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吵吵只觉得委屈,也不接他的话,紧张兮兮地搅着自己的袖子,她是真的被吓到了,那个朝夕相处十天、至少已经算是朋友的人,一眨眼就变成了怀宋的皇帝,换成是谁也接受不了啊。她只觉得自己像是在做梦一般,甚至还悄悄地掐了掐自己的手。
虽然知道后果,可对方要是个从没见过的人,她倒还真敢趁着劲儿接着骂下去。这会儿脑子清醒了,又被这样的事实砸的一懵,那股子怒气竟然也消了下来,只手足无措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宋吵吵很想问一句,你的伤好了吗,却又自己给自己否决了。在她的心底,有一个坚定的法则,这一个是要杀相爷的人,对相爷不好的人都不是好人。
彦恺看了她很久,嘴角忽然一弯。
小包子姑娘果然还是跟以前一样,这么容易恼羞成怒,想骂就骂,说停就停,被人欺负了还是会委屈的哭鼻子。
他倒也没怪罪她,毕竟那十天里,她骂他的次数多了去了…
“弄成这么个丫鬟扮相,你是过来唱戏的?”彦恺又道。
“你才是唱戏的呢!”宋吵吵撅着嘴一脸愤怒,她最讨厌别人拐弯抹角的骂自己了,一下子咒骂模式全开,“我呸!你这个黑心大洋葱!到哪儿都不是个好人!”
彦恺觉得有点委屈,他又没对她做什么,平白背上这么坏的称号。
云嘉听了两人的对话,站在一旁更是一脸莫名,突然觉得自己成了局外人似的,也不好插嘴,只两边看来看去。
彦恺敛了神色:“我特许你自由进出,以后大可光明正大的来。不过,如果你也是来替他开罪的话,我也还是那句话。”
“你这条命是我救回来的…”宋吵吵看到那张熟悉的脸就敬畏不起来,不假思索道,“你敢杀他,我就叫你还给我。”
心中忽然被揪了一把似的,彦恺又笑,语气不知是无奈还是悲哀,“你说,怎么还?”
事实上,他也的确曾存了召她进宫的心思,毕竟有镇国壁玺在身,说她是长公主真正的遗孤也不是没人信,只是他却几乎是在一瞬间改变了主意,有很多说不出来的原因。
不单是因为她的性子不适合,更重要的是,她心里没他。
一点也没有,这个结论让他很烦闷,但是却无比真实。
宋吵吵听了他的话,却无力辩驳,只梗着脖子的站在原地,她知道自己是在以卵击石,却又偏偏服不下这口气。虽说事情就是这么个理,可是她毕竟也是知道强权弱势的道理,没办法跟他硬抗,站在那里整个人都无比难受。
她一点用都没有,什么也不会,还老是让人欺负,只会给别人添乱。
她满怀着希望以为可以救宁恪的命,却发现自己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一场自不量力的笑话。
所有人都救不了他,他会死,他会死的…
宋吵吵忽然红了眼睛,毫无征兆的掉了眼泪,一滴又一滴打在地上,吧嗒吧嗒作响。她伸手在脸上胡乱一抹,双腿一弯就朝彦恺跪了下去,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宋吵吵便开始给他磕头,一下,又一下,一时间,大殿内砰砰作响,她却浑不觉痛似的,带着哭腔喊着。
“别杀他,求求你啦…”
“洋葱大哥,求求你啦,不要杀他好不好。”
“求求你…”
彦恺见了她的举动,只觉得整个心都被人抓着似的,忽然站了起来。


第33章 死罪可免

宋吵吵还在不住地磕头,她现在整个人脑子都有些发懵,虽然知道自己的行为实在有些窝囊,可是比起宁恪的命来说,这又能算什么?
