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去的酒席很是丰盛,唐九一闻着味儿就过去了,大大方方敲开门,先介绍自己是秦昭手下的典司,就住在隔壁院里,往后就是邻居,特来拜会。
袁含之一听唐九说话斯斯文文的,他本来就好交友,又知道自己最少也得在晋王府里住上十天半个月,左右无事,请唐九入座,两人一同吃酒。
唐九这人,卫善只见过一回,当时他受伤躺在床上,倒瞧不出能干来,可卫善知道杨家的案子就是他起得头,长了一张大眼睛娃娃脸,笑起来还有个酒窝,猜不出究竟多少年纪,连唐九自己也不说,只说是几个人里年纪最小的,这才行九。
也没人当真去打探他到底是什么年纪,卫善没好奇问过,秦昭也不知道确实,大家都叫他小唐,就把他越叫越小,袁含之同他喝了两杯酒,也跟着叫他小唐。
唐九先是吹起晋王剿匪多么英勇,果然把袁含之给唬住了,他是见过袁含之的,在清江的大营里,虽不曾近身说过话,也有些怕他认出自己来,谁知袁含之很好骗,眯着眼儿仔细看他的眉目,看了半天也没认出来。
接下来的话就好说许多,知道他敬佩秦昭,把突袭流匪保百姓平安的事吹得天花乱坠,袁含之本就书生意气,一听刘刺史竟然不管,还伤了王府亲卫,气得拍了桌子:“鱼肉百姓。”
唐九打听消息最爱同袁含之这种人打交道了,小儿口里还有三两句胡话,问一个算不得真,可这样的书呆子,一问一个准儿。
两人推杯换盏,没一会儿功夫,小唐就把袁含之喝得迷迷糊糊的,袁含之这些日子可算遭过罪,随身的包袱在船上被偷了,无钱付渡资,船家讨不着钱,袁含之便把玉佩卖了。
这一路上,头上束发的玉簪,腰上悬的玉佩,全部典当一空,到龙门山的路走了一半,实在无力为继了,摸摸身上余下一点钱,来投奔秦昭。
唐九听他大倒苦水,一同狠骂,袁含之说了半日,倒没可惜那包袱里这许多年攒下的钱,只是可惜那半本诗集,那可是孤本,价值千金。
唐九拍了胸脯:“这书找得回来,似这样的偷儿要销赃,能卖一点是一点,让书铺掌柜一掌眼,卖上几文钱,掌柜的转手就能要出高价。”
袁含之吃得迷迷糊糊的,听了又叹:“到底还有它一条活路,没烧了当灶灰。”
沉香几个听了咬着袖子笑,小福子学话学得极像,一屋子人都拿这个当笑话听,卫善也轻笑两声:“那他究竟是为了什么跑得这么远?”
小福子便道:“袁公子是逃婚出来的。”
卫善一下瞪大眼了,几个丫头面面相觑,才还在笑这个呆子,这个呆子却办出这么惊人的事来,能和袁家结亲的,必是世家功勋之后,袁慕之娶了谢家女,谢家沾上那样的事,必会寄厚望在袁含之的身上,他竟然逃婚了。
“他逃了哪一家的婚事?”卫善急问,京中人家数一数没结亲也没几个人了,总不会是杨宝丽,杨宝盈还指望着妹妹能嫁到曾家去呢。
小福子也觉得难以相信,可明明白白从他嘴里吐出来的,唐九听见了,他也听见了,还替他们斟酒布菜:“是成国公家的女儿。”
成国公魏宽就只有一个女儿,魏人秀。
卫善扶着榻沿直起了身:“当真?你听清楚了?”
