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的倒是有几分道理。”那班主点了点头,看着秦九韶就像是看着一个移动的钱袋,深深思考了起来。
“真厉害!”“居然这么快就修好了,真是小瞧他了。”
前方传来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船身在众人的喧哗声中入了水,一切功能恢复如常,不少客商纷纷围住了秦九韶:“这位公子,也帮忙瞧瞧我们的船吧,要多少银子直说便是!”
金军将船坞的修船工匠都抽调走了,许多客商原本打算在这里等上十天半个月再出发,这一来一回就得损失不少的银钱,此时见到秦九韶这么一号人物,都是眼前一亮,纷纷上前抢了起来:“你这人,分明是我先说的,自然先要修我们的船了。”
众人正在争论着,那班主和阎姣娘带着手下拨开人群,径直走到了秦九韶的面前:“诸位,这凡事都有个先来后到,咱们这位公子的手可金贵着呢,要请他修船,定金最起码三百两起。”
“成成成,我这就付给你。”那为首的客商做的是几十万两的大买卖,一听才三百两银子,顿时就答应了。
秦九韶皱起眉来,看向了说话的班主,语气隐约有几分愠怒:“我可没答应,要做这生意。”
他答应替他们修船,一来是为了报答救命之恩,二来也是希望能早日乘船回去,免得家人和迦月担心,谁知道他们竟然利用他做起了买卖,教人寒心。
那班主愣了一下,小声劝道:“咱们五五分,如何?”
秦九韶沉下脸来,冷声道:“既然如此,那便后会有期了,至于千两酬金,我自会如数奉上。”
他转身便朝码头的方向走去,经过沙地的草稿时,他微微眯起眼睛,直接从上面踩了过去。
空气似乎凝滞了一刻,秦九韶忽然抬起手来,将身后丢过来的绳子牢牢抓在了手心,风声掠耳而过,那偷袭的人瞬间栽到了沙地上,半天没能爬起来。那一瞬间,完全不像个昏迷了好几天的人。
他回过头来,看向了身后一脸吃惊的众人,神情淡漠而又清冷。
“我敬你们是救命恩人,不愿伤了和气。可若你们一意阻拦,我也奉陪。”
矫诏
第五十五章矫诏
这日, 谢道清又亲自做了几道补身子的好菜, 来客栈找应迦月, 走到门口的时候,略微将鬓边的发丝捋了捋, 这才轻轻敲了门。
只是觉得奇怪,这应迦月所住的客栈门口,怎么会有这么多看守的护卫?
应迦月开了门,见是她, 这才松了一口气,唤道:“道清!”
谢道清见应迦月身子已经大好,心中激动不已, 将饭菜放在了桌子上:“你终于醒了,担心死我了,几个月不见了, 一回来就成了这幅样子。”
应迦月心中感动, 没想到还有这么个朋友关心自己, 便挤出几丝难得的笑意:“我没事的, 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末了,她有些诧异的看了谢道清一眼:“道清,你似乎真的白了许多。”
谢道清捂着自己的脸,有些不好意思道:“这几个月以来, 我每日都照你给的方子敷脸, 也不常出门, 整日在家中研究菜式……是以看起来白上许多吧。”
“不说这些了, 赶紧尝尝,一会儿就冷了。”
谢道清将碗筷拿了出来,一一摆好,桌上的菜式很是丰盛,有脆琅玕、鱼羹,还有七宝素粥,看上去就让人胃口大好。
应迦月心中感激,却疑惑的发现桌上多了一个碗,便问道:“这是?”
谢道清愣了一下,讪讪地笑了笑,问道:“昨日那位公子呢?他不在吗?”
应迦月想了好久,才明白她说的是沂王赵昀,脸色僵了僵,道:“……他不在。”
“是吗?”谢道清便将那碗收了起来,喃喃道,“以为他今日也在,特意多做了些,我看他照顾你也挺辛苦的。”
应迦月想起了赵昀之前的言论,心塞塞,没说话。
谢道清犹豫了片刻,又抬头看了看应迦月的眼色,这才装作不经意般问道:“那位公子,可是阿月曾说的意中人?”