彦恺刚要走过去,却见云嘉先他一步去拦她了,便有些尴尬的停在了原地。
可宋吵吵像是着了魔似的,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不管不顾的推开云嘉的手,一个劲儿的磕着头,大殿里砰砰砰的声音一阵又一阵,口里虽然不说话了,可那声音实在太响,连随侍的太监都不忍心看下去了,多好的姑娘,生生磕破了头。
彦恺受不住了,抬脚大步迈了过去,弯了弯腿便将她的脑袋托了起来,她的额头按在他的手心里,有处砂砾的粗糙感。宋吵吵像是还要继续磕,彦恺却紧紧按着她的肩膀,一点劲也不让她使出来,说来,女人和男人的力气毕竟还是差的很远的,宋吵吵没了办法,只好抬头看他,眼前昏了一昏。
彦恺蹲在那里,见她终于不再闹腾了,方才松开了手,却看到自己手心里有一小块血迹,低头见她泪眼婆娑的样子,有些心疼,更多的却是气恼。
他也不理她的请求,只朝宫人唤:“传太医来。”
“我不要太医,我就要相爷…”也不管别人听不听得见,宋吵吵只管小声嚷着,像是一个讨不着糖的孩子,在大哥哥面前委屈的哭闹着,只一会儿,她的额头上又渗出了点红红的血,看着怪渗人,可当事人却浑然不觉似的。
彦恺看着心疼,才想把她抱在怀里哄哄,听了她这话,只在心中强行按下了这个想法…有些僵硬地松开了按在她肩膀上的手。
此时此刻他只想骂她一句,笨就算了,你还是个瞎子么?你看不到我?
其实在宋吵吵的眼里,就算他是一国之君也没什么存在感。眼泪来得快去得也快,她瘪着嘴,泪痕仍旧挂在眼角,看也不看他一眼,仿佛眼前这个人是她几辈子的仇人似的,恨都恨不过来。
这时候才感觉到额头的疼痛了,宋吵吵哼哼唧唧的叫了一声,却还是不看他,只偏着头生闷气。
彦恺瞧她这样子,怕是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了,只说了一句:“你这么在意他,可是因为他对你好?”
宋吵吵觉得自己额头很痛,嘟着嘴不理他。
“那如果我也对你这么好…”彦恺说到一半,突然停住了,朝她笑了笑,“算了,还是同上次一样,当我什么也没说。”
他也不指望她能有“恨不相逢未嫁时”这样的想法了,只要她不恨自己便好。虽然相处的时间不久,说不上怎么爱,但到底还是动了心,说出这话的时候,心里也还是有些内伤的。
宋吵吵可不懂他心里的弯弯绕绕,哼了一声还是不理他,一脸憋屈的模样,在她心里,只要他还想杀相爷,就不是什么好人。
刘太医接了命令匆匆忙忙从太医院赶过来,拿着小医箱颠颠地跑进大殿,一见眼前这情况便傻了眼,他还以为皇帝出啥事了呢,原来是上次那个递话的小姑娘。
“也不知道爱惜自个的身子,你是气自己还是在气别人?再犯蠢,朕就让你一直磕下去,谁也不拦着你。”彦恺在一边说话,像是在教训。
刘太医也不好多问,行了个礼便开始处理宋吵吵额头上的伤口,一看就是磕出来的,幸亏大殿里的地不似外头那般粗糙,倒也没怎么感染,他就当着一干人的面给宋吵吵上起了药,心里暗自嘀咕着,陛下看起来很是宝贝这姑娘,可不能出了什么闪失。
彦恺说了那番话,却有些认真地望着她的伤口,不知怎的便想起了许多事情,破院子里,打水的小姑娘、给自己上药的小姑娘、一生气便乱发脾气的小姑娘。也许是因为曾经的生活太过平淡,那些高处不胜寒的日子,让他一日又一日的封闭自己。忽然见到这般鲜活的姑娘,倒新奇不已,日子久了,便开始摸不透自己的心了。
宋吵吵别扭的跪在那里,也不跟刘太医打招呼,只任由他给自己缠了一圈又一圈的细布,谁也不看,自己生着闷气,一副也不管对方是什么九五之尊,天不怕地不怕。
刘太医给她处理完了,又交代了一些事情,她什么也没听进去,只嗯嗯的点着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也觉得自己实在是傻的很,平白添了一身伤回去。
见她没事了,彦恺也不多言,只道:“你回去吧,朕不会要他的命。”
有时候他觉得自己这个皇帝委实做的窝囊了些。终究还是心软了,舍不得让她太难过。
只这一句话,宋吵吵突然欢喜的偏过了头,有些不敢置信的盯住了他的脸,眼中抑制不住的神采,让他看了莫名烦躁,心中明白,她是在为另一个男人高兴。
“真的?!”宋吵吵懵懵的问了一句,怕他反悔一般。
