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我拿起桌子上剩下的那半瓶酒,端起来一仰头干掉。
不知是不是喝多了,我竟然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脚,它们仿佛有了自己生命一般向医院走去。
当离那个病房越来越近的时候反而犹豫了踌躇了,如同上一次一样,就这般,停住了。
整个医院的走廊里又长又黑,没有丝毫声音,静得连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得清,不知站了多久,双腿已经有些发麻,找了旁边一个角落,就地坐了下来,往昔如同电影一般在脑海中回放,正在关键处时房间里传来一声巨响,我慌忙站了起来,但因为站得太急,头昏昏的,整个眼前一黑就要倒下去,好在手直觉一般地触到了旁边的墙,这才勉强撑了下来。
缓了一会,一咬牙,我敲了敲门,但没有开,房门被从里面锁上了,就在我以为它一辈子都不会打开时却见到了秦子阳,他一只手狠狠地拉开房门,脸上没有丝毫表情地看着我。
绕过他,我直接走了进去,没走多久就见到地上一片狼藉。
“你到底打算这样多久?莫非还要如同上次一样,落魄不成人样。”
“怎么,你又打算如同那时一样走过来,扶起我,然后再狠狠把我推下悬崖。”他冷笑,浑身如同刺猬一般。不,不只是他如同刺猬,而是我们两个,离得远了,会想,当真的近了,又会疼。
“现在的你不过是胳膊断了而已,你有傲人的架势,有着花不完的钱,你看——”我指着他身后那些昂贵的礼物和花束,“有这么多人巴着你,仰望着你,现在的你不需要我的搀扶,也不需要任何的同情。”
“不需要吗?”他抬起自己的右手,用左手狠狠地砸了上去,“这里没有知觉,它连什么叫疼都不知道。”
他如同野兽一般的嘶吼阻断了我所有的话,我们两个就如同雕像一般,愣愣地立在那里,谁都没有说话,谁都说不出话。
“够了…秦子阳,我陪着你,我陪着你走出这里,曾经秦家倒台你都没有倒,从一开始你就在算计着,结果你成功了,如今害你们的萧家、钟家都相继倒了下去。你还有什么站不起来的?”
当那句我陪着你吐出后,他刚刚腥红的双眼突然充满了异样的光亮,“苏念锦,你说过的话当真算数?你会陪着我,直到我死,直到你也入了黄土,我们两个依然埋在同一个地方,墓碑上写着同一个姓氏。”
“你明知那是不可能的了,如今的我们再也回不到当初了…”
我跟他之间,横在我们面前的,不只是那个还未出世的孩子,也不是他这只手臂。
还有许莫然、还有张梁晴。
还有那无数个难以言说的日夜与纠葛…
他眼中那一抹光亮因为我这句话明显黯淡了下去。
“苏念锦,你仍是打算跟我相濡以沫之后再次相忘于江湖吗?这是又一次的报复。”他带着粗噶的声线在这样寂静的病房里显得格外清晰,那里面有着压抑的痛楚。
“如果你这样想,那就算了…也许我不应该再回到这里。”说完我转身,还没有走出一步就被一只粗大而炙热的手牢牢地抓住,我回头,秦子阳那双眼蓦地映入眼帘。他盯着我的眼,不给我躲闪的机会。
“陪我到足以面对自己的残废,足以适应自己是一个没有右手的人…”说完他停顿了一下,“…算我求你。”
我诧异地抬起头,看着这个卑微着诉说着求我的男人。久久无法回答。
…。分割线…
“小苏,快一点,客户那边催了好多次了。”李秘书踩着10cm高的红色高跟鞋嗒嗒地走过来。
“恩,马上。”我一边说着一边把刚刚从打印机里出来的文件整理了一下,递给她。
她甩了甩头发,什么都没说地走了。
回到座位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望着窗外绿了的老树,忽然有些恍惚,不知怎么地就跟他来到了这里,秦氏企业的核心企业,也是秦子阳一直坐镇的总公司,而自己也成了总裁办的秘书,当然这里显然不只有我一个秘书。
我记得那晚他说的话,一字“求”,就把我绑住了,或许是自己也无法面对这样光鲜亮丽的人成了一个残废。或许…
好在这里没有人知道我与他的关系,这样便不会再一次成为旁人攻击的靶子。
其实这些年来,不是不曾想过就这样吧,就这样在一起吧,万千人之中遇到那个人,种了这缘,即使是孽缘,也当真不容易。可是现实便是如此,现实中很多东西都已经面目全非,很多人一旦错过,便再难在下一个路口相见。
我与他又何尝不是。
“苏秘书准备一下,下午陪我参加一个商业活动。”秦子阳熟悉的声音从总裁专线里传来。
