王嬷嬷却忍不住开口:
“爷儿就别欺负太太了,太太已经够苦了。”王嬷嬷是看着李莞长大的,是陪房嬷嬷,把李莞这些年过得日子都看在眼里,心疼的很。
“事已至此,你苦了这么些年,不差这一星半点了,你成全我,就是成全你自己,外头谁不说你宽容大度?”宋策这些年在官场上顺风顺水,任何为难的事儿在他面前都能顺利解决,唯独在李莞面前,始终有被压制一头的感觉。
李莞坐在床沿,一言不发看着他,当年树下那个眉眼俊秀的青涩少年不知所踪,那个温柔唤她‘宝珍’的小哥哥也不见了,李莞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
“与其让我认他,不如把我休了,扶正他生母吧。”
宋策凝眉看着李莞,下颚紧咬,不知在想什么,过了良久才急急立起,拂袖而去。
王嬷嬷扶着李莞躺下,看着李莞铺在枕上的发,明明年纪不大,可一头青丝却早早变了颜色,不由哀声一叹:“太太何必与他置气。何必呢。”
李莞转过身,面朝里,将一只手垫在脸颊下,缓缓闭上双眼。
她并不是置气,是真那么觉得。与其这样纠缠,不如痛快放手。可惜宋策并不会成全她,他太在乎得来不易的名声了。这些事情,李莞不想跟王嬷嬷解释多言,免得她一把年纪,更加自责心疼。
十年的操劳,使李莞心力交瘁,落下了病根,时常觉得头晕眼花,精力不济。婆母借机要秦氏当家,这方面李莞没有意见,交了后院权柄,清点财物,把宋家和她自己的嫁妆产息分开,让秦氏管了属于宋家的那份。
不过大半年的功夫,原本还盈余不少的账目,就出现了入不敷出的情况。秦氏不善经营,只出不进,金山银山也有搬空的一日,她不说自己没有能力,却在赵氏面前挑拨说李莞暗地里给她使绊子,挖陷阱,还说李莞私下卷走了宋家大部分家财。
赵氏来找李莞理论,李莞不想跟她争吵,直接请了几个乡绅和宋家叔伯到场,使账房先生当面对账,宋策知道后,从衙署赶回,客客气气送走了乡绅和叔伯,之后就勃然大怒,却破天荒的没有责怪李莞,而是责怪赵氏和秦氏。
宋策对赵氏向来都是尊敬孝顺的,这么多年,从没有过一句重话,赵氏当场就受不了要晕过去。宋策只能收起脾气,让秦氏扶赵氏回房歇息。
看向李莞,见她鼻眼观心的兀自喝茶,宋策似乎想说什么,但犹豫着没开口,低头离开李莞的院子。
后来李莞身子越发不如从前,病来如山倒,竟连起床的力气都没有了。
叫所有人都感到意外的是,这么多年对李莞都是不冷不热的宋策,居然向朝廷告长假,回家给李莞侍疾。
没事的时候,就合衣躺在李莞外床,抓着她的手,在她耳边絮絮叨叨,说了好些经年往事,说他如何不容易,说他如何害怕委屈,说他如何对不起,李莞临近死亡,头脑却很清楚,只轻声问了宋策一句:“我这身子,到底是怎么损的,现在你能告诉我了吗?”
十年的操劳,还不至于让她赔了性命。
宋策不敢看李莞的眼睛,重复的说着对不起。
李莞不再问了,问什么都已经晚了。就算宋策不说,那些背地里见不得光的缘由,她也能想到。年轻时,她和宋策每次同房后,宋策都会给她端一碗补身的汤水来,只说希望她早些为宋家开枝散叶。李莞不疑有他,每每将汤水饮尽,日夜期盼能为宋策生个孩子。
开始她只是怀疑,后来她掩人耳目,悄悄去了几家偏远的医馆看诊,大夫们口径一致,都说她是早年喝药损了身,那药势十分凶猛狠辣,令人早衰不育。
宋策衣不解带,亲力亲为在李莞床前照料,端茶递水,换衣擦身,无一处做的不细致体贴,赵氏派人来劝他,也都被他吼了出去,坚决要伺候在李莞床前。
李莞对宋策最后的印象,就是他不修边幅,憔悴不堪,趴在她床前哀戚看着她的样子…闭上眼睛后,最后听见的是宋策凄厉的嘶喊:宝珍,宝珍,宝珍…
人的一生可以很长,也可以很短。
时光咻忽,弹指一瞬间,李莞再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趴院子里的石桌上睡着了,头上,肩上,衣裙上,石桌上,石桌下,满院子里都落满了梨花,一阵风吹来,把头顶上那株参天的梨树吹的沙沙作响,洁白无瑕的花瓣越发卷起、飘落,将李莞的眼都迷的缭乱了。
到底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她又…回来了?
