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面大步走来一身重甲的殷雷。丹夏大步迎上去,对他说了些什么,花九夷低着头没有听见。
然后丹夏的声音突然尖锐起来。殷雷不耐烦地一下挥开她:“我要去见元帅!”
“蹭”地一声,兵刃出鞘。四国唯一女上将的剑架上了同伴的脖颈。花九夷一惊,迅速回过神:“殷雷大人!”
殷雷不看她,只死死地瞪着丹夏:“我要去见元帅!”
丹夏面上冷得一丝表情也无:“就算让你见到元帅又如何?!殷雷,莫违抗军令!”
殷雷手中指节泛白:“我能证明九小姐的无辜!”
丹夏一愣。
殷雷道:“我能证明九小姐的无辜!将军,请让末将去见元帅一面。”
花九夷紧张地看着他二人,只见丹夏最终还是叹息了一声,收回了兵刃。殷雷看了她一眼,就转身要走。
“殷雷,你,好自为之。若是元帅不允,切莫违抗军令。”在殷雷擦身而过的时候,丹夏小声提醒道。
殷雷高大的身型一顿,然后点了点头,回头面无表情地看向花九夷:“今后,便不能照顾九小姐了。九小姐,你…”他顿了顿,最终还是没有说下去,转身大步朝帅帐走去。高大的身影很快淹没在夜幕里。
花九夷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底极柔软地动了动。是啊,她喜欢这里。蓬莱岛虽好,她却芳华寂寞了十八年。那个世界美如幻境,却永远无法让她真正找到心之归属。这里,有英勇的将士,有誓死保卫国土的坚强意念,有,这千万人抛却生命也要追随守卫的道!
这是一个如此广阔的天地。即使她马上要面对的是四面牢笼,即使她已经沦为这群人的阶下之囚。但是,她喜欢这里,她喜欢帛书人!羽翼已丰的雏鹰,如何能再安于那方小小的仙境?
她相信,帛书人一定会还她清白。她一定还有与他们并肩作战的机会!
她也相信,她的世界,不该因一个蓬莱天尊,或是长风列缺而崩塌…
她应该要找到她自己真正的位置!
一时想通,她只觉得神清气爽,胸中那一点点对长风列缺的不满顿时消失殆尽。她抬头对正深思着望着自己的丹夏笑了笑:“丹夏大人,有劳了。”
第一卷:战国篇 第三十七章:囚室一日
外面打的一塌糊涂,这一方小小的空间却静谧得可怕。
身下是杂乱的稻草堆,倒是新铺上去的,昨夜躺在上面,还能闻到阳光的气味。这一间小小的囚室,只有几丈高的墙上有一方小小的天窗。花九夷靠在墙边,歪着脑袋看着那一缕一缕的光线倾泻在稻草上。
看守的士兵曾经受伤被她看护过的,长风列缺下过命令,不许任何人跟她说一句话。但是她从他们嫌恶的眼神可以看得出来,他们是恨她的。她是涉嫌参加夜袭粮草的罪人,以往所做的一切都可以被当做是欲盖弥彰故意笼络人心。
她在想,这个囚室明明就是经过处理的,究竟又是谁特地为她做了这些?
是了,应该是丹夏上将。昨晚她让人看着她在外面等了一会,然后自己进去了一段时间。她最终还是,向着她的。
隔壁的囚室里关着昨晚被俘的那个刺客,此时正双手被缚倒在地上。不过几个时辰之前的事,那个白面小将执徐就已经提过他两次,倒是没有用刑,但是执徐心里急谁也看得出来。自己手下的百夫长竟然是藏匿已久的内奸,他难辞其咎,只能急着戴罪立功。
花九夷一直没有尝试跟他说话。那人倒是试过叫了她几声,她都不予理睬。天上若的教导不是没有用的,她现在起码知道这种情况下应该要避嫌。
她在心里叹了又叹,安安静静地坐在这个小小的角落里。数着阳光的痕迹,也数着那双黑缎面绣鞋上的纹路。这种情况一直到夕阳西下,也没有人来给她送饭,也没有与任何人说过一句话。
她一日未进食,头有些晕,朦胧间见过道里走进了一个身着软甲的女将,步履轻盈,身材娇小,正是黎点点。只见她对看门的士兵说了句什么,那士兵低着头称是。然后门“哐当”一声打开了。
“九小姐,可还好?”黎点点站到了花九夷面前。
花九夷点点了头,声音略有些干哑:“还好。多谢黎大人挂怀。”
黎点点看她面色苍白,嘴唇干裂,不由得叹了一声,蹲了下来:“元帅并非不让你进食。只是恐有人下毒,嘱我照顾你。我忙于事务,便暂时搁下了,倒是连累你饿了一整天。你…”
原来如此。花九夷心中好气又好笑,又没有力气发脾气。何况她现在嫌疑还未洗清,本能地就不想跟黎点点等人多说话。看着黎点点歉疚的目光,她心中倒是松了一口气,也好,起码不用她站起来行礼了。她低声道:“我不碍事的。请问黎大人,殷雷大人何在?”昨晚长风列缺明明是要殷雷照顾她的,可是殷雷却去见了长风列缺。
擦肩而过之时,他沉声地道:“以后,便不能照顾九小姐了…”
他又说:“我能证明九小姐的清白。”
这,到底是何故?他究竟想做些什么?又做了什么?为什么原本属于他的看守任务也易了人,莫非他冒犯了一军主帅?
