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说苏怀云为人清冷孤高, 不染尘俗, 是不可多得的道心坚定之辈。曾经的祁泽倍感骄傲, 亦对这样的母亲十分向往, 但这次再看却不是那个味儿了。真正的清高之辈哪里会摆出这样的仪仗?又哪里会在乎外在的东西?
若让现在的祁泽来评价自己的母亲, 他只会给出三个词——肤浅、虚伪、阴毒。
待马车路过自己所在的酒楼时, 祁泽大大咧咧地从二楼跳下去,高声喊道,“娘亲救我,我是祁泽啊!”
守护在马车两旁的女弟子纷纷抽出灵剑, 做出攻击的态势,苏怀云却差点气得原形毕露。她费尽心思为祁泽准备了一个替身,好让他假死逃遁,却迟迟没收到他抵达十方城的消息,原以为是路上出了什么岔子,正准备派遣几名弟子去寻找,却没料对方竟然直接送上门来了,还以如此张扬的方式!
苏怀云后悔极了,悔不该带这么多人出来,还摆如此大的排场。祁泽前来投靠自己的消息估计不用多久便会传遍乾元大陆,而原本可以置身事外的灵水宫顷刻间就会变成众矢之的。
好啊,祁钟树真是养了一个好儿子!苏怀云真想一剑把这蠢货给斩了,却又舍不得他珍贵无比的血肉。若是坚决不认他,不出半刻钟便会有别的宗门把人抓走,自己什么都捞不着;若是认了他,凭自己出窍期的修为却吃不下这颗烫手山芋,不如将他献给哪位渡劫期的巨擘,为自己换取一些利益。
眼见好些人站在路边注视此处,更有人拿出传声玉符说着什么,苏怀云立刻甩出一根白绫将人拉进轿撵,呵道,“回宫!”众位女弟子立刻调转方向极速赶路。
“你可知道刚才喊那一嗓子,多少人盯上了你?太玄神造宗已因你而毁,我灵水宫也将遭受同样的命运。我怀胎十月将你生下,险些损了根骨和修为,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我分明为你安排了一条活路,你为何偏要往死路上走?灵水宫只不过是三等宗门,哪里抵挡得住十大宗的联合逼迫?”苏怀云嗓音不疾不徐,表情冷冷清清,内心却压着一团火。
“娘,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不来找你还能找谁?你为我安排的后路我信不过,倒不如直接来投靠你。”祁泽死皮赖脸地说道。
如果可以,苏怀云真想一掌把这人劈死。她努力调整好情绪,这才开口,“既然来了你便留下吧。所幸十大宗全去了两界处抵御魔人,一时半会儿顾不上你,待我找个妥善的地方安置你,免得灵水宫上下被你连累。”
“灵水宫怎么会被我连累?谁人不知娘的入幕之宾有万剑宗的宗主,无极宗的长老,御兽宗的少主,你向他们撒几个娇,他们定然不会舍得动灵水宫。还有,你那些女弟子、男弟子个个都是能人,迷倒的修士千千万,不怕没人照应。”祁泽浑不在意地说道。
苏怀云一口气没提上来,差点被憋死,忍了又忍才寒声道,“你说的是什么话,我灵水宫乃名门正派……”
“得了吧娘,我爹都跟我说了,你们灵水宫其实就是炉鼎租借处,别人找你们双修,你们便收取一定的资源,和人间界的妓院没差,娘你就是老鸨,专门拉客的。我明白着呢,像你们这样的宗门最不怕得罪人,因为可以肉偿啊,哈哈哈哈……”祁泽捂嘴直笑,仿佛说了一个极有趣的笑话,好悬没把苏怀云气死。
不能杀,他是融合之体!如是三番地告诫自己,苏怀云才勉强压下汹涌澎湃的怒气。活了几百年,她总是被人追捧呵护,哪曾受过这等屈辱?更可恨的是,祁泽竟说这些话是祁钟树告诉他的,岂不表明祁钟树对自己的深情厚谊全是伪装,实则只把自己当成一尊炉鼎?