“你也别高兴的太早,朕说不要他的命,不代表不会治他的罪。”彦恺语气平常,没了往常那般忍让,大抵是有些放弃的心思了。
“够了够了!”宋吵吵欢喜不已,也不顾自己头上还有伤,身子朝前一倾便死死抱住了彦恺。那个小怀抱不带半分旖旎,单单是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激,真诚又兴奋,也不管他是不是自己有资格抱的人。
云嘉忍不住看了过来,她一直纵观全局,前因后果大抵算是摸透了,知道陛下愿意放过宁恪的命,她也是打心眼里高兴的。可笑她刚刚居然还嘲讽了这丫头,简直就是打自己的脸…真没想到这丫头看起来又傻又蠢,拴起男人来还一套一套的,云嘉也就是在心里想想,面上倒没什么表示,只尴尬的偏过头,一副“我什么没看见”的表情。
彦恺却僵着身子,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吓了一跳,随即而来的是无言的喟叹。这是宋吵吵表达感激的方式,她的感激…是因为自己放过了她心爱之人,并不是为了自己。
宋吵吵甚至还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为刚刚的行为愧疚不已,小声的给他道歉:“对不起呀…我刚刚说话太冲了,你不要生气。”前后态度转变的太快,让她自己都有些奇怪。
彦恺无意识的抬起了手,十指微微颤抖,想要伸手反抱住她的腰,在空中停了半晌,最终却只是将她轻轻推开。
“没事,你回去吧。”
他的声音又轻又淡,像是天边刚刚飘过的云。
彦恺说完这话,便起身走了回去,再也没看他一眼。
宋吵吵被他推开,看了看他的背影,有些不好意思了,暗道自己是不是有些得意忘形了?她扯了扯裙子便站了起来,可是由于刚刚跪的太久,脚上传来一阵麻麻的针刺,险些就要倒下去,却被云嘉及时给扶住了。
“回去吧。”云嘉轻声道。
宋吵吵站了一会儿,脚上麻麻的感觉才慢慢消了。悄悄回头看了看彦恺,却没见他的背影有什么太大的反应,只在心中松了一口气,行了礼便跟着云嘉出去了,这一次和上一次却是不同,她没什么别的感触,只觉得自己的头好疼呀…
直到脚步声消失在大殿门口,彦恺才轻偏过头去看了一眼,却只看见殿外的冬日斜斜的照了进来,空气中细小的尘埃飘散着,如梦如幻,好像过去的事情是真的是做的一场梦般,又长又温暖。
那一刻他方才明白,从今往后,哪怕自己身居高位,哪怕自己手握天下生杀大权,无所不统。
也再不可能换得回…与她的片刻往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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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吵吵捂着脑袋回了家,云嘉在路上跟她说的话她一句也没有听进去,慢脑子都是一会儿怎么跟宁恪解释。
绣花鞋踩在浅浅的积雪上嘎吱嘎吱的响,雪化开之后还湿了一大片,冻得她一阵哆嗦。她站在大门口,瞪着眼睛看了看门口那群人,和她走时一样的姿势一样的表情,还是不准府中任何人出去,存心欺负人似的。
不知是存了玩笑之心,还是故意试探似的,她抬起脚走上了台阶,又自个走了下来,来来回回走了三次,把台阶上的积雪都给踩平了方才罢休。那几个侍卫还是没什么太大反应,只面部有些微微抽搐。宋吵吵闹够了,才转身朝府里走去。
迎面碰上的丫鬟们看见她这副扮相,都在心底倒吸一口凉气,出去的时候好端端的人,回来就缠了一头白布,这是什么道理?不过谁也没敢问,行了礼便自己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只厨房里的阿兰见了她便眼前一亮,不敢问她的伤口,只忙将手中的温粥递了过去,“相爷一天没吃东西了,谁也不理,厨房里都熬了好几次粥了,夫人您亲自送过去吧?”
“为什么是粥?”宋吵吵好奇问。
“一天没吃东西,倘一进食,还是吃点清淡的好。”那阿兰憨憨一笑,将递到她手里便离去了。
宋吵吵本就是要去找宁恪,这会儿也方便,端着粥就去了书房门口,果然还是上午那般,喊了半晌也没人理会。
她知道他这会儿心中不快,也不怪他。只耐着心一遍又一遍的喊:“你好歹吃些东西吧,都一天了,饿坏了可怎么办?”
