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以,这三日的时间,他一定会给他。
孟长夜也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见秦沛原本担忧的神色渐渐地散去了,他这才放了心,看来王爷心中已经有了打算了。
……
璇玑在华妃的宫里坐着说话,原是想要起身走了,刘嬷嬷却进来说,外头下起雨来了,还大得很。
华妃开了口道:“既是如此,公主便再留片刻,待雨小了再走不迟。”
璇玑无奈,只能应下。
这段日子,面前女子是比往常更加的憔悴不堪了。遣退了众人,独她二人坐着,鎏金掐丝的香炉内,熏香袅袅地飘出来,盈满了一室。
华妃像是低低一叹:“如今本宫这祥屏宫可是冷清的很,也只公主愿意来了。”面前的这个女子,华妃时至今日也依然不敢确定究竟是敌是友。
要说她也想做皇上的妃子,那一定不会是站在她这一边的。可是,自从她们认识以来,璇玑却又没有做过任何对不起自己的事,当初帮她出冷宫的也是她,如今她能坐上华妃的位子,也全靠了璇玑。华妃心里是不明的,是以,也不敢轻举妄动。
璇玑想她也不知道前朝发生的事,便笑着道:“娘娘也不必伤感,听闻这段日子,皇上也没往别的宫里去。都是因为政务繁忙。”
听她提及,华妃的眉心微拧,压低了声音道:“说起这个,本宫也发现了。你说到底发生什么大事了?这一个月来,皇上都不曾去探小皇子,那可是以往从来没有过的事。”
这件事自然不好告诉她,将手中的茶杯搁下,帕子轻轻擦拭过嘴角,璇玑才开口:“这个娘娘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恰到好处地将自己鄢姜人的身份给推了出去,华妃听之有理,倒是也不再追问。
璇玑瞧得出,华妃还是担心的,如今她没有子嗣,日后也不可能有子嗣,比起后宫其他的女子来说,她要记挂的事情倒是没有那么多。薄奚珩好,她才可以好。这点,她很清楚。
外头的雨小了一些,璇玑便起身告辞。
行至门口,闻得身后女子也起了身,她忽而开口:“其实本宫现在想想,倒是挺羡慕表姐的。”
一句话,叫璇玑的收住了脚步,回眸,见她惨淡一笑:“她虽死的早,可她到死都得尽皇上的宠爱。”短短的话,夹杂着深深的不甘与嫉妒,璇玑都听得出来。
她没有说话,依旧只转身出来。
思昀给她打了伞,来的时候就没有乘轿,宫女在边上问着要不要备轿,她却摇头。抬眸处,阴霾的天空下,有的不过是朦胧的雨帘。远处,还有宫人匆匆而过的身影,璇玑只与思昀缓步走着。
这天说来也奇怪,才小下去的雨,隔了会儿竟又无端端地大起来。思昀有些吃惊,偌大的雨点砸在伞面上发出了令人心悸的声响,她拼命地将雨伞撑在璇玑的头顶,可依旧挡不住那么大的雨势,璇玑的肩头还是有些湿了。她朝身侧的宫女看了看,秀眉微蹙,因为将伞都撑了过来,思昀几乎整个人都湿透了。
抬手,将雨伞推了些过去。思昀惶恐地摇头:“公主可使不得啊!”夏大人走的时候,特意嘱咐她的,公主的身子弱,经不起折腾,这万一要是病了,她真是罪人了!
璇玑轻叹一声,抬眸时,瞧见慧玉宫就在眼前。当下也没有多想,抬步往前,一面道:“先避雨吧。”
思昀瞧见是慧玉宫,有些迟疑,那些有关慧玉宫不吉利的传言,她也听了不少。但是瞧见主子已经抬步往前,她也不好说什么,只能跟上去。
如果慧玉宫里,早已空了。
璇玑进去时,竟仿佛还想起那时候,岚儿迎出来时的样子。略低下头,她不免想要笑。
大厅的门也被关上了,她二人站在前面,这里已经淋不到雨。思昀将雨伞搁在一旁,伸手拂了拂璇玑的衣衫,她一侧的肩头湿了,渗进来,是冰冰的凉意。
思昀有些担忧,皱眉道:“公主先在这里等等,奴婢去叫人抬了轿子来。”
“思昀。”她拉住她,“不碍事。”
只是不想让她出去,她还记得那一次,她在雨中来回跑了两趟,然后就病了。真难受啊,宫女也是人,宫女也不是铁打的。
她那时候,因为有卓年在暗中帮她,让岚儿给她送药。
如今她站在这里,整个慧玉宫冷清得只剩下铺天盖地的雨声,终究不过是,不堪回首啊。
思昀心头感动,扶她过一侧的凭栏处坐了,靠在门边的伞下已经歪歪扭扭地流淌了一地的雨水。思昀轻声问着她冷不冷,璇玑没有答话,颔首怔怔地望着外面的天空。
方才在祥屏宫的时候,华妃还说羡慕慧妃,羡慕她得尽了皇帝的宠爱。此刻璇玑却笑不出来,心头弥漫着的,是无尽的悲哀。华妃怎会知道慧妃的痛苦?