这父子俩简直……简直……苏怀云已经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自己的愤怒,却偏偏发作不得。
祁泽惬意地很,说了好些气死人不偿命的话,直把苏怀云憋得脸都绿了。
“你暂时住在此处,待我找好地方就把你送走。”苏怀云把人带到一座小院,略叮嘱几句便去了议事堂。
“谢谢娘。”祁泽乖乖挥手,等人走远才收敛表情,冷道,“这次你没法独吞,可曾想好了要把我送给谁?”虽这样问,但他心里却明白,除了万剑宗的宗主,苏怀云不敢把自己送给别人。乾元大陆第一高手可不是谁都敢招惹的。
不对!如今魔界也并入了修真界,那弑天宗主未必就是乾元大陆第一人,这场争夺或许还有很多波澜。思及此,祁泽不免低笑起来。
“你就是祁泽?”一名十三四岁的少年气势汹汹地走进来,斥道,“你怎么能找来灵水宫?你难道不知道自己正被全修真界追杀,会为灵水宫带来灭顶之灾吗?娘总说你如何优秀,如何聪明,我看你简直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生!”
“既如此,那我走便是了。”祁泽也不与他废话,轻轻松松便破了小院内外的禁制,捏碎一枚传送符,走得无影无踪。
少年只是想先声夺人,把祁泽唬住,好从他手里骗取几样宝贝,却没料对方说走就走,如此干脆。对方怎么能解开母亲和几位长老联合布下的禁锢法阵,少年已经没有工夫深想,他只知道自己闯下了弥天大祸。
祁泽在灵水宫的消息已经传遍修真界,若母亲把祁泽献给万剑宗的弑天宗主,便可得到顶级宗门的庇护,资源必滚滚而来;但祁泽若消失不见,谁又肯相信他是自己走的?只会认为灵水宫贪婪,想独吞融合之体。
届时就算母亲长一百张嘴也说不清楚。她的确有很多裙下之臣,但感情与利益比起来又算什么呢?为了逼迫灵水宫交出祁泽,太玄神造宗的惨剧必将重演。
思及此,少年已吓得魂不附体,当即便想离开小院,却被匆忙赶回来的苏怀云撞了个正着。
“苏皖,你怎么来了?祁泽呢?”
“他,他自己走了。”
“自己走了?什么意思?我与八位长老联手布下了九层禁锢法阵,他怎么跑得了?”苏怀云不信,里里外外找了很多遍才终于接受现实。刺骨的寒气从脚底爬上头皮,又渗进骨髓,令她瑟瑟发抖。再没有人比她更清楚祁泽跑掉对灵水宫意味着什么。除非他出现在别处,否则“独吞融合之体”的黑锅灵水宫背定了。
万剑宗第一个饶不了她,紧接着还有御兽宗、无极宗等等。灵水宫的好日子到头了!
她立刻联系各位长老,末了狠狠扇了苏皖一耳光,阴冷道,“来人,把少主关进水牢,祁泽若是找不到,他永远也不许出来!”
苏皖又是磕头又是求饶,却没能令她心软,最终被押入水牢,锁了琵琶骨。
苏怀云原以为祁泽是被苏皖气走的,等他气消了自然会回来,届时便把人安置在禁地,免得对方再次逃走。但三天过去,祁泽始终未曾出现,外界只当他还在灵水宫,便派人时时刻刻蹲守在山门外。
接到弑天宗主的传讯,苏怀云颤声道,“宗主,实不相瞒,那逆子早就跑了,我如今正派人去找,若是找到了必定亲自送到您府上。”
“跑了?”弑天宗主低沉的嗓音幽幽响起,“苏怀云,你当本座是傻子吗?”
“他真的跑了!宗主您信我!”苏怀云快哭了。
“限你三天时间把人送到本座府上,否则灵水宫就是下一个太玄神造宗。”
“宗主,我向您发誓,祁泽真的跑了,而非我意图独吞融合之体。宗主?”苏怀云还想解释,传讯符那头已经没有声息,弑天显然不接受她的说辞。一个金丹期的小儿,又对苏怀云满怀信任,怎么可能逃得出禁制重重的灵水宫?
看着破碎的传讯符,苏怀云感觉自己的神魂也随之被捏碎。如果在三天之内找不到祁泽,她明白自己一定会死得很惨。直到此时她才产生了深切的懊悔之情,恨自己为何那般贪婪,明知祁泽是一颗烫手山芋,还要去接。若是放着他不管,哪里会有现在这些事?
