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容眼里闪过一次诧异,倏而笑道:“画儿好聪明。”
明白有何用呢?青画暗笑,这跳舞可不是光明白就能学会的,她年纪已经不小,筋骨早就比不了小
儿,更何况短短三个月,她真的能够学会这朱墨舞姿第一的“夺天舞”吗?
想容见她发呆,忍不住催促:“上来。”
青画配合地上了台面,还没站稳就被想容笑眯眯拉住了手,她似乎是在探究她的筋骨到底如何,一
面拉过她的手、一面用手轻轻按着她的各处关节,从手腕到脖颈、腰腹、腿踝,最后她有些惊诧地退了
几步,从怀里拿出块缉帕,站在离青画六步远的地方,把绢帕送到了她面前。
青画不明白,眼里有些疑惑。
想容解释:“站着别动,想法子拿到我手里的帕儿。”
青画细细打量了片刻,有些明白了,那绢帕离她有些距离,单单伸手是绝对构不着的…可是脚下
能动,如果弯腰,就看不见那绢帕,而且会站不稳踉枪,如果抬头,手就压根构不着…除非是把浑身
上下所有关节都开发到恰到好处,这就是学舞的入门检验资格?
青画对自己的身体底限不是很清楚,不过她可以慢慢靠近那儿,只要把重心稳住了,就能慢慢调整
姿势,一点一点靠近,很意外地,没有花想像中那么大的精力就拿到了那块绢帕。
想容限里的诧异又浓了几分,她惊奇道:“你不仅筋骨比常人柔韧许多,连这个都和小儿有些类似。”
你的意思是我可以学“夺天舞”?”
“当然。”
验过筋骨,接下来的就是正式的训练,一般古代传承的舞多半是以圆润为上,十种舞里有九种是以
基本的招式“云手”为基,适当的或伸长、或收放,集提、沉、开、放为一体,姿势圆润了,舞姿自然
而成,可是青画曾经见过想容跳“夺天舞”,这个却不似一般舞蹈,与其说是柔中带刚的剑舞,不如说是
以舞为剑,以柔为刚。
第一日,想容教了些基本活动筋骨的姿势;第三日,想容开始教起始的动作和舞剑的要诀;第五日,
夺天舞的招式就已经基本授完。
可是远远不够,一个要从小儿学起,学十数年才能有所成的舞蹈,怎么可能短短数日就学成?但它
的招式的确就只有那么几招,简简单单、清晰明了,就像是军营里悬挂在帐篷上的宝剑,外壳陈旧,内
力却是锋利无比,要想有所成,只有练习和领悟,一招两年、两招四年,只有这样去领悟才是传说中送
人人地狱的“夺天舞”。
第七日,青画已经不去花容宫,她就在闲庭宫的后园里,闭着眼睛去回忆想容的一举一动、一招一
式,然后细细地体味着自己与她的区别,想容有的气势她没有,哪怕她的学习速度已经让想容瞠目结舌,
可是十多年的距离不可能省去,她还是不及她分毫…这样的舞,三个月后如何上得了励战台?
“夺天舞”有它自己的魅力,它能让跳舞的人暂且忘了疲惫,一心一意地沉溺在其中,青画累极回
过神的时候已经是黄昏,夕阳逦天,余晖洒在闲庭宫后园的柳枝梢头,莲池上金鳞碎了光,也不知是有
意无意地,她回过头看了宫门口一眼,一抹深色的身影就如同轻鸿一般入了眼。
五月多阴雨,黄昏的时候起了一点薄雾,香桂树叶上挂了一点点的湿,几点晶莹,那个人就站在香
桂树下,眼里无波无澜带了点沉闷,静静地伫立着,不知道站了多久。
青持!青画有些无措,呆呆站在原地,她鲜少看到他正装的模样,他喜欢穿着江湖中人穿着的最轻
便粗制衣裳,上次相见更是干脆穿了夜行衣,这次却不同,他是堂堂出使和谈的太子,穿的是最隆重的
太子行装,她竟然有一瞬间认不出他。
良久的沉默后,还是青持开了口,他轻道:“青画,好久不见。”
好久,是多久?六年还是半个月?青画一时恍惚,清醒过来时青持已经到了她身边,就如同…很
多年前的那样,他不大爱说话,是个闷葫芦,打一下才会响一声,更多的时候是默默跟着宁锦去闯祸,
最后默默地在宁相那儿顶下黑锅,这样的宁臣,搓圆了足球,揉扁了是塌,玩耍、歇息宁锦都带着他,
