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着这双儿子更加愧疚,咬了唇儿不知道说什么好,小女儿趴着爬到她身边,还只会说一个字:“姨!”
知道她是想叫姨娘,苏姨娘抱女儿抱到怀里,明漪坐定了去看九红,她也认识九红了,转头找找明沅沣哥儿,咬着指头流口水。
九红把后头的食盒儿拿出来,里头还是奶糕子,小莲蓬叫丫头下去化开来给八姑娘用,苏姨娘却笑:“一进了冬日就拿这个来,我这里也少了这些。”
九红笑了:“咱们姑娘说了,妹妹是不少了这个吃的,这一份是给姨娘的。”这个东西连沣哥儿也是一天都不断的,明沅自己也吃,肉能少,奶糕子可不能少。
这东西难存难放,一年也只有秋冬两季里有,可不得好好补了,沣哥儿吃这个不吝惜,化开来就温在壶里,他想喝了就去倒了来吃。
这糕就是纯奶味的,还有奶酥奶皮乳饼儿奶窝子,天天换着法的端上来,沣哥儿原不爱吃的,说这奶糕子有股腥味儿,明沅就换着法子做给他吃,吃习惯了,也不必化成水,自个儿往匣子里拿,干啃着也觉得有味儿,拿尺子给他量身,却是比去岁要长了许多了。
苏姨娘渐渐以儿女为重,颜连章又是两年不曾到她院子里来,连见面都难,知道他是个薄情的,更不摆到心上,又吩咐了好些话,让明沅不必苦着自个儿,功课慢些就慢些,拿了一件撒花袄子出来,九红见了就道:“姑娘说了这东西熬精神,再不许做的,姑娘那儿也不少这些个。”
苏姨娘拢了头发笑:“我长日无事,做这个打发时候罢了。”明漪坐在她身上又是一声姨,咯咯笑着团起身子往下躺,她生的白胖,苏姨娘都抱不动她了。
九红也逗了逗她,拿出一个花荷包来,明漪抓着上头的穗子扯过去,对着九红咧了嘴儿笑,九红把东西给了她,又看看苏姨娘,告辞的时候说:“没多久就是年关了,姨娘也把姐儿常抱去给太太请安。”
纪氏自有了官哥儿,再不乐见着这些妾,一月里头也只几日叫她们去请安的,自安姨娘叫禁了足也不叫她们去了,苏姨娘听见这话,点了头:“知道了,我明儿就带了明漪去。”
她这老实又老实的太过了些,该老实不闹腾的她不闹了,可该行规矩的时候她又一味的老实了,眼看着明漪大了,总得在纪氏那儿挂上号,到年节的时候再抱出来一道用饭,见着人吵闹起来倒不好看。
姐妹几个上午看了帐,下午歇着便论起来,明湘还是话少,明洛却已经不放在心上了,都补上了还计较什么,她算盘打的最快,明沅却是心算厉害,只明湘庶务上头并不强,两个说话间就把炭火用了多少算了出来。
明洛咋咋舌头:“这一院子人竟要用这许多炭呢。”光是炭火,东府一个冬天就要破费千两银子出去,炭也分好几等的,每个院里只在正房主家的屋子里能用上银霜,便是姨娘那里也差着些,苏姨娘若不是又有了明漪,连这样的炭都用不上了。
为着这炭,明湘还偷偷送了好几回给安姨娘,怕她病着,再闻这样的烟气对身子不好,还是明沅见她这样不像,这才同她说:“你只管送了去,太太再不会在意这些的。”
她先还不信,后头见送了两回真个没事,倒恨不得把自个儿用的一大半儿均出去,明沅扶了额头叹息,又委婉告诉她一声:“这便多了,均得一半儿也就是了。”姨娘院里用的是中等的,也并差,下人们还用柴炭呢。
明湘听见炭更不说话,明洛却吱喳个没完,点着指头道:“我们院里,一天五斤银炭,十斤黑炭,这还有余的多了,咱们不如告诉太太,把这些都减一减。”
“又混说了,你不用,下头人就不用了,在你院里当差的就不拿回去了,这些个太太都数呢。”
明沅见她这样子就笑:“你再算算冬衣,这一年的花销又是多少,下人不过一身棉袄,自家不做还得给家人做,总归一身棉花钱,光是咱们做了几件了?”
