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雷大人,一起吃饭吧。”看见一直站在身后的殷雷,花九夷这才发现人家竟陪了自己一整个下午。她本来想先去沐浴,再吃晚饭,可是人家直直地站在这里,她实在拉不下脸要他等她洗澡。
殷雷沉思了一会,然后微微颔首。
对殷雷,花九夷一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负疚感。人家本来是阵前先锋,现在却受命要来看守她这个小女子,失去了上阵杀敌立功的机会。而她出于自己这方面的考虑,也就没有拒绝。
和跟长风列缺吃饭不同,这次是花九夷坐在主座,殷雷拘谨地坐在次座。帛书料理的口味偏生猛,讲究鲜美。其实花九夷是吃惯了蓬莱岛上偏酸甜的食物的,一直也没习惯这种口味。因为怕长风列缺说她娇气,她也就一直没说。只不过总是甜品吃的比正餐多罢了。
殷雷看了她一眼,到底还是把喉头的那句话咽了回去。
吃过晚饭,花九夷终于得偿所愿洗了个热水澡。她趴在浴桶里,闭上眼睛绵长地呼吸了几下,然后爬出浴桶开始着装。
刚回到里间,那里便已经有一个白衣若仙的影子等着了。花九夷笑了笑,快步赶上去。
第一卷:战国篇 第三十四章:开战。细作再起风波。
帛书历檀弓帝三十年夏,祝融发辽州诰,声称愿以珠宝美女易辽州。帛书百姓皆怒。帛书国主檀弓以帛书八上将之首坎将长风列缺为兵马大元帅,统帅十万精兵与祝融战边城。帛书第六将乾将青墟,第七将坤将丹夏为左右大将军,皆为坎将所有。
虽然推迟了十五天,但还是如往年一样,祝融方面又发来了挑衅的文书。以珠宝美人易帛书土地?那是对整个帛书的侮辱!
愤怒的帛书将士趁着这股怒气,誓死出击,第一场交锋就大胜而回。
“自损八百,伤敌一千,是下下策!不过第一战无法回避,又是我帛书首先发兵,这也在所难免,各位不必挂怀!”
军营中不再充斥着朝气蓬勃的气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肃杀凝重的氛围。长风列缺一身重甲,面上布满青丝胡子渣,眼中也满是血丝。他身后跟着同样一脸凝重的三位爱将,连娇小的黎点点也披上了一身重甲。
迎面走来同是一身战甲,相比之下却要干净鲜亮许多的殷雷:“左将军,九小姐医帐有请!”
长风列缺一抬手,做了一个免礼的架势,只道:“青墟,你且去看看。”
青墟看了他一眼,肃容行了一礼,就随殷雷而去。黎点点看着青墟的背影,又看看明显露出失望的丹夏,不由得用手肘推了推她,小声道:“你别多心了,九小姐找青墟去是为了正事。她可是个好姑娘。”
狐将先锋,当然不是只会猜忌的小女儿。
丹夏闷闷地道:“就是因为九小姐是个好姑娘,我才要多想啊。”
黎点点翻了个白眼:“就那块又酸又硬的漂亮石头,也就你当块宝,留路边别人都不看一眼。”
长风列缺的背顿了顿,最终还是忍住没说话。这两个丫头,明明是窃窃私语,能不能不要这么大声?