不,就算放着他不管,他肯定也会找到灵水宫来,这人简直是个灾星,当年就该一把将他掐死!苏怀云越想越恨,不免生生呕出一口心头血。
第104章 番外6
严君禹一边赶路一边打听爱侣的消息, 忽有一日听说修真界出现一只傀儡娃娃,足部雕刻着太玄神造宗的图腾, 虽只一寸长短, 战斗力却非常强悍,路上已接连杀死几十名修士,下至筑基期的小儿,上至出窍、分神、甚至合体期的大能, 均不是它一合之敌。
由此可见, 它至少是合体期以上的灵武,若是能抓到并炼化为本命灵兵, 便等于多了一条性命。于是乎,原本想抓捕祁泽的人便又改了道, 去追这只傀儡娃娃。
严君禹赶到一号歇脚的客栈时,这熊孩子正被九名剑修围困在剑阵中,小胳膊小腿满是伤痕, 看上去凄惨极了。在旁围观的修士窃窃私语道, “太玄神造宗果然不凡, 打造的灵武竟如此强悍, 若是换一名合体期的修士被这诛仙阵困住, 怕是早就引颈就戮了。”
“再不凡又能怎样, 诛仙阵乃万剑宗最为厉害的剑阵之一,只需九名元婴期的剑修使出来,便可诛杀合体期以上的高手。若是凑齐九名大乘期,甚至渡劫期的巨擘来布此阵, 怕是连仙人都能斩下。诛仙,诛仙,果然名不虚传。”
“既如此,那老魔便该交由万剑宗来对付。”
“没错。弑天宗主已发下话来,让十大宗各出一名大乘期以上的高手助他布阵,只待找到老魔便亲去对战。我修真界能否平安渡过此次浩劫,便全靠万剑宗了。”
听到此处,严君禹这才甩出一根藤蔓,把困在剑雨中的一号卷进手里。
“谁人敢阻我万剑宗?”眼看快到手的傀儡竟被别人抢去,一名剑修厉声喝问。
“你们要杀我儿子,还不许我反击?”严君禹从腹中抽出一柄红色长刀,淡淡道,“听说万剑宗的诛仙阵十分厉害,今日我便领教一番。”万剑宗的大名严君禹早已从爱侣口中听说过,便是他们破开了太玄神造宗的护宗大阵,残杀了二十余万弟子,并把“勾结魔界”的脏水泼在爱侣头上。如今正巧遇见,他少不得要为爱侣出口气,更何况这些人还差点把一号削成棍子。
“爹,他们想杀了二爹,你可不能放过他们!”一号绝口不提自己差点被砍死,只说这些人是二爹的仇人。根据他以往的经验,凡事扯上二爹,大爹再好的脾气也会当场爆发,肯定会帮自己报仇的。
“你是谁?”领头的剑修并不敢妄动。此人看上去似乎只是元婴期的修为,却能瞬间把傀儡娃娃从诛仙阵中救走,这可不是凡人能使出的手段。
严君禹也不废话,一刀劈开剑阵,与九人缠斗在一起。剑意如雨、剑气如虹,却伤不了他分毫,而他手里的大刀却极为古怪,每一次格挡都能迸发出一缕黑雾,那黑雾若是沾染了一点点,无论是皮肤还是衣服,顷刻间就能腐蚀出一个大洞。更甚者,若是被大刀砍出伤口,全身的血液便会经由这个伤口蒸发出去,或断掉四肢,或变成干尸。与他对战必须极为小心,哪怕只是一条浅而又浅的小划痕,也能断送性命。
原本攻无不克的诛仙阵在男人的长刀下溃不成军,九名剑修也一一陨落,死相凄惨。严君禹踩碎脚下的干尸,又甩掉刀身的尘埃,这才不咸不淡地说道,“走吧。”
一号连忙屁颠屁颠地跟上。
两人还未跨出客栈大门,几名体格魁梧的修士便追了出来,高声喊道,“魔主请稍等,如今结界被魔主所破,各大魔宗欲推举一名德高望重的前辈主持大局,也好尽快在修真界站稳脚跟。而魔主修为高深,实乃我魔界第一人,合该站出来承担重任才是!”
“魔主?我?”严君禹似笑非笑地回过头。
“您老的金身法体,我等小辈岂能认错。”几名魔人诚惶诚恐地答道。千尸魔潭的新任宗主早已把魔主的画像传遍魔界,似这般俊美的五官、超凡的气势,只需看一眼便终身难忘。
“我竟不知自己成了魔主。”严君禹递给一号一枚拳头大的魔晶,一号立刻接过来啃咬。
连魔晶都光明正大地拿出来了,你还不承认自己是魔界中人?围观修士莫不腹诽。在魔界入侵的紧要关头,他们若是路遇魔人,定要除之而后快,但现在,却没有一个敢站出来阻一阻。而这些魔人原本乔装改扮,隐去了魔气,却由于魔主在此,竟大大咧咧地站出来喊话,可谓有恃无恐。
“请魔主为我等主持大局。”几名魔人说着说着便跪下了,忽觉头顶有一股极为骇人的威压扫过,正要提醒魔主小心,却见对方甩出一根藤蔓,竟直接将那窥探的修士刺了个对穿。
一具尸体从空中掉落,又被藤蔓卷起来吸干,虽然面容已极度萎缩变形,依然被躲藏在客栈里的修士认了出来。
“那不是无极宗的太上长老吗?”