“相爷,你开开门嘛…”
还是没人理会,她顿时泄了气,端着粥站在门外退也不是进也不是,着实有些烦闷,额头还隐隐作痛,似乎在提醒着自己刚刚做了一件多么蠢的事情。
宋吵吵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停了片刻,说了一句。
“外面好冷的。”
她静静地听了一会儿里面的动静,果然,里面传来桌椅移动的声音,不多时,书房门缓缓朝里打开,露出他那张略显清瘦的侧脸。
宁恪看了看她,轻声道:“进来吧。”
宋吵吵知道这一招奏了效,心底欢喜,端着粥便溜了进去,刚挪了几步脚便被宁恪拎住了后领子。
她疑惑的回过头去,却见宁恪盯着她缠着布的额头看了半晌。
“你的头怎么了?”有些焦急,还有些紧张的语气。
“哦我刚刚在外面荡秋千一不小心脑袋着地了。”她撒谎撒的面不改色。
“谁给你上的药?”
“…啊?”宋吵吵一下子懵了,吞吞吐吐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得转移话题道,“吃粥吧…”
她将手里的吃食放到宁恪的面前,殷殷切切的望着他。
宁恪知道她瞒着自己,也不好多问,见她已经包扎好了,没什么大碍,便转身坐了回去。
宋吵吵见他无视自己递出的东西,一时间有些生气,忙追了过去,气呼呼的面对着他:“你为什么不吃!”
“吃不下。”他很简单的答了一句,手里捏着笔,一刻也不停地在纸上写着。
宋吵吵将粥重重地搁在了他正在写的那张纸上,第一次如此生气。
“命都快没了还写什么写呀,让你吃东西又不是让你吃毒药!干什么这么作践自己!”她想到刚刚的事情,越说越气,“非要让所有人都离开你才高兴吗?”
宁恪神情僵了一僵,看着她,却没说话。


第34章 活罪难逃

宋吵吵很生气。
宋吵吵是第一次对他发脾气。
宁恪却也没有同往常一般哄着她,只默默将那碗粥从纸上推开了,可怜一张墨迹未干的纸,被碗底蹭了一蹭就变得有些晕染了。
宋吵吵斜着眼睛看过去,气呼呼的瞧着那张纸,又是上次说的那个什么什么政书的第二卷,心中一个劲儿的蹿火,人家皇帝都要你的命了,你还眼巴巴的给他写什么建议书?其实宋吵吵心里也不知道他写这个是要做什么,只下意识觉得他亏大发了,为他感到不值。
昨天夜里下了雪,只上午晴了会儿,这时候窗外却又飘起点点清雪,那些细小的白点一掉到地上便化成了水,谁也看不见,谁也摸不着。
宁恪没再拿笔,却一直不说话,两个人一站一坐,空气里越来越沉默的气氛,让人从心里感到沉闷不已。
过了很久很久,见他一直不说话,宋吵吵大概也觉得自己刚刚说的话有些过了,这个时候忽然手足无措起来,忍不住开了口,“对不起…”
宁恪方抬起头来,看向她的眼睛,有些无奈道:“我又不是在生你的气。”
“那你为什么不说话?”宋吵吵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生气,“你知不知道你不理人的样子很吓人的…”
“我只是在想该怎么办。”他低叹了一声,又淡淡的接了一句,“想不通的时候,一个人呆一呆会比较好。”
听了这话,宋吵吵才有些明白了,她这才反应过来是自己想太多了。每个人总会有些情绪不一样的时候,宁恪也不可能永远都是云清风淡、温润如玉的样子,他怕把不好的情绪发在别人的身上,所以选择一个人独处着,这是属于他的方式。
她将那碗粥端了起来,也不说什么便退了出去,身后的目光微微粘了粘,便被挡在了门后。
今天发生的事情,她决定永远也不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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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巳时。
虽然已经不早了,空气还是极冷,宋吵吵被人从暖和的被窝里拽出来了,她揉了揉眼睛,睡眼惺忪的看了看小桃,纳闷了好久,以前她可从来不叫自己起床啊,今天这是怎么了。
“我还没睡饱呢…”
“外头有公公来传圣旨了!还带了好多人呢!”小桃神色却是有些慌张,她平日里虽没见过这个架势,可一想着,在相府被禁足的当口上突然有圣旨下来,肯定不是什么好事,眼下自然是慌得不得了,赶忙来喊自家小姐起床了。
宋吵吵听了这话顿时一个激灵,所有的睡意全都没了。
圣旨!
圣旨圣旨圣旨!
完了完了完了…也不知道皇帝会不会反悔,在不知道内容之前,一切都是未知。
“相爷呢?”她紧张地问了一句。
“他昨夜在书房里处了一宿,这会儿已经在正厅了,都等着你过去呢。”
也顾不得天冷了,她掀开被子飞快的穿上了上袄和中裙,下床便踩在了绣花鞋上,小桃仔细地给她系好裙腰上的带子,心里犯着嘀咕,小姐急成这样,难道真的是要出事了?