“嗯。”我应了一声,便挂了电话,抬起头对上秘书主管李欣。她涂抹得又红又艳的唇紧紧抿着,一双眼眯成一条缝,盯着我,像极了一条美女蛇。只是我知道,我不是她眼中的猎物,而是那个阻止了她猎食的屏障。
“苏秘书,今天下午又要出去?”果然她开了口。
“嗯,陪秦总参加一个商业活动。”
“什么商业活动?”她问。
“电话里没说的很清楚,只是简单交代而已。”
“哦——”她那声“哦”拖得格外长,便也没再说什么。
有的时候觉得女人多的地方反而不好,尤其是这种女人多还围着一个男人转的地方更是不好,让人想到了后宫,虽然有点夸张,但多多少少有那么一点类似。
下午,秦子阳西装革履地走了出来,看到我先点了下头,“走吧。”
“稍等一下,秦总。”不知是不是中午吃的东西不太对劲,还是昨天睡觉的时候凉到了,又或者是其他什么原因,竟岔了气,来得及又猛,一时动不了。
他眉头皱了一下,就这般大步走了过来。
那要吐口而出的话被我一个眼神生生遏制住了。
棱角分明的脸忽地暗沉了下来。顿了顿,“要不要去医院?”
“不用。只是岔气了。”说完我站起来,整理了下衣服率先走了出去,经过李秘书前,我看到她那眉皱得越发深了些。
电梯到了地下一层,开车的小马已经坐在车里等着我们。见到秦子阳走来,点头问好。
“今天我自己开,你先回去吧。”小马利落地下了车。
------题外话------
果然一个文,断了太久,很难再找到当初的感觉,看来我要重新再读一遍了…
04 我只欠你的
我坐在车后面,看着单手开车的秦子阳,每次到加速的时候,他都有些忙不过来。可却偏要自己开。
“今天要去参加什么会?”
“一个慈善集资晚会。”
我嗤笑,“又是你们有钱人喜欢玩的把戏。有了钱之后还要给自己做牌坊,名利双收,真好。”
“名利双收不好吗?人在世活着是为了什么?怎么着都得走这么一回,为什么不把自己涂抹得好看一些,这样不只是给别人看,给自己看时也觉得心里舒坦些。”
“既然这样,那秦少倒真是好看得紧。”
“我落魄时你见过的,那帮平时敬重我,看到我连句话也不敢说,气都不敢喘的人结果怎样?莫不是各个来踹我一脚,戳戳我脊梁骨才肯安心。”
“那是你平时造孽太多。人啊,总是一报还一报的,前半生造的孽,后半生,总是要还的。”
“呵,命这东西你也信?你苏念锦要是信命早就认命了。不过——”正好赶上红灯,他回过头来,眼神紧紧地盯着我,淡淡道:“除了你,我不欠别人的。”
我别过头,不想看他那好看的脸,也不想看见他那残废了的胳膊。如果可以,他这个人我都不想再看见。
接下来一路沉默,我跟他谁也没再说话。二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一家孤儿院。
车子刚停下来便有人走过来,是四十多岁的妇女,见到秦子阳,嘴忍不住向上扬着。
有些肥胖憨憨的脸上撤出一抹笑容:“秦总,孩子们都等着你呢。”
“嗯,不好意思,今天来的晚了些。”
“没事,没事,你们大人物都忙,能来就好,能来就好。”妇女点着头,在前面领路。
我随着秦子阳一路走了进去才发现这里已经有一些权贵等在了里面。
“子阳,来了啊?”饶起云领着沈素沉走了过来。
“嗯。”当他走近看到我时,一瞬间惊了神,然后忙道,“苏念锦你也来了啊——”说着那双眼不停地在我跟秦子阳身上逡巡,这个平时也是数一数二的权贵如今却跟个半大的好奇孩子似的,倒真是让人讨厌不起来。
至少跟深沉的萧洛和狐狸一样的钟子林比起来,我更喜欢这个一眼能望到底的饶起云。“你不是一向不喜欢这种简朴的晚会。”我四处望了望,没发现什么媒体,做慈善大部分是为了让媒体播给世人看的,这次倒真是反常,人不多。不过看那上面标的捐赠的钱倒是不少。
“没办法,主办方,必须得参加。”他不咸不淡地丢了一句。
“你是主办方?”我眼露诧异。
他嗯了一声,便大踏步走上前去。
致辞很圆满,这种演讲对于他来说游刃有余。只是没想到他最后提起了孩子。
我们那还未来得及出世的孩子,一瞬间,我愣在了那,手脚冰冷,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要站不住一般。好在旁边的深素沉扶住了我。她依然那般淡定,冷冷的。
“谢谢。”说完,我落荒而逃一般地逃离了现场。但因为这个地方比较偏,一时打不到车,没多久就听到秦子阳的车笛声从后方响起。
“念锦,上车——”
“秦子阳,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我实在不明白,现在,你提那个孩子有什么意义?”