应迦月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答道:“不是,我跟他……只是朋友。”
或许,以后连朋友也不一定能做了吧。
谢道清似乎是松了一口气,手上的动作也快了许多。
应迦月将两人的饭菜盛好,坐在了她的对面,尝了两口,由衷夸赞道:“没想到你还有这么好的手艺呢!有机会教教我吧?”
她上辈子也吃过不少连锁的杭州菜馆,也吃过那种仿制的南宋菜,没想到现在竟然有机会尝到这么地道的临安美食,果然和之前的味道大不一样,口感更加细腻鲜美。
应迦月甚至在想,既然她有这个机缘来到南宋,何不借这个机会好好探访一下这个时代的风土人情,以后要是回到现代,还能带回去不少的一手资料,也不算是白来一趟。
“你想学,我自然教啊。”谢道清柔声笑了起来,正要说什么时候,忽然轻轻拍了拍脑袋,“哎呀,我怎么把这个事给忘了。”
应迦月满脸疑惑的看着她:“什么事?”
“我前些日子去贾府找你的时候,没找见人,却遇见了你的丫鬟樱桃,她说这是你之前开的那家姜撞奶铺子的一部分收益,让我转交给你。”谢道清将怀里的一叠会子拿了出来,递到了应迦月的面前,“樱桃说,姜撞奶铺子的生意原本做的好好的,生意很是红火。可贾大人去世之后,那胡姨娘便找了个借口将铺子收了回去,自己另外指派人经营,樱桃这也是好不容易才给你藏了点,让你以备不时之需。”
应迦月愣愣的接了过来,看着手里那一叠厚厚的会子,有些不是滋味。
她之前开铺子的时候原本就是一时兴起,也没想着能有什么收益,可她跟着叔父去了楚州,樱桃却一直在为了这家铺子奔走,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也要为她留下这笔钱。
原来,这世上还有这么多的人在关心自己,在担心她的安危。
应迦月连忙问道:“樱桃她现在怎么样了?”
谢道清叹了口气:“哎,别提了,我上次见她的时候,瞧她手臂上都是伤,便送了些药膏给她。想来日子过得是不太舒心的。”
应迦月听见这个消息,眼中酸涩,她这些日子一直沉溺在秦九韶死讯的悲痛里,根本没有想过身边的人。
她身为贾府的养女,都能被当众殴打,作为自己曾经的丫鬟,贾似烟会给她好果子吃吗?
“不行,我要振作起来。”应迦月从悲伤的心绪中走了出来,搁下筷子,也不知道是在对谁说话,“我要保护好身边的人!”
见她终于恢复了从前的状态,谢道清欣慰地看了她一眼,轻轻笑起,没有说话。
看来有时候治疗心病的最好方式不是药,而是一个小小的事件,一个能让她找回从前的事件。
****
赵昀进来的时候,史弥远正在同余天锡说着什么,见他来了,脸色忽然变了变。
余天锡连忙起身向他见礼:“殿下。”
“天锡,你先出去,我有话要同沂王说。”
余天锡大概是觉得自己多嘴了,吓得立刻噤声,生怕沂王怀疑自己在背后说了些什么不该说的,连忙就退出去了。
赵昀上前坐在了该坐的位子上,皱起眉来,只觉得周围的气氛有些怪异,他拈起天青色的茶杯,正要放到嘴边的时候,忽然听到史弥远道:“听说你养了个外室。”
赵昀脸色顿时一黑,将茶杯放了下来:“不知是哪里传来的谣言,竟入了丞相的耳朵。”
“谣言?”史弥远冷笑起来,“你沂王还未成婚就养了个外室的事情,如今临安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啊?还要瞒我到几时?”
要不是他的侄子贾明道前些日子同他说起,他甚至都不知道有这回事!
原以为这个赵与莒和那些草包宗室子弟不一样,没想到也是个好.色之徒,怪不得之前给自己准备了那么多的美人,想来是推己及人啊。
赵昀顿时哑口无言,可在他心里应迦月根本不是什么外室,而是他想要明媒正娶的妻子。
正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被史弥远直接打断了:“你知不知道,如今正是你笼络朝臣,赢取民心的重要时机,怎么能因为一个女人累及名声呢?!三日之内,马上把这个事解决了。”
史弥远下完最后通牒之后,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看了赵昀一眼,忽然厉声道:“待你坐上龙椅之后,你就是学汉武帝金屋藏娇、学那周幽王烽火戏诸侯,在宫里头养上十个八个金丝雀,本相也不会说你半个不是,但现在,绝不可坏我大事!”