医帐中,此起彼伏的哀叫声不绝于耳,间或还夹杂着两句大骂祝融狗的叫骂。谁也不能苛刻地指责这些伤者,因为他们是帛书最勇敢的战士,用自身的伤痛承担着一国的荣耀。
“您的伤口里有碎沙,需要清洗一下,请您稍微忍一忍。”看着那外翻的可怕伤口,花九夷有些心酸,但还是小心翼翼地开始替这个年纪不大的士兵清洗。小士兵很不争气地红了脸。
这位九小姐温婉又漂亮,手法虽生疏却温柔得很。开战十几天,就一直在医帐帮忙。比起那个漂亮却脾气火爆的千红姑娘,她的救助却更叫士兵叫苦不迭。浑然天成的贵气,云鬓妖娆之姿,让人自然而然就产生一种自卑感。再伤再痛也只好咬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往往等她轻轻柔柔地处理好伤口,士兵们也会憋得几乎内伤。然而九小姐自己倒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娇贵,刚刚甚至还…
“九小姐!”青墟一进帐,稍稍慰问了一下伤者,就看见花九夷正俯身仔细地给一个伤病处理伤口。
“啊?青墟大人,请您等一下。”花九夷回头看了一眼,就俯身继续忙碌起来。
千红走过来接了手:“小姐,让我来吧。”
花九夷点了点头,从她手中接过帕子来擦手:“有劳你了。”她和那个新兵蛋子一起松了一口气。
青墟跟着花九夷绕过一张张病榻,来到一个俯身忙碌的白衣医者身后。花九夷凑过去低声叫了一声:“孙先生。”
孙军医点了点头,三两下处理好手中的事物,然后抬头向青墟见了一礼:“将军。”说着,便将二人引至帐角。
“将军,细作的事,恐怕已经有些眉目了。”孙军医严肃地开了口。果然,青墟几乎是眼前一亮。
尚章被毒杀之事发生以后,军中的戒备与日俱严,虽然防备了细作再次动手,却也将其如泥牛那般推入大海,不见踪迹。长风列缺和青墟一直心知如此下去不是办法,但是大战在即,他们也无可奈何。
孙军医有些不可思议地看了花九夷一眼,然后道:“九小姐,在士兵的排泄物里发现了铃舟。”
排泄物?!青墟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娇滴滴的花九夷。却见她身穿白色的长褡,因为要在医帐帮忙,所以头发全部绾起,光洁的额头更显得皮肤白,脸上一层薄薄的红晕。即使是这个样子,她的气度也高贵依旧。不过是两个月不到的工夫,是这女子真的变了这么多,还是他一开始对她的理解就有误?
花九夷低声接下去道:“铃舟是一味只适合在东方特有的紫土上生长的植物。与各种草药配合以后有慢至人心力衰竭之效。然而这并不是一味致人死地之药,若是药性累积而发,会使人产生刚刚中毒的错觉,但其实此毒却在体内潜伏已久。刚刚有位士兵腹泻不止,我疑心他是吃坏了东西,又不如孙大人和千红医术高明,便去观察他的排泄,却让我发现了这不易消化的铃舟!”
青墟的脸一下变得铁青,再也没有心思去为花九夷观察排泄物惊讶:“九小姐的意思是,有人在军中下毒?!”
孙军医沉重地道:“正是如此。九小姐认为此事不宜张扬,遂没有直接通知元帅,只让人将将军请到这里来。请将军通报元帅,属下将带领军医秘密检查兵士的饮食起居,找出毒源。”
花九夷低声道:“请放心,医帐外杂草繁盛,所有人声消息都在我的掌控之内。”
青墟稳住心神,低声道:“孙大人的意思,本将明白了。请尽管去做吧。九小姐刚才说,铃舟是只生长在东方紫土之物?”
花九夷低下头,绞着手指。
孙军医温声道:“九小姐,请尽管将您所想到的说出来吧。”
花九夷抬头看了孙军医一眼,这才鼓起勇气道:“我以为,此事不会是祝融人所做。这位药并不致人死,就算积毒已深也能容易被当成另一种当场发作的毒药处理。恐怕其目的是为了激怒帛书军,祝融人不会做这样吃力不讨好之事。而且铃舟虽然四国都有,可是若是想向全军下毒,能拿出这么大量的,只有…句芒。”
青墟目中露出赞赏:“九小姐,您的进步很快。还有,您将蓬莱祥瑞留在军中之事,青墟以及元帅都感激不尽。”
花九夷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惆怅:“您太客气了。”客气得像不把她当自己人。
青墟含笑点点头:“那么,就有劳各位军医和九小姐了。我这便去向元帅禀告!”
各自见过礼,他大步走出了医帐。
花九夷松了一口气,手心有些冒汗。这是她第一次正面将自己对于军情的猜想说出来。既有些不自信,又有些紧张。
第一卷:战国篇 第三十五章:他的心意
战局吃紧的同时,帛书政局也不安定。前线刚刚打了胜仗,正是大快人心的时候,句芒国主毕方却突然派了使臣前来,欲对一直对立的祝融帛书进行调和。祝融方毫不犹豫地把使臣丢出了国土,帛书朝廷却不安稳起来。帛书常年用兵,民生困苦,白华王后主和,欲以和亲政策暂时稳定两国关系,让民生得以喘息。国主檀弓却坚决主战,绝不让帛书女入祝融。有好事者便提起了前线的花氏之女,此非帛书之女,可入祝融。白华王后虽未对此意见表示赞同,这却在帛书军中引起了轩然大波。
一方面,祝融军的攻势愈发凶猛,帛书军奋起抵抗,根本无暇顾及朝堂。另一方面,主帅长风列缺致力于战场,却留了左将军青墟暗地里调查细作一事,最后所有的矛头却指向以老好人姿态调停两国恩怨的句芒。于情于理,都没有让花氏女依句芒之意入祝融的可能。
兵马大元帅长风列缺以蓬莱祥瑞青鸟千里传书入京,痛斥主和派扰乱军心,更是直接批评白华王后妇人之见。书中犀利指责句芒居心不良,开战之初有此举动分明是要乱帛书军心,并严词拒绝一切送花氏女入祝融的可能。
“花氏九夷,千里奔赴我帛书前线,其心可悯,臣早已许之绝不将其贡于君王。子欲送其入祝融,莫非欲绝我祝融一切花木乎?!”
