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昭走之前,卫善还似上回送他去清江那样,给他预备了许多东西,好在晋州城去永宁县,比京城比清江要近得多,派人快马过去一天也就到了。
秦昭看她收拾了十来件夏衫,又是鞋子又是袜子,装满了只箱子,笑着摇摇头:“哪里用得了这许多东西,我是领兵去的,又不是去作月子。”
卫善一听作月子就想到了秦昱,掩口笑了起来,齐王在户部诸多挑剔,被这些官员的嘴一传,越是传越是难听,里头有那碎嘴的,便说齐王不是工干,譬如妇人受孩子,又受不得烟火气,又喝不了粗茶汤,秦昱头回办差就落下这样的名声,调了闲职,再想为自己正名可就难了。
秦昭这么打趣,卫善干脆拿让沉香取一块布来,替他裹了两件衣裳两双袜子,挑在他的剑上:“喏,你走罢。”嘴上虽这么说,心里却知道他去了边关不能摆排场,再怎么简便,这一箱衣裳总少不了,拍拍巴掌道:“先带这些,隔十日让王七给你些去。”
一拍手掌,便觉得手腕发酸,面上飞红,瞪他一眼,转身把预备着的药膏药丸都装进去,嘴里絮絮叨叨的:“小福子也没跟你出过宫,洗衣做饭只怕不成,还得挑个小厮跟着,最好是能再带上太医。”
秦昭把手上的书卷一搁,站起来走到卫善身边,从后头抱住她:“边陲日子过得苦,也比行军打仗的时候要好,我什么都不带,想把你给带上。”
几个丫头原在屋里忙碌,一听这话赶紧放下手里的东西,退到门外去,秦昭把下巴搁在卫善肩上,拿她当块蜜糖,想起夜里那双手来,就舍不得走,离得远了,还不如要如何想她。
两人坐到榻上,还没别离就先诉起离情来,卫善兴兴头头告诉他:“张太医说了,再有些日子,肚子里的孩子就会动了。”
秦昭两只手搭在她腹上,他驻军清江时,军营边便是民田,也有许多十四五岁便当了娘的,那会儿看只觉得寻常,轮到善儿,总觉得她都没长大,就要当娘了。
卫善整个身子靠在他身上,让秦昭给她揉手腕:“常夫人这两日就要去丝路,唐九伤还没好透,冯五又在吴地,我想让小顺子跟着去。”
秦昭两只手指揉着她腕子上的筋,吴三是要跟着永宁的,想把他就放在那儿,用自己人去管边军立军户的事,吴三跟了他许多年,也是到了独挡一面的时候,攒军功升等,比文臣升官要快得多,有个三五年就能把他升到将军衔。
冯五和唐九都是打听消息的人才,冯五似个商贩,唐九像个跑腿的小厮,武艺太弱,打仗是不成的,管理飞奴哨所倒还足够。
王七是几个人里功夫最高的,当护卫最得用,余下两个都留在云州,一时还真没有机灵又不打眼的人跟着,小顺子在京城里便替卫善打探消息,跟着商队走丝路年纪小些反而占便宜。
只是秦昭也没想到,她对这事儿这么上心:“你看着办便是。”安排的护卫兵丁都要脱去军服,身上一点痕迹都不带,常家常走丝路,这里头的门道懂得许多,更不敢在两国剑拔弩张的时候惹出事来。
两人就此商量定了,秦昭走了两日,卫善的胳膊才不酸了,把小顺子安排进了商队,跟着又叫来了韦夫人:“我的田庄都在业州京城,晋州本地反而没有,我想一想,这事儿还得问韦大人,你替我留意着,价钱都好商量。”
韦夫人是司仓夫人,这些事问她很问得着,她眼看着曹夫人风光,曹大人跟着秦昭进进出出,苦于自己没机会替卫善办事,今日叫她来,交待给她这么一桩事,她立时应下:“必然替王妃办得妥妥当当的,只不知王妃想要个多大的庄园。”
卫善手指头在桌上叩两下,那只火油钻被她嵌成了戒指戴在手上,晃得人眼儿都睁不开,韦夫人知道这是曹夫人引荐的常家献上来的,曹夫人因着这事儿,得了多少富户的吃请,满身的穿戴都不同了,门上一时比刘刺史家还热闹,又在打听搬家,要搬得离王府更近些。
韦夫人只怨自己见机得晚了,可到底还排在第二,卯足了劲儿要替卫善分忧,只听卫善犹疑道:“我们王爷喜欢秋围,田地庄园林场草场都成,有块自己的地,打围也更容易些,我不喜欢别人家的地方。”
