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Alessandro Morsut可有可无的笑着走向他:“何先生藏了那么久,这次肯出来找我,为的是什么?”
何一远没有理会他嘲弄的话语,微微一笑:“你既然肯见我,必定是知道了我的用意,又何必明知故问呢?”
Alessandro Morsut笑了起来:“我不知道,我来见你,不过单纯为了感谢,感谢你的通风报信,让我可以解决家族内部的叛徒。”
何一远并不恼,依旧微笑着,淡淡看向Alessandro Morsut开口道:“我不过是做个顺水人情,你早就知道一切了。”
Alessandro Morsut耸耸肩,不置可否。
于是何一远直截了当的开口道:“既然这样,我就开门见山的说好了,Tencati家族现有追随者,近两千人,还有名下的一众物业财产,我愿意双手奉上,而我只有一个条件——带回聂汶希。”
Alessandro Morsut的眸光转暗:“你觉得我会答应吗?”
“是,我觉得你会。”何一远微笑:“现在的亚平宁半岛虽然是你的天下,但是人心未服。而我率众前来从属,无疑是你扫清言论障碍,归服天下的绝好机会,毕竟,只有名正,才能言顺。我不认为你会为了一个女人放弃这一切。”
Alessandro Morsut嘲讽一笑:“那你又何尝不是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了这一切。”
何一远平静而笑:“我和你不同,Tencati家族的力量已经不似从前,坦白说,这段日子以来我一直在聚集人心,也一直在筹谋准备,可是后来我发现,无论怎样的谋划,我能扳倒你的几率连一成都不到。所以,我不愿意做无谓的牺牲,只想要回我唯一想要的。况且,这里的世界本就不是我的,我并不留恋。”
“你很聪明,所以才会如此坦白,”Alessandro Morsut面无表情的看向他,淡淡开口:“可是,如果你想要的,我并不想给,又如何?”
何一远不答反问,语气雅淡,却字字如刀,直指Alessandro Morsut的心脏:“你会吗?为了一个不爱你的女人,为了一个必须时刻防范着的女人,为了一个一有机会就给你狠狠一刀的女人,放弃唾手可得的霸权,你会吗?”
Alessandro Morsut冰蓝的眼底越来越阴鸷,冷冷开口:“你信不信,我完全可以先杀了你,再肃清Tencati家族的所有余孽,这样一来,霸权和美人,依旧全是我的。”
“我信,你完全有这个能力,”何一远淡淡微笑:“但是你失去的,将会是名正言顺和真正的臣服。再说了,Tencati家族虽然不比Morsut家族如日中天,却也并不是一击即散的,这一点,相信你我都很清楚。”
“我凭什么信你?”
何一远看着他的眼,平静开口:“你该知道的,Tencati家族唯一的继承人,聂湛,是我的儿子。这段日子以来,聚集力量,筹谋一切的人一直是我,现在的形势每一个人都看得很清,他们之所以愿意追随,不过凭的是忠心和义气,可一旦我寻个漂亮的名目投诚于你,我相信,不会有人抗拒,义气固然重要,性命却更加可贵。”
“你能保证每一个人都会归顺于我吗?”
“我不能,”何一远直视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开口:“我所能保证的只有,谁不归顺,我就杀谁。”
他想起了Jason,觉得自己的胃里搅动得厉害,几欲做呕。
他还记得他同自己说起与晨落的种种约定时兴奋激狂的表情,他还记得当刀子没入他身体时他瞪大的双眼里满是不敢置信。
他看着Jason的身体,缓缓倒下,然后鲜血浸满了他的双手。
这是他第一次杀人,扔了刀,直接就往洗漱间里冲,吐得一塌糊涂,几乎连胆汁都呕了出来。
那么多的血,怎么洗,也洗不完。
他惊悸、茫然、痛楚、自厌,却惟独没有后悔。
他太了解Jason了,他对聂汶轩,对Tencati家族有着近乎狂热的愚忠,几次三番的劝过他,分析利弊,摆明情势,却撼动不了他分毫,明知死路一条,他也依然会义无返顾。
这样一个人,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归降Alessandro Morsut的,而他在Tencati家族素有威信,所以,要想救回汶希,就不得不牺牲他。
有敲门声响起,Alessandro Morsut微微一颔首,他身旁的保镖立刻开了门。
Giulia Tencati一袭黑衣,信步走了进来,她面色沉静,看着Alessandro Morsut缓缓开口:“如果,何一远说的条件仍不足以让你心动的话,再加上你心心念念的那份名单又如何?”
Alessandro Morsut没有说话,双手不自觉的握紧成拳,深沉看她。
“我弟弟离世的时候,把所有与Tencati家族有过生意往来的各界人士的详细资料给了我,唯一的要求,是要我照看汶希,” Giulia看向天空,飘渺一笑:“是我把家族害成这样,是我把他们逼至绝境,现在,我想要弥补,也是兑现对汶轩的承诺。”
何一远看着Giulia面上那些沉寂的伤,想起了从前的那个黄昏,他在花园,以无心之姿将千禧教堂的计划告诉了她,说得并不多,可每一个字,每一个语气都把握得极好,然后,他离开,留她一人在夕阳中沉默立着。没有回头,是因为知道她必然会将这一切转告他想要告知的人。
这个女子,有着太过沉静清醒的眼,他一眼便能看出,她绝不会甘于逆来顺受,也不会永无止境的任由自己为了家族利益像羔羊一样被肆意宰割。
算来,是他们共同造就了今天的局面,而此刻,又在这里,为了同一个目的,以不同的心态,做着相同的努力。
满室沉默,谁都没有说话,半晌,Alessandro Morsut一直闭着的眼终于睁开。
他的表情深沉难测,眸光更是讳莫如深,惟有声音,听来极为平静,不辩悲喜:“三天,三天后,你带着你的人来罗马,我自会放了聂汶希。”
语毕,他直接的起身离开,而何一远,看着他的背影,表情淡然而平静。