意思很简单,帛书方与花氏女早有协议,绝不送其入祝融。若是违背誓言,其必心生怨恨,难道要将帛书的一切花木全部灭绝来阻其报复吗?
白华王后大怒,当场摔了这一封上书。镇南侯言:我儿乃帛书兵马大元帅,统领三军为国效命,若冒犯王后,镇南侯一府陪葬便是!
王后闭门一日,国主不得入。复出,已经心平气和。
“我帛书人最重誓言,元帅已有诺于花氏女,花氏女便不能入祝融。我帛书宗室也无适龄闺秀,和亲一事便就此作罢吧。句芒使一路劳顿,为我帛书奔波,帛书上下不甚感激。请留下来品尝美酒,择日便护送使者回国。”
王后到底深明大义,发了一通脾气之后还是能心平气和地送走了句芒使臣。边关十万好儿郎,她自是不会轻率只凭一己喜怒决定。何况坎将长风列缺的态度虽无礼,所言却句句在理。此人乃镇南侯义子,镇守边关已经数年,不能归见父母,其军功已经累不胜数,连回京受封的闲余都无。此人绝非为了军功而不顾百姓之人。
青鸟带来了国主檀弓的决心,也带来了王后白华的最后决定。帛书二贤齐心一致,朝堂主和之声也慢慢平息下去。
这天夜里,刚经过一场大战洗礼的黎点点照常歇息在军中。她脱去了头盔,还穿着一身重甲便在床头坐下,缩成一团。为了提防祝融半夜袭营,军中警戒十分严密,黎点点等主要将领更是在休息时都衣不解带。更有甚者,主帅长风列缺,恐怕又已经几天几夜不曾真正休息过。
吹去烛火,帐外有夜巡的兵士来回的声音。他们会一直巡逻到分批换人。等她小憩醒来,恐怕所有人都已经换过了。那边的帐子里,丹夏应该睡死了。她总是能够在累的时候就倒头呼呼大睡,毫无顾忌。她清楚明白地知道自己是一个武将,在战场上肆意挥洒她的天赋和怪力。至于兵行如何,她不去想。因为她知道她想了也没有,这些,长风列缺和青墟去想。
至于另一边的小帐子里,则睡着那位尊贵的九小姐和她的侍女。九小姐不是习武之人,容易疲倦,想来也该已经入睡了。
黎点点娇小的身影埋进了沉重的盔甲里,眼眸正欲闭上,却突然感觉到有什么东西贴着帐篷“嗖”地一下窜过去。
“元帅,九小姐求见。”
长风列缺把头从庞大的地图里抬起来,略一犹豫,还是高声道:“请九小姐进来吧。”
帐门被掀开,走进了素面朝天的花九夷。烛火下,她的脸色有些苍白,浓密的睫毛扑闪着不安。多日不见,她似乎又清减了许多,更显得下巴尖尖。
“这么晚了,来打搅你…”她略有些不安地停在了桌案前不远处。虽然烛火幽暗,她却还是能察觉出长风列缺的满面倦意。他现在看起来,就像一个历尽了沧桑的人,又疲惫,又危险,又…迷人。
长风列缺放下地图,有些疲惫地笑了笑,伸手招呼她过去:“你对我几时变得这样客气了。说吧,到底怎么了?”看她的样子,仿佛也有一阵子没好好休息了。
这段时间他虽然都没有闲暇去看她,却知道她一直留在军营里帮忙,也慢慢学习了一些简单的医术。他不去见她,她便也不来见他,是故现在突然看到她,又是大半夜,他自然猜到应该是正事。不然这丫头才不会这个时候还精神奕奕地跑来这里。
花九夷咬了咬牙,低着头走到桌案边,低声道:“蓬莱要我回去。”
长风列缺一愣,突然想起他们之间的约定。她说,若是有一日能回蓬莱岛,希望他派兵相送。他皱了皱眉:“此时正是交战之时,恐怕无暇派兵…”
“只要我让青鸟把信送回去,蓬莱岛就会有人来接蓬莱岛武卫三百,其中不乏高手。”不等他说完,花九夷就急急地说了下去。她的双手紧紧绞在一起,低眉顺目的模样,仿佛十分紧张。
“哦…”长风列缺无意义地拖长了声调,一双眸子深不见底,“那你打算怎么做?”