长短斗蓬,大衣裳,厚袄裙,织金的花缎的,里里外外都要换新,自上往下,算一算这衣服都快赶上炭的价钱了。
明洛咬了唇儿,她院里有个张姨娘,事事都是张姨娘在打点,倒不如明沅,喜姑姑十几日也来不了一回,院里处处都要自个儿看着,这些事倒比她们清楚的多。
明沅轻笑一声:“管这么大个家,太太可不容易,我只看看帐房写的那些个赏钱,哪一家子来请来问来送帖子的不打发个几吊钱去,别个来请自然要回,一天的功夫这许多事,若没个能干的管事,这些个再做不了。”
明洛长叹一口气:“才知道太太这么辛苦,我才看这几天的帐,眼门前那些个字花来花去的,太太天天都要看…”眼睛一亮有了主意:“你给太太剔燕窝,我就给她泡枸杞茶罢。”
说的明沅笑起来,看一眼明湘,问道:“茶不茶的那是后话,行说说,那件包被怎么样了?”
既是送给明蓁的,纪氏又跟着一人送了一块皮子下来,这回连明湘都没落下,只显得小些,三块拼在一处,却比原来给初生婴孩子用的更大,能用的时候更久。
这事儿还交给了明湘,她早早就做得了,明沅怎么会不知道,见她不说话,特意把话头搭过去的,她听见了,抿了嘴儿一笑:“前两天就得了,要不要去看看。”
“也好,今儿就在我那儿用饭,咱们叫个锅子吃,庄子里头,可又送了羊肉野鸡来了。”明沅一说,明洛头一个应声儿,明湘叫挪了出来虽过得比原来好,可安姨娘却病了小半年。
她常送些吃食玩意儿来,就是心里觉得对不住明湘,明沅一开口,她跟着凑趣儿,又说明湘活计好,做出来定然好看,明湘脸上透出喜意来,三个结伴回去,还没走到小香洲,纪氏那儿就得着信,说明蓁发动起来了。

第120章 鲜樱桃

这是特特开了恩的,成王特意去求了恩典,拿了牙牌子请梅氏入宫,梅氏心里没底,又去请了纪氏一道,两个人也来不及打扮穿命妇服了,赶紧收拾了东西。
原还预备了要带参,来接的宫人就是檀心:“宫里这些都是齐的,王妃只是想见见娘家人,安了她的心也就容易了。”
把家交给了明潼,让她先代管着,明蓁是头一胎,不定要生多久,这时节已经傍晚了,说不得得到明儿后儿,明潼立即把要带的参放进纪氏的荷包里头:“这个不给大姐姐,娘这么干熬着也不是办法,若是实熬不住,那头怕也照管不到,这个还得抵得会子。”
纪氏是被架起来了,只好跟着一道,一路上又不能问凶险不凶险的话,把心咽进肚里,梅氏翻来翻去就只那两句,她一把抚了梅氏的手:“嫂子别急,是足了月份的,平安脉又一天一回的请着,御医都说无事的,咱们去就是叫大侄女安心,你先慌了怎么成。”
梅氏自家生产都没这么害怕,眼睛一红就要淌泪:“还是太小了些,若是大些,我也不怕了。”明蓁还没过十六岁生日,得亏是一向在调理的,连着御医都说,明蓁底子好,太子妃就是为着宫寒之症,进门两年了还不曾有音信。
因是特事特办,梅氏纪氏两个很快进了宫门到了东五所,将要过年,一道宫道上点满了红灯笼,东五所里也是一样,天井里那株梨花树只余下枯枝,成王却让人系上许多绢纱花儿哄明蓁开心,这会儿叫大雪一冻结了冰绫子,夜里照了红灯火,晶莹剔透红了满树。
明蓁倒还好,才刚破了水,原来的茶室东屋,叫成王理出来做了产房,大榻上铺得一层层的厚褥,一层褥子一层防水的油布,两加樑上系得红绸,虚垂下来,纪氏正不知道这是作什么用的,明蓁一笑:“是他作怪,说我疼了,能直接拉这个用力。”
她这里一有动静,那边成王扔下太子跟东宫宾客一路跑回了东五所,跑起来顾不得冠帽,脱下来扔给小黄门,自家提了衣衫一路疾奔,迎着风雪跑回来,进了门发觉头发眉毛全叫雪给糊住了,睫毛上都沾着冰碴子。
