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掌柜的,这些日子,辛苦你了。”
王大腹擦了擦亮堂堂的额头,道:“哪里,哪里。能为少奶奶分忧,也是小的的荣幸。”
我笑了,道:“掌柜的这话就说得不对了。我也不是没有良心的人,谁办事办事的怎么样,我都是看在眼里的。对了掌柜的,那件案子,怎么样了?”
王大腹的脸色变了变,然后皱着眉头道:“也不知道是什么人使诈,这件案子一直结不了。原先查出是外面来的人杀人劫财,但是就是结不了,总是有人想把脏水往我们身上泼。”
我淡道:“那,这个案子,就想个法子,让它结了吧。掌柜的毕竟经验丰富,不如就交给掌柜的去打点。”
王大腹大喜,道:“能早日结案也是再好不过。小的一定会尽心的。”
我含笑点了点头,又坐了一会,然后到后面去找孙思文。
轰动一时的银楼藏尸案,终于在几天后水落石出。经官府查出,这是一起普通的杀人越货的案子。安家出钱,请了镇子里最有名的刘大师来,为苦主一家在镇子外觅了一处风水宝地,好生安葬了。
王大腹遭了殃,被刘姨娘给收拾了。他彻底失了宠。
楼外的百姓皆津津乐道,说起这一件事,都觉得大快人心。我和孙思文隔着帘子听了一会,不由得相视失笑。
孙思文道:“这下,你可是得偿所愿了。”
我道:“这可怪不得我。谁都知道姨娘不想结这个案子,就是要拖死我。偏偏这个大肚子心虚的很,我让他去把案子结了,他就真的上下去打点。这下还给我造了声势,刘姨娘能不恼吗。”
孙思文含笑道:“其实这个案子早就可以结。你又何必拖到现在?”
我端起茶杯,抿了一口,道:“的确是早就可以结。只不过,拖得越久,却也是好事。”一方面,拖得久了,当初产生的那些负面影响也就拖没了。这个时候把案子一结,剩下的可就只剩下正面影响了。岂不是快哉。
这个时候,我和孙思文一起坐在茶楼里喝茶,当然,还带着一个安小贝。听了一个下午,我的目的也算达到了。茶楼是消息最流通的地方,基本上可以说明这整个镇子的舆论大概。效果甚至比我预想的还要好。安家作为一家大户,肯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拖这么久,费这么多心思,的确是让人刮目相看。银楼的声誉,自然也就上去了。
孙思文道:“你怎么知道,他会心虚?”
我摇头失笑:“我的意思,不是他是凶手。但是有一件事我是知道的。王大腹这个人,常年守着一个烂尾楼,已经变得怕事的很。他不指望能立功,只要不出事,他就安心了。那么日子也就能让他一日再混一日。这次出了事,他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要收拾。”人人都说王大腹得宠,我偏不信。我就赌刘牌坊不会把内情全都知会给他,我就赌他不知情。结果证明了,我赌对了。
小贝道:“娘,你好像很高兴。”
我摸摸他的头,笑道:“还好。好小贝,你想要什么?”
我是已经想明白了。我不能再被安玉宁影响了。他是花丛老手,手段高明,游戏人间。先前他是宠我的,现在也依然一样。这只不过是他的习惯罢了,习惯去宠女人。曾经我以为什么都还一样,可是做了他的妻子,自然就跟以前不一样了。也许他还是一样地喜欢逗我玩儿,但毕竟我已经是一个女人,在他心里。那么他自会用对付的女人的方法对付我。
前世,我就不知恋爱为何物。今生也一样。我怎么会经得起他这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撩拨。可是一时迷茫我可以原谅自己,若是真的沉迷于他的手段,那我不如再死一次。我又何必去揣测他到底有情无情,我只要做好我自己的事情就好了。
等到柳姿掌权之日,等到她能够为安四出一口气,心愿得偿,我自漂流而去,远走他乡。然后自己找一个小宅子,安身立命,闲时看书煮茶,兴致来时出去走马观花。夏来乘凉假山下,冬来裹着大衣看雪。
春来冬往,生生不息,让我安度此生。那便够了。
我是比较呆,我是很难想通。可是,我总是能想通的。我已经给自己选了一条路在那里,为什么还要迷茫。只要照着那条路,走下去便是了。
第三十二章:乐天知命 小贝想了想,道:“娘高兴了,所以要送小贝东西?”