随便洗漱了一番,宋吵吵拎起裙子就朝正厅的方向跑去,这才发现雪下了一整夜,到现在还没有停,大雪纷飞如柳絮不绝。她匆匆忙忙地跑着,在雪地里留下了一深一浅的印子,还险些崴了脚。
刚迈了进去,才发现确实都在等自己。堂内乌压压跪了一片的人,见她来了,都露了些紧张的表情。
宁恪站在人群的最前面,并没有看她。来不及多想,宋吵吵上前站在了他的旁边,面色忐忑不安。
传旨的老太监朱韦安低头觑了她一眼,知道这就是陛下说的人了,道:“您可来了。”
“啊?”宋吵吵有些莫名其妙,没答话。
朱韦安也不在乎她答不答话,摊开圣旨便开了口:“丞相宁恪接旨。”
两人听罢便跪了下去,宋吵吵心中紧张不已,生怕漏听了一个字。
“奉天承运皇帝,敕曰:怀宋山河大固之际,宇文氏乱党一族,大不敬宗庙社稷,谋权篡国,现废黜宇文奢皇后之位,处以宇文氏乱党一族腰斩之刑,三日后午门行刑。”
“有内务府徐柯、领侍卫内大臣丁尧峰、太常寺卿宗培、参将刘德昌,自任职以来尸位素餐,以权谋私,勾结内廷,处死刑,七日后问斩。兵部侍郎谭赢无罪释狱,仍领其职。”
“丞相宁恪,事从新主,参与谋反,念其昔日掌丞天子,助理万机,免去死罪。削其爵,罢其官职,贬其位为庶民,府内家产尽数充入国库,着令即刻起程,钦旨。”
罢职,抄家。
一番文绉绉的话下来,宋吵吵就算听不懂也明白了大概,这样的结果其实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她脑子里不停回想着刚刚那几句可怕的腰斩、问斩,吓得浑身都是冷汗,幸好他不会死,幸好,幸好…
宋吵吵偏过头,忍不住伸过去捏住了宁恪的右手,有些微微发抖。
从顶天坠落在地,多年经营一朝崩塌,任谁也受不住。
可宁恪听了那意料之中的处置,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唯一惊讶的却是皇帝竟然没判自己死罪。冻得冰凉的手背上忽然被温暖覆盖着,宁恪微微怔了一会儿,然后反手握住了她。
他这个淡然的反应确实让宋吵吵吃了一惊,反应过来后倒是有些怅然,拿得起放得下,这样更好。哪怕从此一无所有,至少还有自己陪着他…
周围的下人却纷纷炸开了锅,声音虽说不上大,却也是格外激动的,这下可完了,相府倒台了,大家都没地方去了。
朱韦安看了看他们,表情有些奇怪,未待宋吵吵反应过来,又展开另一张圣旨,语气较之刚刚要轻松了些。
“上谕,宋氏吵吵柔娴成性,肃雍静美,有淑女之德,特封温仪郡主,赐郡主府,择日备礼册命。”
虽然宋吵吵的名字夹在里面实在是有些不和谐…可短短的几句话,却砸的众人齐齐一懵,这又是什么情况?
郡主?
宋吵吵突然站了起来,也不接旨,好奇的指着自己问道:“宋氏吵吵是我?”
“自然是您。”朱韦安恭敬答。
空气又冷了几分,这两道截然不同的圣旨竟然以这种方式宣下来,想来皇帝明知道自己这样做会造成什么后果,却还是这么做了。谁也没个准备,看向她的表情甚至带了些怪异,发生这样的事情,难免会有人多想。一瞬之间,两个人的身份完全反了过来,从天之骄子到一无所有,从小吏庶女到温仪郡主,简直就是市井说书人的最佳素材。
宋吵吵突然扭头去看宁恪,此时此刻她只想跟他一个人解释清楚,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真的不知道呀!
宁恪接了旨站了起来,对上了她的眼睛,却没有说话。
从他知道事情的那一刻,就已经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今天来了而已。其实他心里并不生气,反倒是为她高兴的,还好吵吵心善,得了她应有的好处,要不然以后就得跟着自己受苦了。
还好还好。
不知是一时有些难以接受,还是为了绝自己的念头,他转身便朝书房的方向走去,脚步同以往一般淡然,仿佛今天抄的不是他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