有草场就能养骏马,石场养兵,马场养马,等到边关水土不易耕种,军户就养马匹,秦昭让她看着办,她就一定要办得好办得漂亮。
“那是自然的,王妃开口还有什么不好办的。”原来是样样都要沾一些,公主之尊,骄纵些也是寻常,韦夫人不住转着脑子,想起了潘家来:“倒有一家,晋地大半的林场草场都是潘家的,只是潘家…”
韦夫人一提潘字就去看卫善的脸色,见她面色如常,便知她还不知道潘家有意送女儿的事,自己先低了头笑一笑:“就怕王妃不喜潘家。”
“怎么?”卫善还真不知道,她怀着身子,这些事本来就是外间流传,秦昭都没答应,更不会有人嚼舌传到她耳朵里来。
潘家有个女儿生得美貌非常,又有一大注的嫁妆,十二岁起提亲的人差点儿踏破了门坎,潘家是生意人家,拿女儿当匣中明珠看待,一门心思要替她牵一门好姻缘。
潘家女才刚及笄,正碰上晋王就藩,潘家便打了这个主意,良娣良媛不敢肖想,份位再低些,总能以色谋个昭训位,只待女儿得宠,潘家便就此改换了头面,能再往上一步。
韦夫人吞吞吐吐,把这些事给说了,看见卫善面上隐隐带笑,跟着又道:“王爷去永宁县,正是潘家人通商路的地方。”
沉香哧笑一声:“可真是敢想。”士农工商,大业重农轻商,一改大夏末年的重商轻农习气,初立国时那四位儒,分职春夏秋冬四官的,都一并上奏,请正元帝重农业。世家与世家通婚,商人便与商人通婚,潘家却想通过献女走捷径。
卫善轻笑:“真有这想头,怎么不去科举参军,有个两代人也能换改门庭了。”先参军,凭着潘家的财力,很快就能升官,再去科举,经过两代也没人再会指谪出身不好了。
韦夫人不答话,卫善笑起来:“生意是生意,我可不管潘家打的什么主意,明岁秋末我要去草场林场围猎,到时还请韦夫人同去。”
韦夫人松一口气,回去便让下人给潘家递话,告诉潘家,王妃有意要买个草场,潘家很快就提了礼盒上门,愿意把靠近永宁那一片草场出让,只求韦夫人带话,见一见王妃。
作者有话要说:听闺密倒了一肚子的苦水
婆媳啦育儿啦巴拉巴拉巴
无法劝解,只能倾听
我现在是个苦哈哈的愫
身边养了娃的,都没有养猫狗的开心…
第237章 投奔
卫善唇角一扬, 草场确是她想要的, 越是想要, 就越是漫不经心,看了韦夫人一眼, 手腕上套的一对儿芙蓉石镯子轻碰,托着茶盏啜饮一口, 眉眼一挑便带着三分笑意:“潘家想办什么事儿?”
韦夫人挺直了腰, 她既来说项,自然是打听清楚了, 可被卫善这目光一看, 倒有些气虚,斟酌着道:“潘家是想和公主一同作生意。”
卫善看了韦夫人一眼, 韦夫人跟着道:“潘家想把在京城里的生意再做做大,可上头无人庇护,想借公主的名号用一用。”
卫善闻言便笑了:“我虽自幼长在宫中,可也不是全然不知外头事,潘家的名头还是听过的, 夏布皮裘人参都是潘家商号的好些, 隆盛兴在京城里可是几十年的老字号了。”
说得再直白些,大业军队还没要进京城,正元帝还没坐上龙椅, 潘家的商号就已经在京城里开张做生意了,要支摊子打开门吆喝,大小官员不知打点了多少, 几十年的老商号这会儿献殷勤,
“说是京城里西市走了水,烧了一千多户,隆盛兴里都是些皮毛夏布,哪里经得起火烤,门面库房都被烧了,说是亏了许多,想再开一条财路。”韦夫人哪里做过生意,也从来不曾去过京城,潘家人怎么在她面前说的,她便怎么学给卫善听。
卫善也一样没有做过生意,可京城却是住惯了的,东西二市临街那一面的是门面屋子,租金极高,西市因为开阔,比东市的屋价还更高些,是以京城商户都是租下民居当作仓房,根本就不一条街上。
若不是去岁京城雪灾,卫善着实看过些灾报,也分辨不出潘家说的谎话,他们这么想要搭上自己这条线,仅仅只是为了生意这么简单?