我笑道:“当然不是。娘一直都很高兴啊。无论什么时候,都会想送小贝东西。”
小贝高兴了,拉着我的手道:“那明年,想跟娘一起去看庙会。”
我含笑答应了。
孙思文看了看天,道:“时辰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他这次倒是很大方,径自先出了小包间去结了账,然后带着我们娘儿俩就出了门。因刚刚喝了一肚子的茶,我也没有回银楼去吃午饭的意思。遂央着孙思文让他带我到处走走。
孙思文道:“你想去什么地方?”
我道:“相公的寿辰,就是过两天了。到时候,你会来的吧? ”
他道:“自然。何况我也想看看,你会为他安排什么惊喜。”
我笑了,道:“能有什么惊喜不惊喜的。不过就是一些过场子的玩意儿。我想到河边去走走,看看景。今个儿难得兴致不错。”
走出茶楼,小贝欢呼了一声:“娘,下雪了!”
片片白羽飘落,青石地板愈发光洁。行人匆匆来去,青砖绿瓦小镇自安逸。我赞叹了一声:“真漂亮。”
孙思文道:“下雪路滑,还是不要乱走的好。”
我点了点头,道:“不过你可应承我了,不如改日再去。”
我们并肩走回银楼去。他听我这样说,不由得一笑,道:“我有一句词,你若是能对得上来,我便应承你。”
我撅了撅嘴:“好麻烦,分明你已经应承我了的。你说来听听。”
他负手看了看天,低声吟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落星如雨。”
我略一思索,对上:“晓来轻烟寒未散,凌乱花不语。”
他有些诧异地回过头,连脚下的步伐也顿住了。我得意洋洋地冲他挑了挑眉,他不禁失笑:“还算工整,却是操之过急了一些。想来细细思量,你还能对出更好的句子。不如再吟一句来听?”
我作势摇头晃脑地道:“青山万里雪遥遥,未知风liu好。雪柳月下烟袅袅,望穿流云,独一人醉倒。”
孙思文细细品了品,道:“味道是有的,才气也不错,只不过,怎么有些不工整?”
我的脸一红,缩了缩脖子:“那是我十岁那年刚学词的时候做的。”
他笑了,道:“难怪,不过稚子初学诗,能写出这样的句子,已经不错了。”
我复又变得得意洋洋。可是他那样含笑看着我,我慢慢地就会过意来,他是在逗我来着,一下子就又有点恼羞成怒,又不敢在大街上和他打起来,只把一张脸憋的通红。
小贝奇道:“娘,你的脸怎么这么红?冻得冒烟了吗? ”
因下着雪,我也没有在银楼多留。如今剩下的事情,不过是调教伙计罢了。我已经光明正大地提了孙思文做掌柜,他不管事倒罢了,一旦管事,为人虽然温和,却也是很严厉的。伙计们大多都有点怕他,反而更甚王大腹。我倒是没有想到,可以一下子省掉这么多事。
我和小贝披着雪回到家,安玉宁却已经坐在小榻上看书了。他看了我一眼,笑道:“难得,竟然要我等你。”
我一愣,然后牵着小贝的手走进去,道:“舅舅找我有事?”
他的手一顿,然后道:“没事。”
没事你等我做什么。我很想这么说,但是都给我憋回去了。我让人泡好药汤,然后亲自蹲下来伺候他洗脚。先前这些事情本来不是我做的,但是现在已经习惯了。我已经明白了,他大约是把我当个有趣的小玩具。那么我便尽好我的本分好了。
给他洗过脚,然后用宽大的罩子把他的脚笼住,让药气再蒸腾一会,我让人把东西收拾干净。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道:“小韵,上来。”
小贝连忙一起挨过来了:“娘,我也要洗脚。”
安玉宁弹了弹他的额头,道:“你应该孝顺你的母亲,给你母亲洗脚,而不是要你母亲伺候你洗脚。”
我想,他果然很在乎小贝的教养,像我这样一个玩具,为了正统小贝的修养,也被当作母亲的范本来使用。他把小贝哄去洗澡,我乖乖地爬上了榻,照他喜欢的样子睡在他腿上。因为他不喜欢,我已经不梳小辫子,而是改成简单易拆的发髻。他像逗小狗一样顺着我的头发,手里还捧了一本书在看。我稍稍翻了个身,捧着我自己胸前的玉佩,开始发呆。
“你今天,到哪里去了?”他捧着书,好似无意那般问我。这个问题好像是他每天必问的。我不敢扯谎,也没有扯谎的必要。
我道:“在银楼,然后跟孙先生在银楼旁边的茶楼坐了一会。”
他把玩我的头发的手一顿,道:“又跟思文在一起?”