花九夷咬了咬唇,喉头的那句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手上突然一暖,是长风列缺突然抓住了她的手。
她一惊,竟由着长风列缺拉着她的手将她轻轻拉了过去。其实以前和长风列缺也时常亲近,只是在经过句芒风将之事之后,他的态度就突然生疏远去了十万八千里。她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心里隐约觉得不安,却被她强自按捺下去。她一心一意地做自己的事,忙碌得似乎已经也跟这人疏远了,可是偶尔想起来,心里却还是觉得酸酸的。直到蓬莱岛突然来了信,上面只有两个字:速归。
她的心一下乱了。
无意识地被他轻轻牵进怀里,然后一双铁臂突然狠狠将她抱住,勒得她一下回过神。她吓了一跳,惊讶地看着这张近在咫尺的朦胧的脸。
“我,这些日子忙得昏天暗地,可是还是想了很多”,他把脸贴去她白嫩的脸上,感觉到她稍稍畏缩了一下,不由得笑了,声音暗哑而低沉,“那天我在火眼活泉将你抱下来,你叫的,是蓬莱的名字。于是我突然发现我其实对你已经上了心。”
花九夷的脑袋轰地一声炸开了,她也说不清自己心里现在是什么滋味,有些欣喜,有些惶恐,又有些期待…这与她本来所想的不一样。她本来以为,来见他一面,她就可以将心头那些杂乱的思绪通通丢出脑子去,然后心无旁骛地回岛。可是这人怎么…
“我给不了你蓬莱仙境,甚至可能连护你安稳都难。说不定明天我就死在战场上了。但是就算如此,心里的话我还是要说出来才好。你看,怎么办吧.。”他的眼睛垂得低低的,却掩不去语气里的耍赖意味。
花九夷的心头一阵狂跳,然后突然回过神来,一下子从他怀里跳起来:“你,你欺负我——”
话没有说完,她就被他一把拖住,又摔了回去。她使劲挣了两下,却怎么也挣不开。他哈哈大笑,多日来的疲惫一扫而空,说不出的精神奕奕:“我就是欺负你又如何。我可以告诉你,我就是个不讲道理的人,现在我自己已经想明白了,可由不得你了。当初是你千里迢迢来到这里,我可不会就这样放你走。”
他把她的头从怀里捞出来,含笑看着她:“你说,你要怎么办?”
“…我,我要怎么办?”花九夷突然觉得自己有些跟不上他的思路。
“对啊,摊上我这么一人,你预备怎么办”,他突然凑过来,在她额头上亲了一下,动作快得她几乎以为是错觉,笑吟吟地道,“你看,如果你好好想,不闹脾气,我们就是两情相悦,等大战平息我就退了千雪的婚约,正式娶你为妻。如果你跟我耍小脾气,那我就当自家的小娘子跟我赌气,马上就跟你圆房,然后把你绑上十天半个月以振夫纲…”
花九夷不可思议瞪大了眼睛。相处数月,她一直认为这人是个谦谦君子,可这世上怎么会有人能无赖如斯?!
她愣住的样子十分可爱,上齿无意识地紧紧咬住下唇,将下唇咬得殷红似血。他怜惜扣住她的下颚迫她松齿,然后在她惊惶的注视下,睫毛微颤地凑了过去…
“元帅!青将军求见!”
花九夷立刻像被火烧了似的跳开了。
第一卷:战国篇 第三十六章:阶下之囚,却是雏鹰新生。
除了青墟之外,进来的还有一脸肃穆的黎点点和丹夏。见过礼数之后,青墟这才看了略有些局促不安地立在长风列缺身边的花九夷一眼。
“带进来!”
随着青墟的一声号令,早有人将一个被五花大绑的人拖进了帐。那人被压解着弯下腰去,却突然抬起头,幽黑的眼睛狠狠看了花九夷一眼。花九夷心中一惊,突然生出寒意。
“请问九小姐,今夜都在哪里?”黎点点看了被压制在地的那人一眼,突然严厉地开口问道。
花九夷一愣,不由自主地看了长风列缺一眼,然后低声道:“我今夜一直在帐中休息,然后…”
“然后,她便一直在我这里”,长风列缺替她接了下去,然后皱了皱眉,“到底何事?”