“不可能吧?那位长老可是大乘期巅峰的修为!”
“你看他身上的衣服和腰间的玉牌,他定是无极宗的太上长老!”
“我的娘哎,一招杀死一名大乘期巅峰的修士,弑天宗主可有这等修为?”
“你想,他既然能撕开上古仙人设下的结界,那修为定然也达到了上仙境界,又岂是我们这些普通修士能对付的?莫说弑天宗主,便是再来几个同等级别的大能,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
“修真界危矣!”
绝望的气息在客栈里蔓延,客栈外,严君禹却轻笑道,“魔主?若是小泽听见了,恐怕会有些兴趣。也罢,这个名号我担下了。”他不是爱出风头的人,也不崇尚权力,但在整个修真界都与爱侣为敌的情况下,他并不介意站在邪恶的一方。所谓正义与邪恶,其实并没有多么明晰的界限,只看你站在怎样的立场罢了。
几名魔人大喜过望,立刻把魔主的消息发回宗门,并表示要护送他上路。
待一行人走远,躲藏在客栈里的修士才战战兢兢地跑出来,悲叹道,“魔界本是群龙无首之状,并不难对付,现在却说不准了!”
“你们可曾发现,那魔主使用的长刀也刻有‘太玄神造’四字,你说他与太玄神造宗有什么关系?”
“太玄神造宗正是因为与魔界勾连才会被灭,这魔主大约便是该宗幕后之人。”一名年纪尚轻的修士说道。
“真是这样吗?”很多人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他们何曾不知道太玄神造宗被灭的真正原因?却没有任何人站出来说一句公道话。与其说这位魔主是太玄神造宗幕后之人,倒不如说他也垂涎祁泽的融合之体,打算抓来炼药。
在隐隐的焦虑后,众修士更为太玄神造宗的炼器水平折服。且不提风靡大陆的各色灵武、灵器,只那傀儡娃娃和长刀便足以称得上绝品!祁泽出逃时带走了太玄神造宗的所有传承,没给同为炼器大宗的无极宗留下半点便宜,难怪他们要发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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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泽坐在一棵参天大树上,对面就是灵水宫的山门。由于他隐藏了气息,来来往往那么多探子,竟无一人发现他的存在。
灵水宫最近忙乱得很,每天都有许多弟子成群结队地出去,仿佛在找什么人,却始终一无所获。三天后,几名剑修御剑而来,扬声说道,“苏宗主,我等前来取物,烦请一见。”
守门的弟子立刻打开护宗大阵,邀请几人入内。苏怀云亲自走到山脚迎接,又备了灵茶灵果,本想拖延一点时间,几人却偏偏不如她的愿,张口便要带祁泽离开。
“我与弑天宗主已经说过,祁泽跑了,还请各位再给我一点时间。”
“来之前宗主便有所交待,若你拒不交人,我们可直接把灵水宫拿下。苏宗主,你再仔细想想,那祁泽究竟在何处?融合之体虽然神异,也得看你吃不吃得下!”
“他真的跑了,我苦寻无果,正想找万剑宗求助呢!”苏怀云欲哭无泪,举起手说道,“你们若是不信,我可以向天道起誓。”
几名剑修皆是心硬如铁之辈,并不听她分辨,冷笑道,“跑了又如何?你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得知你遇难,总不会置之不理。来人,布阵!”
一声令下,隐藏在山门外的剑宗子弟立刻布下重重剑阵,打破界碑后攻入内殿,里里外外搜刮一番,又把苏怀云和几位长老抓起来严刑拷问,甚至连搜魂都用上了,直把几人折磨得生不如死。
而罪魁祸首祁泽却神情冷漠地看着这一幕。密密麻麻的剑雨笼罩在灵水宫上方,破了护宗大阵的同时亦残杀无数弟子,这情景与太玄神造宗被灭那日何其相似?所谓名门正派的行事准则,用一句话形容便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杀吧,都杀个干净!他默默看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开此处,却见山下走来一行人,打头那个身材高大,容貌俊美,不是自家爱侣又是哪个。
第105章 番外7
怀着一点儿促狭的小心思, 祁泽非但没与爱侣相认,反倒穿上法袍将自己彻底隐藏起来, 且看他如何行事。严君禹若有所觉, 放开神识后却没发现什么,只好继续往前走。
矗立在山巅的灵水宫已破败不堪,几百名剑修悬浮在高空,不允许任何人逃脱, 也不允许任何人靠近。
“万剑宗在此, 谁人敢闯?”瞥见悠然走到山门前的高大男子,一名剑修挥出一道剑气, 击打在男子脚尖处,若是对方再进一步, 下一剑就不是示警,而是直接斩首了。
几名魔人露出愤怒的表情,高喊道, “狗屁万剑宗!魔主亲临, 尔等也敢放肆!你们若是识相就赶紧把祁泽交出来, 否则我们定然荡平这座山头!”这话并非虚言, 他们一路行进, 身后早已尾随许多魔界高手, 暗中护卫着魔主,若是能在魔主跟前露个脸,得他提携重用,多少资源没有?