我拉着玉佩上的那个小铃铛,漫不经心地道:“嗯。除了小贝和先生,还有谁会跟我玩儿。”
他笑了一声,道:“我倒忘了,你还是个小孩子。”
我撇撇嘴,没说话。你倒是别忘啊,省的一天到晚还吃我豆腐。这几天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回事,亲亲抱抱已经是常事了。我的反应从第一次惊骇,到后来就慢慢习惯了。他给我感觉,当然不是恋人的亲昵,也不是那什么的冲动,只是好玩儿罢了。就像喜欢蓄宠的人一样,看到可爱的小动物,就想要抱一抱,亲一亲。
最初的时候,我试着拒绝过。但是没有用。而且我也没有办法。
他似乎来了兴致,双手插过我腋下把我抱起来,让我趴在他胸前。他自己半躺在榻沿,捏了捏我的鼻子,笑道:“你又在想什么坏事?难道是怪我不陪你玩儿?”
我想,我哪里敢叫你陪我玩儿。那不叫你陪我玩儿,而是我被你玩儿。
“这样吧,明个儿,我带你去城外的观雪亭看雪,你觉得怎么样?”
我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道:“舅,舅舅…”
他含笑看着我,却不知道什么,那双眼睛一暗。
我深吸了一口气,道:“舅舅,不用了。我也不想跑那么远的。何况你又不是很有空,何必在我身上浪费时间。有小贝跟我玩儿就够了。”
“这样啊…”他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随口漫不经心地这样说着,心里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最终只道,“那算了。等有机会再去吧。”
我松了一口气,复又发现自己这个样子太明显了,也不敢看他,索性趴在他胸膛上,尽职地扮演好一只小狗的角色。他摸摸我的头发,没有说话。
“对了”,他把我扶起来,让我坐在一边去,笑道,“你去床上看看,我给你买了一个小玩意儿。”
我狐疑地看着他,然后就哒哒哒地下了榻跑过去。床上果然放了一个小包袱。我伸手去解开来一看,发现是一件浅粉色的长裙,白色的腰带温柔地躺在精致的丝缎上。我伸手展开一看,是一件敞肩装。
这是我绝对不会穿的样式。虽然觉得好看,也向往的紧,但是做姑娘的时候还没有到能穿成那样的年龄就被嫁了出去。嫁了人之后我也不能穿成那样,让人诟病。
这是,我在小贝的床头,看到的那副画轴里的女子,身上穿的那个样式。
我捧着这件衣服,垂下了眼睛。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怎么了?不喜欢?”安玉宁远远地问我。
我深吸了一口气,低头把这件衣服叠好,又哒哒哒地跑去柜子里放好,一边背对着他笑道:“很漂亮,不过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穿。”
关柜门的时候,差点被夹了手。
回过头,对他笑一笑,道:“舅舅,吃饭了。”
他意味莫名地看着我,最终,还是笑了一笑,道:“好,你来扶我起来。”
我老实地走过去,跪在他身前,帮他把套在脚上的罩子拿下来,然后给他穿上厚厚的绒袜,小心地把袜带给他系好。作为满意的表示,他在我脸上亲了一下。我用手背擦了擦脸,笑着跑开了。
吃过饭,他坐在灯下看书。我捧着银楼的账本呆在他身边,时不时要注意灯够不够亮,不够就去挑一下灯芯。他合上了书,我便在账本上做了个记号,也合上了账本。
他看了我一眼,道:“睡吧。”
我松了一口气,这一天,最难熬的晚上,可算是过去了。
第三十三章:刁蛮苦茶 第二天一早,我又像往常一样,伺候了他穿衣吃饭,还要强打起精神陪小贝说话。终于等到他出了门,我送他到房门口。他身边的小厮安福手上拿着伞,等在门边。
他回头,摸摸我的脸,道:“我出去了,你有没有什么想要的东西?”