赵昀看了身边的唐见一眼,怀疑是他透漏的风声。
唐见连忙摆头,用眼神疯狂解释: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
赵昀深吸了一口气:“丞相误会了,其实……”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一声尖锐的惊呼声给硬生生掐断了,生生将后面的话都收了回去。
“大人,不不不不不好了!”门外有侍从一路冲了进来,惊慌失措,大失体态。
看到手下这么个德行,史弥远顿时震怒:“ 大呼小叫,成何体统!”
那侍从匍匐在地,全身抖如筛糠:“官家……官家他……”
这两个字一出,赵昀和史弥远对视了一眼,几乎是同时站了起来,都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势在必得的信息。
史弥远看向了身侧的亲信,沉声道:“立刻派殿帅夏震派兵看守皇宫,监视赵竑一切动向。”
“备马,入宫!”
****
临安宫。
此时此刻,福宁殿中跪满了妃嫔和宗室子弟,大多都面露哀戚之色,嘴上不住 地祈祷官家能够挺过来,可私底下却是神色各异,想什么的都有。
赵扩平生节俭不惜奢华,宫中几乎从不燃香,可此刻的空气里却弥漫着沉重的气息,压得众人喘不过气来。
杨皇后见史弥远来了,连忙朝他使了个眼色。
史弥远淡淡觑了地上的赵竑一眼,问道:“官家如何了?”
杨皇后擦了擦眼角的泪痕,轻声道:“官家有些话要同你说,快些进去吧。”
史弥远这才走了进去。
赵竑跪在地上,心中悲痛不已,可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激动,他用余光瞥向了史弥远的背影,紧张之下,双手都有些不稳。很快……很快他就要登基为帝了,他终于要成为大宋的皇帝了,等他登基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史弥远发配到恩州,让他永世不得回临安!
他还有很多很多要做的事情,有很多要颁发的诏令,不过不着急,这一切都可以在他登基之后慢慢的做。
赵昀跪在了赵竑的身后,微微抬起头来,看向了他颤抖的手指。
那一瞬间,他的目光里带了几分怜悯。
这是一场无声的博弈,谁输谁赢,都只在顷刻之间。
良久,寝殿里头传来了太监尖细而又悲痛的声音:“大行皇帝驾崩了——”
殿外哭声震天,史弥远一脸沉痛地从寝殿中走了出来,和众人一起跪伏在地上,大哭道:“陛下啊!”
杨皇后被人扶住,哽咽地问道:“史丞相,陛下可有遗旨?”
史弥远点了点头。
赵竑连忙站了起来,皱眉道:“既然如此,丞相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快宣旨?”
“殿下莫急。”史弥远假意叹了口气,哀痛道:“明日百官立班之时,臣自当宣读陛下遗诏,还请皇后娘娘、祁国公宽心。”
登基
第五十六章登基
翌日。
史弥远站在大殿之上, 看着身侧的一脸困惑的太监, 厉声道:“宣沂靖惠王府皇子赵昀进殿奉召。”
那太监手脚发颤, 想要问些什么,却是哑口无言。
在原地站了好半晌, 才惶恐不安的问道:“难道……不应该是万岁巷的皇子吗?”
史弥远狠戾地瞥了他一眼,那太监立刻吓得噤声,转身便赶紧去宣沂王了。
台下官员都开始议论纷纷,窃窃私语, 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史弥远行事一向胆大妄为,群臣不少都在暗自观望中。
一旁的杨皇后忽然皱起了眉头, 看向了站在身侧的史弥远,小声质问道:“你是怎么回事?那赵昀不过是个旁支宗室,何时就成了皇子了?”
史弥远淡淡觑了她一眼, 高声道:“皇后娘娘, 大行皇帝早就在上个月认了沂王赵昀做嗣子了, 您身为一国之母, 竟不知此事?”
杨皇后没想到史弥远竟然会这么大胆,竟然敢对皇嗣做手脚,看了一眼底下的群臣,心中鼓点阵阵, 连忙侧过身去, 用气声道:“不可不可, 无论如何, 赵竑都是先帝亲手立下的太子,岂能擅变?”
史弥远忽然笑了起来,看向她道:“杨皇后,莫不是忘了韩侂胄的事情?”