他不是慧妃,他是卓年啊。
而薄奚珩,他对他的宠爱也不尽然都是真情的。她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知道卓年是别人的细作的,单是他最后对卓年所做的一切,就能让璇玑异常的愤怒。
郎心似铁,在他的身上,也不过是体现了那冰山一角。
对庆陵王一脉,对傅家,对卓年,还有当年的她,他哪一次手软过?
指尖微微一颤,手中的帕子被风从指缝间吹走,她这才吃了一惊。思昀轻叫了声“呀”,忙追过去捡。
璇玑才欲起身,忽而像是听见身后有人,她猛地回眸,瞧见那人影飞快地闪进了拐角,而她却看见了那宫女衣衫的一角。思昀捡了帕子回身的时候,见她转身朝另一侧去了。她有些吃惊,忙追上去:“公主!”
璇玑脚下的步子飞快,她大声喝道:“站住!”
转过去,果然见是一个小宫女,她正转身要跑,听得身后之人已经跟过来,匆匆回身跪下了,整个人有些颤抖,一句话都不敢说。
璇玑怔怔地瞧着,如今这慧玉宫里早没人了,怎的会有宫女出现在这里?莫不是也是来躲雨的?
可是这个想法,在她瞧见那宫女的鞋子时就否定了。她与思昀是下了雨才进来的,她们的鞋底都湿了,而这个小宫女的鞋子却很干净,走过的地方也没有任何脚印。
思昀将帕子递给璇玑,才上前道:“见了公主还不行礼么?”
底下的宫女却像是猛地吃了一惊,抬眸朝璇玑瞧了一眼,讶然道:“原来是兴平公主!奴婢参见公主!”她方才只看见有人就想调头跑,却不想居然是公主。
璇玑越发觉得奇怪,上前一步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宫女依旧跪在地上,小声道:“奴婢以前是伺候慧妃娘娘的,娘娘仁厚,待奴婢也好。娘娘走后,慧玉宫再也没有人来,奴婢隔段时间,会来这里悄悄打扫。想着娘娘若是回来,看见干干净净的才好。”
她的一句“回来”说得思昀脸色一变,鬼魂之类的,最是忌讳了。亏得这小宫女还这般口没遮拦。
璇玑心头一动,她的执着叫她觉得感动。只是,卓年若真的在天有灵,也一定不会回来这个地方的。这里带给他的苦难太多了,她只希望他走过这一世,下一世千万不要再入宫。
低低一叹:“也不枉你们娘娘待你好。”卓年虽为了她做了那么多的事情,可她知道,他的心底一直很善良。否则,不会因为刘昭仪的事情难过,否则,不会因为手软而放过当年的华妃。
宫女的眼睛有些红,她抬眸看了看璇玑,像是鼓起了勇气开口:“公主,其实…其实我们娘娘有句话要奴婢带给您。”
惊愕地看着底下之人,璇玑的脸色微微变了,她几乎是本能地瞧了眼四周,这里周围除了一侧的墙壁,都已经算是空旷,也不知道有人躲在别处偷听。她稳了稳心神,也不问究竟是什么话,只问:“那为何时隔那么久,你才告诉本宫?”
宫女以为她生气了,有些惶恐地低下头去:“那时候公主回了鄢姜,是娘娘交代的,等公主回来,若是得空来慧玉宫,才让奴婢告诉你。娘娘说,奴婢不能过公主那边去。”
不能过她那边去…
璇玑怎会不明白卓年的苦心?他在的时候,几次三番阻止她来慧玉宫看他,他到死都不想与她扯上任何的关系,是以,他才会这样交代这个宫女。
心开始有些激动,她相信了,相信那真的是卓念要她带的话。
深吸了口气,试图使自己的话语听得来更加平静一些:“你们娘娘说什么?”
