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晖愣愣的看着咒尸,说:“怪不得,我早该想到的……”
“想到啥?”
“央金平措会易容。”周晖说:“他把尸体易容成自己的样子,不论谁看见都会以为他已经死了。然后他既知道特别处的种种秘辛,又有一个死人的身份作为掩护,便能在不引发任何疑心的情况下,轻易顶替其他内部人员的身份……怪不得这么久以来,都没有人对‘于靖忠’的言行产生任何怀疑。”
张顺迟疑道:“但……你就这么认定我看到的是假于副了?方片儿说央金平措跟他一起在北京下的飞机啊!”
“这个冒名顶替的计划一定早就开始了。对方借我出京的机会,用央金平措调换了于靖忠,然后把另一人易容成央金平措放到H市,这样就算有人注意到‘于靖忠’的表现和平时有细微差异,也不会往冒名顶替这方面想;等到回北京后,假冒的央金平措没有利用价值了,这种事情当然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因此第五组的人杀了假冒的央金平措,制成咒尸放在这里,让所有人都以为央金副组长已经死了。”
周晖顿了顿,道:“我一回到北京,发现于靖忠竟然派人暗杀方片儿,就觉得老于不太对劲。我跟你哥商量好让他暗中调查,也是防患于未然的意思。为了解释你哥的突然离开,老子还硬往自己头上扣了个绿帽子,说他跟我吵架赌气找梵罗去了——我擦,老子头顶上简直都绿成一片呼伦贝尔大草原了,以后怎么见人哪。”
张顺还妄想挣扎:“等等,等等,你们国安假冒一个人这么容易?就算长得一样,于靖忠这么复杂的背景也根本瞒不住人吧!”
周晖不答反问:“你知道为什么我信任你?”
“不是因为我靠得住吗?”张顺傻眼了。
“屁,小屁孩,你靠得住母猪都上树了。”周晖特别残忍的道:“正是因为于靖忠这样的身份都能被轻易顶替,才说明这件事背后的水非常深,肯定有一股手眼通天、地位极高的势力在操纵整个过程,不知道有多少人已经被拉下了水——而你作为一个外来户,背景清白智商低,更重要的是没有任何拉拢价值,所以才值得信任,懂?!”
“……”张顺遭到这么惨重的打击,却没有反唇相讥,也没有抄起板凳腿给周晖来个满脸桃花开;他愣愣的站在那里,嘴唇发抖,脸色煞白。
“周……周晖,”他颤抖道,“你看这些人绕……绕那么大一圈子,是……是想干什么呢?”
周晖不耐烦道:“我怎么知道,老子还在想呢。你怎么了?”
张顺望向他,哆哆嗦嗦卷起袖子,露出胳膊上的一块OK绷:“那个假……假的于靖忠,今天说要救颜兰玉,抽了我一管子血……”
房间里一片静寂,周晖死死盯着张二少的胳膊,仿佛那胳膊突然变成了一块又红又香的东坡肘。
“小舅子,”半晌他特别深情的道,“要不是看在你哥的面子上,我现在就想把你的肠子从喉咙里掏出来。”
·
军委内部医院,ICU监护大厅。
楚河一步踏出,风刃狂卷,在袍袖翻飞中将银色长枪重重顿在地面上,喝道:“五组神完天司何在?!”
这一声如利刃破风,激起千万道震荡,几个勉强爬起来的组员耳朵瞬间爆出血花,惨叫着倒在了地上。
“到底……到底是凤四组长,这就是传说中的天道法相吗?”巴格纳嘴角流血,气息奄奄的靠在墙角一台垮塌了的离心机前,一说话便咳出带血的唾沫,“不过,就算你今天把我们全都弄死也没用,第五组早就……”
“为什么?”楚河打断他道。
巴格纳一愣,随即咳着血大笑起来:“为什么,你怎能理解我们的为什么?为什么周老大那样随心所欲游戏人间的人,却能代表至高无上的天道?为什么你们这些沾染红尘,毫无向佛之心的人,却能成百上千年的活着,还能吸引那么多信众追随你们?!”
“杀生!淫邪!妄语!贪图逸乐!你们既然选择了在尘世中享受这些肮脏的快乐,为什么还能享有天道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永世长存的生命?!这世道既然这么不公,就该有人出来改变这一切,你竟然还有脸问为什么!”