我想,我自己也在外面跑,哪里就有什么东西需要你给我带回来,我自会让孙思文带我去买。于是我笑道:“没有,我什么也不缺。”
他略一踌躇,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我目送他走出院子,然后领着小贝回屋子里去。出门之间,我要教小贝念一会书。
小贝道:“娘,你和爹,怎么变得好奇怪?”
我一怔,道:“怎么了?”难道连小孩子都看出来了?
他道:“你先前对爹是很凶的,可是现在对爹很客气。娘,贤妻良母,是不是你这样的啊?那爹是不是和那些传记里的男人一样,能驯悍妻?我以后也要和爹一样!”
我失笑,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你要是和你爹一样,娘就不要你了。”
小贝挣开我的手,奇道:“为什么?娘不喜欢爹吗?那为什么要对他这么好?”
我眯着眼睛想了想,轻声道:“对他好,不一定就是喜欢。就算喜欢,也不是那种喜欢。至多,就像你喜欢他的那种喜欢。”
何况现在连这种喜欢也没有了。我本能地就不能与安玉宁再亲近了。
小贝似懂非懂,一双眼睛闪烁地看着我。我笑着摸了摸他的头,牵着他的手进了门。起码今天还有很长的一个白天,我可以逍遥不是。这才刚刚开始,好好珍惜吧。
因为刘牌坊说要把安小贝的过继宴撤掉,我着实忙乱了一阵。当初做的安排,现在自然是不能了。而且我也不方便再出头露面了。乱七八糟地撤掉那些过继宴的程序之后,寿宴就变得单薄起来。我伤脑筋的很。连坐在银楼里也心神不宁。
孙思文放下手中的账本,无奈地道:“你从进来开始,就一直在叹气,到底是什么事,让你愁成这个样子?”
我抓抓头发,苦恼地道:“我跟你说过的。舅舅的生辰,本来是打算把小贝的过继宴一起办了的。可是现在我要倒霉了,刘姨娘不让我两个一起办。然后又以我年少为借口不让我抛头露面。你说我该怎么办?”
孙思文略一思索道:“你是担心,这场寿宴,根本就没有你什么事?”
我点点头,道:“是啊。如果没有我什么事,那银楼怎么办?”本来就打算借着寿宴把我在舆论中的地位彻底巩固下来的。刘牌坊当然也知道我是这个意思。她也摆明了是刁难。到时候我顶着不能抛头露面的压力只能往后面一躲,还能变出什么花样来。
孙思文看着我,道:“你的鬼主意这么多,难道这次没有办法了?”
我看了他一眼,然后嬉皮笑脸地挨上去,道:“有是有一个,不过,要靠你帮忙了嘛…”
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他似乎全身都哆嗦了一下,然后无奈地道:“你说吧。”
我大喜,就差没习惯性地摇尾巴打滚了。最近被安玉宁培养出来的,我也没有办法。但是我强忍住了没去他身上蹭,只道:“我就知道你最好了。”
他笑了一笑,没说话。
于是安家大少爷安玉宁的寿宴,如期举行。
因这次是安家的新少奶奶,安柳氏亲自主持,在阳溪众大户中,颇有人说起。阳溪安柳氏,和怀溪安柳氏是一对孪生姐妹。前些日子,曾因为富贵银楼埋尸案而名动一时。但充其量只是一个大体的女人罢了。比起她姐姐怀溪安柳氏,着实是逊色太多。
但有人说,阳溪安家旁支不比本家,本家乱成一团,柳大小姐自然应当快刀斩乱麻。可是旁支这里却是一个表面平静却不知深浅的地方,如果柳二小姐也像其姐那样风风火火,只怕最终都只是泥牛入海,白费力气。柳二小姐走的,正是循循渐进这一步棋。
比起柳大小姐,柳二小姐胜就胜在讨自己的夫君欢喜。安大少爷虽然风liu成性,却毕竟是安家唯一的男丁,因柳二小姐懂事,如今也把自己唯一的子嗣交给她教养。柳二小姐上能得宠夫婿,下能取悦子嗣,确实不简单。
只是,这其中的深浅,还是要细细思量。尤其,是一早便已经在富贵钱庄前后观望的那些豪门大户。
柳二小姐的依仗,目前看来,不过是高贵的出身,以及安家大少爷的宠爱。只不过其母安夫人是失宠而死,人尽皆知。而她出嫁满月,也没有归宁。只怕娘家是不会挺她。而安大少爷风liu薄幸,如今再宠她,也没有停止流连花街。若是哪一天厌倦了,柳二小姐彻底失去倚仗,同她做生意,不是太冒险了么。
安府大堂,宾客盈门,喜气洋洋。
我换了隆重的大红色长裙,绾了端庄的流云髻,捧着茶杯,在众人的瞩目下含笑走向坐在首座上的那个人。所有人都在看我,他却不看。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含着笑意,却仿佛百无聊赖一般,低头把玩着手上的扳指。
我心中忐忑。这些日子,我到底又有哪里让他不顺心?
