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仔细的闻了闻,还是没能闻出名堂来。直接问离的最近的宫女:“你知道屋子里这是什么味道么?”
那小宫女回过头,见她坐在皇帝的寝榻上,吓了一跳。张口便道,“龙涎香啊。”
天天都要点的香么?颜小苦疑惑的闻来闻去,不对劲啊!为什么会参杂着一股熟悉的味道?歪着脑袋琢磨了大半天才反应过来。
尸花!
就是尸花!虽然尸花的味道腐臭无比,与这个香味相差天壤之别。可就是让人无缘无故的联想道了那上面去,颜小苦十分笃定,就是尸花!这就好比一座丑陋的毛坯子,谁都不愿意多看一眼。可经过精巧的建造装饰之后,可以变成富丽堂皇的宫殿。
而加工尸花的人,据她所知,只有辞沐有尸花,也只有辞沐有这本事将尸花加工的完美无缺再放进龙涎香里。
“颜姬,你可知我拿这尸花要做什么?若有一天你全部想起来,你会后悔。”
颜小苦又仔细的想了想,可他哪里有机会接近霍槿?
难道是?那次自己背上受伤,他进来给自己治伤的时候。
颜小苦一怔,张大眼睛捂着嘴。辞沐…我以为你真的是专门来看我的,专程来为我治伤的,没想到竟然是别有目的。
辞沐…辞沐,你总是让我失望。
不知何时,宫女们都退了出去。霍槿一身繁复龙袍,站到她面前,语气竟然放的温柔:“缓缓,在想什么呢?”
放了尸花的龙涎香,也许是毒呢?颜小苦抬起头,看着他。不假思索的道:“你去找个御医检查一下每日燃的龙涎香,我觉得蹊跷。”
霍槿一愣,没想到她会说这个。只一瞬,便叫了人去传御医,然后他低头看了看颜小苦,轻轻笑了笑,“宫里还习惯吗?”
颜小苦白他一眼,“才一天,有什么好习惯的。”
两人毫无尊卑的话只进行了两句,便相对无语。不一会儿,御医火急火燎的赶来了,几个御医有条不紊,精确的检查了龙涎香之后。向前禀报道:“陛下,此香含有尸花。”
霍槿眉头一皱,“毒?”
那带头的御医咳了咳,轻声道:“不是毒药,尸花有安神定气之功效,加入熏香中更能使人有精神,另,加工服用,可治许多疑难杂症。是百年难得一遇的好东西啊。定是制香人得了此物,便迫不及待献给陛下了。”
霍槿回头看她一眼,颜小苦一愣。没毒?怎么回事?迎上他探索的目光,颜小苦心头一慌。
“难道是你自己心里有鬼?”霍槿一开口,颜小苦顿时恼火,“你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地下几个御医顿时齐齐一哆嗦。其中有一个哆嗦的幅度比较小,想必是当初在船上已经见识过了。
霍槿没说话,忽然一笑。
颜小苦看了看地上摆放的香炉,还是觉得蹊跷,非常蹊跷。
外头有几个宫女走到岁磐面前,打小报告一般凑在她耳边。说那新来的大人怎么怎么不检点,怎么怎么没规矩,居然坐在了龙床上。
岁磐说:“坐了不就坐了,迟早是要睡的。”
正文-第二十六章宫斗
“小苦,我们要去尚衣局取冕服了。”岁磐在她门口低声唤道。
颜小苦急急地从房间跑出来,应道:“好的好的,我们走吧。”
两人穿过曲曲折折的道路,路过许多假山与宫殿,层层殿宇错落有致,玲珑别致,疏密合度。雕梁画栋华美精致,擎天之柱耸入天际,红墙金瓦处处尽显皇家气派,身后跟着几个小宫女,沉默着都不说话。
颜小苦不识路,只跟着岁磐走,再绕过了舒扉宫之后,便到了御花园。各种名贵的花姹紫嫣红,穿插着许多玉椅凉亭,里面坐满了妃嫔。颜小苦整个人置身于花海中,只觉得香气沁入心脾,享受非凡。
快入秋了,天气十分凉快,阳光正好,照在身上十分合适。此时有几个衣着华美,满面粉黛的妃嫔聚在一起赏景。
秦贵人慵懒的偏过头,看了看这边,觉得岁磐身边的女官有些眼生。几个品级微高的妃嫔皆纷纷朝这边看来,素姜贵妃和一些妃子在远处一点的位置,谈笑风生,并未看向这边。
颜小苦目不斜视的朝前走着,岁磐扯了扯她的袖子,示意她跟上。她疑惑了一下,便跟着岁磐走过去请安。
岁磐已经跪了下去,颜小苦还没有反应过来。愣愣的站在原地,半晌才反应过来,学着岁磐的样子一个个的行了礼,动作生涩。
舒扉宫的秦贵人因为前些日子掉了孩子,脾气越发的暴躁了。看着她这个样子就来气,“新来的吧?真没规矩!”
