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强赛开始,他踢得一场比一场好,在整体实力平庸的队伍里,他犹如耀眼晨星,惊艳世界。
她并不惊讶。
高手如云的赛场,他盼了那么久,尤其这个机会,又是失而复得,所以,那些凶狠的抢断,那些凌厉的眼神,那样不计一切代价的渴望胜利,一次又一次,上演临危单骑救主的戏码,她并不惊讶。
那一届的世界杯,中国队在暌违了这个舞台这么多年后,终于又再次的获得了参赛的门票,并且,一路挺进,始无前例的闯过小组赛,进了十六强。
如若八分之一决赛时的对手不是意大利,或许他们可以走得更远,每个人都这样想。
比赛结束的时候,意大利国家队的很多球员,都曾经和枫臣是队友,或者同台竞技,他们上来拥抱他,对他的表现和毅力由衷的赞美。
而在国内,顾枫臣三个字,犹如魔咒一般,带出阵阵狂潮和无尽痴迷,满世界都是他的海报,满世界都是他的名字。
所有人都说,他是中国队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球员,而当这个天才球员又是百年难得一遇的每一个点滴都让人心动的人物时,这种崇拜,更是野草一样蔓延。
没有人再提晚衣的事情,即便提,所有的笔调都是对他敢于挑战世俗眼光的大加赞誉,而晚衣,也犹如卡米拉最终慢慢淡出英国民众仇恨视野一样,渐渐赢得了世人的认同。
自然,几乎所有人都还是认为她配不上他,可是,那是他的选择,所以他们渐渐认同,爱屋及屋。
所以说,这个世界,现实得很,若是他表现不好,晚衣很可能是万人唾骂的祸水,而他会背起千万球迷的仇恨和抵触,冰火两重天。
她想起了他很早以前,还在意大利时说过的一句话,他说,这个世界上所有问题的关键,都在于你自己是不是够强。
的确是这样。
她的生活,也一样在继续。
在一次寻常的采访中,一个很偶然的机会,让她在无意中发现了一个暗藏的传销组织,凭借做新闻的敏锐,她直觉的认为,这只是冰山一角,后面也许藏了太多黑幕。
把 自己的想法和发现的线索告诉总编的时候,主编沉吟了许久,终于看着她缓缓开口:“这个题材的确很好,但可写的方面很多,比如说,传销怎么让一个个大学生、 退伍军人上当受骗,从此深陷泥潭,生活悲惨。又比如说,传销怎么导致了‘杀熟’的现象蔓延,人与人之间的信任越来越少,人情也越来越淡薄,这些都是很好的 卖点,可以赚取读者大量的眼泪和同情心,不一定非要揪着它的内幕不放的。”
林朗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没有说话。
总编看了看她的样子,依旧以很平缓的口吻慢慢说道:“我知道你现在在想什么,可是有些时候真相揭示出来,会牵连太多,多到你我都承受不起。朗儿,你是一个好记者,但是,这个世界太现实。”
他在传媒界混了那么多年,即便林朗手里的线索和材料还少得可怜,他也一眼就能看出,这里面有太多不寻常。
而这些的不寻常,偏偏都有着种种合理的外衣做掩护,其间牵扯到的利害关系,不言而喻,他有预感,这是一张大到超乎所有人想象的网,暗黑如夜,笼罩所有。
作为一个新闻人,对于这样的题材,他自然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都在兴奋。可是,这个世界太现实,而信念太脆弱,所以,明哲保身,是绝大多数人的必然选择,没有人可以因此而责怪谁。
他看着面前的林朗,希望她能够明白他的苦心和不得以。
可是,对面的女孩子,在沉默了许久之后,却只是抬头,目光如水,却坚持的看着他。
她的声音很轻,却透着不容动摇的坚持:“我以为,如果一个记者写稿,没有最起码的公心和良心,没有最基本的诚意和正义,只是一味的追求卖点和玩文字游戏的话,他根本不配这个职业。”
他看着她的眼睛,太过清澈和明亮,盛满了理想和对世界的善意,这些,他已经遗失在旖旎岁月漫长奋斗旅途上的东西。
而 林朗,依然安静的坚持:“所有的新闻报道,都应该是揭露问题并且解决问题,它的出发点和最终归宿都应该是有建设性的,能够推动社会前进的,这是媒体的社会 责任,不能因为强权,就剥夺了公众的知情权。我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想的。所以,这个专题,我想要做下去,如果您不给我版面的话,即便到其他报社投稿,我也要 把它完成。”