直到她再也走不动;而如今,他叫她青画,一个完完全全的陌生人的名字。
他不知道,青画、宁锦,原本就是同一个人。
青持的到来让整个皇宫都处于一种微妙的状态中,宫里每个人都有自己依靠的人物,而被依靠的人
物又有自己攀附的人物,这些人到未了又分成了两个阵营,一方拥护摄政王墨云晔,一方拥护皇帝墨轩,
而青持却是暧昧不明的,论裙带关系他该支持墨轩,可是论身份他身为太子,理应支持朱墨手掌重权的
墨云晔,所有人都在观望,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该说的、不该说的字字斟酌。
整个宫里最开心的是书闲,最尴尬的是青画。
青持站在树下淡淡地点头示意的时候,青画已经把自个儿的裙摆捏皱了,她有些僵硬,更多的是难
以遮掩的尴尬,做为青画她其实和他并不算熟悉,可是几乎人人都知道,老皇帝有意撮合她和他;做为
宁锦她欠他的恩早就已经清算不了,他于她是相伴之恩、埋骨之恩,可是她却不能大大方方地去承认借
尸还魂这种匪夷所思的事情,更何况,情字最难理清,宁臣于宁锦…
青画低着头痴想,宁臣、青持,前生今世纠缠了许许多多剪不清、理不了的关系,就像扣了数不清
的结,不知道谁能解开。
“画儿,怎么发呆?”书闲快活的身影飘到了后园,她笑得眼睫弯弯,精致的脸上神采飞扬,她看
了一眼神情局促的青画,又回头望了一眼依旧沉默寡言的青持,笑容就变了一丝丝味道,半盏茶前青持
就已经到了闲庭宫,是她特地告诉他到后园来找青画,她本来以为这两个人该相谈甚欢的,哪里知道他
们一个沉默、一个少年老成,居然才对上眼,真是…不打不成器。
“画儿,三哥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你要是再害羞今天就得发呆到黄昏了。”
青画越发尴尬,抬头笑了笑道:“太子,好久不见了。”
青持颔首,眼色清淡如水。
书闲挫败地皱起了眉头,一手拽了一只胳膊,笑道:“天色尚早,想容约了我去御花园看花,不如我
们一道儿去。”由不得青画反对,书闲拉了她的手就往门外走,一路摒退了上前要跟随侍候的几个宫女
和太监,一步也不停地往御花园走,匆匆忙忙间,青画只来得及回头看了青持一眼,发现他似乎也惊讶
得很,眼里带了几分厚重的茫然,虽然不明白,他还是略略迟疑就跟上了书闲的脚步。
御花园里花开正艳,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沁人心脾的花香,想容早就在门口等候着,书闲见了她,
三、两步上前,把青画和青持丢在了一边,只回眸露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容,就跟着想容踏进了花园边上
一条铺着鹅卵石的小径,没一会儿就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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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闲走了,留下的两个人越发怪异,青画抬起头看了站在身边的青持一眼,尴尬地退了一步,这花
开繁茂,绿杨碧湖,满园的春色花香弥漫下,气氛实在是怪异极了,她只好随便选了条道往前走,几步
后,青持也跟上了。
半晌,青持打破了寂静,他说:“你前几日病了?怎么得的?”
青画一愣,舒了口气放松下来,篙单明了的答覆:“摄政王府,陵香花毒。”
青持的脚步停滞了,他眼里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沉声重复了一遍:“陵香花?你去了南院?”