楚河默然半晌,说:“但你们怎么知道……你们藏密黄教,就是真正的佛道呢?”
巴格纳刀尖戳地,猛然借力起身,怒道:“我等诚心供奉诸佛菩萨身口意之三密金刚,以无上瑜伽续为信条,并不承认你们的地位。你们所有的一切都来自于恶魔,这些孽债总是要归还的,有什么不对的吗?”
“……”楚河不易察觉的叹了口气,小声道:“又一个买了天道虚假安利的……”
“你不是要见我们组长吗?对我们你还能讲究那虚伪的不杀生,”巴格纳以刀锋指向楚河身后,冷笑问:“如果对上神完天司,你还有那种自信吗?”
——楚河回过头。
一个穿藏青色法袍的少年,静静的站在监护大厅门口,几乎与黑暗的背景融为一体。
他手持金刚降魔杵,笑佛、怒佛、骂佛三位一体,各色细碎的五彩宝石镶嵌在法杖之上,反射出绚丽而奇诡的光芒。
“……天司,”楚河眯起眼睛问,“连你也参与到这种事情里来了?”
神完天司脸色木然,下一秒飞身而上,如鬼魅般来到楚河眼前,闪电般一杖凌空挥向他脖颈!
楚河疾步退后,横枪格挡,在“当!”一声几乎将人耳膜震破的巨响中,降魔杵与长枪相交,溅起大片四溅的火光!
一般金刚杵的长度分为五指、八指、二十指,但第五组长神完天司的降魔杵后又连接法杖,几乎和凤凰长枪等长。与材质轻而锋利的长枪不同,降魔杵的重量极其可观,使用起来势大力沉,挥舞时便卷起骇人的旋风,十下之内便将楚河逼到了墙角。
楚河拧身避开迎面而来的劲风,只听“呼!”一声尖响,降魔杵贴着他头发砸到墙面,瞬间便在墙壁上劈出了一道两米多长的深坑!
楚河怒道:“老五!”
他反手一枪将神完天司抵得摔出去,紧接着箭步而上,枪尖刺向少年的咽喉——然而寒光之下,神完天司却根本没有躲避,枪头瞬间映出他木然怔愣的面孔。
楚河瞳孔瞬间张大,不可思议道:“……你们把自己的组长做成了傀儡?!”
下一秒,神完天司伸手抓住枪尖,不闪不避,也不顾自己掌心瞬间燃起的火苗,一杖把楚河打得向后飞去!
砰的一声重响,楚河撞到墙壁又反弹回来,电光石火间反手长枪横扫,“铿锵!”一声震得地面摇动,瞬间挡住神完天司刺来的法杖!
神完天司刚才空手套白刃,半边手臂已经被烧得焦黑,但脸色一点都没有变化,仿佛感觉不到任何痛苦。楚河喘息着皱起眉,只听巴格纳在身后不远处断断续续冷笑道:“我们既然敢做出这样的事,身后肯定是有强大依仗的……天道不公,我们当然会转去找能给我们公平的人。按你们的话说,神完组长与我们‘道不同不相为谋’,这就是他最终的下场。”
——转去找能给我们公平的人?
楚河心里闪过一丝疑惑,紧接着手腕猛然发力,把神完天司压得退后数步,紧接着一枪横扫他胸膛,当即把他打得口鼻喷血飞了出去。
但下一秒,神完天司又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胸骨奇怪的塌陷着,将降魔杵“咚!”一声剁向地面。
——既然发现对方是被控制的,楚河便不能再下太重的手,然而神完天司却是毫无顾忌的。降魔杵落地瞬间,黑风以法杖为圆心,刹那间席卷所有空间,凶猛的风刃像上百道闪电一样,眨眼间在楚河身上割出了十数道血痕!
楚河闪身飞退,只见衣襟、袖口、腰身上都被割裂,鲜血在地上洒出好几道长长的痕迹。他撑住墙喘了口气,刹那间却只见神完天司又是一杖落地,在风刃从四面八方劈来的同时,整个人也凌空飞来。
他藏青色的法袍在风中卷起,犹如无声无息的凶禽,沉重的降魔杵瞬间就砸到了面前!