第五十四回

 

Alessandro Morsut回到庭院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聂汶希,她安静的坐在地上,怀里抱着浑身浴血的晨落。
他走到她面前,她美丽的脸上有风干的泪意,可眼底却是一片空洞绝望,看不出一丝疼痛或是仇恨。
他缓缓在她身前蹲下身子,抬手抚上她的面颊,异样冰冷的温度让他的心陡然一惊,这才意识到,她已在这冰天雪地里,衣着单薄的过了好几个小时。
他一面吩咐着下属准备姜汤热水,一面想要带她回房,汶希并不抗拒,美丽的眼睛毫无焦距的看着前方,只有双手,死死的抱着怀中的晨落,无论如何也不肯放开。
他唤她的名字,同她说话,可她一点反应都没有,于是他狠下心,开始用力的一根一根扳她的手指,然后抱着浑身僵冷几乎已经失去知觉的她回到了房间。
她的衣服上全是血迹,肌肤上亦沾染了不少,Alessandro Morsut把她抱到热水里,一点一点,按摩着她僵冷的身子。
当天夜里,她发起了高烧,医生说了很多,他听进去的没有多少,只是怔怔的看着安静沉睡着的她,无论如何也不能相信,她会如医生所言,命不长久。
那场高烧来得汹涌,去得却也快,他一直守着她,直到第二天中午,她睁开了眼睛。
她醒来后的第一句话便是,我要见晨落。
Alessandro Morsut并没有阻止,事实上,他已经着手安排有关葬礼的一切,为的是什么,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然而,汶希却并不承他的情,她执意用熊熊烈火,让一切归于永恒,然后,她站上罗马城的最高处,亲手把晨落的骨灰,扬在风中。
她知道,他本是心性如风的卓绝男子,生前却总有着太多的羁绊,从来没有一天是为自己而活,那么,在他死后,至少,她要让他的灵魂得到自由。
转过身,看到Alessandro Morsut沉沉的视线,她越过他,径直往前走去,却听见他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明天一早,何一远会带着Tencati家族的所有前来罗马归属我,然后,换你离开。”
汶希顿下几步,没说什么,重又往前走去。
Alessandro Morsut定定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大步上前,用力扳过她的身子,直视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开口道:“我只问你一句,你想跟他走吗?”
汶希淡淡一笑:“想又如何,不想又如何,我的意愿从来不是左右大局的砝码。”
“如果我告诉你,这一次会是例外呢?” Alessandro Morsut加大了握着她双肩的力度:“告诉我,你愿意留下吗,留在我身边。”
汶希看着他的眼睛,过了很久,终是启唇轻道:“我不愿意。”
Alessandro Morsut眼底的光亮,一点点黯了下来,旋即又恢复到惯有的冷敛自制,他唇角擒一丝冷笑:“果然如我所料,可惜即便如此,我还是不打算放开你。”
他放开她,转身欲走,却听到她的声音清浅安静的响起:“何必呢,我们错过了对的时间,再纠缠下去也只会是彼此折磨,不如放手,让彼此都能解脱。”
这是她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和他说话,没有仇恨,没有嘲讽,没有虚情假意,也没有算计迎逢。
Alessandro Morsut震动的看她,她黑白分明的美丽眼底那样安静,亦是静静注视着他,不再开口多言什么。
Alessandro Morsut忽然的心念一转,声音微颤:“汶希,你对我,并不是一点感觉也没有的是不是?”
他伸手想要拉她,双手触碰到她衣襟的那一刻,她却突然连连的后退,美丽的容颜清冷决绝。
“我说过,我们遇上的时间不对,我们两个人之间隔了太多的鲜血和仇恨,你对我的好我不是不知道,但也仅此而已,不会再有其他。我忘不了是你害得我家破人亡,就像你不可能忘记那一刀一样。”
话音落,她姿态决然的转身离开,不曾停留,不留半分余地。
Alessandro Morsut看着她的背影,缓缓握紧了自己空在空中的手。