“那是我们的孩子。”他的声音有点暗哑,似被潮水浸润般,隐隐透着一抹难言的潮湿。
“我们没有孩子。”我斩钉截铁地道。
“给我一个补偿的机会。”
“我不需要。”
“年轻时大家难免犯错。”他接着道。
“但没有人认为,年轻时就理所应当受罪。”
“难道我的惩罚还不够吗?”
秦子阳怒了,车子停在一旁,从驾驶座上走了出来,一只胳膊拦在我的面前,可是仅有的一只胳膊又怎么能拦得住盛怒下的我。
猛一使劲,他被甩开了,不知是我寸劲太大,还是他重心失衡,整个人踉跄了一下,栽倒在一旁。样子有些狼狈。
我失神了片刻,打开车门,拧动钥匙,嗖得飙了出去,直到很远,后视镜中,那颓然坐在地上的男人依然没有站起来。车子绕了几个弯,漫无目的地开在人流熙攘的街道上,红灯过后绿灯,绿灯过后红灯。也不知反反复复经历了几个。终于停在一个墓碑前。
那上面没有任何人的照片,甚至连名字都没有。
是啊,他甚至还不能被说成是一个生命,但却是我这辈子的原罪。
不论是什么原因,是我在不该要他的时候希冀靠着他能够让那个男人爱上我,即使知道这对于他们那种人是不可能的,但女人嘛,一旦爱上总是犯傻。
接着更为了自己的自私,抛弃了他。
最开始时不会多痛,但随后那痛才开始明晰起来,而且这种痛不会随着无情的岁月被消磨,反而越来越刻骨。每次见到有孩子扯着妈妈的手,咯咯笑时,我就总在想,如果那个时候我什么都不求,也不让他痛,而是找个地方把孩子生下来,是不是现在也有一个小精灵会叫我妈妈,会对我笑。
一整晚,我都在这里过夜,不怕什么所谓的鬼魂,要是真有,那倒好,或许我能够看看这个已经成型的孩子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只是第二天清晨手机不停地被一个不熟悉的号码拨打,在第三次切断后,不小心按了接听毽。
“苏念锦,你跟子阳到底怎么样了?”电话里传来饶起云有些疲惫的声音。
“…”我没吭声。
“唉…”他叹了一口气,“你们还没和好吗?不是我说,他现在把自己灌得跟挺尸一样,谁说啥都白搭,你要是再不过来,我估计明天就直接等着收尸吧。”
“那是他的事,与我无关。”我冷漠道。
“真的无关吗?既然无关,为什么还要答应留在他身边,自欺欺人这东西最没意思,不知道你们女人为什么对此钟爱不已,素沉是,你也是。”仿佛感同身受一般,越说越气,话也越说越多。
就在我不耐烦要挂时,饶起云突然严肃道,“苏念锦,难道你真想逼死他吗?他若死了,我不敢保证你是不是最难受的,但我敢保证,你一定是最不好受的。”说完吐了一个地址,便切了电话,我听着电话里的忙音,掏出车子里的人民大会堂,点燃,狠狠吸了一口,却因为平时不抽烟,被猛地呛了一下,咳出了眼泪。
可是这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似乎越流越多,咳声都止了,泪,却未干。
终于在天要放晴的时候我走进了栏竹高级会所。
走到门口时就听见,萧洛那低沉而淡漠的声音略带讶异地道:“怎么,起云,他们秦家是倒台了还是又进去了?”