楚河暴怒,一把抓起长枪——银白色的枪身上迅速燃起青色火焰,高温将他身后的墙壁都烤得噼啪爆裂,在空中划过一道极度绚丽的扇形光芒,重重的劈到了神完天司身上!
——砰!
这一击本来是瞄准了神完天司的手臂,这样就算砸实了,也不过是断一只手,不会有生命危险。但千钧一发之际神完天司缩身避让,反而把自己的肩膀迎了上去,整个肩膀骨立刻发出咔的断裂声。
骨头折断的声音简直清脆得让人头皮发麻,但他像是毫无痛觉一样,抬手就抓住了燃烧着熊熊烈火的枪身。
楚河厉声道:“老五!放手!”
话音未落轰的一声,他整条手臂都焦了。与此同时,不远处的巴格纳从怀里掏出一包东西,飞快的向他们扔过来:“接着!”
神完天司抬手抓住,楚河定睛一看,面色微变——
只见那赫然是一小包血。
神完天司将血袋咬破,喷在降魔杵上,滋的一声团团电流顺着金刚法杖盘旋直上,犹如身披雷电的长龙,在三佛一体的法杖顶端爆发出炫目的白光。
楚河愕然道:“——佛血?!”
在那千钧一发之际,楚河想抽身后退,但凤凰长枪还被神完天司焦黑的手死死抓着;他当机立断放开长枪,然而一切都来不及了。
降魔杵当空横扫,一杖砸在楚河侧腰,当即把他整个人如炮弹般撞飞了出去!
——轰!
楚河将整面墙壁洞穿,却连顿都没顿一下,直飞出去又撞塌了两三堵墙,最终才在惊天动地的巨响中倒在了坍塌的碎石里。
“……”足足好几秒的时间里他几乎都不能动,耳朵嗡嗡作响,听不见任何声音。他的视线无比模糊,鲜血顺着额角流淌下来,在下巴汇聚滴落,浸透了破碎的雪白衣襟。
“真不愧是以美貌著称的凤四组长……”朦胧中他看见巴格纳走到面前,冷冷道:“在这么狼狈的情况下,都能令人产生这种感叹……真是可惜啊。”
楚河用力闭上眼睛,过了好几秒才睁开,涣散的视线终于勉强聚焦在烟尘弥漫的天花板上。
“这么珍贵的佛血,本来全部都要用在最终目的上,可惜现在只能先用掉一半了。”巴格纳顿了顿,又道:“——不过无所谓,很快就会有更多的佛血,来帮助我们达成最后的目标。”
他蹲下身,冷笑道:“这么值得纪念的一刻,您有什么想法呢?”
“……”楚河咽下喉咙里涌上来的血,嘶哑道:“我在想……我们家张顺真是实力坑哥的典范,我早该想到的……”
从巴格纳的表情上看他肯定没听懂这话是什么意思,不过都已经不重要了。他冷笑一声起身退开,只见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紧接着就只见神完天司抓着降魔杵一步步走来。
他半边身体都已经焦了,眼睛里流出黑血,胸骨塌陷了一半。走近后他以一个非常畸形的姿态站定,如死神般举起金刚杖,高高向楚河迎面砸来——
下一秒楚河抬手,抽出发带。
长发瞬间垂落,与此同时发带在光芒中变成巨大的纯青色长弓;楚河拉弓搭箭瞄准,沙哑道:“——醒醒吧,天司。”
说完箭锋如流星划破长空,刹那间把神完天司带得横飞出去,“轰——!”一声重重钉在了天花板上!