黎点点叹了一声,只道:“你先跟我出来吧。”
花九夷一愣:“出去?”
“嗯,提审。”
哦,原来如此。她了然地点了点头,站起身的时候不由得晃了晃,一阵晕眩,但最终还是在黎点点伸手扶她的时候站稳了身子。黎点点看了她一眼,点了点头:“走吧。”
跟着黎点点走出牢房,两边的士兵跟石塑一般巍峨不动,连眼珠子都没有稍微飘移一点。长风列缺治军一向严苛,恩威并施,是个难得的将才。
说是要提审,黎点点却将花九夷一路带出了囚室。踏出去的那一刻,正看见夕阳沉入无边的暮色之中,仿佛萧条,又仿佛壮阔。边关之夜,篝火熊熊,就此开始。
被带着一路向军营后行去,进入一个远离军营的小帐,花九夷也只是略一惊,便恢复了平静。她不怕此人有图谋,因为刚刚她跟着黎点点离开,是众将士都目睹的,并无人阻拦。
黎点点赞赏地看了她一眼,率先进了点了烛火的小帐:“九小姐,请用晚膳吧。”她稍稍侧开身子,露出身后那一桌不算丰盛的餐桌。
花九夷一愣,然后默默无言地走到了桌旁,闷不吭声地开始吃饭。她已经一天未进食,自然是饿的厉害。黎点点行事虽诡秘得很,她现在的情况,却是不能不想到就算要死也要做个饱死鬼的。她吃得太急,被馒头噎住,黎点点还伸手替她倾壶满了杯。她尝了一口,是酒,略涩的口感,却令她想到蓬莱岛的桃花酿。她的鼻子有些酸,却更吃喝得更急。
酒足饭饱,黎点点将花九夷带到屏风后。那里,一个巨大的木桶中盛满清水,在盛暑时节如此诱人。花九夷终于惊讶地抬头看了看黎点点:“这…”
“九小姐,请沐浴吧”,黎点点倒笑了,“这里是休战期我休息的地方,离军营太近,我总也睡不踏实。现在开战了,自然也就荒置了。我想,九小姐到底是个姑娘家,在那阴森森的地方呆了一整天,总想好好洗一洗的吧。”
也就是说,这一切都是黎点点的安排?花九夷的疑惑更深,不由得伸手轻抚浴桶边缘:“这到底是…”是什么意思?