“夫君,喝茶。妾身祝你生辰安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
有人高道了一声好,安玉宁这才抬起头,似笑非笑地看了我一眼,伸手接过我手中的茶杯,抿了一口。
座下宾客高声道:“安小夫人好相貌,果然是难得一见,难怪玉宁你要爱不释手。”
众人哄堂大笑。
我也不恼,只是回过头去,笑盈盈地作势瞪了那个轻浮者一眼,又引起一片笑声。
安小贝跟我一起来敬茶,安玉宁也接了,小抿了一口,然后抬头看向我,朝我招招手。
我正欲退下,这下只得顺着他的意思靠过去。
他凑在我耳边,却先轻轻地笑了一声,然后在我耳朵上轻轻地亲了一下。
我吓了一跳,然后他把那杯茶塞到我手里。
“你自己尝尝看。”他这样轻声说。
我莫名其妙,但是依然捧着这个茶杯,对他笑了笑,然后说了一些大家尽兴之类的话,就急忙退下了。
直到无人的后院,我捧着茶杯抿了一口,却差点吐出来。然后就惊出了一身冷汗。安玉宁好茶,我是知道的,是谁动的手脚,在茶里加了这么多盐?
想了想,我急忙提着裙子往前厅走去。走了两步,随手拉过一个来去匆匆的丫头,急道:“茶都送上去没有?”
那丫头一看是我,先是吓了一跳,然后道:“是,按少奶奶的吩咐,新煮好的大红袍已经送上去一桌。”
我差点七窍生烟,忙道:“是哪一桌?可是孙先生在的那一桌?”那里坐的大多数是安玉宁的狐朋狗友。
那丫头愣了愣神,然后才反应过来点了点头,道:“是少爷吩咐先给那一桌上茶的。”
我咬了咬牙,从耳朵上取下一个耳坠子,塞去她手里,道:“剩下的,就不要上了。然后把这个加到少爷杯子里。快去!”
丫头傻了,哆嗦着道:“这,这…”
我急得一把抢过她手里的托盘,道:“快去!若是耽搁了,我要你好看!”
说完,我也顾不得管她了,一手拎着盘子,一手拎着裙子,转身就跑。小贝跌跌撞撞地跟过来,他刚刚在看烟火,被我丢下,这下找了过来。
“娘,娘,不要跑了!”他只当我是跟他玩儿,还高高兴兴地跟在我后面跑。
我差点晕过去。
安家大少爷虽然一向风liu薄幸,却是一个品茶的高手。这一点,在这一代都是颇有名的。这次新得了珍品大红袍,安家好客,便拿出来同大家伙分享。这也是安家少奶奶的大手笔,此举,显然深得安大少的心。
可是这茶上上来的时候,其色清澈艳丽,却并没有传闻中的那种醉人的香气。众人无不奇之。只到端起来轻轻地浅品一口,其味竟又苦又涩,简直不堪入口。
率先得茶的安大少的友人,品到这种味道,简直要喷出来。即使是牛嚼牡丹之人,也咽不下去,纷纷抬头看安大少。
安大少饮了一口,皱了皱眉,却摇头失笑,眉宇间并不怒意,只道:“家有恶妻,实在是不幸。”
在座一人,姓孙,原是京城大少。虽然如今落魄了,但毕竟不同这些目光短浅的小镇子富豪。而且他才华过人,气度不凡,难保还有东山再起的一日。安大少待他十分客气,这几年长住阳溪,也很得人缘。他亦默默地品了一口,然后调笑安大少:“原先还以为只我们得了便宜,却竟是尊夫人要生气了。玉宁,你以后还是收了心吧,免得我们几个,天天喝苦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