地板剧烈的震动中楚河直直喷出一口血,有那么好几秒他几乎失去了意识,长弓脱手摔到在了地上。
——在神智混乱间,许多久远的记忆突然涌上脑海,如涨潮般吞噬了他所有的意识。他想起上千年前最后一次使用这把长弓时的情景,那是神魔大战的九天战场,他站在城楼上,拉弓搭箭瞄准了高空中疾速袭来的魔族战将,然而射出的整整十一珠连环箭都被对方精妙绝伦的避了过去。
最后一箭还在弓上时,那个人凌空而来,带着血气的手如铁钳般一把抓住箭头。
他还没来得及拔刀,却只见那个人单膝半跪下来,面孔英俊至极,眼底闪动着慑人的寒光:“请您别动……”
“我不是来打仗,我是来向您求婚的。”
“……周晖,” 恍惚间楚河想,“再不来的话,你特么真得给孩子找个后妈了……”

第22章 国安动荡篇 · 真相大白

军委医院,地下四层。
病房里灯火通明,各种昂贵先进的医疗仪器环绕病床,而所有数据都显示出病榻上那个人的生命迹象已经非常的垂危了。
——那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双眼紧闭,眼袋明显,整张脸如干枯的树皮般挂下来,看上去甚至有一点可怕。如果把他头发染黑,穿上正装,再打扮精神一点的话,全国应该有很多人都能认出这张经常出现在新闻联播上的面孔;然而现在形如枯槁的躺在病床上,也不过是个可悲的将死之人罢了。
于靖忠面色阴沉的站在病床边,一个主治大夫模样的人走过来,摘下口罩对他摇了摇头。
“情况非常不乐观。刚才从楼上ICU紧急撤离时,动作太快了,对病况造成了很大的危害……”
于靖忠不由咬牙切齿:“不是说凤四去地狱道找魔尊梵罗了吗,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医院里,还直接就找到了ICU监护室?!”
主治大夫不敢答言,只听病房角落里一个嘶哑难听的声音传来:“那是周晖设下的障眼法,央金副组长。凤四组长自从因孔雀明王摩诃之事和我们魔尊殿下反目之后,就一直没有踏足过 ‘四恶道’……周晖放出凤四组长离开的消息,只是为了转移你们的注意力罢了。”
“于靖忠”回过头,只见角落里站着四个异常瘦长的人影,从头到脚裹在厚厚的灰袍里,连脸都隐藏在巨大的兜帽中,只能看到每个人都提着一只足有灯笼大的纯金铃铛,袍袖下露出的手都呈现出一种皱巴巴的灰白色质地。
为首那个说话的人似乎是笑了一下,道:“魔尊殿下得知这个消息后也非常惊奇,但搜查过九天十地四恶道后,并没有发现凤凰出现的痕迹……真可惜,我们魔尊大人一直很想正经的迎娶凤四组长呢。”
央金平措嘴角干巴巴的抽了一下,隔着人皮面具出现在于靖忠的脸上,看上去颇为怪异。
“第五组挡不住凤四。你们好不容易制服神完天司,把他做成傀儡,但现在连这张王牌都赔进去了……都说凤四组长是个养了几百年都没缓过来的重伤患,现在看来还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怎么办?”
灰衣人淡淡道:“不用着急——”
话音刚落,突然病床上那个老人爆发出一阵哮喘,身体几乎弓了起来,在呼吸面罩下喷出大口大口的血。病房里顿时兵荒马乱,主任医师带着几个人冲上去抢救,所有仪器同时打亮,发出刺耳的警报声。
“佛血!把佛血拿来!”主任嘶声尖叫,随即从狂奔而来的医生手上夺过血袋,将里面混杂着一丝丝金色的血液抽取,注射,几秒钟后全部进入老者的颈动脉。老人又剧烈的喘息了一会,但幅度已经明显减轻了。片刻后他慢慢安静下来,生命指数恢复到一定程度,仪器停止了尖鸣。
“这,这是最后一份佛血了,”主任医师擦了把汗,绝望道:“有一半佛血被你们拿去楼上对付凤四组长了,现在这点分量不够,远远不够……”
央金平措咬牙道:“不是说于靖忠那个小情人从日本带来的东西也是圣物吗?有没有续命的功效?!”
灰衣人刚想说什么,突然病房门被敲了两下,随即打开了。一个手下疾步走进,俯在央金平措耳边轻声道:“副组长,不好了,凤四组长出手夺了所有人的一魂二魄,第五组全军覆灭……”
央金平措面色剧变:“你说什么?!”