第2章
李莞一时竟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白梨花在风里飞,浮浮沉沉,伸手想接两片到掌心,却总被从指间缝隙溜掉,明媚的阳光透过枝丫照射而下,斑驳成影。
手心芝麻大的红痣还在,手还是她的手,却比记忆中小了一圈,青葱白皙,指甲透着健康的红。
一个头发梳的油光发亮,一丝不苟的婆子从里屋走出,穿着李家仆妇的衣裳,统一的青色细布上衣,酱色裙子,走起路来雷厉风行,手里拿着薄毡子,看样子应该是拿出来给李莞盖的。
看见李莞醒了,那婆子便道:“与姑娘说过多回,莫要在院中打盹儿,要是冻着还得捏着鼻子喝药,凭的遭罪不是。”
嘴上埋怨,却还是进屋给李莞拿盖被了。
这婆子李莞不陌生,分明是年轻了十几岁的王嬷嬷,头发漆黑黑的,说话中气足,很是精神。
李莞看着年轻的王嬷嬷,鼻头忍不住发酸,想着如果这是人临死前的梦境,那她是不是可以多要求一点,直直对王嬷嬷问:
“嬷嬷,我娘呢?”
母亲早早离世,一直都是李莞心头的痛,临死前如果能见娘亲一面,那她也能瞑目了。
王嬷嬷先是一愣,没一会儿眼眶就红了,把头偏到一旁,那帕子掖了掖眼角,对李莞扯出一抹苦笑:
“姑娘说什么呢。太太早就…”
李莞叹息。
连个梦都不能让她如愿。
王嬷嬷见李莞神情低落,知她今日定然又想起伤心事,跟着一叹,把手里的毡子抖落一下,披到李莞身上,看着眼前这姑娘,与太太年轻时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这么漂亮,如天上明月般的眉眼,如果太太还在的话,瞧见了得多喜欢。
李莞披着毡子,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努力回忆着梦中的场景,这像是她未出阁前住的李家闺房,一处独立的小院子,名为揽月小筑,是娘亲还在世的时候取的名字。她和娘亲大部分的回忆,都在这里发生,所以这院子对李莞而言,不仅仅是闺房,还是储存娘亲记忆的地方。
李莞的母亲是在她五岁那年去世的,带她去白马寺上香的途中,马车翻下了山,她爹找到她们的时候,发现李莞还活着,母亲却没了气息。母亲去世时不过二十岁,她的模样李莞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只知道很温柔、很美。
如花美眷,香消玉殒,遗憾不言而喻,当时李家为母亲操办的身后事在大兴府极为轰动,直到今后好多好多年,依旧有人谈论当时的盛况。
垂花门那头传来一阵急急忙忙的细碎脚步,一个身穿浅蓝上衣粉色裙的丫鬟小跑着过来,穿过那累累的海棠花、径,来到李莞面前,喘息的说:
“姑娘快去看看吧,八爷回来了,醉醺醺的瘫在门房里。奴婢看见已经有人去通知夫人和老夫人了。也不知道大房和二房那儿有没有人去通知,不过像这种事情,大房二房的太太们最爱凑热闹了,肯定有人去嚼舌根子。”