颜小苦一愣,低着头没说话。在心中默默地安慰自己,忍一忍,忍一忍就过去了。
周围的妃嫔都凑着看热闹,秦贵人更是火气来了,伸手指着她的鼻子道:“还不知道跪下认错!”
颜小苦拳头暗暗捏紧,默默地看了她一眼,老娘此刻很惆怅。
敢欺负她?刚准备一拳头挥过去,揍她个鼻青脸肿。看到素姜往这边走了过来,颜小苦顿时把手放了下来,低下头,不知道素姜要做什么,或许是因为她挨了几板子,所以一向对这个人没有好感。
李昭容在一旁煽风点火,马昭仪坐在一边冷眼旁观,一帮妃嫔虚伪着互动的样子让人看着很好笑。
素姜慢慢的走过来,俏生生的站在她们面前。这边一帮人本来是挑衅的表情,看到她立马慌张地站起来请安,生怕耽误了片刻,似乎很怕她的样子。
然后素姜转过身来看着颜小苦,她身材高挑,大有居高临下的气势,颜小苦被看得发毛,岁磐有些担心的望着她。
素姜突然跪下,对着颜小苦,行了一个标准的参见皇后的大礼。
一时间,所有人目瞪口呆,像中了邪一样动弹不能。秦贵人顿时吓得险些跌下椅子,只有岁磐表现的比较平常,似乎觉得理所当然。
颜小苦沉默了。
随后素姜站起来,带着两个宫女往远处去了,似乎刚才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远去的背影纤腰婀娜,风情万种。
秦贵人惊悚的看了一眼颜小苦,然后默默地站起来,装作不经意道:“本宫乏了,先回去了。”
“三公主这会子该起来了,我也得回去了。”
“天都快黑了,我也该走了。”
颜小苦默默地抬头看了看清晨的朝阳,然后目送那些惊吓过度的妃子虚浮颤抖的背影远去。
岁磐拿手肘碰了碰她,示意她回神。然后像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拉着她继续向尚衣局行去。
取个东西,却核对了半个时辰。不过这一切都是岁磐来完成,颜小苦觉得自己就是个挂名的。等她全部弄完了后,两个人又朝原路返回。于是颜小苦抓狂了,皇宫的生活真是太枯燥了,还随时都要给人下跪!不行,不管颜琅那个忘恩负义的臭小子了,她要出宫!
颜小苦步子稍微落后了一点,一个人在心里烦躁着,返回的路上又到了御花园,估计是这个地方风水不好——
颜琅一身太子袍,小手被皇后牵着,身后跟着许多宫女,一行人正慢吞吞的朝这边走了过来。
她就那么一看,顿时心中咯噔一声。然后停下步子,看着他慢慢往这边走了过来,目光贪婪的看着自己的儿子,一时失了神。
颜琅抬头看了一眼,小小的身体轻轻一颤。然后飞快的拉着赵西河的手往回走,皇后疑惑的反被拉着,被小太子扯着走,不时回头看发生什么事了。
颜小苦立刻追了上去,岁磐站在原地不动,目光幽幽地看着那边,忽然轻轻叹了口气。
她无视掉身边的皇后,直接站到颜琅面前,以一种说不出来的悲戚目光看着他,双手轻轻颤抖。颜琅低下头,一句话也不说。
“给太子爷请安啊。”颜小苦跪在地上,重重的磕了三个头。虽然不是按着正式的礼节来,却也像模像样,别样的讽刺。看着颜琅发白的小脸,她面无表情的站起来,往回走。双眼一直睁着,两行泪水沿着脸颊流了下来。
走到岁磐身边,依旧面无表情,她回过头看了看。
颜琅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一般,嚎啕大哭。矮矮的身子不停地颤抖着,哭的歇斯底里,边抽泣边呜咽。赵西河慌张的给他擦着眼泪,低声安慰着,面上的表情柔的似水,轻轻的拍着他的头。
给他擦眼泪的,再不是她了。
琅儿,你真的不要娘了?