“嗯。”
青持皱眉道:“以后少去那儿。”
“嗯。”
青持的话不多,一路上多半是沉默不语,青画也乐得轻松,逐渐放松了下来,她当然知道青持多半
是为了迁就她和书闲才来游这御花园,否则依他的性子就算是找个幽静的地方舞刀弄剑,也不会陪着女
儿家来看这花花草草,他总是那么隐忍,隐忍得连自己的性子都被打磨成了最光洁的鹅卵石,不起眼且
没有半分的棱角,但他此刻已然是青云的堂堂太子,这份隐忍就成了难能可贵的风度,让她不知不觉卸
下了尴尬。
五月的御花园花团锦簇美不胜收,直到在一处亭阁内遇见某个不速之客之前,青画的心情都是明朗
的,遇见了那个人之后,她本来明朗的心霎时蒙上了阴云。
亭台之内,是墨云晔抱琴而出,他长长的绛紫袖摆如行云流水,衬得黑发如墨,温文雅态,见着青
画,墨云晔也露出了几分微微诧异的神色,继而莞尔一笑,柔声道:“太子有礼,郡主有礼,想不到在这
儿撞见,云晔之幸;听说前几日郡主身体抱恙,不知现在可好?”墨云晔的语气之柔和,仿佛真是个知
书达理的儒雅之士,在探问老友境况,明明是他亲手做的事情,他却表现得毫不知情一般。
青画冷眼看着他作戏,露出个揶揄的笑道:“王爷有心了。”
墨云晔淡笑:“既然郡主无碍,云晔便放心了。”
两、三句话,没了下文,场面陷入了僵局,然而僵局之中,却有什么地方隐隐透着股说不出的意味,
让人的呼吸都有些停滞,青画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像是箭在弦上一触即发,又像是黑夜中行路,陡然
撞上一抹冰凉的东西那样,身上有些微妙的东西在战栗。
而这一切,似乎都是源于青持的眼神,无论是青持还是宁臣,青画从来没有见到他露出过这样的眼
神,那是真正的锋利如同刀,寒冷如同冰棱的眼神,她甚至都怀疑她闻到空气中的那一抹花蜜甜味是血
腥…“杀戮”,这个词鬼魅一样浮现在她的脑海里,她才恍然惊醒,宁臣是出身江湖,他本就不是什么
良善人,遇见宁锦之前,他早就在江湖上摸爬滚打了好几年。
青画浑身僵硬了,几个时辰前,她还半真半假地设想过,青持和墨云晔见上面的时候会是怎么样一
副情形,几个时辰后她却只剩下惶恐,她怕青持真的动起手来,后果简直是不堪设想!
墨云晔的眼里有一抹不大明显的疑惑,他低眉笑了笑,问道:“太子,云晔可是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大
妥贴让太子误会了?”青持沉默不语,只是眼光凛冽如同极北之地的万丈寒冰。
墨云晔垂眸一笑,眼里闪过一丝转瞬即逝的光芒,突然道:“我是不是曾经见过太子?不是在朱墨?”
青画没有多思量,她移了两步挡在青持之前,对着墨云晔露齿一笑道:“王爷怎么见着每个人都说似
曾相识?是不是当年瑶夫人也是被王爷这句似曾相识给拐回了家?”
墨云晔的心思何其敏锐,除非是万不得已,否则她绝对不能让青持在他的面前脱下面具…
一句本该是俏皮的话却没有引来青画意料之中的效果,墨云晔的目光带了几分若有所思,眼底还有
一瞬间的异样,他浅笑:“郡主原来是这个性子。”场面僵持了,花团锦簇的御花园里硬是带了些许萧瑟。
青画不想和墨云晔起无谓的争执,她本想快些离开这是非地,才转过身去却见着个身影从另一旁的
小径匆匆而过,那个人她不算熟悉,却不算无瓜无葛,杜婕妤,这个不久前被墨轩软禁的人,在书闲婚
宴上放并蒂青莘的人:毒香事件死了个无辜的洛扬,该遭报应的秦瑶和杜婕妤却好好的平安无事。
杜婕妤似乎是被眼前的人吓了一跳,犹豫再三还是上前打了个招呼:“王爷有礼。”她不认得青持,
却是故意忽略青画,墨云晔淡淡笑了笑算是回礼。
杜婕妤似乎是有急事,打完了招呼就匆匆而来又匆匆而去。
没过多久,一个更加焦急的宫女身影就冲到了御花园中,急急忙忙撞了好几个太监才找到青画和青
持,那个宫女重重地喘气,上气不接下气道:“郡、郡主,不好了…贤妃娘娘和昭仪娘娘…出事了!”