听她并没有生气,宫女才言:“娘娘说,若公主来,就让奴婢转告,说今年盲年(注1),在民间好多人都不会选择在今年成婚的。”这句话,她记得很清明,慧妃娘娘就是这样说的。
思昀皱眉看着璇玑,她不懂那话里的意思。
璇玑的眼睛一红,猛地转身朝着外面依旧下着雨的院落。“盲年”不婚在民间确实是有的,但是宫中自由宫中规矩,薄奚珩是不会在乎这个的。卓年说这句话,不过是想告诫她,要她想方设法将婚期延后,因为他知道,用不了多久,会有人起兵谋反。届时,怕皇帝的宝座不稳,倘若她真的嫁给薄奚珩,势必会牵扯进去。
她也并不想嫁,没有卓年的话,她依旧也会想了法子去拖延。只是卓年的话,更让她深信从她要走的那一刻开始,卓年便已经计划好了一切。在她不在的时候死去,替她免去了不必要的伪装。只可惜薄奚珩却给他看了一个假象,深吸了口气,好在她的介入,也不会让卓年做的那些事化为泡影。
外头的雨依旧下着,长廊上的三人都安静地待着,谁都没有再说一句话。
此刻的御书房内,佟寅小心地关进了门窗,一侧香炉内的熏香燃尽了,他忙命人重新取了新的来。
御案早已换了新的,皇帝坐在前面,手执着一本折子怔怔地看着。如今各地兵荒马乱,早朝的时候他亦是看得出朝中大臣已经有些恐慌了。
所有的王爷都站住来指责他的残暴,只晋玄王一直按兵不动。皇帝皱了眉,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有些想不通。
外头,有人匆匆跑上前的声音,皇帝的眼眸一抬,见韩青一身铠甲冲进来。走过的地方是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他的铠甲上面,甚至还在不断地滴着水。
皇帝像是猛地意识到有不好的事发生,倏然起了身。
韩青已经单膝跪下,开口道:“启禀皇上,探子来报,说各位王爷遭遇了刺客,晋玄王重伤,其余的王爷都或多或少地受了轻伤。”
“刺客?”皇帝的眸光一沉,又是这种把戏,他难道会不知道那不过是襄桓王想要激发各位王爷谋反的斗志而自导自演的把戏罢了!他冷冷地看着韩青,启唇道,“又全推在朕的头上了?”
韩青面色一变,咬牙道了句“是”。
皇帝冷笑出声,看来这一次,襄桓王是要与自己对抗到底了!让晋玄王重伤,一来是让他的那些兄弟越发地恨他,二来除掉晋玄王,省得到时候再反过来与他抢皇位。他不得不说襄桓王这步棋算计得真好。
“皇上,我们现在怎么办?”韩青小心翼翼地问。
如此明目张胆的嫁祸早已让皇帝明白一切,说他冤枉绪宁王不过是一个出兵的借口,那认定是事实不管怎么样都不会改变。正如庆陵王栽在他手中的时候一样,由不得他喊冤狡辩!
皇帝负手缄默片刻,才言:“调集兵马,先拿下襄桓王再说。”
韩青应了声,匆忙回身下去。
……
晋玄王府邸,大夫们进进出出个不停。秦沛等人焦急地等候在房外,孟长夜手执着长剑,整张脸是骇人的铁青之色。
有人进来,朝秦沛道:“大人,襄桓王亲自来了。”
秦沛这才动了容,朝孟长夜看了一眼,才起身出去。
外头的大厅内,秦沛老远就看见了襄桓王风尘仆仆的样子。他忙疾步上前行了礼:“劳王爷亲自来了。”他瞧见襄桓王的手臂上缠着厚厚的纱布,脸上一丝笑意全无。
“七弟如何?”他开口就问。
其实看见秦沛出来的时候那种神色,他心里也已明白几分。原想着就多给他几日考虑,反正也是迟早的事情,现在倒是好,还闹出什么刺客的事情!
其他几个王爷都只是轻伤,偏偏晋玄王重伤。那什么意思?谁都知道万一西凉江山易主,最有可能登上帝位的就是他与晋玄王,因为他们身份的特殊,可是现在当口上,却有人刺杀晋玄王!襄桓王的脸色越发的难看了,薄奚珩此举,不就是想分裂各位王爷们之间的关系么?他特地亲自来,就是想看看晋玄王这边的人如何看待这件事情。
秦沛叹了口气:“听闻王爷您也遇到了刺客?哎,我家王爷可惜不会功夫,谁也想不到那刺客就这样刺了上去,现在大夫们都还在医治,臣也不好说啊。您说,这…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啊?”