他先给明蓁洗了澡,再抱了她躺到产室,又叫小厨房里煎好参汤,备下奶糕奶点心,此时正端坐在产床前,手里拿了兵书,梅氏纪氏进来的时候不防瞧见他,赶紧要避,成王咳嗽一声拍拍明蓁:“我就在外头,你同你母亲说说话。”
梅氏只当他要往西屋坐了,哪里知道他竟真往外头站住了,急风卷了雪,他却热的连大衣裳都穿不住,小禄子几回要给他添衣,都叫他给拒了。
明蓁眼睛清亮,神色安闲,握了母亲的手:“真是,我说还有好久,他却急得什么似的,非去讨了恩典来,娘同二婶坐一坐,有什么想吃的,只管吩咐就是了。”
明沅回去同纪氏说明蓁同成王两个情深意笃,不独没有妾,看样子连个使唤宫人也无的,哪里知道竟是这付情状。
梅氏不是头一回来,见着已经不稀奇了,纪氏却是头一遭,明蓁的眼睛还似原来那样亮,眉目神态却全不一样了,她竟还坐着吃了些东西,这样的大雪天,成王还给她弄了一匣子樱桃来。
“说是温泉庄子上头进上来的。”明蓁含了一个,又让朱衣分些给梅氏纪氏,这两个哪里能吃,见她也不像着急忙慌的模样,既她不急,那急的就是外头那一个了。
梅氏立时松了一口气,她生养了三个,告诉女儿不急,催产嬷嬷叫用力了,她再用力:“困了就睡一会儿,有得好磨呢,这会儿睡了,到时候才有力气。”
明蓁叫她哄着喝了一碗热牛乳,真个阖了眼儿睡起来,丫头们大气儿也不敢喘,成王进来朱衣给他打了一个手势,他便放慢了脚步,纪氏见这个模样,赶紧拉一拉梅氏,两个人反往西屋里去:“这时候该叫她们两个呆一处呢。”
她心里暗暗慨叹,只道进了宫门一步如履薄冰,明蓁也确是过得艰难,可得了这么个丈夫,作女人的,为了这份子心意也得苦挣到底了。
她们两个坐定了,便有小宫人拎了食盒来,梅氏道一声谢,小宫人带着笑退了下去,她叹一声:“平平安安生下个男孩来才好呢。”
等往后开了府再到封地去,这个儿子就是世子,女儿的位子就保住了,梅氏自个儿得丈夫宠爱近二十年,却还担忧这个,纪氏一听便笑了:“大姐儿是个有福气的,这一胎不论男女都是头生,只他们俩好,这外孙子总少不的。”
宫室里修的大玻璃窗户,此时寒风吹不进来,只看见风卷细雪,越下越大,紫萼带了宫人捧了毯子毡子来,叫她们挨着歇一歇,又说了一句:“王爷也在那边陪着睡了。”
成王就和衣躺在妻子身边,上辈子她生孩子的时候,他没能在她身旁陪她,让她落下病根来,这一回说什么他都要陪着,搓热了手伸进被褥里去,悄悄握了明蓁的身,宫人都立在帘子外头,里边就只有他们夫妻两个。
他的手才抓上去,明蓁就反握住了他,拿指头轻轻抚他的手背,眼睛还闭着,嘴角却翘起来,轻声道:“我不怕,你也别怕。”
分明不同,可他却眼眶一热,这话她上辈子说过,夺宫的时候,不是登上金銮殿,就是作剑下魂,她带着孩子,送他出门,也是这样下着大雪,他的甲衣上冻得结了冰霜,她就是伸出这双手来,又软又干燥,抚过他的脸说了这句话。
他忽的觉着喉咙口有些哽咽,说不出话来,明蓁半晌不曾等到他回音,悄悄睁了半边眼睛,转过去打量他,看见丈夫这个黑汉子脸上竟有涩意,轻轻笑了一声,伸出手来去碰他的眼角。
叫他躲了过去,翻身两手压住了她,明蓁眨眨眼儿,见他倾身过来,把眼一阖,额上一点濡湿,他说:“生了这一个,你养养,我们晚点再生,是我太急了,下回不在里头。”
情到浓时,哪里忍耐得住,明蓁不意他说这个,满面通红,气的捶他一下,外头人分明听见了,却不敢进来,明蓁听见外头风刮着树上冰棱的声音靠着丈夫睡着了。
等她叫阵痛疼醒,一睁眼儿就看见丈夫睡着,原来还忍得住,等忍不住呼痛了,他一骨碌翻起来,冲出去拎了催生嬷嬷进来。
头一胎生的时候久了些,成王在廊道上来来回回的踱着步子,他杀过许多人,披着甲衣上战场的时候,手起刀落,人骨头硬,砍得刀都卷了边儿,只凭着一股子蛮力削人的脑袋,头颅滚出去,血溅在身上湿了衣裳红了眼眶,头发叫血凝住结了块,若能有水泡一泡,能倒出一盆血水来。