小福子点头如捣蒜:“奴才听得真真的,唐典司也听见了,让我先来禀报公主。”都知道卫善与魏人秀交好,出了这样的事,自然要赶紧告诉卫善。
卫善大奇:“他逃了魏家的婚事,还能不缺胳膊不少腿的跑到这儿来?”杨思齐当年多和魏人秀说两句话,就被魏人骄折断了胳膊,袁含之竟一路好端端一根头发都没少的跑到晋地来了:“让小唐再使使力气,问得明白些。”
小福子苦了脸:“才刚问到这儿,袁公子就醉倒了。”
作者有话要说:双更第十五天
呀哈哈哈哈哈
第239章 约定
唐九也没想到一壶淡酒就把袁含之给放到了, 他嘴里还没咂吧出个味儿来, 因着养伤口里淡了一个月, 厨房倒是天天给他炖鱼汤,喝得人打嗝都是鱼腥味儿, 王府里野猫都到他院子里来,等着窗口扔的鱼骨头吃, 眼见桌上还有大半的菜没吃, 把那金银肘子一只全吃完了,这才抹了嘴儿把袁含之扶到床上去。
再多的也打听不着了, 总归等他睡醒了再说, 唐九支着腿打晃,没一会儿小福子就跑回来:“王妃问唐典司的伤好了没有, 若是好了,替她办件事。”
唐九闲得骨头都钝了,牙里咬着长牙签,剔着牙缝里的肉碎,抻着手拉拉筋, 冲着小福子扬扬下巴:“说罢。”
卫善让唐九去查一查潘家的动向, 潘家如此殷勤,跟京城里的异动可有关系,唐九领命而去, 歇了大半个月,好容易得个差事,卯足了劲头, 换了身打扮,到城东市去了。
走的时候还吩咐了小福子,看牢袁含之,小福子同袁含之的交道打过许多回,知道这位公子每日里除了诗论文连马都少骑,也不难侍候,点头应下。
小唐才刚出门,转了两圈又转回来了,进门便说要见卫善,这会儿天色将晚,卫善一日劳累,正觉得力,可唐九求见,必是有事,叫他进来。
唐九隔着纱帘,屋里只留下沉香,他进门便道:“出了王府有人盯哨。”晋王府建了有二百余年了,当年选的地方幽静,此时也避不开热闹,这一条街是清静的,出了这条街立时就是街市。
唐九步子才迈出去,便被人盯住了,他素来机敏,两步一走就觉着有人盯他的哨,往摊贩跟前的箩筐边一蹲,挑了几样鲜果,买了一捧樱挑,拿小荷叶托在手里,慢慢悠悠溜达回来。
“已经让人盯住了,早上还没有,莫不是跟着人来的。”两个坐在小摊前,一人面前一碗汤,一碗胡辣汤一碗酸汤,一口进嘴就呛了出来,身边还摆着包袱,唐九眼睛一扫,又收回目光。
卫善听得分明,林先生有上官娘子跟着,一路又是王府亲卫护送回来,若有人跟着便是这些护卫不发现,上官娘子这样跑江湖的也必能知道,这么说就只有袁含之了。
怪不得他能千里迢迢从京城到晋地来,原来是身边跟着人,袁含之是个呆子,这两个人也不知道看没看见林先生。
既然一路都有人跟着他,又没把他给抓回去,那袁家难道也不想和魏家结亲?卫善浑无头绪,总不能再写第四封信寄给秦昭,让唐九先盯着。
他们在晋州虽拿下了军权,却还未收服全部的卫所,刘刺史在其中总有几个得用的人,下一步秦昭就是换掉晋州城的城防官,只还未动作。