黎点点看她的模样,也知道她心中的疑问,便道:“殷雷昨夜去求见过元帅,说出昨夜他是眼看着你从你自己的帐子进了元帅的帐篷。折返时曾看到你家侍女从帐子里出来,似是追着一个什么人,他一路追到军营边缘,看着他们一起走了。他能证明当时在粮草那里的那个女子并非你的侍女。但是此事兹事体大,殷雷发现异常又未声张,刚领了罚,不能来照顾小姐,便由我来代劳了。九小姐,相信你很快就可以洗脱嫌疑…今天真是…”说到这里,她不由得又有些尴尬。他们已经初步断定花九夷确实与此事无关,她心中自无芥蒂。元帅是将人交给她照顾的,她却因为一时疏忽,而让人饿了一整天…
千红追人而去?莫非是九尾?花九夷虽起疑,却松了一口气,只道:“如此,有劳黎大人费心了。”原来这是黎点点为了弥补愧疚而特地准备的。
黎点点略有些不自在地笑了笑,只道:“九小姐,请沐浴吧。我先出去了。”
待人走后,花九夷伸手试了试水,竟是触手冰凉。她心中一动,又左右看了看,只见烛火之外一片黑幕朦胧。迅速解开自己的衣带,将衣裙留在地上,她踮脚踏入浴桶。
第一卷:战国篇 第三十八章:波折再生
痛痛快快地清洗了自己,花九夷只觉得前所未有地舒爽畅快。刚刚满足了一天的饥荒,她又觉得有些乏。左右看了看,最终还是叹了一声,重新将那身脏衣服穿上了。
她正低头系腰带,却突然听得屏风后响起了脚步声。一双明显是男人尺寸的铁靴停在了她面前。
“…”她的手按在腰上,看着面容隐在暗中的长风列缺,说不出话来。
时间似过了一世这么久,长风列缺突然道:“我等着你。”说完,便出去了。
花九夷的手突然开始发抖,也不知是什么心情,只慌乱地系了腰带,险些打成死结。
他怎么会在这里?他是什么时候来的?他刚刚…是凑巧?!凑巧在她着装完毕的时候?!
通过屏风一角,依稀可以看到那人坐在案边的一张椅子里,以手支额,似乎十分疲惫。她的手不由得慢了下来。突然想起在火眼活泉的那一幕,沸腾的不知是血还是泉,天地肃杀,他的眼眸染上了血色,面容冷峻如刀凿…他,早就看过了!
她咽了口口水,然后艰难地移动步子从屏风后绕了出来。瞬间,两道灼热的视线就追了过来,似乎要在她身上灼出两个洞来。她脚下一僵。
“过来啊,傻站着干什么?我又不会对你怎么样。”长风列缺好气又好笑,就算真的想对她怎么样,她站在那里不动就没事了么。
花九夷终于默默地走到了他面前,抬头迅速看了他一眼又迅速低下头去。而他正睁大着眼睛瞪着她,妩媚的凤眸却有些娇嗔的意味,看得她心慌意乱。
“我没有…”她试着打破这尴尬的沉默。
“没有什么?”他好整以暇地支着额,闲散地看着这个明明什么都没做的女子像做错了事一般垂手而立在面前。心中本能地觉得不悦,却被他强自压抑下去。
花九夷呐呐地道:“我什么都没做…”
“嗯”,长风列缺烦躁地站了起来,走到了她身后去,声音闷闷地传来,“殷雷证实过你的侍女并非袭营之人。而且有几个士兵也曾目睹我的左先锋追着你的侍女而去。不过那人既然能在我营中来去自如,想必武功其高。你的侍女并未声张便追了出去,难道是熟人?花九夷,你敢说你心中当真一点谱都没有?!”
花九夷一愣,被他的敏锐和语气中的严厉震住,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我,我有过猜想…”
长风列缺回过头,冷冷地道:“那你为何不说?”
“我…”
长风列缺却根本就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一个大步回过头抓住她的手:“你永远也记不住你自己的处境,你莫忘了你自己到底身处何处,站在你眼前的人又是谁!就算你即将回去你的蓬莱仙境,此刻,你也还是我帛书军中的阶下之囚!你心中,难道就没有…你说,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难道这些还要我手把手来教你吗?!”
不知道是不是无意识,他的力道让她的手腕疼得像要碎开一样。她试着挣了挣,却发现长风列缺的眼中陡然殷红起来。她吓了一跳,手中不敢再动,只小心翼翼地道:“长,长风,你先放手…你弄疼我了…”
长风列缺一僵,手中的力道一缓,花九夷已经迅速抽身而出,连退了好几步,直退到刚才长风列缺坐的那张椅子前。她扶住椅子,刚才被他握过的那只手腕却轻微发颤,麻痹得厉害。
“你先冷静一下。”花九夷别开了脸,冷淡的一句话,成功地止住了他欲上前的脚步。
长风列缺停在原地,伸出去的手也尴尬地停在半空。他眼中殷红慢慢褪去,看着自己的手,似乎有些不可思议:“阿九,我…”
“护送我出岛的,除了千红,还有岛中的一个侍卫,名唤九尾。他武功极高,算是千红的半个老师,与千红亦十分亲近。在见到青墟上将之前,他为了保我和千红安全离去,独自留下战祝融诸人,至今没有回来。我想若是他的话,千红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随他而去。”她一口气说完了这些,然后抬起头,正看见长风列缺已经站在了她身边。
她别过了脸:“非我不说,而是这些,都是在我被囚之后才想到的。你也从未要人提审过我,要我如何说?我不知道你到底在生什么气,但是你需要冷静一下。”
长风列缺又向前走了两步,但她只一退再退,直到退无可退。长风列缺终于停住了脚步。他站在她面前,声音有些嘶哑:“明天我会亲自提审那个刺客。届时我会放你出来。”
花九夷别过脸低声道:“我知道了。”
“你…”他的手抬起来,最终还是放下了,只道,“以后你就呆在我府里,不要再到军营来了。”
花九夷不语。
长风列缺最终还是没再说什么,只叹了一声,便转身离去了。他行至帐门,正看见归来的黎点点。黎点点显然十分诧异,他却只对她对了点头,便自掀开帐门去了。
“九小姐?”