他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彼此能够听清,杨皇后听得心头一惊,连忙回头看看有没有人听见:“你,你好大的胆子……”
却不敢再有其他异议了。
十七年前,她连同史弥远设计将韩侂胄秘密杀死在玉津园,才有了史弥远后来的权倾天下,才有了她如今的皇后之位,他们早就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只能紧紧绑在一起。
半晌,赵昀从殿外踏光而来,缓缓走到台阶之下,长身鹤立,一派帝王气度。
看见自己一手教导起来的储君来了,史弥远眯起眼睛:“皇子赵昀接旨。”
赵昀跪地道:“儿臣接旨。”
“朕以缵承大统以来……”史弥远拿起手中的遗旨,语气平缓,只捡重点的部分高声道,“皇子赵昀,即皇帝位,入奉宗祧。皇子赵竑进封为济阳郡王,判宁国府。”
台下一片哗然,杨皇后一脸不忍直视的表情,将脸别了过去。
这也太形同儿戏了,所有人都知道沂王不过是个不入流的宗室子弟,先帝平时也并未多高看他几眼,对赵竑的太子之位也从未起过废立之心,怎么就忽然传位给赵昀了呢,这一切实在经不起推敲。
群臣敢怒不敢言,少数几个人站出来指责他染指立嗣之事,都被史弥远强行镇压下来,此时殿帅夏震已经将整个皇宫全部包围,一旦在这个时候说错了话,很难活着走出朝堂。再者,朝中大臣多数都是史弥远的党羽,平时就连税务、水务这样的事情也不敢忤逆他的话,更何况是帝位这样的大事?
“丞相敢对天发誓,这遗昭真是先帝所言吗?!”
真德秀曾经是太子赵竑的老师,尽管后来自己主动请辞,但此时竟然是第一个站出来质问他的人。
史弥远淡淡看了他一眼,念在他在民间颇有名望的份上,只是道:“自然是先帝亲口所言,难道真大人以为,本相还能做出那矫诏篡位之事?”
面对众人的质疑之声,赵昀只是静静的立在史弥远的身后,不发一言。
他知道自己现在应该怎么做。
面对盛气凌人的史弥远,他更应该韬光养晦,保存实力,做一个合格的傀儡,由着史弥远为自己出头摆平这路上的一切荆棘。
就在这时,殿帅夏震将赵竑带了进来。
众人看见赵竑的时候,纷纷露出惋惜的神色,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那赵竑身子笔挺的走向了台阶之上,却被夏震直接拉了下来:“殿下,您应当站在台阶之下才是。”
赵竑一身狼狈,顿时皱起眉来:“我乃先帝亲封的太子,凭何要位列臣班?”
史弥远朝着自己的心腹使了个眼色,几位朝臣便顿时跪了下来,朝着赵昀的方向恭贺道:“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众人见大势所趋,虽然心中不忿,却也都跟着跪了下来,甚至连史弥远自己也跪在了赵昀的脚下,态度谦卑,恭恭敬敬。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震天的呼声从殿内一直传向了殿外,赵竑一脸错愕地站在原地,大骂道:“你们这些乱臣贼子!谋逆叛乱!你们……”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夏震就直接捂住了他的嘴,抓住他的头狠狠按在地上,强行让他给赵昀下跪。
可怜的赵竑被迫朝着赵昀的方向磕了好几个响头,额头都被磕红了,这样的屈辱让他心中悲愤交加,他想要破口大骂,但整个嘴都被堵得死死的,不容他说出一句话来。
“唔……唔唔呜哇!!”
赵竑原本就不是正经的皇子,在朝中根基浅薄,哪里及得上史弥远通天的权势?
是以整个朝堂没有一个人为他说话,就连真德秀也只是悲痛地垂下了头,叹息不止,这样的局势,已非他一人之力可以扭转。
被摁在地上跪拜的时候,赵竑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在反抗,可那夏震毕竟是武将,对付他一个养尊处优的皇子那是绰绰有余,反抗不成,反倒让自己受了大罪。
赵竑喊不出话来,只狠狠的瞪着前方看起来高高在上的赵昀,几乎涕泗横流,眼泪顺着鼻子淌了下来,整个人狼狈至极。
他恨!为什么!他才应该是新皇帝啊!凭什么就被那个乡下来的破落宗室抢了皇位?