“没有。”饶起云难得白了萧洛一眼,“不过是因为她罢了。”
“谁?”萧洛慢条斯理地问着。
“操,有什么事是能瞒过你的?还不赶紧过来帮我把住他,再这样喝下去,真会出人命的。”
萧洛皱了皱眉,淡淡地扫向门口的我,随后像拎小鸡一样地拎着手忙脚乱的饶起云。
“喂——洛子,莫非你还在顾忌你们萧家老爷子?”饶起云嘶吼着。
萧洛压根不答他,拽着就出去了。
直到看到门口的我,饶起云才停了下来,用眼神瞟了瞟我,又回过头去看萧洛,“你不早说。”
“跟你说,会降低这里。”萧洛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似乎想要激起他的情绪万般困难。手指指了指脑袋,然后把门给带上了。
我看着面前用着一只胳膊机械式灌酒的男人,这人我很陌生,即使在秦家倒台时也不曾见他如此糟蹋自己。这次是带了一股狠劲的,仿佛命都可以不在乎的那种狠劲。
“秦子阳——”我叫他,男人不停灌酒的手顿了一下,接着又继续自顾自地喝了起来。
见他如此,我转身便要走。
“苏念锦…”
砰的一声,男人整个身体摔在了地上,我回过头,他艰难地抬起头,许是喝得太多,身子不受控制,此时即使他想爬起来,单臂受力加上酒多无力的情况使得他只能维持一个难看的状态。
“苏念锦——”他叫住我,似还要说些什么,但喝了太多,这时反胃了起来,呼啦啦地吐了一地,刚开始只是胃中的食物,接下来是酸水,最后变成干呕,吐得整个人撕心裂肺一般,仿佛要把所有恼火的情绪一下子吐出来。一时间满屋子都是酸臭味。地上、他身上到处都是秽物。而一向素爱整洁、讲究派头的秦子阳干脆不管不顾,似乎就索性这样糟蹋算了。让人看着不禁有些可怜他。
“这又何苦呢?”
一句话溢出,我跟他都愣了一下。半晌,他试图从地上爬起来,却有些难,看了我一眼,“帮个忙。”
我走过去,扶着他,坐到了沙发上。
然后按了服务电话,叫人拿了一套男性衬衫进来。
“我以为,你喜欢看我这样狼狈。”良久,他道,语气中充满自嘲。
“我也这么以为来着。”一边回他,一边动手帮他把被秽物弄脏的衬衫扣解开。
------题外话------
有多少人还在看呢?知会一声,应该更的会更勤快些。
05 为女人插朋友N刀
后来我扶着他开了一间房,秦子阳喝得太高,整个身子都发虚,我一边拽着他,一边对他说:“人都是会输给岁月的,你看,以前你喝到挺尸都没事,现在就不行了。再喝几次,大概我就要在医院见你了。”
“你这是在表示关心吗?”秦子阳看着我,嘴角有着几不可见的笑意。
他这一问,我忽地就没话说了。最后干脆不言不语。
到了房间,我一直把他搀扶到床上,再给他脱去鞋子和袜子,最后盖上被子。再到了一杯水。
房间里的灯光是橘黄色的,大多这种地方的灯光都是格外有情调和温馨的,不然怎么会有那么多的男女来这里谈着情说着爱。
在这柔和的灯光下,整个人都会变得格外柔软起来。
“苏念锦我们和好吧。”秦子阳的脸在灯光下,明媚着,即使喝了很多,但说这话时他仍是高兴的,似乎那“和好”二字他即便只是想到,都会压抑不住得觉得幸福。
“我走了。你若是有什么需要可以给这里的服务生打电话,想必她们很乐意帮你忙。”
说完我头也不回地径直走了出去,整个过程没有驻足一步,也没有看他的脸,那张不知在我说完这句话之后会变成什么样的脸。
可我就要走到门口时,整个手臂被人死死地抓住了。秦子阳拖着发虚的身子,半个身子靠在墙壁上,望着我。
他的嘴呈绛紫色。他的脸色发白,他的眼睛,那双充满桀骜与不羁的眼睛此时没有任何傲气,唯有祈求一般地看着我。
他什么都没说,就是这样死死地拉着我,然后,静静地看着我,似在看我的灵魂,似在看上个世纪的我,那个不知何为爱情,何为上层社会,何为得到了比得不到更痛苦的我。
不知过了多久,我没动,他也没动。
我不吭声,他也不吭声。
我们就这样,眼对着眼,鼻对着鼻。
看谁先放弃,抑或看谁先认输。
最后,半个小时过去了,一个小时过去了…
扑通一声,男人栽倒在地的巨响传来,秦子阳直到摔倒的最后一刻,都一直死死地拽着我的衣角。
我慌了,一边扶着他,一边掏出手机打着120。
又过了一会儿,救护车来了。我坐在车上,一路护着他到了医院。
这一路上,我的心里是说不出的滋味,或许,人类就是这般渺小,当你心里有再多的恨,在看到这样虚弱的他时,都无法去怨恨了,或者确切地说,暂时无法怨恨了。
到了医院,给他送到了急诊病房,医生进进出出,过了一会儿,一名穿着白袍子的医生走了过来,“谁是病人的家属?”