“你可得小心,不要露了形迹,免得叫刘刺史知道了。”
唐九笑嘻嘻应了,他一笑更显得年小,看着十五六岁的少年模样,若不是听声音已经长成了,还真就当他是少年人:“王妃放心罢,这差事我可不是头一回办了。”
这两个人进了晋州城总要打尖住店,只要落脚就能查得到底细,哪一家客栈都要登记姓名籍贯,就算是造假,那也有迹可寻。
谁知这二人大大方方不怕人看,见袁含之久不出来,自去找地方落脚,话也说得大声,跟跑堂的说明白是来送人的,送到了地方就回去,还打听是船快还是车快,仿佛故意叫王府的人听见。
这二人还真是说到做到,第二日一大早就离了客店,一路出了晋州城,唐九眼看着他们走远,这才回来禀报。
袁含之被人跟了一路竟没半点觉察,卫善觉得不可思议,还是小福子开了口:“袁公子打小读书用功,眼睛便不大好使,若不是熟悉的人,不走到面前他认不出来。”
怪不得被人跟了一路,他都无知无觉,这倒不像是跟踪,而是护送,知道他到了晋王府已经安全了,这才回去。
袁含之的这门亲事,是正元帝先提起来的,他一时兴起,要给魏宽的女儿作媒,魏人秀一直都未婚配,除开年纪尚小之外,魏夫人失子疯癫也是一样,人人都怕魏家这个夫人,发起疯来能拿着大刀砍人,眉头了个抚孤院的孩子,这病也依旧没好透。
魏人秀本就习武,寻常人家的儿子哪里经得住魏家人的拳头,从小下到,就是长媳贺氏,听说也会武艺,想跟魏家结亲的,魏宽挑剔着看不上,不想同魏家结亲的,他连眉毛也不会抬一抬。
正元帝忽然出声:“袁相胡相都有儿子,成国公就只有这么一个女儿,嫁给谁都是相宜的。”话里的意思竟是让许魏宽挑选女婿。
这朵花落到袁含之的头上,他确是见过魏人秀,长什么样全不知道,女儿家的宴饮,衣裳本就穿得相似,这许多人坐在一处,袁含之连自己的妹妹都认不清楚,更别说是旁的小娘子了。
卫善觉得这事儿有些棘手,袁家不想结这亲,可他这么跑出来就是打了魏家的脸,两家翻脸逆了正元帝的意,跑到旁的地方去还罢了,偏偏跑到晋王府来。还有阿秀,出了这样的事,她还怎么嫁人。
卫善越想越怒,领着人去了兰院,外院的人瞧见王妃来了,赶紧躬身低头,她还没走进兰院,就听见里头读书声,他自个儿跑了便罢,凭白坏了阿秀的名声。
原来以为是袁相指使,如今看来是他自己的意思,卫善气得面上飞红,进门便紧紧盯住袁含之:“袁二公子好快活,跑到晋地来,就没想过京城里闹得什么样?”
袁含之的牛皮立时被戳破,一张脸涨得通红,知道自己跑了确有些不气概,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可答应了魏人秀的,梗着脖子不能说。
吱吱唔唔了半日,说不出一句所以然来,卫善冷哼一声:“你耍公子脾气跑走了事,阿秀在京城得怎么受人耻笑,袁相公子逃婚,她往后还怎么出门!”