不应该是这样的!
而赵昀只是静静地立在原地,似乎在欣赏这位曾经的太子如今的狼狈之态,又好像根本不在乎他的下场,只以一种玩笑的心态看着在场的所有人。
他是大宋的皇帝了。
这一切来的如此之快,如此易如反掌,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直到整个大殿中,除了杨皇后之外,所有的人都跪了下来,赵昀才真真切切感受到了什么叫做天子,什么叫皇帝。
那一刻,赵昀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剧烈的心跳,他的手藏在袖子中,却难以自持的轻颤了起来。
史弥远抬起头来,看了他一眼,似乎在示意着什么。
面对这样的眼神,赵昀被迎头浇了一盆冷水,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过是史弥远操纵的一个傀儡,有什么可欢喜的?
他想强行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平静,于是便平静了下来。
看着阶下皇亲国戚、文武百官,轻声道。
“众卿……免礼。”
****
楚州。
自从和祺祥杂耍班在船坞一别之后,秦九韶帮着客商修船赚了些路钱,便孤身一人乘船回了楚州。
一路上遇到的百姓们神情平和,务农桑、挑着满当当扁担上街的比比皆是,像是没有遭受战火的痕迹,秦九韶这才放下心来。
这个曾经千帆相接的“淮水东南第一州”,总算是抗住了这一劫。
原以为会在楚州见到自己想要见到的人,可当他迈进楚州城门,却得知了楚州太守应纯之改任东广的消息,此时的淮东安抚制置使正是曾经和贾涉政见不合的许国。
那一刻,几乎不用谁解释什么,秦九韶便已经想明白了一切。
他深知应纯之的为人,并非是他不愿出兵,定是时势所迫,无奈之举。
而对于许国这个人,秦九韶也是早有耳闻的,此人阴暗自大,经常上书诬告忠臣。又常常偏袒南人,但凡军中有摩擦或是争执,不论是非曲直,他一概都会处罚北人。
心中顿时生了几分无力之感,但这个时候,他并没有闲心和此人有什么接触。
只抱着应迦月还在府中等他的一线希望,径自去往应纯之曾经的府邸。
可没想到府中早已是人去楼空,大多数老人都跟着应纯之去了东广,其余人不是遣散就是另谋生路,好好一个高门大户,愣是生了几分倾颓的气象来。
取了自己的东西,秦九韶有些疲惫地找了个石头坐了下来,轻轻皱起眉头。
难道应迦月也跟着她的父亲去了东广?亦或者是回了临安?
他不知道,也无法确认。
于是从包袱中拿出自己珍藏多时的木雕盒子,取出里面一片完好无损的小红花,放在了自己的手心上。
奔波多日,秦九韶的目光终于在这一刻柔和了下来,多了几分难得的温润与安心。
他静静凝视着自己掌心中那一小片花,出声询问。
“小红花,你的主人去了哪里呢?”
男人的声音清亮又不失温柔,像是一盏上好的琼苏,让人甘愿沉醉其中。
四周很安静,无人可以回答他这个近乎玄学的问题。
可他依旧那么静静看着,好像在等什么似的。
良久,有清爽的微风从北边吹来,秦九韶手中那一片轻薄的小红花便立时被风吹起,在空中打了个旋儿,便径自朝着南方飞去了。
那是临安的方向。
秦九韶笑了起来,嘴角带着少年式的意气。
“好,便信你一次。”
他怎么可能全然信这些呢,不过是赌一把运气罢了。
这世上信息流通不便,即使是快马书信也要好些日子,更何况他也不知道对方具体的位置,一来二去实在不方便。
七精回穹,人事之纪。凡是信息,必定有逻辑可言,若能在这世上织就一张隐形的网,能将林林总总的书信文字排列成有规律的数字,沿着各自的轨迹运行,天大地大,瞬息即达,那该有多好?
想到这里,秦九韶忽然有些豁然开朗,汉字的数字表达实在太过于复杂,虽有算筹计数,却无符号可言,确实不利于算学的发展,不如运用一些简单的符号来表示自然数、分数、小数、复数,这样也可大大减少繁琐的计算过程。
他思忖了片刻,拿起一旁的小木棍,在空白的地上写写画画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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