“我是。”我忙走上前。
“怎么可以喝这么高度数的酒,还一口气喝了这么多。明知道有胃病还这样死喝,我看是不想好了。”老医生穿着白袍子,头发有些白,口气很是严厉。
我赶忙点头认错,“发生了一些不愉快的事,回头我会看着他的。”
“嗯,你得看住了,这都胃出血了,不是闹着玩的,你们年轻人也真是的。不把生命当回事,胃出血成这样了还不赶紧来医院,非得闹到昏迷才成。”
“您说得是,您说得是,回头一定注意。”我不好意思地再次点头道歉。
待一切手续办完后,我坐在秦子阳的床边上,因为这是普通病房,跟几个人合住的那种,没有VIP那种陪护的专门床位。
这几年我越来越厌烦特权这种东西,也许,在我看来,特权是跟“他们这一群人”划上等号的,我想要摆脱秦子阳,那么,我就得习惯以前的日子,没有那么多可奢侈的钱,也没有那么多的特权。
看病就需要挂号排队,跟几个病人挤在一个病房。买几百元的包。涂抹Za一类的化妆品。
做回普普通通的女人。
我守了他一夜,中途睡睡醒醒,不知不觉就到了天亮。
早上睁开眼时,我吓了一跳,急忙看向那点滴瓶,中途是要换药的。千万别滴过了。
“护士已经进来换过了。”秦子阳那富有雌性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
我那看着点滴瓶的目光又迅速转向床上躺着的这个男人。
“你下次别喝这么多…”半晌,我道。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
“好。”
“昨天那老医生把我训了一顿。”
“对不起。”
“你现在的手…身子不如以前,还是要注意的好,还有你什么时候得的胃病?”
“在你离开的那段日子。”

“抱歉,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秦子阳忙道。
“我知道。”
“念锦…”
“你还是叫我苏念锦吧。叫了这么多年习惯了。”
“苏念锦,咱们和好吧。”他道。
“能别提这个吗,你应该问问我医生怎么说你这病情的。”
“我更在乎这个。”
“你别逼我。”我忽然站了起来,整个人变得很是焦躁不安。
“好,我不逼你,但我希望你能够知道,我一直在等你。”
“秦子阳,几年前你也跟我说过同样的话,那个时候我天真得信以为真,可是结果呢?结果是我让我付出痛不欲生,今生难忘的代价,我不敢,也不想再傻傻地信你第二次了,我怕再来一次,我整个人就废了,那时我将再也找不到活下去的勇气,因为那实在太痛太痛。”
“痛证明你还爱着我?为什么不再给自己也给我一次机会,你又何尝知道我不是痛的。当我看到你要嫁给许莫然时我又是个什么滋味。”
秦子阳变得激动起来,似乎那段日子,我的那个决定将他推入了万丈深渊,可明明是他自己不要我的,明明是他把我一步步逼走,逼远的。难道说男人都这般贱,你对他好时,他不珍惜你,当你走了,他却后悔了,想要反悔了。但殊不知,人心不同别的东西,碎了,就是真的碎了。
“我前些日子在QQ个性签名上看到一句话很有趣…”我突然转移了话题,自顾自地道,“你说你厌烦我了,我说好,那我滚,你说想我了,对不起,我已经滚远了。”
说完这次我直接小跑了出去,不给他任何追上我的机会,我也知道,扎着点滴,虚弱到了这等程度的他是再也没有力气追的上我了。
秦子阳住了三天的院,这三天我一次都没去,甚至干脆把手机关机,权当给自己放个假,第四天,他出院了,我也停止了自我放逐,去了公司,刚坐电梯,出了门口,看着总裁办的一干人等时便察觉到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氛。
“发生什么事了?”我问。
新招进来的实习生摇了摇头,“不知道,秦总今天一上来就绷着一张脸,刚还站在那里…”小丫头比了比中间的位置,“站了好久,挨个、逐一巡视了半天才进去,进去的时候仍是绷着一张阎王脸。”说到阎王脸三个字时刻意压低了声音。最后好意地嘱咐我,“总之,别扫了台风尾,总裁心里估计不爽着呢。”
“唉,这年头不只是女人有那么几天,男人更是,每个月都得有那么几天。”罗娟正说这话时,总裁办公室的门砰的一声被打了开,她刚说到一半的话立刻如吃了卤蛋,被噎了回去,一张脸更是吓得铁青。
“苏念锦,你给我进来——”
我就在众人一幅默哀和罗娟松了一口气的表情下走了进去。随即,那门,他砰的一声,又给关了上。
“你说你这几天手机怎么都不开机?”