总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像是在看多年前的自己,一腔热血,充满理想和希望。
良久,他终于点头,看对面的女孩,笑颜明亮而真诚,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
第九十九回
很久以后,她常常在想,如果时间可以重来,如果一早就知道追查下去会带来这样惨烈的后果,那么,她无论如何也不会去触碰。
宁愿放弃原则,放弃信仰,放弃一切,只求所爱的,所在乎的人,和事,依然如故,依然如故。
可是,人生有无数的可能,偏偏没有,早知道。
所以,当时的她,还在为了一个细节的揭露而兴奋不已,还在为了一个细微的疑点而冥思苦想,几乎是全身心的投入到其中。
随着手中的资料越来越多,她也越来越感觉到,这件事情原比自己想象当中要复杂百倍,那张网太大,那块幕太黑,甚至于,那个隐秘而庞大的传销组织,都只是其中一层掩饰的外衣,真相是什么,没有人知道。
所以,当接到恐吓电话的时候,说一点都不慌是假,但是毕竟在自己的预料之中。
手上的资料太复杂,牵扯太多,这是迟早的事情。
只是,让她不解的是,打来恐吓电话的似乎总是那么一两个声音,而他们之所以会打来电话,无非是想让自己停手,可是,从几次电话的短暂交谈中,她发现,他们对于她所调查的事情,连最基本的了解都没有。
她没有把这些事情告诉家里,瞒得很好,连楚惊都不知情。想也知道,一旦说了,他们是绝对不会让她继续暗访下去的,而她不想放弃。
但 是,她也没有莽撞到,拿自己的安全开玩笑,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车子被动了手脚之后,她便找到总编说明了整件事情,总编的第一反应是让她停下来,然后报警,可 是她不愿意半途而废,也不想惊动太大,而这几期杂志的销量空前的好,于是经不住她的再三劝说,总编终于点头同意她继续,只是出于保护记者的目的,暂停刊登 三期,以后刊登的都署笔名。
暂停刊登的期间,她依然继续暗访,这天,在报社将收集完的资料整理好,已经将近午夜了。
对着电脑的时候不觉得累,现在才感到眼睛酸涩,杂志社里除了值班的警卫,早就没人了,她揉了揉眼睛,关电脑,把资料锁好,然后收拾东西,关灯离开。
停车场离杂志社不算太远,却也不近,午夜十分,这条街本就偏僻,此刻更是人烟稀少,连车都没有几辆,只有路灯,孤零零而昏黄的亮着。
这样的环境下,身后紧跟着的脚步声,便尤为突兀,她没有回头,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却见路口处,早就好整以暇的站了个人,一看就知道绝非善类。
见到她,那人痞痞的吹了声口哨,然后一步步迎了过来。
林朗无奈,折进路边的一条巷道,她不知道这条路通到什么地方,可是别无选择。
几乎是在小跑了,可是身后的脚步声一直紧追不舍,却也不加快上前堵住她,分明想要享受她的恐惧一样。
几分钟后,她明白了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做,这是一条死巷,她看着面前高高的墙壁,心底几乎要绝望了,思绪却是一刻也不敢停顿。
不动声色的伸手取出手机,藏进衣袖的同时,按下快捷键。
那个号码,她很少拨,却永远占据着快捷键首位的位置。
此时此刻,她什么也想不了,唯一能做的,就是找他,然后尽可能的拖延时间。
她籍着整理头发的动作,将衣袖移到唇边,转身面对一步步逼近的来人,声音清晰:“你们是谁?想要干什么?”
对方两人,均是流里流气的笑:“你说呢?”
林朗深吸一口气,看了一眼附近的大楼,依旧清清楚楚的开口道:“这条小巷附近就是证券大厦,你们不要乱来。”
“哈哈…”对方看了看依旧灯火通明的大楼:“你以为你的声音有多大的穿透力…”
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似的,一步上前,拽了她的手腕用力一扯,手机便应声掉落,对方拾起俯身拾起:“我说呢,怎么尽扯这些废话,原来想通风报信,你这样,是不是想逼我们速战速结啊?”