常夫人也是一样的巴结,可常家给的是一颗火油钻,宝石再贵也有价值,往后一年走一趟商路,卫善提供护卫保驾护航,拿两成利,那是有付出有回报。
如今潘家出手就是一个草场,草场一年得利多少?年年养护年年都有产出,凭空掉到手里,无本的买卖,可比常家那事儿要轻省得多了。
卫善看了韦夫人一眼,一面说一面笑:“你去告诉潘家,有话要么直说,要么就别说,在我这儿弄鬼,我眼睛里揉不得沙子。”
韦夫人被她笑得低了头,又疑心是卫善想得太多,商人嘛,哪一处不得打点,四时节礼是再不会少的,如今来了个王妃,出手就更得大方了。
韦夫人一走,卫善便把结香叫到身边,依旧还是旧时称呼:“我知道结香姐姐不爱到处打听话,可曾听见京城里有什么新鲜事吗?”
结香一年三百六十日都不得闲,跟在卫敬容的身边,处处都要操持,出来了反倒闲下来,这才到了晋地几日功夫,就已经给卫善肚里的孩子做了一身小衣裳了。
“我跟在娘娘身边,也听不着什么外头的消息,多是些宫中朝中的事,地动前一日,听说陛下要严查贪腐,说不许朝中大臣经商,却偏偏还有大臣的家奴管事在外做生意的,是与民争利。”结香想了许久,能记起来的都是些零碎事:“再有便是宋良娣的孩子差点儿没保住。”
卫善走时让椿龄时时来信,上一封才说到清明祭祀的事,这回的祭典是正元帝初献,京兆尹亚献,又恢复了祭典原来的仪程。
秦昱的失望就差写在脸上,秦昭不在京中,他便是最年长的皇子,还想按着秦显的旧例,晋献献酒,谁知正元帝这回又改了主意。
正元帝的举动让人无可揣摩,让那些个盯着清明祭典动脑筋的人一时安静下来,卫善看过信便对秦昭道:“难道姑父真想等着承吉承佑长大?”
正元帝差一点就是一个完美的君主了,推翻了大夏,打败了周师良李从仪,一手建立了大业,各地虽有积弊,也能算是百废俱兴,若是能把手上的权柄交接给太子,这辈子就算圆满了。
偏偏老天打破了这份圆满,想要维持就得把位子传给秦显的儿子,他若是真有这个想头,总会立皇太孙的,只是此时两个孩子都太小,无法分出谁优谁劣来。
卫善满意椿龄的信中把这些特意写了出来,留下她来到也算派了用场,她想也能想得到秦昱的脸色会有多么难看,她和秦昭上船的时候,礼部就已经在争议了。
一面是长子,一面是嫡子,若还按原来的旧例,齐王怎么都要排进去的,可上回终献的是雍王秦昰,这回还把他排在终献,陛下不知是否满意。正元帝一声令下,倒让礼部官员松一口气。
结香震后第三日上船出发,椿龄的信没有她这么快,卫善一听她说彻查官员贪腐一事,皱起眉头来,她想到了袁礼贤,难道他要出事?
让沉香取过信匣来,椿龄统共就写了两封信,把京城大小事务都囊括其中,包括袁礼贤把女儿袁妙之许配给了得意门生宋濂。
上辈子袁妙之未嫁,这才身入教坊,宋濂当了许多年的穷翰林,两辈子的爱好都给人写墓志铭,从未贪恋过权势,袁妙之能嫁给他,倒能安然了。
既然知道了消息,便预备些贺礼,远在晋地也给她添妆,此时一听正元帝要彻查官员贪腐,立时想到扣在袁礼贤身上那盆脏水,通敌卖国。
此时守在清江的可是卫平,卫善立时写信给秦昭,把自己的担忧都写在信中,问他可有接到京城的消息,王忠可曾送过信来。
卫善心中忐忑,怕哥哥受牵连,信才刚送出去,门上便来回报,说有人求见王爷,自称是王爷京城的旧友,看模样是个穷书生,一身青衣,说话斯文口齿伶俐,只是看着打扮寒酸,门上不敢放。
门上不识得,小福子却该识得,卫善叫小福子去瞧一眼,若果然是旧相识,便领进来,收拾一间客房,把人安置了,再送一封信给秦昭。
小福子没一会儿便去而复返,大夏天跑得一头是汗,进了屋子结结巴巴答不上话来,卫善盯了他一眼:“是谁便说,难道还能活见了鬼不成?”