“累了,歇歇。”
“你这叫随意矿工,你知道不?”
“知道。”
“这三天的工资加三倍扣除。”
“随意。”我道。
看我这副样子,秦子阳是有气没办法撒。气得拿着手中的文件直敲桌子。
“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苏、念、锦。”
我听到他这声咆哮,整个人的心一沉,这下完了,全公司一会儿指不定传成什么样子了。这声音这么大,门外那一个个人精子更是个个把耳朵竖起来了,此时没准那手机短信上就都说着这事。
“我想我有必要提醒下秦总,你我之间似乎有所约定,如果你不决定遵守那个约定,那我们也就到此为止。”我刻意压低了声音,“如果没有其他事情,那我先出去了。”
说完我挺直了身子打算面对外面的狂风暴雨。
果然出去之后发现总裁办的几位看我的眼神都不一样了,尤其李秘书,近18CM的高跟鞋嗒嗒地敲着地面。一下一下,看我的眼神更是充满敌意。
“吆,苏秘书可真厉害,我竟然都没看出来。”说着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目光中充满了讽刺。
就连刚刚亲热着跟我说话的实习生小娜此时也刻意避开了我。
算了,随他们怎么想吧,大不了就离开这里。
就在这时饶子云走了进来,穿着一身笔挺的西装,看起来也满身是范儿。
“呀,小苏你也在这里。”他热乎地冲我打招呼,似乎以为我出现在这里是跟秦子阳和好了,一时兴奋过头走过来直握着我的手。
里面秦子阳不高兴地走出来,一双眼死死地盯着他的那双握着我的手。
“我回头会给素沉打电话,说你那晚没回去根本不是跟我和洛子在一起,而是在外面喝酒喝过了。”这话冷飕飕地从秦子阳的口中传出来。
饶起云慌乱地缩回手,大步流星地追着秦子阳进了办公室。
“喂,你这也太不够义气了吧,说好了不跟素沉说的。有你这样的兄弟吗?”
“喂,你还真打电话啊,我服了你了,快放下,快放下。”
“我操,你真他妈的不是兄弟。为了女人插朋友无数刀都能干出来——”
直到很久,屋子里还充斥着饶起云讨好以及骂骂咧咧的声音。
“苏念锦你真有本事,没想到勾上秦总也就罢了,就连饶氏的小开你搭上了。”
“现在啊,有些女人厉害着呢,你们看不出来罢了。只不过小三大都没有好下场,玩玩就过了,不要当真才是。”
我噌地站了起来。走到正在说话的李秘书面前——
------题外话------
答应群里的朋友们更了…于是熬着夜在写。顺便说下,评论区置顶里有群号,大家想要催更欢迎进群。都是些铁粉。
06 火辣如初
我火了,蹭的一下子走到那李秘书面前,真当我还是早些年那个好欺负的小丫头片子?
不过说实话,其实没认识秦子阳之前的我也不是个吃素的主儿,风里来火里去的过惯了,早就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只是后来跟了秦子阳,才觉得自己矮了一级,什么都委曲求全了起来,连带着火辣辣的性格也被打磨得内敛了些。毕竟人经历的多了,总是少了年轻时的一些锐气。
但那不意味着,我就可以任人欺负。
我走上前,拿起桌子上的一杯水顺着她的脸就扬了过去,“饭可以乱吃,但话不可以乱说。李秘书,亏你做秘书这么久了,怎么连这点道理都不懂?”