那人狠狠砸了她的手机,林朗感到绝望,她看着他们:“没有用,稿子不在我手上。”
“稿子?”那人有点莫名其妙,随即很快回神:“我才管你搞什么,早就叫你不要搞了,就是不听,这就怪不得我们了。”
身后是墙,退无可退,前方两人,一步步逼近。
当他们的脏手触碰到她的肌肤的时候,当她被大力推倒的时候,那样无望而拼命的反抗,没有用,根本敌不过男女气力上,先天的差距。
没有放弃,是因为相信他会来,可是心里又有一个声音绝望的响起,即便他能赶到,也来不及了,来不及了,对方已经没了耐心,开始粗暴的扯她的衣裳。
然而,就在她感到绝望的时候,一股大力拉开了身上的男人,她泪眼婆娑的看着眼前,男孩狠狠的拳头疯狂的落到那两人身上,忘了去想他为什么会在此时出现在这里。
枫臣。
从来不知道,这么沉默的男孩子打起架来是这么的狠,不要命一样。
他的身手好到超乎她想象,然而那两人也绝非等闲善类,只不过,他们没有的,是他那股凌厉的气势。
不知道过了多久,那两人开始抱头蹲在地上,求饶。
而枫臣也已经浑身是伤,身上有血,不知道是谁的。
他们求饶,说再也不会了。
他收了手,他的心思太单纯,不会去对已经认输,处于劣势的人穷追不放,咄咄逼人。
男孩重重的喘息,开口:“向她道歉。”
“什么?”那两人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向她道歉。”他重复了一遍,不屑再看他们一样,转身走向墙角的林朗。
“操!你他妈的…”那人被他的态度搞蒙,然后觉得受了奇耻大辱一般,猛然跳起身子,抓起方才被打落在地上的匕首猛冲了过来。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连他自己也没想到,方才那样凌厉警敏的顾枫臣,此刻,会真的放过他们,一点防备都没有。
林朗惊叫,猛的跳起身子想要推开枫臣,却还是来不及,来不及。
她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刀子,没入了他的身体,然后鲜血,肆无忌惮的涌了出来,一片潮湿粘稠的红。
那两个混混显然也没有料到事情会闹到这个地步,楞了片刻之后,慌慌张张的往巷口跑去。
林朗内心绝望而恐惧,镇静,镇静,她不断对自己说,却还是没有办法抑制,浑身的颤抖。
她的手机已经被摔坏,她不敢触碰和移动枫臣,害怕加重他的伤势,造成无法弥补的悲剧,只能颤抖着手,从他的上衣口袋里小心的摸出手机,咬牙用颤抖的声音联系了110,120。
挂了电话,她的手再握不住手机,却仍是硬撑着,跪在地上,俯身看男孩的脸:“枫臣,枫臣,救护车很快就到了,你要坚持住,你一定要坚持住,求求你,千万不要有事…”
她的声音里,透着浓浓的恐惧。
而男孩黑曜石一般的眼底,却依然明亮而平静,此刻,太多的情绪无力也不愿再隐藏,从未有过的柔和与疼惜的光,便流星一样闪过,也印入她眼底心间。
他叹息,害她这样担心难过。
努力的抬手,想要拭去她的眼泪,却发现根本擦不完。
林朗紧紧的握住他的手,泪如雨下:“枫臣,你不要动,求求你…”
他看着她,用毕生最大的意志力逼回渐渐涣散的神志,看着她的眼睛,费力而缓缓的开口道:“小时候,我听过一个传说…”
“枫臣,我求求你,不要说话,救护车很快就到了,我求求你…”
他很清晰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一点点变冷,所以依然困难而执意的开口,断断续续的说着:“有一种鸟…一生只会停下来一次…停下来的时候…就是它死亡的时候…所以它们不停的飞…不停的飞…风吹雨打…一生辛苦…”
“枫臣…”她看着他的血,还在不停不停的涌出,染红了整个世界,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痛恨自己过。
男孩疲倦的闭眼,再努力睁开,对她微微的,费力的牵动唇角,说:“我很冷。”
她怕到不行,却再顾不得其他,把他抱到自己怀里,小心的注意着,不去牵动他的伤口。
他用力而专注的看着她,唇角努力维持着淡淡的弧度,这样的眼神让她的心,疼痛到连呼吸都不能。
“…其中的一只鸟…遇到了一个小仙女…爱上了她…所以停下…心甘情愿…”
他继续开口,费力而不连贯的叙述,声音却依然有着黑水晶一样的质地,那样柔和,那样柔和。