他想好了,若不行就他来,侧切开个口子,可光这么想,就叫他手抖,看她耳朵眼上扎的洞都觉得疼,怎么能拿刀子去碰她。
他也不回内室,只在廊上盘腿坐着,他一走动,里头外头的人都不安,明蓁在里边疼着,还得分神顾着外头,怕他冻着了,出来叫了几回让他去睡,他就干脆坐下来。
小禄子要拿毡子给他挡风挡雪,他都给拒了,他曾经这样抱着刀坐在城楼上七天七夜,渴了就抓把雪往嘴里塞,饿了还是抓把雪往嘴里塞,这么着才打了头一个艰难无比的胜仗,可他知道里头一定更难,十来天不曾传信回去,只怕当他们已经城破人亡了。
他得了很重的胃病,吃东西要软要烂,她就顿顿亲手做,拿鱼汤把粥炖成糊糊给他吃,夏日里看着他不许碰冰不许喝凉水,他的身子慢慢养好了,可她却没支撑住,那个千难万难养住的孩子一去,她也就跟着去了。
梅氏纪氏两个在里边,自然看得见窗户外头的影子,纪氏越看越是叹息,真一番的深情厚意,天下女人哪一个不想要这般福气。
明蓁这一胎时候虽久些,到底是瓜熟蒂落的,等到第二天夜半,这个孩子总算生了下来,里头的明蓁已经是醒醒睡睡不知过了多久,只觉得下边一直在疼,先还有力气叫,后头就连喊都没力道喊了。
张皇后那里来问了好些回,太子妃也差了人来,元贵妃却无半点消息,成王为着上一回明蓁受的磨搓,已是同元贵妃一系连面子情都持不住了,太子为着这个越发待这个弟弟好,还开了库拿了一枝成形的老参来。
成王等的许久,先是听见生了,冲进去一室子血味,他是不怕血的,这会儿竟踩不稳步子,看见那一团团叫血浸透的布端出去,太医稳婆都说情况好的,可他瞧见的却是榻上已经昏睡过去的妻子,唇上已经没了血色,出得一身身的汗,头发贴着额头,他伸手给她拨开去,摸了她的脸颊,那边嬷嬷道:“是个姑娘。”
成王似是没听见,他知道是个姑娘,头一胎是宝庆,只不是这时候养的,早来就早来些,到时候给她择个好驸马,这个女儿也是跟着他们吃了许多苦头的,明蓁一去,只余下她一个,成王把她宠上了天,再没有哪一位公主有她这样的尊荣,把盐邑赐给公主作封地。
这个女儿也最像明蓁,抱了他哭,给他做吃食,跪着求他好歹用一口,说明蓁在地下也不能安心。
她已经叫洗干净了,皮子红通通皱巴巴的,成王却知道女儿有一双圆眼睛,这点儿不像他,也不像明蓁,可她笑起来却跟明蓁一个样儿,抖着手抱过来,看她嚅动着小嘴儿,拿手碰碰她的脸。
梅氏怕先生个女儿,女婿心里不高兴,这时一回头,满是喜意的道:“这姑娘是个好福气的,外头的雪都停了。”
成王咧了嘴笑:“是,她是好福气,我明儿给这小东西请封。”
按理血房男人不该呆,可哪个也不敢劝他,明蓁叫擦了一回身,换上干净衣裳褥子躺在床上,成王抱了娃娃盘坐在她边上,定定看着明蓁的脸,等她醒了,要告诉她,女儿的小名就叫阿霁。

第121章 茉莉花酒

“也不知道大姐姐这会儿生了没有。”明洛往外头张一张,雪还在下着,窗户上结得一层层的霜花,屋檐栏杆全是白茫茫的一片,她捏了个奶果子,斜倚在罗汉床上,一只手衬着帕子托了腮,一只手把点心往嘴里送。
纪氏已经往宫里去都两天了,这会儿还没个音讯传回来,除了明潼气定神闲,几个姐妹私底下也论过好些回了,可说到生孩子,半点也不懂,明沅倒是知道些,也不能露出来。
古代生孩子,她见识过一回了,全只看运气,催生嬷嬷虽也有些门道,又怎么会比现代医学昌明,她忧心这个,就不似明洛明湘两个闲适。
明洛想起她见过苏姨娘生孩子的,拿手肘碰一碰她,偏了脸儿嚼着奶果子问她:“哎,你说说,生孩子怕人不人的?”