“是旧友…是袁家的二公子。”小福子也就跟见了鬼差不多,认识确是认识的,要说是旧交也确是旧交,可他怎么也想不到,袁含之放着京里的翰林不当,跑到晋地来了。
“谁?”卫善手上捧了茶盏,红唇微张,惊异的看着小福子,还当自己听错了,小福子总不会看错,袁含之来干什么。
两句话还没说完,门上又来报,青霜和上官娘子回来了,她们俩是去迎接林文镜和叶凝的,这两人回来了,就是林先生也来了,正撞在一起。
小福子赶紧道:“先生和叶姑娘坐在轿子里,倒没人看见。”
卫善依旧着急,林先生目盲,光是这一条就已经足够扎人眼的,本来在晋地无人知道林文镜的名头,袁含之若是知道了,那袁礼贤就知道了,她急着坐起来,沉香赶紧扶了她。
“小福子去把人领进来,领到花厅去,就说王爷不在,我去见他。”跟着又吩咐沉香:“把林先生和叶姨带到后院竹楼里去,怎么安排你都知道了。”
卫善换了见客的衣裳,带着落琼几个去了花厅,袁含之没想到卫善来得这么快,嘴里塞了糕饼点心,差点儿噎住,灌下半碗茶,这才缓过来,红着脸给卫善行礼:“王妃安好。”
卫善从头打量他一眼,光身一个,连小厮书僮都没带,看着一脸饿相,才上的点心攒盒都吃了一半,给落琼递了个眼色:“王爷往边关去了,走的时候倒没说过袁二公子要来拜访他。”
隔开几步,袁含之看不清卫善的脸,只能看见眼前金红一片,听见她的声音脸上一红,他这哪里是有意拜会,实是逃出来的。
袁含之面上犹疑,说给秦昭听倒无妨,说给卫善听有些不好意思,便虚应了两声:“成日在京中无聊无趣的很,这才想出来游历。”
他说的一本正经,可空身连个包袱也没有,少年公子哥儿,知道外头的事,只怕比卫善还少些,卫善当即也不戳破他:“坐罢,今儿门上倒热闹,来了两拨客了。”
袁含之一脸茫然,卫善看他的脸色就知道他没看见青霜,自然也就没看见轿子里的林先生,心中大定,隔得这样近,他却没看见。
落琼送了食盒子来,一掀开盖儿满屋子都是鸡汤香味,袁含之肚子里头一阵响,卫善这下心中了然,这不是拜访旧友,是来投靠旧友了,笑一笑道:“我孕中怕饿,袁二公子也不是什么外人了,陪我一道吃碗馄饨罢。”
袁含之听见吃馄饨,满面挣扎神色,既觉得失礼,可又肚饿,几块点心填不住肚子,他本来就是逃出来的,身上的包袱钱财走了一半就没丢光了,本来想去龙门山的,实在没法子,这才转道晋地,起码在这儿还认识秦昭。
卫善才舀了一个,袁含之已经喝掉了半碗汤,卫善一看忍着笑意道:“外头这样暑热,跑一回确是出汗口渴,落琼再去上一碗汤来。”
一碗里也只有十来只馄饨,袁含之到底是七尺男儿,已经挨了两天没饿,要是今日再到不了晋州城,都不知道要在哪儿落宿,他舔舔嘴唇,把那一碗鸡汤全喝了。
卫善看他吃得急,清清喉咙:“王爷去边关巡视,总要十天半个月,不如就在王府落脚,等王爷回来再见。”
袁含之正是求之不得,连连点头,把碗往桌上一搁:“如此甚好。”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推文大家都喜欢
强势安利一波自己的
《丛林生活物语》
啊,我好想写末世文呀
第238章 逃婚
卫善把袁含之安排到王府前院的客房, 离内院最远的那个屋子, 那儿原来就是给幕僚预备的, 一左一右梅兰两个小院,唐九就在右边的小院里养伤, 让小福子引着他去,安排热水饭食, 再让唐九打听打听他是因着什么跑到晋地来了, 怎么会这么个狼狈相。
沉香把林先生也安置好了,后院竹屋是藏书之地, 寻常便少人去, 只留下一个粗使一个僮儿,又吩咐了下人把食水送到院门边, 由丫头僮儿担进去。
沉香也疑心袁含之怎么这会儿来了晋地:“莫不是,莫不是惹了官非?”