沉香扶着卫善的胳膊,口里不住劝她,可又知道这顿火气不发出来不成,本来公主就觉得亏欠了魏家姑娘的,袁含之跑进晋王府,倒似是晋王府庇护了他,消息传回京城去,魏姑娘听了岂非更伤心。
袁含之才轻省了一日,被卫善劈头盖脸一通骂,看她叉了腰,脸上如何他看不出来,满腔的怒意倒能感觉得出,张了几回口:“我…我跟她…”
卫善越想越怒,杨思齐那家伙看她两眼,她就能气得吃不下饭,是个极负自尊的姑娘,面薄得很,袁含之一逃氏,她还不知如何受人编排。
袁含之把口咬得死紧,怎么也不肯说实话,他跟魏人秀见过一面,两人在慈恩寺中见过一面,袁含之那会儿已经知道正元帝有意要袁家跟魏家结亲。
父亲回来独坐书房之中,半日都没说话,大哥更是叹了许多回,对他摇头,袁含之读了这许多年的书,也知道些事,在翰林修了两卷书,只当自己已经懂得朝中变幻了,去问大哥是因何叹息,袁慕之看着他,摇一摇头。
那一日是陪着大哥大嫂去寺中点灯,大嫂是为了给她父亲点灯,谢元浮的名字写上一众名牌上,也只能换一声叹息。
魏人秀陪着嫂嫂贺氏到慈恩寺来,她替她哥哥魏人杰点灯,贺氏替贺家满门灯点,每逢初一十五,就要过来,诚心添上些酥合香油,对着幽冥中的亲人诉一诉离情。
两人对面碰见,魏人秀还当他已经看见自己了,对面走过来,不能避身而去,两人连八字都换过了,就差下定礼,这门婚事是不成也要成的。
等他走到面前,唤他一声,这才看见他惊慌的模样,魏人秀本来腼腆,连喊都喊不出口,看他这样子竟是全没瞧见她。
袁含之这才知道对面过去的小娘子是自己将要定亲的妻子,整个脸涨得通红,魏人秀一时说不出话来,远看着他一付青竹似的高洁模样,谁知道他竟不认人,是没瞧见自己才敢走过来的。
两人隔开几步,相对无言,贺氏谢氏都在殿中点灯,魏人秀把心一横:“我并不想嫁人,我并不想嫁给袁公子。”
袁含之怔住了,面上红色渐褪,呆怔怔一站,又是那付青竹也似的模样,魏人秀道:“父亲在家烦恼多时,想必袁家也是一样。”
魏人秀不愿意,魏宽不愿意,自己亲爹和亲大哥都不愿意,袁含之回去想到后半夜,突然就明白过来,收拾两件衣裳,就这么一路行到渡头,趁了早船出港口,一路到了晋地。
卫善听见那吱吱唔唔的三个字,眉毛都要竖起来:“你跟她…怎么了?”
袁含之紧咬牙关,把一只手背到身后,满面慨然:“我绝不能说!”
作者有话要说:善:(0_0)
近视眼和千里眼
生下来的孩子
会是什么视力呢?
今天和婆婆说闺密这两年特别瘦特别憔悴
婆婆说那她看到你这个小胖说什么吗
小胖…
胖…
卒
第240章 军户
秦昭觑了个空从永宁县快马回来, 永宁比乐平路途还更远些, 他连日不歇, 满身风尘,一进王府门上便报给卫善, 秦昭心里着急要见她,却一身都是尘土汗水, 吩咐小福子抬水, 先去了书房。
算一算两人已经有十来日不曾见过面了,卫善已经有四个多月的身子了, 肚里的孩子慢慢长大, 竟也会闹脾气撒娇,好言好语的对着肚子说话, 它便动的缓些轻些。
将要六月,天气越来越热,卫善的胃口才刚涨了些,又被热意给催没了,一碰红肉便觉得上火气, 典膳便日日换着法儿的送些洁净小菜素汤上来, 小荷叶小莲蓬汤,拌的银苗菜,烧菱角, 每日都进一碗枣子粥。