明沅见两个女孩儿都看着她,掩了口一笑,端了杯子啜一口红茶:“是有些怕人,只前头养好了,就不怕了。”
“那倒好,大姐姐在宫里头什么没有。”明洛说了这一句,明湘却叹:“上回六妹妹回来说了那事儿,想必大姐姐在宫里也是难的。”
明蓁待她们好,她们便也投桃报李,心里巴望着明蓁能好,知道她那头发动了,倒帮她念了好几些佛。
“要不是太太去的急了,包被很该给了她的。”明洛看一眼摆在桌上的婴儿被子,叹一口气:“这么好的手艺,得等下回再送去了。”
这包被连着明潼知道了都送了东西来,两颗明珠,串起来钉在红丝绦上,抱住孩子便拿这个打一个结子,明洛直咋舌头:“这样的好东西呢。”既说到了,又拿出来看,捻着那颗珠子在指尖打转。
这样的珠子家里也只纪氏戴过,随手拿出来当作扣子用,明洛艳羡不已:“要是拿来当花钗,只这一颗都难得了。”
明沅便笑:“倒底是给大姐姐的,宫里什么没有,只说上回的花钗就再难得不过了,大姐姐这胎不论男女总是圣人头一个孙辈儿,总不能落了别人的心。”
实不是头一个了,成王没有姬妾,余下那些却是有的,自十五六岁幸了宫人开始,只正经王妃正室生养的,到明蓁才是头一个。
明湘明洛也跟着头点,她们也知道这再不一样,有些事到了天家就更不一样了,明湘双手阖十:“这一胎要是个儿子是好了。”
连着明洛也一并念了一声,只明沅笑一笑:“依着我看,是个女儿才好。”太子宫里到如今也只有女儿的,太子妃自家没生养,宫里的头妾倒生了好几个了,如今活下来两个女儿,明蓁这一胎若是儿子,总归有些不美。
明湘抿了嘴儿不说话,明洛却“呸”了一声:“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大姐姐待咱们这样好,合该叫她生个儿子,往后就是世子了。”
小篆打了帘子,明潼从外头进来,她一进来就先听见这一句,眼睛往明沅身上一扫,云笺给她解了斗蓬,几个姑娘不意她竟会来,赶紧站起来迎她。
明潼挥了手:“你们坐着便是,在说什么?”
明洛看看明沅,怕她说的这句话叫明潼听见了不好,并不开口,明湘道:“也没什么,咱们在说大姐姐生孩子的事儿呢。”
明潼也不再追问:“我正为着这事儿来,母亲走的急,只吩咐了一声要送东西进去,西府里没个主事的,我已经叫蒸点心果子了,原来发了几家喜果的,这回还照着单子给送过去,你们这儿有什么要送的。”
明潼坐镇管家事务,她们三个见识了一回明潼的厉害,这还只是家里的事,纪氏不在,年节的事却耽误不得,今岁算是大喜,先是家里的姑娘嫁进了宫,再是颜连章升了官儿,再不可同日而语。
眼看着明潼分派人事器具要办宴,便比大姐姐那会儿也不差什么,这番话却又叫她们吃惊一回,这却不是担了一府的事,而连着西府的也一并管了。
明蓁生了孩子,照着规矩是该分送亲戚细巧点心红蛋之类的吉利东西,那头在生养了,她这头已经预备起来。
连着西府梅氏那头的管家也乐意有个人出来管一管,袁氏同梅氏本就不交好的,梅氏走的时候没去叫她,她正在屋子里头发脾气,可明蓁半点儿没提到她,总归有些不对。
几个姑娘都摇头,只明沅道:“要不要,问问三婶?这是阖府的喜事,她那儿许也要些点心送人的。”
明潼一笑:“早预备着了,我往这儿来,叫了喜姑姑去北边府里,再告诉伯祖父一声,是单只来问你们的,上回那包被可做得了?”她做了个婴儿风帽还有婴孩带的手套,防着小娃长指甲刮破自己的脸,一套红绸底子的老虎头帽子鞋子手套。
几个姑娘心里咋舌,果然是厉害,袁氏那一番定没个好脸色,派了喜姑姑去,既是管事嬷嬷,又回报了这样的喜事,袁氏再怎么也挑不出理来,若这当口她敢说些败兴的话,只怕伯祖父头一个就饶不了她。
“咱们只有那床被子,也没旁的好送了,太太还没个消息?”明沅指了包袄皮里包着的被子,又再问了一声明潼,明潼动一动头:“还没呢,红绸已经预备起来了,等报了信来,各院里都要挂的,先知会你们一声。”
说完这话喝得一杯热茶又系上大斗蓬出去了,明洛眨巴眨巴眼睛,奇道:“三姐姐为了这特意来一回?”明沅也觉得她有些不同寻常,却又说不出来是哪里不同。
明潼扶了小篆的手一路踩着羊皮靴子回去,雪落下来一层积得一层,化了水结成冰碴,她一脚下去就听见雪叫踩实了的咯吱声,阖了眼儿任风吹着露在外头的面颊,叫冷风一激人才清醒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