卫善先是一顿,跟着便笑了:“他一个书呆子,能惹出什么官非来,就是真的惹了官非, 也跑不出来, 在京城就被袁相打断了腿。”
她还曾想过是不是袁礼贤事发,跟着就摇头好笑,正元帝若是真的下定决心, 袁家就一个都跑不出来,就算能跑,袁二跑到晋地可不是自投罗网, 何况他也不是那等贪生怕死的人。
袁二和他爹可是半点不像,袁礼贤总是一付垂眉敛目的模样,要么就是耿介直言,要么就云山雾罩,袁二脸上却半点都藏不住心事,观其颜色,便知道他确是有难言之隐,跟袁家也有干系,却绝不是政事上的事。
上辈子袁家全家入了诏狱,从上到下就活下来一个袁含之,可见他有一把硬骨头,长兄袁慕之在狱中撞墙而死,虽是有保住清白名节的意思,可人死都死了,家里火种全灭,便再也无人能给袁相申冤昭雪。
袁含之活是活了下来,却双腿残疾,便是如此,还回到龙门山修书,为父亲兄长,为袁家一门留下清名来,这样的人,怎么会见要不妙自己逃跑呢。
若不是有这样的事,卫善也不会对他另眼相看,是心里敬佩他前世所为,这才愿意给他一点宽容,想想袁慕之对妻子不离不弃,谢家沾上了谋反案也没提过休妻,袁相这死要名声行事,倒给两个儿子竖起了个榜样。
卫善一路往后院去看林先生,沉香已经安排下热水饭食,卫善到时,叶凝从瓦罐里盛出鸡汤来,递到林文镜手里。
她们已经经年未见,叶凝样貌未改,依旧还是那身素衣,发上簪了一只木钗,一看见卫善便笑:“善儿都长大这么多了。”
此时再看卫善,眼眉已经脱去了父母的影子,只顾盼间有些相似,丫头紧紧跟在她身后,手里捧着小锦枕,看她坐下便往她腰上一垫。
叶凝看着便微微一笑:“恭喜善儿,你小叔叔这会儿正到处在寻母马,要养小马驹,给你肚里的孩子当见面礼呢。”
卫善一听,抿唇笑了,这么听起来,小叔叔到了业州,日子反而快活起来,叶凝替她倒了三清茶来,拉着她道:“咱们才刚要出来,你叔叔就接到了皇帝的任令,让他接替贺明达驻守边关。”
这事儿还没传信过来,卫善还不知道,她一时怔住了,想不明白正元帝是什么意思,先升了卫平的官儿,跟着又升了叔叔的官,这可不是虚衔,空给一个体面的名号,这可是手里有驻军的。
清江五六万人,营业边关的卫所也有三万在轮役,再加上秦昭手里的人手,给了这么多人,难道大位不是要给承吉承佑,而是当真要给秦昰的?要不然怎么这样抬起后族来,卫家就是秦昰最强大的外援了。
卫善一怔,叶凝便笑了:“你林叔叔说这是故布疑阵,叫你们以为这大位是要传给秦昰,让你们卫家人替他卖命。”
卫善听了反而松一口气,这才像是正元帝的行事,手里有人比手里没人强,营州之外就是盐湖城胡汉商市,真的在那儿驻守,倒能引入胡马,不必用潘家的人了。
她翘着嘴角微微笑,看叶凝面有倦色,知道林先生自受过重创身体便一直不好,一路全靠叶凝照顾,立即起身:“一路舟车劳顿,我便不叨扰了,叶姨歇着罢。”说着又让沉香吩咐典膳给这院中预备些精致吃食,再担来热水,派两个小丫头侍候叶凝洗漱。
卫善出了小院,她这一日都没歇过,沉香扶着她回到屋中,人往榻上一挨,初晴开了小匣子,从里头取出只象牙柄玉石滚珠替她松腿。
大热天里走两圈,出了一身汗,冰盆不能搁在身边,摁在罩门边小丫头打扇子送凉风进来,黑袍将军缩在冰盆边,任谁走过都不肯动。
兰舟奉上玫瑰蜜调的汤,里头搁了三两颗冰珠取些凉意,他们从京城来时就已经过了采冰的时节,府里用的冰都是常家潘家聂家几家大商户送来的。
卫善饮了一口,这才觉得身上舒畅,叹息一声把碗搁在桌边,一天给秦昭送去三封信,也不知道驻军的人瞧见了,会说些什么。
小丫头们拿着竹杆粘知了,屋里一静,卫善就又想睡,脑子木木的,沉香替她揉着额角,才刚安闲下来一刻,唐九就已经让小福子传话,说已经打听出来袁含之为何离京了。
小福子立在罩门外,卫善一听禀报便睁开眼,隔着水晶帘问他:“是因着什么?”卫善知道唐九机灵,可没想到才过了这么半日,还没用晚膳的时候,就套出了袁含之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