到午间才有一口玫瑰蜜卤汁儿喝,里头搁上三四个冰珠儿,肚里的孩子吃口随了爹娘, 两个都爱吃甜的,这个孩子也爱吃甜的,卫善只要喝点儿玫瑰蜜卤调的水,它在肚子里头便很高兴,若有一日晚上些,就闷闷的不弹,夜里对着肚子唠叨,它竟听得懂,缓缓的动弹一下。
卫善的肚子好像只圆水盂,这孩子就是肚里的一条小金鲤,慢慢悠悠的甩着尾巴,她一门心思想着要把这事儿告诉给秦昭知道,等他回来,让他把手掌放在肚子上。
一听说他回来便要出去迎,沉香却报说王爷去了书房,先洗漱过后,再进院里来看她,卫善却管不得这许多,急巴巴出去。
“公主且等等罢,外间日头这样毒,走一圈儿着了暑气,不如就等着王爷进来。”沉香苦劝不住,只得使个眼色,七八个丫头跟着,她替卫善撑起蓝绸伞,落琼几个拿着扇子,一行人往书房去。
书房里有一间净室,是知道卫善怀孕之后,特意预备的,秦昭每每回来,便在屋里洗漱一番,换身干净衣裳再去见她。
秦昭人才刚泡进水里,就听见门边响动,轻笑一声回头,就见卫善罩了一件浅绿撒花的外衫,里头一件薄纱的抹胸,头发全挽起来,脖子里什么也不挂,走了这一程,面上微红,被屋里水气一熏,朦朦胧胧不见,冲她摇一摇头:“这么一来一回的,热着怎么办,你最受不得热了。”
除了卫善写信给他,秦昭还吩咐肖管事写信来,袁含之投奔的事儿,他立时接着了信,这些日子,袁含之在兰院里干了什么,他都知道。
永宁卫的事的一时丢不开手,才刚办起来不能立时就回来,看见信上说连日暑热,王妃不思饮食,人都清减了些,手上的事稍安稳些,立时赶了回来。
秦昭淋浴,外人不能进来,卫善坐在椅子上,两只眼睛乌溜溜盯着他看,手里拿了一把象牙小扇,不住扇着风。
秦昭人不在王府,卫善干的那些威风事儿却一件都没落下,全听肖管事王长史两个禀报了,看着信便不由自主笑起来,善儿只要有人给鼓劲,这睦事都不在话下。
一是常家商队顺利出了晋地,二是潘家几回在卫善的面前都没能讨着好。
余下正在观望的,便知道潘家这可是倒了霉,急巴巴的要送女儿,这下可摸了老虎屁股,谁不知道晋王妃是只胭脂虎,见过的都说她相貌极美,人却是极威严的。
秦昭知道自己的头上戴了顶怕老婆的帽子,却不急着摘了,撩起水泼到身上,短巾在胳臂前胸擦拭,卫善越是看越是眼热心热,搁下小扇,走到水桶边:“我给你擦擦背捏捏肩罢。”
一面说一面拿手指头去戳他的背,看着水珠滑下去,浴桶里毛绒绒的一丛,手指头才刚一碰,秦昭就叹息一声,越是离得远,越是思念,原来在清江时,也没有这会儿更想她。
握了她的手在掌间摩挲,巾子沉到浴桶里,卫善的指节细细的,走的时候替她染的红指甲已经有些褪色了,想着那天夜里被这么一双手握住,抬眼看着她,把她的手缓缓往水里按。
卫善听见他一叹,从耳朵一直痒到手指头,知道他想要什么,面上又红,又想着他急赶回来,只能呆一天,就又要往永宁去,低声道:“这么深我够不着。”
水房里只能听见水声,小福子沉香在外头候着,半天也没等到里头叫人,好容易让人进了,满地都是水,连卫善身上也溅得些,看她微微出汗,面上红晕更盛,替两人上一盏玫瑰蜜汁。
卫善才刚喝了一口,肚里的孩子就动起来,她捧着水晶碗不敢动,怕把汤翻在身上,又怕惊了肚里的孩子,才刚那样它都不动,一口蜜汤下肚,立时动了。
冲秦昭不住使眼色,秦昭立时伸手过来,指尖碰着,觉得手掌心被缓缓刮过,他一时怔住,眼睛盯着卫善的脸,就见她喜气盈盈的在看自己的手:“酸儿辣女,可它却爱吃甜的,这算什么?”