“…小仙女把它放在自己的眼睛里面…长长的睫毛…为它遮风挡雨…它终于…不再凄苦漂泊…除了她的眼泪…它不会再被雨淋…很幸福…幸福到…即便死亡也能感知…”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脸上是深深的疲倦,闭上眼睛,再努力的睁开,用仅有的清醒的神智,努力的对她微笑,一如欧冠决赛那夜,那个惊艳世界的微笑。
那么干净、那么纯粹与柔和。
这是这世间最动人的微笑。
男孩费力的抬手,温柔的覆上她的眼睛,声音柔和。
他说:“我就住在这里…所以…不要哭…”
第一百回
乔语千看着手机上那个刺目的电话号码,不假思索,狠狠掐断。
她恨恨的盯着那个手机,按下关机键,然后深吸一口气,起身,端了牛奶往书房走去。
她是被午夜家里的座机铃声惊醒的,伸手摸了摸身侧,一片冰凉,不由得自嘲的笑笑,已经分居了那么久,还在痴心妄想。
披上外衣,她出门,见到脸色大变的林射,她问,出什么事了?
他没有回答,心神俱乱,连外套都不及穿,匆匆奔进暗夜深处,她只听见,汽车发动的声音,想也知道是怎样不要命的速度。
她冷笑,眼底一片寒意。
第二天的报纸上,铺天盖地全是顾枫臣遇袭发生不幸的新闻,照片上的男孩子,安静的闭着眼睛,像在沉睡一样,依旧优美得如同古希腊雕塑大师的杰作。
林射拼尽了全力去压新闻,可是,这样震动的事件,如何压得下,他能做到的,只是尽量略去关于林朗的报道,于是,世人只知道,枫臣是为了救一个女孩子才遭遇不幸的,而个中细节,语焉不详。
可是,即便这样,林朗也俨然成为千夫所指。
失去了顾枫臣,举国上下,甚至国际足坛都在痛惜哀悼,而林朗,避无可避的成为世人迁怒和唾骂的对象。
不断有球迷的恐吓邮件和电话,不断有球迷围在她住的地方咒骂,扔石头砸玻璃,走到哪里都有人骂,甚至于,有次在街上,一个过激的球迷,突然冲出,手里的匕首,划破她的手臂,留下长长的、鲜血淋漓的伤。
她不避不让,丝毫感觉不到疼,看着血从自己的身体里不断涌出,她甚至有着奇异的快意,她看着有两个不认识的男人扭住那名哭叫着的女孩,心想,为什么他们要推开她,为什么不让刀子直接刺入她的后背,为什么只是仅仅划破了手臂。
其中一个男人抓着那名女球迷与赶来的警方交涉,另一人迅速送她到了医院,林射不一会便赶了过来,她看见病房门外,那名男子在跟他说着什么,他焦虑的一挥手,止住那人的话,推门进来。
“朗儿…”开口,却只叫得出她的名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看着病床上安静坐着的妹妹,几乎没有存在感一样,那天接到警察局的电话赶到医院的时候,她就是这样,静静的抱着顾枫臣,浑身是血,不言不语,脸色惨白得让人心惊,却没有流泪,一滴眼泪都没有掉。
这些日子,她异常的沉默,也以惊人的速度消瘦和苍白下去,可是,不管遇到什么样的事情,她都是这样,从来不掉一滴眼泪,从不。
他蹲在她面前,握了她冰凉的手,强迫她看自己:“朗儿,你听我说,你不能再这样下去,即便是枫臣,也不会想看到你这样的。”
她缓缓的摇头,目光看着窗外:“我很好,我不会哭的,不会的。”
起身往门外走去,林射静默站着,没有跟上来,知道现在最好的方式,是让她自己一人。
向门外候着的那男子微微一点头,那人很快暗暗的跟在林朗身后离开。
她并不知道,即便知道了也无心理会。
出了医院门,她隐约听见有人叫她的名字,然后是急急的刹车声,回头,却只见不远处停了一辆车子,车门开着,一个女子被拽进车内,那身影很熟悉,似乎是阿染,却看不真切,无法确认。
车子很快往相反的方向疾驰而去,此时的她,心内寂然得激不起一丝涟漪。
转身,取了车子,一路往墓园的方向驶去。
第一零一回
他的墓前,放满了鲜花和蜡烛。
或许是因为时间已经很晚了,并没有人。
她走过去坐下,手指轻轻的划过他的名字,横、竖、撇、捺…
照片上的男孩子,黑曜石一样明亮的眼睛静静的注视着她。
他不爱笑,所以这张照片依旧是淡漠的神情。
可是,没有关系,那个微笑,那个世界上最动人的微笑,已经在她心里了,永远都在。
“你来做什么。”淡淡的声音响起,并不需要她回答,身后的女子径自把怀中的白菊放下,不曾看她一眼。
那是,晚衣。
林朗已经麻木的心,终于又再次裂开,疼痛到难以自抑。
她闭上眼,说对不起。
“对不起?”晚衣嘲讽的笑笑:“一句对不起,抵得过他为你做的一切?”