第五十五回

 

这是一幅很有气势的画面,几乎堪比古代行军出征之时,军容肃整的严明与秩序,波澜壮阔。
他想他会真心赞美,如若不是在今天,不是此情此景。
Alessandro Morsut面无表情的看着对面的何一远,他正朗声说着什么,声音扬在风中,字字温润有力,带着一种无形的煽动性,可以安定,亦可蛊惑人心。
他的对面,是整个亚平宁半岛几大家族的领袖人物,虽然他们中每一个家族的势力都远逊于Morsut家族,可若是联合起来,Alessandro Morsut很清楚,今天Morsut家族的盛况将极有可能烟消云散。
他的视线稍稍偏开,注意到左侧坐着的人,他是知道他们的,美洲黑手党的其中几派人物,虽然只是几个小帮派,但他还是低估了何一远的心机与能力,他并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筹谋这一切了。
何一远仍在继续说着,说些什么他已无心去听了,他将眼光抬起,越过重重屋脊,看向她所住的楼宅的方向,心里有一个声音无比清晰的提醒着自己,一遍又一遍,那个女子,他再留不住她了。
有掌声如雷鸣般响起,拉回了他的思绪,Alessandro Morsut看向致辞完毕,正微笑着朝他走来的何一远,任他俯身吻了自己的手。
即便是低姿态的俯顺动作,他依旧做得淡定从容,不见半分局促。
拥抱的瞬间,Alessandro Morsut在何一远耳边低语:“我从来不知道你有这么大的能耐,居然能请到这些人。”
何一远微笑,以同样轻的声音回答道:“不过是为了自保,在生命极限下,人的潜力都是无限的。”
Alessandro Morsut冷笑,没有说话,无可否认,何一远看穿了他的心思,他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放开汶希。
他会接受何一远的归顺,甚至会让汶希跟他一起走,可这一切都只会是暂时的,无论他们走到哪里,局势一定,他必然不会放过何一远,也必然会重新夺回汶希。
可是如今,何一远请来了诸多黑道人物作为他归顺的见证,他早早察觉到了他的心思,所以刻意营造了这盛况空前的场景,断了自己的所有退路。
是,从今以后,整个黑道莫不清楚Tencati的臣服与归属,他Alessandro Morsut自今日起也将会是亚平宁半岛名正言顺的教父,拥有至高无上的权力。
可是,同时,那个女子,他也注定失去了。
他非但不能杀了何一远,相反,还得倾其力量护他周全,何一远今天致辞中的每一句话都言之凿凿,虽是温润如玉,却偏又句句直指人心,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很清楚,如果何一远出事,那么他Alessandro Morsut便是最大的嫌疑人。
纵然拥有了意大利的绝对霸权,纵然已经站上了黑暗的最高峰,可是,背信弃义,自古便是黑道的大忌,他一样担当不起。
他或许可以为了汶希隐晦动作,不在乎破了这个规矩,却是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众目睽睽下,担上这个罪名的。
背信弃义,这四个字,在黑道当中,威力远胜千军万马,众怒一犯,那便是真正的万劫不复,地位再高,权力再大的人亦是如此。
他低估了何一远,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一个受着中国最传统教育长大的人,一个接触意大利黑帮不过几个月的人,居然会有这样缜密的心思和透彻的认知,居然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就集结了这样广的人脉,只一步棋,四两拨千钧,便逼得他再无退路。