被我扬了一身是水的李秘书也火了。
“你…你…”许是没想到我会这样,她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是乱叫着,“纸在哪里?纸在哪里?”
罗娟走上前把纸抽递给了她,却被我一把抢了过来扔到地上。
“你这种人就应该被水浇浇,冷静下。否则还自以为自己就是上帝。这办公室里多少女人见了你都要让你三分,别以为你有什么了不起的,不就是有个稍微了不起干爹吗?这年头谁不知道干爹是什么意思,你无非就是人家的小三。竟然还有种舔着脸在这里指着鼻子骂我是小三。你是哪只眼睛见到我跟他睡了还是怎么的?好,就算我跟他睡过了又怎样?他现在单身着呢。我要真跟他好了,那叫名正言顺,合法着呢,怎么就是小三了?再说,我要真跟了他将来就是你们的总裁夫人了。到时候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这种没事就喜欢兴风作浪的女人给开了,顺便再来个老死不相往来,谢谢。”
我这一番话说得很辣。那李秘书也不是善茬。缓和了下情绪后,也来了气。
“吆喝,苏念锦你可够厉害的,跟秦总睡过也就睡过了。还自己直接吼出来了。”这话她说得余音袅袅的,声音也异常的大,跟扯开嗓子吼差不多了,嘴冲着的方向就是秦子阳的办公室。
话落她声音低了些,上下来回打量着我,“你确实有那么点姿色,但别以为这样就够了,比你年轻美丽的女人多去了。你算哪根葱啊。还妄想飞上枝头当凤凰,你真以为秦总那样的人会娶你?真是笑话。我看你这辈子也就注定小三的命儿。我呸,装什么装啊。”
我刚要回击,身后就传来一道低沉中略微沙哑的声音。
“只要她敢嫁,我就敢娶。”
说这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秦子阳。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经走了出来,一旁还有饶起云。
整个总裁办公室里鸦雀无声。所有目光都集中在了我身上。
“呵呵,我谁都有可能嫁,唯独你,我不会。”我这声音极冷,冷得能瞬间冻死人。
“唉。念锦你也真是的,要说子阳这家伙年轻时是没少玩女人,但他对你怎样我们这几年也是一路看过来的,大家都很佩服你。你确实不容易,在他最难时也一直跟着他,对他不离不弃的。这家伙现在这样或许也是报应。但总得给自己一个机会不是,你看我跟素沉也曾以为没可能了,兜兜转转地啊,最后也在一起了。”
饶起云这话说完,满办公室的女人都诧异地瞪大了眼,她们个个都是人精子,滑溜得很,这话说到这份上再不明白那就是傻子了。
于是有几个机灵地忙开口附和,“原来苏姐跟秦总还有这么一层关系啊,你看秦总都这样说了,苏姐你还在犹豫什么呢。”
“就是,秦总看你的眼神都跟看其他女人不一样。那里面独有一个你呢。”
刚刚气势嚣张的李秘书此时手扶着桌子,牙齿咬着嘴唇,低着头,看不到面上的表情,但估计早就悔得肠子都青了几节。
秦子阳总是这样,走到哪都被一群人围着,尤其是女人,如今残废了一条胳膊,仍然有一大堆女人围在他身边争风吃醋。这年头笑贫不笑娼。对于男人来说更是,残废了不打紧,有钱就一定有人要。
何况是非常有钱呢。
我冷笑,嫁给他,那是我曾经的梦想。梦想自己有一天穿着洁白的婚纱跟自己心爱的男人宣誓,然后互换戒指。缠绵亲吻。
婚礼不要找婚庆公司,要自己设计。要有很感动的小细节在里面。
要充满了温馨、感动、以及女人这一辈子的华丽梦想。
可现在,想到却觉得,也或许换来的是其他女人跟你分享的这份爱,这份躯体。
还有一堆假想敌的争风吃醋,没劲儿,没劲透了。
“秦子阳,如同我当时所说,你没有遵守承诺,那接下来,我想我也没有必要再留在这里。”说完我转身就要走。其实我一直也没打算长期在这里呆着,呆在他的身边。
可是我没走两步就被他抓住了。他不肯松手,他说他怕一松手我就不见了。
他说这话时声音都是在颤抖的,那般的委曲求全。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愣了。