白天姑姑也说不明白,这本来便不准,爱吃酸生女儿的也多,晋地人人都喝酸汤,可也不是个个都生儿子。
秦昭从后头搂住她,两只手搭在她腹上,只盼着肚子里这个能再动一下,却偏偏没动静了,卫善告诉他:“它一天里就动几回,这个点儿不该喝甜汤的。”
两人挨在一处,自有许多话说,譬如永宁卫所的事儿办得顺不顺,设边军军户,兵部那些人同不同意,奏折是送上去了,迟迟都没有回音,秦昭虽然已经着手在办这件事,可上头没有旨意,总是踩着线,拿自己的钱养兵,正戳中了正元帝怕他拥兵自重的心思。
“真是天下掉下来个袁含之。”卫善笑眯眯伸出手:“护送他的两个人是魏家人。”魏宽在兵部可是一言九鼎,当初秦昭在清江屯田,是有秦显作保,这样的主意一出口,正元帝都赞一声好。
虽是古已有之,却代代改制,到了大夏屯田法早已经被废,秦昭从和林文镜的信里想到了这个办法,年年征粮不如自己种粮。
“你怎么知道是魏家人?”
“若是袁家人,见公子受难还不鞍前马后,既是魏家人,就只看着他不饿死不受伤就成,狼狈便狼狈些,他才到王府,那两个扭头就走,若是袁家的下人怎么也得守着,万一他来了又离开呢?”卫善一条条的说给秦昭听,最要紧的一件,是她写信给了魏人秀。
袁含之那话说得不明不白,几个丫头听了都当魏人秀和袁含之两个有些什么,卫善知道跟这个呆子也扯不明白了,遇家国大事便慷慨激昂,遇儿女□□又含含混混,虽知道他后来那样坚忍不拔,可眼前也依旧想啐他一脸唾沫星子,这话若是被别人听见,魏人秀还怎么作人。
改编军制这样的大事,魏宽也不会因为这么点小把柄就点头答应,卫善特意送了信给魏人秀,送了她一对儿金环,又送了魏家那个小儿子一套小弓箭。
余下谁也没得着什么,偏偏他得了,魏宽若是当真养着贺明达的儿子,就不能不多思量思量,这是于国有用的大事,耽于猜忌,岂不可惜。
魏宽从来一心为着大业,若不然上辈子也不会轮到贺明达出头的,卫善这才敢送信去,秦昭上呈兵部的奏折,兵部原来在议,魏宽本就觉得此事可行,在清江建屯田之初就已经想到了要往边关推广,只是秦昭又走在最前面。
正元帝的态度不明,魏宽把曾经说过的话,又说上一回,正元帝思量再三,点头应下,再有两日,旨意就该到了。
先是军户,接着是开胡汉商市,养活一批马贩子,从边关贩来战马,胡人的马身长脚力长,也更能负重,大业起兵之初一直都未有良驹,还是打赢了李从仪,收缴上来的战马里有胡马,李从仪那一批马便是从胡人的手里买来的。
把关口守住,让胡人拿马来换盐和布,潘家见机倒是快,见一知二,知道生意做不长了,求到秦昭的面前来,也不管边关百姓是死是活,本来就是两边越乱,潘家的东西才越值钱,秦昭抚着卫善的背:“倒也不必事事回绝,潘家要是肯老老实实的做生意便罢了,若是还想把生意做到突厥的牙帐里,那刀也不是白磨的。”
说完了吻了卫善一下:“我在外头,知道你在家里事事妥当,就安心得多。”可夜里还是想,土城城楼上一站,满面都是风沙,军户越是多,练兵越是严,就离他那个泛舟湖上的愿望更近也似乎更远。
卫善心里却无比的安定,手里握着越来越多的东西,害怕就离得她越来越远,重回丹凤宫的那一天,她发着抖的害怕,连灯火都不敢看,再不曾想过,还有今天。
秦昭磨着她的耳朵叫她的名字,卫善哼哼着答应,两只胳膊环住她的脖子,眉目间春意未消,两人一挨得近了,秦昭便移唇过来,含着她一双软唇吸吮。
才刚分明已经纾解过一回,这么搂着就又想起来,手伸进她衣裳里揉搓,上下夹击,正吻得难分难解,抱着她要往书房内室的榻上去,卫善一双眼睛水汪汪的望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