Alessandro Morsut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住地的,推开门,那女子安然坐着,眉目静静如画。
他张了张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猛然握紧了自己的双手。
汶希安静的注视着他,片刻,一笑起身:“我什么时候走?”
Alessandro Morsut冰蓝的眼底闪过晦暗光影,哑声问道:“你就那么想走?”
“我说过,我的意愿从来不会对这局势有任何影响,会这样问,不过是因为我有自知之明罢了。”汶希淡淡笑着摇了摇头:“我很清楚自己无论如何都没有整个亚平宁半岛的霸权来得重要,而你身边,最不缺的,便是女人。”
Alessandro Morsut默然看了她半晌,终是开口:“你的这些慧黠心思,若是能用半分到自己身上,又何至于…”
他的话说不下去了,想起了她高烧不醒时,医生的话语,他不能也不愿相信,聂汶轩不是爱她至深吗,又何至于会让她的身体薄弱到这样的地步,如若是自己,如若是自己,必定…
他忽然苍凉而笑,他自己,又对她做了些什么?
那些个夜里,他用尽一切的手段折磨她,羞辱她,刻意的想要让她疼,她俱创的身心上,有多少道伤痕,是他亲自刻上去的。
他抬眼看她,她已经盈盈的起身:“我猜,他们现在就在大门外等我,是吗?”
Alessandro Morsut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
汶希也不再多说什么,安静的向门外走去,孑然一身。
她本就没有什么行李,这屋子里的所有,都是他为她购置的,而她竟什么也不留念。
Alessandro Morsut握紧了自己的双手,一直看着她的背影,她走了几步,却又在门边顿下。
他的心无端的提起,一动不动的坐着,就那样看着她转身,重又折转了进来。
她在床边柜子里,取出一个黑木匣子捧到他跟前,微微一笑:“这个还你,留着给更适合的人。”
匣子里,钻石吊饰璀璨生光,刺痛了他的眼。
Alessandro Morsut蓦然转开头,硬声道:“我送出去的东西从来不收回。”
汶希亦是不说话,就这样僵持了好一阵,终是她轻轻一叹,放下匣子,起身欲走。
Alessandro Morsut却在那一刻猛然拉住她,一手扳转过她的身子,另一手取过匣内的吊饰,近乎粗鲁的戴到了她光洁的额际。
低头,却不想正迎上她的目光,他在那一刻,只觉得心神俱震,所有的感觉都不再能称之为感觉,他只能一动不动的看着她。
而她,却像是蓦然回过神来一样,清冷决然的退离他的双臂,一步一步,如羽化登仙,翩然而彻底的退出他的视线,离开他的生命。
他一个人,坐在房内,听汽车发动的声音,然后声响一点一点的退去,整个世界都静了下来。
周围的光亮渐渐黯了,房间里却似乎还残留着她的气息,他没有开灯,独自一人站了起来,走了两步,然后放任身体重重的倒在床上。
枕边犹有清香,而她人已不在,触手所及,仅余一片空旷的冰凉。
他的心里木木的,竟像是什么感觉也没有,只有双手,无意识的在宽大的床面上游离。
枕畔的位置,掌心下的异物让他略略回神,移至眼前一看,本以为已经麻木了的心竟又蓦然一痛。
他认得那个香囊,她亲手做的,日夜戴在心口,从不离身。
而今却在这里,是她有意留下给他的,亦或是无心遗落,他辨不出,也不想去分辨。
他只是缓缓握紧了手中的香囊,移至唇边,轻轻吻着。
熟悉的气息将他笼罩,就仿佛,她还未曾离开一样。

第五十六回

 