高堪站在颜述面前,有些失魂落魄的感觉,整个人都憔悴消瘦了。
绛兰站在一边叹了一口气,颜述有些不忍心,便安慰道,“你莫要担心,我今晚便潜入皇宫,将她带出来。”
高堪却没回答什么,只将拳头紧紧捏起。一双眼睛充血,犹豫了片刻,方带着点哽咽道:“教主能否教我武功?”
颜述一惊,皱着眉:“高堪,你莫以为我不知道你习不得武!”
钦襄两大世家,之所以能延续两百年,而不被帝王打压。
一是世家财力雄厚,权势不可动摇。
二来,两大世家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
赵氏所出嫡子,满三岁前,必被毒哑,或聋或瞎,却必须担任朝中武官大职。
高家所生世子,出生即被下药,终身不得习武,若练武,不出半年便寿命骤减,性命垂危。却必须任职文官之高位。
是以,繁荣至今。
高堪双腿一曲,只听“咚”的一响,便直直的跪在地上,双眼平视前方,一句话也不说。
绛兰一惊,暗自为他的膝盖痛着。
“就为了个女人,你何必这么窝囊。”颜述叹气,虽然他口中的女人是自己的妹妹,但是试问自己,是绝对可不能为了绛兰下跪的。
“这有何窝囊。”高堪沉声道,“窝囊的是,连她都保护不了…”
绛兰清亮开口:“高堪,我敬你才气,整个汉域,谁人不知你的鼎鼎大名?何必争这一口气。相信小苦也不希望你为了她送命,来日方长,你们总有机会的。”
听完这句话,高堪沉默了,整个人坐到了地上,口中低声呢喃,听不清楚,不知道是说给谁听的。“我想…”
我想保护她。
正文-第二十七章装鬼
刘玉尾捧着一个长方形玉盘跪在霍槿脚下。他看都不看一眼,随手翻过一个牌子。然后翻开桌子面前摊开的奏折,面无表情。
入夜,更漏滴滴,长空皓月。
秦贵人轻手轻脚的走进大殿,霍槿正将一本奏章啪的摔到地上,抬头轻轻瞥了她一眼。
莲步轻移,秦贵人心中开心,自己好久没侍寝,陛下终于想起自己了。熟门熟路的走到他身旁,温声软语道:“陛下,夜深了,怎么还不歇息。”
霍槿没理她,眸间阴郁,只伸手将面前两奏折扯的稀巴烂,然后又甩的老远。
“昙国不声不响夺我三座城池,朕就是要出兵一雪前耻又如何!”
突然开口的一句话把秦贵人吓得一跳,慌慌张张的跪倒在地,不住的磕头:“陛下息怒啊陛下息怒!”
霍槿越是不耐烦,厌恶的看了她一眼,见她这样子实在可怜,便没追究什么。仔细的看了她一眼,随口道:“你叫什么?哪个宫里的?”
秦贵人一愣,仿佛忽然整个心脏都抽空了似的。随即低下头,带着点颤抖轻声道:“妾乃左副都御史秦德长女,秦勾。”
霍槿嗯了一声,看她长得甚是清秀,带着点期待的问道:“你说,该不该打昙国呢?”
“陛下难道忘了,后宫不得干政啊。”
霍槿白她一眼,心想自己真是疯了,问她这个做什么。直接甩袖子,站起来往床边走去。
帐中旖旎,一夜春宵。
寅时,秦贵人洗漱完,搭上宫女的手回宫,满面春光。迈出大殿的时候,不经意看到颜小苦跪在左边,岁磐跪在右边。秦贵人忽然转过身从颜小苦身边走过去。
暗自用脚狠狠的踩在她的手上,嘎吱一响,还轻轻动了两下。
颜小苦啊的一叫,将手抽了回来,立刻抬起头瞪着她。
秦贵人轻轻一笑,便解气的走了,扭着腰很快消失在视线中。
颜小苦腾地站起来,“这女的有病啊!”将手放到自己面前,果然青红一片。
是日,亥时。
入秋的天特别凉,清风微吹在脸上十分舒服,颜小苦和岁磐趴在草丛里窃窃私语,草丛微微响动,由于风大,倒也没人注意。
舒扉宫的灯还微微亮着,证明里面的人还没有睡觉。秦贵人正在伤春悲秋,拿着一只小毛笔,在宣纸上写写画画。哎,春花秋月何时了啊。
一眼看过去,宣纸上满眼都是花啊,草啊,月啊,愁啊。
她微微抬起头,看了看西天升起的圆月,一入宫门深四海啊。
她惆怅着,低下头,就看到吊在窗子下那只惨白惨白的玉手,月光照耀下,一动不动。清风吹过,秦贵人叹了一口气,突然定睛一看,那是一只手!是一只手!