青画认出来那个宫女是平日里侍候书闲起居的暮儿,她现在已经是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连话都说不
清,只是在原地跺着脚嚷着:“采采姐说,娘娘这次脱不了关系了…怎么办…”
事情来得很突然,谁也没有预料到,没有人料到想容会在这么个风平浪静的时候失足落水,而且还
是在周围没有多少守备的御花园里:更没有人想到当时不仅没有贴身侍候的太监,连宫女都被打发到御
花园外守候,唯一目睹她落水的只有书闲一个人。
皇宫内院宫闱之中,所有人都知道,嫔妃真正是“失足”落水的几乎可以算作零数,更何况那个人
是想容,一个在外人眼里占尽皇帝三千宠爱于一身的宠妃,一个在知情人眼里才情不输男子的巾帼,无
论是后宫妃嫔之间的争斗还是朝廷中势力的纷争,有很太多可能可以导致她“失足”。
她现在昏迷不醒,唯一在场知情的人只有书闲,倘若她一直昏迷下去,那么…到最后最尴尬的人
只可能是书闲。
想容落水后,墨轩大发雷霆,即使没有实权,他仍然是朱墨独一无二的皇帝,宫中谁敢给他脸色看?
他先是去了花容宫,探望过昏睡不醒的想容后就到了闲庭宫,墨轩来者不善,这让在宫里混了十几年的
老宫女采采看出了点端倪,暮儿就是这个时候,偷偷被采采打发来找青画和青持求助的,有青持在,哪
怕就是罪证确凿,墨轩也不能拿书闲如何;事态紧急,青画和青持急急回到闲庭宫的时候,撞见的是书
闲苍白着一张脸,手足无措地站在那儿。
墨轩的脸上倒不见疾言厉色,只是不轻不重地问她:“贤妃,你当真没有见到什么人?”
书闲的嘴唇已经被她咬得发了白,她深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当时没注意看,我听到声响的时候昭仪
已经在水里了…”
“想容不谙水性。”书闲瞪圆了眼,似乎这才明白过来墨轩是在盘查自己,她怯怯退了几步,脸上
的神情一下子慌乱了,“陛下,不是我…”
墨轩勾勾嘴角说:“你该称臣妾。”
门口的太监见着青画和青持刚要开口传报,青画已经摆摆手定了进去,为书闲挡住了墨轩探寻的目
光,她冷道:“不过是个落水,更何况是昭仪先约了书闲,陛下倒心疼昭仪得紧,昭仪还没醒就来拷问书
闲了。”
墨轩脸上一僵,目光掠过紧跟其后的青持,口气松了,“郡主误会了,朕只是来问问情况,昭仪她生
死未卜…朕是急过头才言语偏颇了些。”他毕竟没有实权,这时候就该审时度势而为之,与青持结仇
是万万不可的。
墨轩脸上的神情的的确确是焦急和彷徨,青画减了些敌意叹道:“我和太子刚刚也在御花园,我们刚
才见着杜婕妤从想容昭仪和书闲那地方来,神色慌张。”
“杜婕妤…”墨轩脸色阴沉地念了这三字,眼里已然有了杀气,他冷冷地道:“来人,召杜婕妤去
御书房,传柳廷尉入宫!”墨轩下完旨意就匆匆离开了闲庭宫,剩下的三人沉默不语;召柳廷尉,这事
就算是彻彻底底扯大了,要依法严办,也就意味着除非是想容醒来,说是自己失足落水,否则就势必会
有一个人遭殃,墨轩真的对想容关切得很,为了她的落水,他已经在自己力所能及的权利内,把事情严
重化到极点。
青持沉默半晌才轻轻开口:“书闲,你见到了什么?”
书闲苍白的脸色稍稍缓下来几分,她看了一眼青持,又看到青画也是一副疑问的神色,犹豫几分才
轻道:“画儿,我不瞒你,我真的没见着谁推想容下水,当时…墨王爷在小山上的亭子里弹琴,我…
走了心神。”她那副样子,分明是个女儿家初长成的羞涩模样。
墨云晔…青画遍体生寒,她还是没有做到,她用自己的装疯卖傻,故意吸引墨云晔的目光,防了
他对书闲的拉拢,千算万算却没算着儿女情长,她当然知道对一个单纯的女儿家来说,墨云晔是何等的
铲人物。
青画沉下了脸,假如想容继续不醒,那么让墨轩完全打消疑虑的方法,只可能是墨云晔坐在高亭之
上,正好看到发生的一切,也就是说,她必须去找墨云晔要证明吗?