他们眼中的秦子阳何时向人低过头。他一直都是高高在上的,若是放在那个时代,他就是凯撒大帝一样的存在。
可现在这个大帝为了我低下了他那搞高贵的头颅。在众人面前,他就像是一个得不到糖块的孩子一脸的忧伤委屈。
所有人把目光再次集中在了我身上,但这次跟上一次不同,这些目光中盈满了羡慕和不可思议。是啊,他们在前一秒还觉得我是一个见不得人的小三,后一秒我的形象就忽然高大了起来,如果说此时我在他们心中是一个女王一样的存在也不为过。
“过几天我要去北京参加一个会议,你陪我一趟吧,就当最后一次。”见我仍不肯松动,他说,这次声音平静了很多,但越是平静,那如同火山下面被压抑的岩浆就奔腾地越发凶猛,那下面的波涛似乎跟我的心连着,要不然,我怎么就感觉到了它的炽热呢。
“好。最后一次。”我觉得我会拒绝,可最后吐出的却是一个好。
人呢,真是一个有趣的生物。矛盾着纠结着,但又这样混杂在一起…
之后的几天我被秦子阳要求来公司,说是马上就要去北京开会了,有些资料需要先熟悉熟悉,既然是最后一次,那就要拿出来最后一次的样儿。
我想也是,都最后一次了,那就敬业一些吧。
只是总裁办的气氛却不一样了。大家都对我敬重了很多,那也是,毕竟此时我在他们眼中是很有可能成为总裁夫人的人,我是那如同帝王一般的男人亲口承认要娶和想娶的女人。
他们看我的眼神闪闪发光。
在一天午饭之际,几个女人你推我推的,最终还是把实习的罗娟推上了阵儿。
她笑嘻嘻地拿了一大堆红枣过来,“苏姐,这大枣可甜了,你尝尝,是我妈特意从老家给我拿来的。现在很多办公室里坐久了的人都容易贫血,都吃些枣好。”
“谢谢。”我接过,并没有矫情的拒绝。
她见我接了枣,人也跟着松了口气,拽了一把椅子就坐了过来,一脸好奇地看着我,好像在看我到底哪个地方跟别人不一样,怎么就把秦子阳这样的男人给迷住了呢。
“怎么了?”我问她,“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
“没…没什么…就是越看越觉得苏姐有一股别的女人没有的味道。”她笑着道,随即冲我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苏姐,你跟秦总是怎么…怎么在一起的?”
她这话一问出来,来自办公室里各个角落的目光一齐凑了过来。
“比你还年轻的时候我就跟他认识了。”
“啊?”女人显然一愣,“那不是好些年了。”
“是啊,好些年了…”我整个人也陷入了回忆当中。
可就在这时我接到了许莫然的电话,他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联系我了,说实话,我对他心里一直存在着很大的愧疚感。所以每次面对他时,我心里都觉得难过,他以前是多么要强的一个男孩,穿着干净的T恤衫,上面到处都是补丁的牛仔裤,但即便如此,他也是想靠着自己堂堂正正的做人。但却为了我。应该是为了我吧…虽然我一直一直都不想承认,不想担负太多,但这几年来,我也越发了解他了,当年我给了他那一个拥抱,如今想来却是把他推入到了冰河里,长达一个世纪那么久的河。
如今他被许家接受了,或者说,他接受了许家。
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但躯壳里总有一部分是死了的,不然当初也不用那般坚持。
他说,苏老师,总有一天我会让你过得好起来的。
放下电话后我就出了办公室,我没有看到的是,门刚合上,秦子阳就走了出来。
我走得很快,步伐很急。
许莫然得声音里透着我从未听过的疲惫,以前,他也一定有过很多疲惫的时候,只是,在我面前刻意地被隐藏了。留给我的只是一个刻意依靠,淡然、安宁的面貌。
其实我挺自私的不是吗?
我想要忘记秦子阳,就利用了许莫然,但最后我又忘不掉秦子阳,也更不想对不起许莫然,于是我徘徊在两者之间。自己也跟着痛苦着。
我按照电话里说的地方走到了咖啡厅。许莫然早已坐在那里,他的脸色看上去不太好,有点苍白。
见了我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