这丫鬟叫银杏,是李莞身边伺候的,银杏口中的八爷,指的是李莞的父亲李崇,多年前,大兴府出了名的神童、才子。可一次会试不中后就意志消沉,自我堕落,如今更是成了个眠花宿柳,穿花蛱蝶的风流颓废人。
李莞从记事开始,就听老一辈的人说她爹年轻时有多聪慧,十几岁就中了举人,可那之后却毫无进益,上天仿佛一夜之间把他身上的灵气全都收走了似的,一日日的腐败下去,两天清醒三天醉,越活越没有人样。
不知道为什么临死前的梦里还会梦到她爹,她们父女一向不亲近。
银杏和王嬷嬷都在等李莞说话,李莞想了想:“既然通知了老妇人和夫人,那咱们去不去都无所谓。”
这个夫人,是她娘死了以后,她爹重新续的弦——崔氏,大家闺秀出身,在一个女人最好的年华里,选择嫁给了她爹,为他操持后院,为他生儿育女。从前李莞并不喜欢这个继母,不过现在,对她有点感同身受的同情罢了。
这点上,李莞觉得自己很有话语权。一个女人在夫家最难过的情况,不是婆母小姑刁难,不是为家务操心劳力,而是来自丈夫无休止的冷漠,一个眼神,就能让你寒彻心扉,如度冷冬。
从前家里的纷纷扰扰想起来就头疼,李莞觉得有那功夫,她宁愿在揽月小筑里好好回味回味最后的时光。
王嬷嬷过来把李莞身上的毡子取走,又给她整理一番衣裳,劝道:
“那总是你爹,不去不成。”
银杏也有想法:“是啊,姑娘若不去,岂不是越发生分。”
一左一右的劝谏,让李莞有些为难。
得,那就去呗。
见一世人,度一世缘,了一世怨,下辈子谁也遇不见谁。
据说她爹已经从门房被扶到他自己的院子里去了,铭心院里已经站了好些人,老夫人宁氏,八夫人崔氏和二夫人吴氏。
崔氏扶着喝的满面酡红的李崇,接过丫鬟手里的毛巾给他擦面,一边严厉的质问陪李崇出门的长随小厮:
“我平日里与你们怎么说的,老爷犯糊涂的时候,你们得拉着些,不指望你们帮着老爷走正途,可也没的这样把人往坏处领的,全都去领十个板子,扣两月钱。”崔氏是三房的主母,管着李家中馈,自然有资格做这般处置。
李崇身边有两个的长随,张平和赵达,这两人对李崇忠心耿耿,后来李崇中了状元,两人随李崇进京,最后是跟李崇的死讯一起传回来的。
李崇醉醺醺听见崔氏的声音,口齿不清的发酒疯:
“谁,谁敢罚他们,我,我的人,你休得,休得动。哈哈,周兄,来干了这杯,我,我还能喝。哈哈哈,哈哈哈,谁不喝谁是孙子。”
崔氏冷着脸招来伺候的丫鬟,扶着李崇进里屋去,省得他继续在人前继续耍酒疯,丢人现眼。
李崇进了内室,偶尔还有些醉话传出来。
老夫人宁氏从刚才开始就一直红着眼睛垂泪,二夫人吴氏守着她安慰:
“八爷性子爽直,谁劝酒都不拒绝,等他酒醒了,定会来娘跟前儿请罪的。”
宁氏扶着额头,没有理会吴氏的话,身边伺候的嬷嬷在宁氏耳边说了句话,宁氏才抬头看向门边,严厉喊道:
“你在哨探什么?”
李莞站在门边,看着屋子里的人,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宁氏、崔氏、还有二伯母吴氏,这些人的样貌都有些模糊,但只要看见她们,就断没有认错的道理。
吴氏亲自出来把李莞拉进门:“菀姐儿既然来了,站在外面做什么?”