曼陀罗,凄美而诡谲的花朵, 花香清越,枝叶妖娆,代表了不可预知的死亡和爱。
它的另一个名字是,天使的号角。
她从他的墓前一朵一朵采摘,然后调配出一种又一种的药水来浸泡,让它的绮丽色泽永恒明艳,让它的清雅花香越发幽娆,绵延不断,也让它的毒性,被诱至极致,以最魅惑的姿态,绽放着死亡的圣洁与美丽。
所以,当Alessandro Morsut的死讯传来的时候,她并不惊讶,尽管,比她预计的时间,早了近一个月。
不是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的,然而,心底,种种情绪涓流而过,却惟独没有,后悔。
她将双手,缓缓移到心口,从前一直戴着香囊的位置,然后轻扬起脸,对着苍茫天际,交睫微笑。
我很快可以来见你了,是么?
她在心底同他说,并不需要回答。
唇齿间无声的缠绵着气息,唤他的名字,轩,轩…
那样柔和。
伴着Alessandro Morsut的死讯一起来的,还有她的姐姐,Giulia。
Alessandro Morsut在最鼎盛的年华猝然离世,并没有子嗣,也没有安排接班人,于是Giulia便成了唯一的继承人。
“我对家族生意一无兴趣,二无能力,所以想请你们和我一起回罗马,或者是,西西里。毕竟,聂湛,是汶轩指定的接班人。而我,也需要你们来帮我打理这大小事务。”
她是这样对他们说的,何一远看汶希垂眸不语,于是只微笑着答道,需要时间考虑。
送走了Giulia,他来到汶希身边,蹲下身子轻问:“汶希,你想要回意大利吗?”
汶希闻言笑了起来:“你问我做什么,我知道你是并不想回去的,这里的一切,才是你的世界。”
她说的并没有错,这两个月来,他们回到苏联,租了一间小小的公寓,纵然是分房而睡,可毕竟已给了他渴求已久的家的影象。
白天,他继续学业,谋生赚钱。
临近毕业,他又落下太多的课程,还得面对数不尽的流言蜚语,日子过得并不轻松。
可是,只要想到,在那扇亮着灯的窗户之后,等待着她和儿子的笑容,这些苦和累,根本算不了什么。
这里的一切都是他熟悉且热爱的,他相信总有一天一切都会回到正轨之上,可是,所有的前提,都必须是,她在他身边。
所以,他看着她的眼睛,没有丝毫的犹豫,微笑开口:“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此后的几天,他把所有的精力都耗在了毕业设计和论文上,几乎到了不休不眠的地步。
他本就聪明,学术底子又打得牢,再加上这段时间以来的勤勉,所以拿到提前毕业的证书,也并没有花费太多的时间。
国平和国安说他疯了,甚至让他父母从家中发来了紧急电报,可这丝毫没有改变他的心意,拿到证书的当天,他便独自一人,去往大使馆办理相关手续。
他是疯了,他知道,可是却更加清醒的意识到,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放开那个女子,还有他们共同孕育的孩子。
出了校门,却不想碰到了国安,女孩子的眼睛红红的,一看便是哭过。
她上前来到他的跟前,那些娇纵气息已经全然不见,只剩下了可怜兮兮的紧张和不知所措,扯了他的袖子,半晌,终于开口问道:“一远哥,你当真决定了,要去意大利,不再管我们了?”
他看着她,像一个哥哥对待妹妹那样柔声劝道:“又不是一辈子都见不到,我总会回来看你们的——快别哭了,这都多大的人了。”
“我才没哭呢!”国安猛地扭转头,胡乱的用手背抹了抹脸,过了半晌,才又转回头来,轻声道:“你走的时候,哥哥一定不许我去送你的,所以今天,我陪你去大使馆吧。”
何一远有些诧异,而国安看着他努力的扬出一个明媚笑意:“怎么,你以为我会大吵大闹,我是那么不讲理的人吗?”
何一远微笑摇头:“只是没想到你变得这么懂事了。”
国安看了他一眼,声音慢慢的小了下去:“我还有多少时间可以和你在一起啊,才不要浪费在吵闹上呢,我要你一直都记得我的好。”

第五十七回

 

到了大使馆留学生处,还未开口,里面的工作人员已经笑了起来:“这可巧了,刚才首长不还记挂着咱们这些留学生们,这就来了两个,快跟我到前厅去,让首长见见你们的精神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