花九夷回过神,只道:“黎大人,多谢你的招待。现在便送我回牢吧。”
随着黎点点回牢,黎点点一直欲问,但是看她魂不守舍的模样,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看着那个小小的囚室入口,花九夷微微抬了抬头,然后低声道:“有劳了。”
黎点点应了一声,然后便道:“请吧。”
孰料踏下台阶,眼前的情景让黎点点和花九夷大惊!只见那几个负责守卫的侍卫都已经横七竖八地倒在了地上,数个空牢门都大开,里面一片狼藉,仿佛有人在此寻找过什么。
黎点点面色一沉,大步上前检查了一下地上的人,一摸颈边,竟都已经断了气!她眸中犀利一闪,看见囚着刺客的那个牢室里依稀有个人影靠在墙边。她立即从手边一具尸体上取下了钥匙,站起来就欲开门。
只听身后花九夷一声惊呼,她还来不及回头,就觉得脑后一重,然后失去意识昏倒在地。
“千红!你做什么!”花九夷惊讶地看着那个将黎点点击倒在地的蒙面女子,朝夕相对十几年,自是不会认错。然而千红却不给她说话的机会,低头检视了一下便大步朝她走来。
“小姐,快随我走!九尾在城外接应!我们回岛!”她一把拉住花九夷的手就走。
花九夷的力气不如她,被她拖得险些被尸体绊倒,急道:“千红,你到底…”
“长风列缺这个败类,竟然趁我不在将小姐你入囚!小姐!我们回岛,我们再不呆在这种是非之地了!”
花九夷一僵,就被一下绊倒。千红急忙扶住她,性急得索性将身形与自己差不多的女子一把抱起来再走。
第一卷:战国篇 第三十九章:宁为阶下之囚!
花九夷最终还是没有拒绝。
刚才室内那一片狼藉,触目惊心。千红并不嗜杀,而且以她的身手加上用毒的手段,也断无需赶尽杀绝。可是她已经出手打晕了黎点点,牢内重犯又不知是死是活,嫌疑再难洗清。千红是个倔脾气,根本吃不得激,只怕若是正面与帛书人冲突上,便不是吃苦这么简单了。
长风列缺,不会纵容她们!
方出牢室之门,一间宽大的黑色斗篷就罩下来,正披在千红身上。千红将花九夷放下来,欣喜地望着来人:“九尾!”
花九夷看着久违的九尾,只觉得心中难辨喜忧。
九尾点点头,压低声音道:“我都打探过了,长风列缺出城了。小姐,您将这个穿上。”他递给花九夷一件与千红一黑色斗篷,是军中士兵所用之物。
花九夷略一犹豫,但到底还是动作极快地系上了这件斗篷:“军中把守严密,你们打算怎么出去?”
待她穿着妥当,千红一把拉过她便走:“先出去再说。”
花九夷随着他们低头疾走。九尾已经换了士兵服,而且似乎对军中地形比花九夷和千红还要熟悉,所带的路一路上也没见几个士兵。若是不小心遇见,九尾也毫不客气地直接放倒解决。花九夷心中狐疑越来越甚。
直到走到一处大帐后的荒芜的小草地,花九夷眯眼一瞧,顿时大骇。此处不过半里之外,便是长风列缺平时休息和诸将议政的主帐!
九尾和千红一齐动手,在枯黄的草堆底下拨弄了两下,一个空旷的地洞就出现在眼前!