林朗没有说话,疼得连呼吸都不能。
晚衣有些疲倦的点了根烟,也在一旁坐下,却并不看她:“枫臣那么喜欢你,喜欢到连命都可以不要,我也该对你好的,可是没有办法,我很讨厌你,真的很讨厌,你不配,林朗,你真的不配他这样待你。”
林朗闭上眼睛,呓语一般开口:“我知道。”
“你 知道?”晚衣还是那样嘲讽的笑:“你知道什么?你知道为什么他能那么及时的赶过去吗?你当真是心有灵犀英雄救美吗?林朗,我告诉你,自从那次你追包受伤以 后,他只要人在K市,不管多晚,不管训练多累,都会在你杂志社等着,直到亲眼看着你平安到家才会回来休息,这些,你知道吗?你又知不知道?枫臣,他根本是 我的侄子。”
林朗震惊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晚衣,笑得苍凉而疼痛:“你不会知道的,他根本就不会告诉你,根本就不会让你知道。”
有风静静的吹过,晚衣的声音淡淡的传来:“那个时候哥哥本想着到国外安定下来就来接我的,可是嫂嫂家的人并不肯放过他们,他们只好四处辗转,终于和我也失去了联系。”
她的口吻很淡,像是再说着一则和自己无关的事情一样,而其间的惨痛,却是那么的惊心动魄:“他们追不回嫂嫂,便找我出气,轮奸,毒品,鞭打,什么都用上了,却偏偏不让我死。那样显赫的家族,做起这些事情来,比谁都肮脏。”
林朗说不出话来,只能听着她淡漠的声音,继续传来。
“后 来,我遇到一个人,他很有权势,于是我用尽一切能用的手段勾引他,终于换得他同意带我走,给我庇护。他帮我整了容,抹掉了过去,换了假身份,可惜,并不长 久,没多久,他就病死了,肝癌晚期。我并不伤心,只是开始恐惧,没了他的庇护,那些人,迟早会找上我。所以我开始联系他生前随他一起认识的那些人,我有很 深的毒瘾,戒不掉,需要钱,更需要的,是权。我一步步经营着,周旋于其中,使尽一切手段和心计,终于有了今天。”
“后来,我遇到了枫臣。”晚衣的声音开始变得柔和:“我见到他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是他,他和哥哥长得一模一样。哥哥和嫂嫂想来是常和他提到我的,所以我们相认,并没有费太多的周折。我也是那个时候才知道,哥哥嫂嫂都已经不在了。”
“为什么?”林朗看着她,想起了那些诋毁他们的流言,以及对枫臣造成的影响:“为什么不公开你们的关系呢?”
“枫 臣想要公开的,但是我不让,我说,我害怕提起过去,害怕再被找到,他是个傻孩子,对于认定的人,说什么他都信。”晚衣缓缓的转头看向墓碑上的照片:“这固 然是其中的原因之一,但是,更重要的,我并不想让自己的污点影响到他,若是绯闻,年少风流,人们很容易原谅和忘记,可如果世人知道他有这么一个污秽不堪的 姑姑,再挖掘出他外公所做的种种,这个污点,会伴随他一生的,无论是心上还是世人的眼光,都再抹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