颜小苦够着身子站在窗子外边,一只手伸了进去,吊在里面的窗子里。半晌,只听见里面一声凄厉的惨叫,随后便是椅子倒地的声音,她连忙将手抽了出来。
岁磐立马站起来拉起她就跑,两个女孩在阴森森的黑夜里,发了疯一般的奔跑,这种感觉,让颜小苦顿时想到了那天假扮新娘子,和颜述颜琅一起逃跑的时候,特别刺激。
第二天,宫中皆传闻,舒扉宫秦贵人惊吓过度,病倒了。
颜小苦很紧张的问岁磐,“我们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岁磐摇头。
“哈哈哈哈…”她突然叉着腰笑了起来,笑的合不拢嘴,心情十分好。随后咧开嘴朝天大喊一声,“惆怅姐我回来了!”
“十月初七,都督同知赵东洋出兵月亮关,势必要胜,夺回我襄国三座军事重城!”霍槿高坐龙椅,掷地有声,“朕心意已决!”
地下所有文武百官都敢怒不敢言。左丞相赵儒顿时老泪纵横,赵东洋是他的亲儿子,好好的被派出去打仗,他这个做爹的怎么都想哭,况且,这个嫡长子从小便聋了,就是凭着家族才做到都督同知这么大的官。“陛下,犬子耳不能听,实在不能派去打仗啊!”
霍槿没说话。
高泉上前一步,面上挂着那虚伪讨好的笑容。“陛下,微臣愿请兵诛昙!”
承光侯楼炎去世之后,娥束军便交到了高泉的手中,此人治军无方,更多的是凭着自己三寸不烂之舌,投机取巧,才在朝中站稳一只脚。
霍槿依旧没说话。
“陛下!运河尚未完成,加之几月前所修娘娘庙、五元行宫,国库已经彻底空虚了!这个节骨眼上是在不能打仗啊!”忠文侯高至稳出列,极力劝说。
霍槿突然站起来,俯视着他。“忠文侯这是要忤逆朕?”
“陛下。”忠文侯浑身一颤抖,却依旧跪在地上不动。“微臣愿以死相谏!”
霍槿笑了,正要说话。
高堪出列,语气清冽,干净利落:“陛下,臣支持出兵。”
霍槿玩味的看着高堪,有些奇怪,便问道:“为何?”
“出兵昙国好处有七,其一,月亮关封响乃当世名将,可媲美承光侯楼炎,十万娥束军白白送死,封响可以建大功一件。其二,襄国劳民伤财,穷兵黩武。可以给昙国当权者一统天下,制造很好的舆论效果。其三,大战在即,襄国首先发兵,名声不好。所处在战乱的百姓必定逃往昙国,可以为昙国增加人口。其四…”
霍槿挥手打断他,坐了下去,面上倒没什么反应。声音沉稳有力,不曾听出一丝讽刺或是愤怒。
“爱卿之能,可抵十万大军。”
霍槿面无表情,高堪笑的云淡风轻。
一个年方二十,一个将满十九。
皆是少年得意,只手颠覆天下。
“高爱卿此次立大功一件,朕定要重赏。”霍槿似乎真的在考虑一样,想了半天方道,“朕赐你美女百人,如何?”