花九夷大惊:“这是…”
“是祝融人挖的地道,选的位置极偏,根本无人发觉。好家伙,祝融休将也不是个省油的灯!”说着,九尾就已经率先跃了下去。
千红推了推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的花九夷:“小姐,快下去。”
花九夷回过神,一下捂住自己的嘴避免自己叫出声来!祝融竟已经将地道挖到了帛书主帅的帐后!而帛书人竟毫无所觉!她这才想起来九尾刚才穿的那一身竟是帛书军中百夫长的装束,而且看盔甲里的里衣露出来的布料,更是全套装束,根本就不像是情急之下穿上的!难道九尾先前一直潜伏在帛书军中,甚至还已经晋升为百夫长?!
“小姐?”
花九夷一咬牙,最终还是转身道:“我要回去!”
千红大惊:“小姐?!”
“祝融的地道竟已经挖到这里来了!我要去通知帛书,让他们早做防备!”说着,她就一把推开拉着她一只手的千红,转身就欲走。
千红急忙拉住她:“小姐,您这是做什么?!您忘了帛书人刚刚将您下囚吗?您若现在回去,又要怎么解释黎点点昏迷和牢室内的一切?”
花九夷挣不过她,急道:“我如何能弃帛书十万人的性命于不顾!千红,你放手!长风列缺和青墟都于你我有恩,你难道忍心看他们平白送死吗!”
“他们于小姐有恩,可是小姐为军中效力已日久,完全可以抵过!他们不顾道义将小姐入囚,这又要如何抵过!小姐又何必为这些无情无义之人再回去受苦!”
“跟你说不明白!千红,若你还当我是你主子,便速放开我!”
千红一惊,她随侍花九夷十余年,从来未见花九夷端出主子的架子来。她心神一乱,便被花九夷挣开,眼见她就要朝大帐奔去。
花九夷终于挣脱束缚,再也顾不得这许多,转身便跑。然后没跑几步,便觉得肩头一重,她突然无法动弹。身体被一个坚强的臂膀环住抱起,九尾刚毅的面容印入眼帘。
九尾,你竟敢点我穴道…
九尾幽黑的眸子微闪,望着她低声道:“小姐,天尊他,十分挂念您。”
花九夷心中一颤,终于被他抱着扶到了千红怀中。她闭上眼,目中流出泪来。
天尊他,十分挂念您…
若是挂念,当初又何必急于将她送走?若是不喜欢,又何必挂念…
九尾率先进入洞中,然后千红将花九夷扶了下去,被九尾接住。他们一行三人沿着这个可容纳一人的地道走了许久,花九夷愈发心惊。这个地道竟高得可容一人直立而行,又如此之长,可见工程浩大。九尾在前举着火把,隐约可以听见水声滴落,竟仿似一地下洞府。这,真的是祝融人所挖掘的暗道?
出了地道,豁然开朗。花九夷全身不能动弹,眼睛被强光刺得有那么一个瞬间竟睁不开来。
九尾道:“小姐,九尾冒犯了。现在我要解开您的穴道,您就是再要声张,也没有用了。”
花九夷目中如死灰一片,只将视线移开至一边去。
九尾叹了一声,伸手解开了她的穴道。千红走上去替她揉了揉发麻的手脚,低垂着头不敢看她:“小姐,走吧。出了城十里外,蓬莱岛的武卫便在那里等着我们。”
花九夷点点头,不再有意见。九尾和千红松了一口气,照例还是由九尾带路,千红扶着手脚还有些麻痹的花九夷跟在后面。
到了闹市中,九尾熟门熟路地摸到一家马厩旁,牵了两匹马出来。花九夷连怀疑都懒得怀疑了。千红想扶她上马,她自己一个翻身就翻上了那匹个头较为娇小的马。在军营中多日,她也曾帮忙着照顾过马匹,自然认得出那种马儿比较温顺。
“我自己骑吧。”
千红和九尾互相对视了一眼,面有难色。
花九夷冷道:“以你们的骑术,我想跑也跑不了。莫要再拖延,若是再拖延,只怕就是你二人也无法护我出城去。”
闻言,他二人面上都显出尴尬来。千红只看九尾,九尾的面色变了几变,最终还是别过脸行了一礼:“方才九尾冒犯小姐,是九尾的不是。待回到岛中,九尾自去向天尊领罚。”
回到岛中。
这四个字,就像钢针一眼插到花九夷心上。那是一个比梦还要轻的奢想,不可靠近,不想靠近。她低垂下眼帘,低声道:“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