李莞来到宁氏跟前儿,既不行礼,也不说话,沉静深邃的黑眼珠子一眨不眨盯着宁氏。
宁氏是李莞的嫡亲祖母,大房的二伯父和二房的五伯父都是庶出,只有李莞的爹李崇是老夫人宁氏嫡亲的孩子,所以李崇好与不好,老夫人宁氏都是最有感触的。
但是对于李莞,宁氏好像怎么都喜欢不起来,虽然没有打骂,平日却也没什么好脸。倒是对崔氏生的两个孩子李茂和李娇十分喜爱。
“孽障,鬼鬼祟祟。”
宁氏淬着毒的嘴对李莞说了这么一句。
这哪是对亲孙女说的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李莞是她的仇人呢。
小时候听宁氏说这些恶言恶语,李莞心里会难过,也恨过,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嫁给宋策都有十余年,如今再听宁氏说这些,早就没有从前的气性了。
端端正正的对宁氏和吴氏福了福身子,低声回了句:
“祖母息怒,我进去看爹爹。”
说完之后,李莞便果断转身往内室去,不管宁氏喜欢她或者不喜欢她,她都是李家的四小姐,谁也改变不了。
李莞这行径看在宁氏眼中,那就是叛逆,指着她往内室的背影还想骂点什么,被吴氏在一旁安慰着平复下来。
李莞跨入通往内室的门槛,在抱夏里环顾一圈,这地方她从前也不常来,所以没什么印象,两排整齐的座椅放置四扇檀木窗子下,有时候掌柜们就在这里等候传话。
李莞自己掀开帘子,进入内室,远远就听见内间里传出崔氏的声音:
“再打点热水过来,萍儿去给爷拿换洗衣裳,西窗打开透透气,去问问厨房醒酒汤熬好了没。”
崔氏一边安排事情,一边用帕子给李崇擦脸和手,李莞进去,差点跟一个急急忙忙端着水出来的婆子撞到,闹出点动静,崔氏回头,看见是她,眼里透出一股不耐,没说什么,回头继续给醉醺醺的李崇整理。
丫鬟们替李崇换了脏衣服,李崇嘴里还在那儿念念叨叨说胡话,偶尔还突然跳起来叫一声干杯什么的,也不知喝了多少,竟醉的这般彻底。
崔氏把李崇打理完了,见李莞还站在门口,连脚印子都没挪一下,就那么一声不吭的盯着床上糊糊涂涂的李崇。
“老爷累了,要休息了。四小姐请回吧。”崔氏走过来对李莞说道。
李莞抬眼看了看崔氏,带着寒芒,脱胎换骨般冷声道:“夫人要走便走,我留下伺候爹爹。”
崔氏眉头蹙起,想说什么,被身后张勇家的拉了拉袖子,崔氏才冷哼一声,态度不善的留下一句:
“你要留下便留下,谁还管你不成。”
第3章
崔氏携丫鬟婆子鱼贯而出,整个内室就剩下李莞和在床上醉醺醺说话的李崇。
李莞走近床边,心情复杂的看着在床上翻来覆去,嘴里说着些别人听不懂醉话的男人。像这样醉醺醺的李崇,李莞并不陌生,她从记事开始,印象中李崇就没有多少清醒的时候。
后来苏姨娘进门,李崇才重新振作,改头换面,奋发向上,而后居然真的让他考中了那年的状元,也因为李崇跌破所有人的眼镜,考中状元,才得以让宋家接受了她这个丧母嫡女和名门之后宋策的婚事。
原本以为李家出了个状元郎,祖父李贤在朝中将会多一个助力,然而就在李崇六部观政的第二年,他的死讯就从京城传了回来,李家叔伯侄儿把李崇的尸体运回来,祖母哭了三天三夜,连李莞上门祭拜,祖母都厌恶的很,就好像李崇是她害死的一样。
“喝水。要喝水。”
李崇在床上迷迷糊糊的喊了一声,李莞见他床头的杌子上准备了茶壶和水杯,走过去给他倒了递过去,李崇挣扎着半靠到床框上,接过水杯,一饮而尽,再递来空杯:
“还要。”
李莞拿起茶壶,直接就着他的手倒水,水倒好了李崇摇头晃脑也不知道,只顾低着头支支吾吾,李莞开声提醒:“倒好了。”
李崇听见她声音,才勉强抬头看了看她,水杯送到嘴边倒不喝了,重新抬起眼皮子正视李莞,手中水杯掉落在被褥上,李莞见状,赶忙放下茶壶,凑过去给李崇擦被褥上的水。
耳旁响起李崇清晰的呼唤:
“素秋。”
李莞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素秋是她娘的闺名,姜氏素秋。
缓缓抬起头,李莞看见李崇眼中的泪光,不一会儿的功夫就聚集滴落,像个没要到糖吃的孩子,嘴角一沉,委屈的哭了起来。
他这一哭,把李莞给吓到了,她从没看见过这样的李崇,哭着哭着,就直挺挺的倒下去,再去看他的时候,他竟然就那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