昭仪落水,在宫中,妃嫔落水是再常见不过的小技俩,小到司法管事的一般只会走走过场,稍
微意思意思地查一下,所有的疑团和曲折都交由时间去冲淡,除非是事态真的严重到出人命的地步,否
则落水就只能是意外。但这次是皇上宠爱与敬重于一身的女人。
墨轩那日急急传了柳叶入宫,派他彻查此事,一探之不只有杜婕妤和书闲当时身边没有他人当佐证,
加上青画曾经提及见着杜婕妤匆匆忙忙从御花园小径里出来,她行路的方向又恰恰和昭仪落水的地方一
致,这样一来,所有的事情就蹊跷起来。
昭仪生死未卜,墨轩已然成了一座火山,书闲是他动不得的邻国公主,这首当其冲的就成了杜婕妤,
墨轩一声令下,就把杜婕妤打入冷宫,所有的事情却依然是一团没有条理的绒线,没有丝毫进展。
青持身为别国的太子,自然是不方便住在朱墨宫里的,因为想容的意外,本来的和谈被墨轩推后了
几日,他就在宫外的别馆住了下来,闲庭宫里就只剩下青画与书闲相伴。
这几日,墨轩已经不大来闲庭宫,书闲嘴上不说,脸上的神色却也有了几分倦怠,皇宫内院里消息
总是走漏得最快,那一边杜婕妤被打入冷宫,这一面墨轩冷落闲庭宫的消息已经如同雨后的春草一样滋
生,明里暗里,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在后宫里蔓延,人人都在猜测,有人说是杜婕妤心狠手辣和昭仪
结怨已深,这次是存了心想要昭仪的性命,也有人猜测是不是贤妃嫉恨昭仪得宠,故而推昭仪下水。
谣言日渐厉害,书闲的脸色也日渐阴郁,她还记得当初宫里盛传她是妖孽转世的时候,也是这么一
副势头,明明每个人脸上都存着毕恭毕敬的笑容,却在一转身后露出另一副嘴脸…这一切,青画都看
在眼里,却也不知从何下手,墨轩并没有作出任何怀疑书闲的举动,所有的一切压力都只是来源于谣言
而已,她只能静观其变。
“画儿,你猜,这次陛下会怎么处置我?”书闲神色憔悴,看得青画心思越发烦躁,她皱着眉头安
慰:“不是你做的,关你什么事?”
书闲苦涩地笑了,她说:“画儿,这宫里并不是你没做的事,就不该由你来担,很多时候…怎么死
的都不知道。”
“他不敢动你的。”墨轩是皇帝,可是说穿了他不过是个傀儡,又怎么肯轻易开罪书闲这个身系青
云与朱墨邦交的公主呢?他连她青画都要忌惮三分,只因为书闲的一句她是青云老皇帝心仪的太子妃而
已,墨轩是个聪明人,自然会审时度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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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闲轻叹道:“画儿,我在这儿安分守己却总是吃亏,我如果不是和亲,怕是早就…”
青画沉默不语,算是默认,她静静打量着神色有些异常平静的书闲,刚好瞥见了她眼里一闪而过的
冷光。她与她十岁就相识了,六年来,她一直是个温婉柔弱的女子,没想到入宫短短一个月,她却已经
开始蜕变,羔羊一样的眼神已经渐渐收敛,眼底的茫然也正在一点一滴地消散。
“画儿,我只信你,好不好?”书闲小心翼翼抬头,眼色如秋水,不见波澜,她轻声道:“这宫廷中
的人都像是豺狼,当年二皇兄杀了太子,墨王爷和陛下也是厮杀不见血,后宫里更是人人都想着对方死,
假如我一个都不信,我活不下去,假如我多信一个,那我…可能就是死无全尸,你…肯不肯让我信?”
青画陡然一惊,诧异地睁大了眼,书闲的神色很认真,明明无助,却已经看不出半点软弱,就好像
是日出时分被云遮住的太阳,虽然朦胧阴郁,却异常真实地在那儿,她霎时明白过来,这个柔弱的公主
是在用最后的心力找她求救,以一种…最坚强的方式求救,她只需要一个支柱,她在问她要一个誓言,
一个可以让她为之殊死一搏,绝地重生的誓言。
书闲已经站在了悬崖边上,要嘛跳下去粉身碎骨,要嘛就彻彻底底抛开包裹,重新当个谁也不认识
的人,而这个决定的钥匙交给了青画,那个在她最绝望的日子里唯一的救命稻草,她静静地看着青画,
眼波微微发颤;她当然知道书闲性子柔弱,容易多想、容易被流言和信任的人伤害所困,只是青画不曾
想到这个青云的宫闱,竟然已经把她逼到了这地步。
青画深深吸了一口气,闭眼道:“好,我绝不骗你。”哪怕是宁锦的事,哪怕是宁府和墨云晔的血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