病房里一片静寂,空气紧张得几乎要崩裂开来。
就在这窒息般的气氛里,突然只听灰衣人冷笑一声:“没有关系,凤凰明王交给我们。”
四个灰衣人同时转身走向门口,灯光下可以看见,他们的身躯都散发出极其不易察觉的气体,看上去就像笼罩在淡淡的黑色烟雾里一样。随着他们走过,地面上留下一个个潮湿的漆黑脚印,然而暴露在空气中很快就变干,只剩下一层沙砾般薄薄的灰色颗粒。
“——你们有多少把握?”央金平措在身后扬声道。
“只是一具强弩之末的人身而已,没有任何可怕的……”灰衣人头都不回,很快隐没在了昏暗的医院地下室走廊尽头,“……就算把凤凰明王进献给魔尊大人,应该也没什么难度吧。”
·
随着灰衣人离开,病房里弥漫不去的腐朽气息仿佛也被空气冲散了不少。
央金平措深吸了一口气,回头看看难掩忧虑的医生和病床上行将就木的老者,医疗仪器滴滴的声音似乎让他特别的烦躁。他习惯性想摸烟,手伸到一半又停住了。
他回过头,对手下吩咐:“把颜兰玉带来。”
手下点头领命而去,过了一会从门外推进来一架轮椅。人事不省的颜兰玉被放置在轮椅上,头歪着,发梢垂落在眼梢边,脸色看上去有种透明的白。
央金平措冷冷的看着,说:“把他弄醒。”
手下一手按在颜兰玉头上某个穴道的位置,下死力一捏。然而这平时连死人都能痛醒的手段这次却没有用,手下又更狠的按了两三次,颜兰玉终于抽搐了一下,缓慢的睁开眼睛。
央金平措居高临下看着他,问:“醒了?”
“……”颜兰玉靠在椅背上,因为剧痛不断倒气,半晌才把血沫从气管里咳出来,勉强恢复了呼吸。
“……你……你是谁?”他断断续续问。
“我是于靖忠啊,”央金平措笑了笑,问:“怎么这么问?”
“你不是……你是谁?于靖忠在哪里?”
央金平措脸上的笑容消失了。他盯着颜兰玉憔悴的脸,半晌问:“所有人都没认出来,连周晖都只是疑惑而已,只有你第一眼见到我就不对劲。我是怎么暴露的?还是说,真是睡过的感情就不一样,是不是正牌货你一眼就能认出来?”
颜兰玉干裂失血的唇角勾了勾,那笑容中竟然透出一丝狡黠:“没有,没有睡过。”他说,“我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别拿我来侮辱于靖忠。”
央金平措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错误犯在了哪里。
他忍不住重重捶了下墙面——那确实是唯一的一个,然而又非常致命的错误。
“原来如此,于靖忠那家伙……”他咬牙切齿道,眼角突然瞥见少年脸上微微有点自得的笑容。
这个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断气的少年,被拘禁折磨了这么多天后,竟然还保持着这种心气,还能在针锋相对中占据这样的上风,说明他现在真的已经无所畏惧了,他什么都不怕。
——颜兰玉这样的人,当他视死如归的时候,是真的没有弱点的。
央金平措知道情况不能这样下去,他必须把主动权拿回来。
“来做个交易吧,”他吸了口气,问道:“你知道为什么所有人都表现出一副于靖忠和你可以旧梦重温的样子吗?”
“……”
“因为于靖忠是这么表现的,”他不待颜兰玉回答,便继续道:“因为他的表现让很多人觉得,你们之间确实是有一些往事的——当年于靖忠潜入日本密宗门执行任务失败,和同伴一起被生擒,是你偷偷把他放走才救了他们的命。如果我们高层掌握的情报没错的话,你从小在密宗门长大,是掌门的小姓对吧?你这样的人肯冒着生命危险放他走,是非常不合常理的,于靖忠不想出个理由来的话,根本没办法解释这件事情。”
颜兰玉闭上眼睛,那是根本不想再听下去的意思,但央金没有住口,声音冷静得甚至有点残忍:“其实于靖忠应该可以想出其他的借口,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偏偏选择了这个。按理说这个理由并不能让他很有面子,所以我想,这个理由应该是他潜意识的反应才对,也许他本心里确实是这么希望的也说不定……”
少年动了一下,偏过头去。
泪水一点点渗出他紧闭的眼睫,顺着苍白憔悴的脸颊,无声无息的落了下来。
“来做个交易吧,我要求得不多。你年纪还这么小,最后的一件事情,算是我对你的一点补偿。”
央金平措向后指指病床,说:“这个人是我们的头,我们现在要不惜一切代价维持他的生命,确保我们这个派系的权力能完整的过渡下去。相田义说你是日本阴阳道最有天赋的新生代之一,你能看看还有什么办法吗?如果你能做点什么的话,我就让你最后再见于靖忠一面……是的,他还没有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