朝堂一时喧哗,许多人交头接耳。
高堪一愣,随后跪在地上,毫无杂质的干净嗓音掷地有声。
“请陛下恕罪,微臣一直在等发妻回来。”
“若她回来。”
“微臣必将珍之,重之,爱之…拿命换之。”
霍槿一身龙袍,饮过了酒的双颊,两片嫣红,妖艳无比。
刘玉尾正要向他禀报秦贵人病倒的事,才刚开了个头,就被霍槿一手挥开。
已经是黄昏时刻,夕阳的余晖镶在他身上,一道金边,更是显得尊贵不可侵犯。他倚在门口,双眼无波,静静地朝里面望去。
颜小苦不知好歹的坐在龙床上,手中拿着一本兵法书细细看着,半天看也看不懂,急的直挠头。
霍槿抬脚走了进去,站到她面前。颜小苦吓得一跳,立刻站起来,以为自己装鬼的事情东窗事发,皇帝前来问罪,于是整个人吓得不行,战战兢兢的不知道要说什么。
霍槿上前一步,按下她,然后坐在了她的身边。一句话也不说,十分的诡异。
颜小苦正要站起来,霍槿的手伸了过来。将她的衣摆扯了过来,然后扯过自己的龙袍一角,十分郑重而又紧张的将两边系在一起,打了个死结。
颜小苦一愣,不知道他要干什么,索性一动不动,莫名其妙的坐在原地。
霍槿偏过头,近距离的看着她。呼吸中带着浅浅的微香酒气,颜小苦这才知道他喝了酒,刚想站起来。霍槿突然伸出双手,将手足无措的颜小苦一把压倒。颜小苦一惊,立刻僵住。半晌,发现他并没有做什么。
颜小苦转过头看着他。
霍槿的身子侧着压在她身上,把头埋在了她的颈窝里,微微侧着脸,毫无防备的闭上眼睛,仿佛已经睡了过去。
颜小苦静静地看着他的侧脸,贵族小麦色的皮肤上看不到一点杂质,睫毛很长。也许是喝了酒的缘故,双唇红得滴血,流畅的线条从额头划到下巴,精致的脸妖艳不已。
忽然觉得这个人。
很可悲。
正文-第二十八章离开
第二天醒来,颜小苦觉得身上很沉。睁开眼睛一看,霍槿居然还压在自己身上,顿时吓得一身冷汗,全身僵直。
不知从何时开始,两人已经睡到了床上,霍槿双手用力的环住她,静静的闭着双眼,呼吸浅进浅出,卸掉了所有威严与防备的男子,仿若婴孩,纯洁无暇。
颜小苦立刻低头检查自己的衣服,还好完好无损,这才放下心来。随后轻轻的把身子往下拱,偷偷摸摸的摸索到了衣摆打结的地方,悄悄地伸手开始解那个死结。心中暗叹,一国帝王也有这么孩子气的举动。
不知道碰到了什么,霍槿冷不丁睁开眼睛,然后面上很奇怪的表情,再过了一会儿,脸颊幽幽转红。
颜小苦解开死结,猛的推开他跳起来。立刻踩好鞋子站到地上,像个受惊的小兔子一样戒备的看着他。
霍槿很受伤。
刘玉尾颤抖的站在门口,小心翼翼道:“陛下…已经卯时了…”他现在双脚抖个不停,这可是景帝登基以来,第一次早朝迟到。本来寅时的时候,他进来唤皇上起床更衣,结果皇帝居然没醒,自己又不好弄醒皇帝,只好站在门口等他唤人,结果这都大半个时辰过去了。
想罢,刘玉尾狠狠的瞪了颜小苦一眼,暗骂妖女。
一旁宫女鱼跃而出,为皇帝和颜小苦更衣洗漱。霍槿道:“朕病了,今日不上朝。”说完想了一下,又道,“缓缓,待会我带你去个地方。”
刘玉尾听到那个“我”字,不由得老泪纵横,妖女,果然是妖女。
“还有精力带我去玩,你是哪有病?”颜小苦随口道。
霍槿一笑,道:“朕不上朝,就不上朝。”
话刚出口,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对她,已经纵容到什么程度了。
可多年以后,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输在了哪里。
他对她,是纵容。
辞沐是错过。
而高堪,却是深爱。
“好了没有?”颜小苦不耐烦的嘟囔,一个劲儿用手扯眼睛上的布。
霍槿轻轻伸手,将围在她眼睛上的布解开,温声道:“好了好了。”
刹那灿烂,晃花了双眼。
颜小苦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睛。呆呆地看着面前恢弘的庙堂大门,正上方金灿灿,纯金打造的三个大字——娘娘庙。
四周朱红正圆漆柱,靠近门的两根却是正方大柱,皆仿佛直达天际一般高大,鎏金高瓦,周围墙壁皆为白玉锻造,奢华程度令人咋舌。
透过层层大门,目光直达正殿,一座宛若女神般的雕像俯视众生,足有三丈之高。
脸庞,眉眼,嘴唇。
骏马,深衣,大雕。
都是她的模样,她的笑容。
“是我们的儿子告诉我的。”霍槿双瞳绽放光彩,带着点期待的口气道,“你可喜欢?”
颜小苦垂下头,不去看那金碧辉煌的大庙,不去直视他的眼睛,心中却顿时平静无比。
“娘说,她要扶贫济世,为民做事。她希望能有一天,受尽天下人的爱戴,希望能有人可以为她建一座庙。可是在襄国,只有皇帝下令才可以建庙的…”
颜小苦忽然抬起头,看着霍槿,“陛下,小苦的本意是为了百姓过上好日子,至于建庙,纯粹是我一句玩笑话。可您此举,却让多少百姓吃苦受难,民不聊生。”她有些疲乏的眨了眨眼睛,“您这是将天下百姓置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