襄桓王转了身:“带本王去看看。”
寝室内,满屋子的血腥味。襄桓王的眉头一皱,瞧见床上的人脸上血色全无。他没有明目张胆地上前,只闭气凝神,感觉得出,晋玄王的气虚果真很微弱,看来是真的受了重伤。
出来之时,见一群女子匆匆过来。孟长夜已经拦住了她们,穆妁急着上前,却听孟长夜道:“夫人请留步吧,您还是不要进去打扰大夫人问诊。”
穆妁哭得两只眼睛都很肿,抬眸看着孟长夜,哀求着:“让我进去,王爷到底怎么样了?孟侍卫你告诉我,王爷如何了?”
孟长夜却是不让,坚定地开口:“夫人还是先回去,王爷他…他会没事的。”
穆妁身后的美艳女子们都哭着吵着要见晋玄王,襄桓王悄然看了一眼,也没有逗留,只抬步出去。都说晋玄王府美人多,今日一见果然是。不过眼下,这些不是他要考虑的。秦沛跟上他的步子,听他问:“此事秦公怎么看?”
秦沛自是了解他话里的意思,忙问:“莫非外头盛传的那些有关皇上的传言…是真的?”
襄桓王冷冷一笑:“怎的七弟之前不信么?”也难怪他一直推脱着不肯出兵。
秦沛装作语塞的样子,勉强一笑。襄桓王见他们相信是皇帝派出的刺客,也就放了心。站住了步子道:“既如此,那晋国的军队也该表示表示了,现在皇上都已经想直接暗杀了,指不定他下一步会做出什么来!”
秦沛似是惶恐,忙开口:“王爷,这…使不得啊!我们王爷如今重伤昏迷,晋国无人发号施令,这兵…也出不了。”
襄桓王猛地一震,定定地看着面前的花甲老人,讥讽地开口:“往日秦公在晋国的威望如何本王也不是不知道,七弟重伤,晋国自是有你代为监管,本王看底下的人也不敢乱说什么。”
秦沛却依旧摇头:“不可,万万不可。臣就算再有威望也不过是王爷的家臣,晋国的主子还是王爷,王爷不说话,臣不敢轻举妄动。”
“秦公你…”襄桓王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愤愤地骂了句,“愚忠!”
“臣惶恐。”秦沛依旧不紧不慢地说着。
襄桓王再看他时,已是气得说不出话来。
孟长夜阻拦了穆妁让其回去,之后见秦沛自前面回来,他忙上前低声问着:“先生,如何?”
他抬了抬手,示意他不要说话。孟长夜跟着他入内,大夫们都已经撤到了外间,秦沛与孟长夜入内,见男子依旧紧阖着双目躺着。
秦沛上前,低唤了声“王爷”,面前男子的眼眸一转,这才幽幽地睁开眼睛。看清楚了面前二人,他一面起了身,一面问:“走了么?”
秦沛笑道:“走了,王爷没瞧见他的样子,气疯了。”
晋玄王只闲适一笑:“他一定觉得先生愚忠至极。”
秦沛跟着笑起来:“倒是要委屈王爷这几日都在房内待着了。”
晋玄王略点了头,这于他来说一点都不委屈。起身喝了杯水,在床上躺了那么久,他也觉得有些酸痛了,回头道:“府上的消息都守住了。”那些莺莺燕燕是要给外人看的,这样的消息自然也不能说出去。就连穆妁也不能说。
秦沛都应下了,才道:“行刺的事,襄桓王以为是皇上做的。”
晋玄王抿着唇没有说话,这件事他本不想嫁祸给薄奚珩的,只是,他为了脱身也想不出更好的法子。况且,重伤的人是他,那些有心之人,可都有的想想了。无论是皇帝,还是襄桓王,亦或是那些跟着起哄的王爷们。
一侧的孟长夜,自始至终都没有说话。晋玄王朝他看一眼,才笑道:“本王这里无事,你去吧。”
孟长夜似有些为难,秦沛也开了口:“王爷都说没事,你还不去么?”
孟长夜这才急急从晋玄王的房内出去。穆妁被拦在了门口,只能去找了楚灵犀。坐在她床边忍不住一直哭,楚灵犀想劝业劝不住。恰在此刻,孟长夜来了,见穆妁也在,他愣了下。
穆妁有些尴尬地起了身,勉强开口:“楚姐姐,我先回去了。”语毕,也不看他们,掉头就走。
将房门拉上,孟长夜才起身上前,按住她的身子:“躺着,觉得如何?”