“魔主?”领头的剑修心下悚然, 细细看那男子,越发感到惊骇。魔界四大宗早就放出话来,说是要推举那名老魔为魔主,莫非就是眼前这人?一举撕开上古仙人布下的结界,对方又是何等修为?
然而不等他想好应对之法,站在他身后的一名少年已全力挥出一剑,冷笑道,“魔主?来得好!今日便让你尝尝我万剑宗的厉害!师兄,还愣着作甚,布十绝剑阵!”他话音未落,充满凛冽杀意的剑气已袭到男子近前。
被他点醒的剑修立刻下令,“赵琳、孟超、蒋中瀚……布十绝剑阵!其余人等掠阵,及时填补空位!”
“是!”被点到名的剑修齐声唱诺,其余剑修则退至一旁,全神戒备。十绝阵尚未摆出来,气势已足够肃杀。
但下一刻,这份“初生牛犊不畏虎”的热血便被男子轻描淡写的举动浇了个透心凉。只见对方轻摆广袖便将那道剑气拍散,并指一点,击穿了少年眉心,令对方从高空掉落,继而召唤出无数藤蔓,将几百剑修卷入紫色罗网,吸成干尸。种种举动均在瞬间完成,只眨个眼,气焰嚣张的万剑宗弟子就死得一个都不剩,又有许多人听见动静跑出来,皆被翻滚涌动的藤蔓吞噬。
原本剑雨纷飞的灵水宫,此时此刻安静地落针可闻。原打算为魔主铲除这些剑修的魔人心中充满敬畏,一个二个低下头去,连呼吸都放轻了。灭一个三等宗门需要多长时间?若是万剑宗、血魔宗那样的顶级宗门,只需一日一夜便可;但换上魔主,凭他单枪匹马一个便能在瞬息之间灭人满门。
几名魔人越发诚惶诚恐,连忙走上前为魔主清扫堆满尸体和灰烬的道路。
“我要找的人不在此处。”严君禹用神识探查灵水宫内外,不免失望。
“爹,这里有好东西。”一号踩了踩脚下的砖块。
“想拿便拿吧。”严君禹知道这熊孩子贪财,倒也并不阻拦,转头去看几名魔人,摆手道,“这宗门里的东西,谁找到就算谁的。”
“山门是魔主攻下的,内中宝物自然归您所有,我等不敢妄动。”若是在往常,几名魔人非得为这些东西打破头不可,眼下却丝毫不敢在魔主跟前放肆。
“这些东西我还看不上眼。”严君禹边说边走向后山,寻到一处小院,叹息道,“果然来晚了。”这里还残留着一丝爱侣的气息,却已经快要消散了。
几名魔人得了魔主允许,立刻将灵水宫里里外外翻了数遍,连犄角嘎达都不放过。
“还是修真界好,随便一个三等宗门的储备也这般丰富!”一名魔人捧着许多丹药喟叹道。
“是啊!这次我们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被赶回魔界去。我弟弟便是为了争夺一枚上品回元丹送的命,却没料在修真界,回元丹不过是最寻常的丹药,竟被这些宗门当做俸禄发下去,连外门弟子都有。”
“有魔主在,我们定然能在修真界站稳脚跟。几位宗主不日便要来拜会魔主,为我等争夺立足之地。”
“魔主才是乾元大陆第一人,那弑天宗主算个甚?”
几名魔人对视一眼,均得意洋洋地笑起来。
严君禹在灵水宫里踱步,遇见上前偷袭的幸存者便一掌拍死,遇见转头就跑的幸存者则完全不管,慢慢行至地牢,发现了气若游丝的苏怀云。他自然记得灵水宫宫主与爱侣的关系,也了解他们的恩恩怨怨,于是并没有上前救助,只用神识探查对方的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