青墟道:“营中发现刺客。共有两人,但那女子逃脱了。”说着,他慢慢地抬头看了花九夷一眼,英俊的面上一丝表情也无,声音也听不出是喜是忧,“经过搜查,九小姐的帐篷是空的。九小姐人在这里,您的侍女却不知去向。”
千红不知去向?!
花九夷心中猛的一跳,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事情的严重性。营中发现刺客,凑巧逃脱一人,还是女子。然后经过搜查,营中却少了千红。而且她半夜突然前来元帅帐,不管原因是为何,此刻都变得居心叵测。更何况,营中除了军密,就一直只有她的青鸟与外界,也即是蓬莱岛有来往。
长风列缺看了她突然变得更加苍白的脸一眼,只道:“刺客目的何在?”
黎点点道:“目标是我方粮草。不过在得逞之前就已经被拿获。”她走上前,娇小的鞋尖一下点上地上那人的胸前,那人闷哼一声,轰然倒地。有些话,是不能给他听的。
“已经经过辨认,此人乃是东校场尉执徐手下的百夫长,也即是内贼。千红姑娘一事,还望九小姐能给我们一个交代。”黎点点面无表情地看着花九夷。
她的意思再明显不过。这个是内贼。那另一个,能在军中出入自如,还能在她手下逃脱之人,当然也极有可能是内贼。千红平白失踪,当然嫌疑最大。
花九夷低下头,沉思了一会,然后道:“我,不知道…”
“也即是无话可说?”黎点点皱着眉道。
“…嗯,我无话可说。但我毫不知情,也从来没有对帛书存在歹心。”她的双手又开始紧紧绞在一起,她的眼中闪烁着强烈的不安。她不知道,是真的不知道怎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本来以为她不久以后就会抽身而退,回到不食人间烟火的蓬莱岛。可是没想到长风列缺竟突然对她说出这种话来,不过眨眼之间,又出了这样的事情…
青墟看她的模样,不由得叹了一声,只对长风列缺拱手道:“请元帅指示。”
长风列缺一直面无表情地立在一边,眉头却紧紧锁起。花九夷迅速抬头看了他一眼,却被他眼中的幽森不见底彻底冷住心。她总也无法看透他心中所想。
“此人,便带下去,好生看管,交给执徐审问,仔细别让他自裁。至于九小姐”,长风列缺看了花九夷一眼,然后抿唇利落地一挥手,面无表情地道,“带下去,关起来!不许任何人靠近!”
此言一出,花九夷的心顿时沉入谷底。她没有抬头去看长风列缺,全身却已经不可抑制地开始颤抖。
丹夏答应了一声,当即有两个士兵拿了绳索进来,却被长风列缺制止。
他叹了一声,但还是严厉地道:“不必束缚,谅她也跑不了。丹夏,你将她带下去,吩咐殷雷亲自看守。”
花九夷低垂着头,突然笑了一笑。她抬头冲丹夏点点头,便随丹夏出了营帐。
凌厉的夜风扑面而来,明明是盛暑之夜,她却觉出无边冷意。丹夏有些不忍,又不便安慰,只道:“若是九小姐真的无心,元帅一定会还您清白。”
花九夷点点头,没说话。
丹夏又道:“九小姐,您…”
“我明白的”,花九夷抬起头,回首看了一眼身后的大帐,低声道,“我,明白的…”
丹夏叹了一声,不再说话。
花九夷默默跟在她身后,对她十分感激。她知道这位女将是相信自己的,不然不会如此松懈地让自己跟在她身后。
只是她的心,已经乱了。在蓬莱岛,她是娇宠的大小姐,无论闯出什么样的祸事,蓬莱天尊连轻声斥责都不曾有过。那里是人间乐土,远离一切尘嚣,一个温暖而久远的梦。这里,有太多的阴谋算计,身不由己。那个人肩负三军,一国荣辱,连自己的性命都置之度外。
他说,我无法给你蓬莱仙境,甚至下一刻就可能会死在战场上。
下一刻,她沦为阶下之囚。
言犹在耳,他不曾隐瞒欺哄,现在发生的一切也是对他所言最好的解释。看似无赖,却一切都看她自己选择。可是她,为何偏偏就是不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