她笑了笑:“没事呢,一点小伤而已。”晋玄王想派刺客佯装行刺各位王爷,此事机密,也唯有孟长夜与楚灵犀二人放心。执行任务的时候,楚灵犀不慎受了伤,孟长夜此刻才得了空过来探她,自是已经急得不行了。看她的神色还好,他才放了心。
楚灵犀见他皱着眉,又笑道:“师兄干嘛愁眉苦脸的?我这是保护王爷因公受伤呢,到时候王爷赏赐我的时候可别眼红我。”
“尽胡说!”他的面色有些冷,目光落在她的肩上。听说是一个很深的伤口,他看了心疼不已,恨不得这伤口眨眼间就能长在自己的身上!
楚灵犀倒是不在意,握住他的手笑道:“我们王爷可真聪明,师兄是不是?”
他低低应着声,王爷自然聪明,也值得他们舍命追随。
……
西凉内乱,只晋国没有发兵,闹饥荒的难民们都纷纷涌向晋国。听闻秦沛竟是下令城门大开,迎那些难民进去。各地都在打仗,晋国倒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处处一派升平的气象。
内乱的消息,在后宫自是无法得知的。
嫔妃们还天天为争风吃醋的事情闹得不可开交,璇玑成日在芜烟居待着,也不想去理会那些事情。
思昀碰了玉盏上前递给榻上的女子,小声道:“公主,这不知还要下几日呢。”自那日开始一直不停地下着,下得让人有些烦躁。
璇玑抿了口温水,目光怔怔地从半开的窗户中瞧出去,连日来的冲洗,让院中的草木越发地干净了。她半撑起了身子,行至窗前,抬手将窗户推开,冷风忽地灌进来,思昀忙上前劝着:“公主还是不要开窗,今儿的风可大着呢!”那次从慧玉宫回来,她就担心她会生病,特意请了刘太医来瞧过的。
璇玑抿着一笑:“没那么娇弱。”
“可是夏大人说…”
“思昀,夏大人都回鄢姜了,别再一口一个夏大人。”她的脸色冷了下去,思昀自知失言,忙缄了口。
二人正站着,忽听得外头太监高声叫着:“皇上驾到——”
璇玑微微吃惊,自外头发生了那么大的事后,薄奚珩还不曾来过芜烟居,今日怎的好端端地来了?转了身,将手中的玉盏交个思昀,她才抬步出去。
男子已经入内,明黄色的龙袍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有宫女上前替他轻轻擦拭,他挥了挥手,示意她们都退下。思昀也退了出去,璇玑见他已经上前,脸上没有笑意。她过去,小声道:“皇上可是好久不曾来了。”
他只坐了,开口道:“朕这几日忙。”
璇玑轻轻笑着,也不问他在忙什么,倒了茶递给他。他接过,却不喝,只是就近摆在眼前,目光依旧直直地落在女子的脸上:“都不问朕忙些什么?”
握着茶壶的手微微一颤,她随即从容开口:“兴平的身份,恐问了不合适。”
皇帝嗤笑着,捉住了她的手,将她拉过去,声音被压得低低的:“襄桓王想要造反。”外面的情形他倒是还是压制了些许,只提了襄桓王一人。
简单的一句话,叫璇玑经不住“啊”了一声。这件事她在猜到的,但是没想到他会当着她的面说出来。心下隐隐的觉得有些不安,果然,他又道:“朕与鄢姜联盟,前几日曾飞鸽传书给你王兄,竟是不知为何到了现在,你王兄却依旧迟迟不表态?”原本的西凉与鄢姜联盟,被他直接说成了“朕”,握着她的手腕的手微微收紧了些许,他直直地看着她。
璇玑心下一震,鄢姜的事她其实根本不清楚。新王确实答应过她,若是半年内西凉发生内乱,鄢姜不得插手。但是后来夏玉偷偷记下了郢京的兵力部署图,她以往鄢姜王是想反悔的,怎的现在竟又真的不理会薄奚珩的请求了呢?
她有些茫然:“是不是我王兄没有收到?”这样疑问,她心里其实也有过的。
皇帝的脸色沉了下去,抓着她的手依旧没有松开,这样的意外不是没有可能,但是他总觉得是哪里出了问题。
看他不说话,璇玑也没有开口,两个人,心底都思忖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皇帝突然开口道:“听闻襄桓王为了日后方便,派人刺杀了晋玄王。”他的话,说得璇玑猛地一惊,他继续道,“谁都知道晋玄王的先帝嫡子,若是没有朕,他亦是最有可能继承皇位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