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鹰隼宫这些禁军真是安逸惯了,只怕长年都只是欺软怕硬,那样子选出来的人,也上不了什么大场面。
倒是如花,站在箭垛边,身子微微探出去,握着斧柄的手青筋虬起,完全是一副随时要跳下去和妖魔拚命的样子。
我叹了口气,叫了声如花。他马上应了声跑到我身边来,我拍了拍他的肩,道:“我可以理解你的战意,但是你千万不要做那种送死的蠢事。不准跳下去,等它们攻过来时,一只一只打,听到没有?”
他咬了咬牙,过了好一会才点了点头。
我一挥手他又站回最前面去了。
尚隆笑了笑道:“看不出来么,你倒是很体恤下属啊。”
“当然。鹰隼宫闷到死,难得找到一个有趣的人,就这么死了多可惜。”我一面笑着说,一面拿过一张弓来试着拉了拉,然后又回头向尚隆道,“一会要是情况不对,你顾好你自己就行,我们要是撑不住,你就直接逃吧。”
尚隆脸上的笑容一滞,皱起眉来,沉声道:“你当我是什么人?”
“我当你是雁国的王。”
我知道自己那么说,大概是个男人都不会喜欢听,但这种话却不得不先说出口。
尚隆不单只是我的朋友而已,他还是一个国家的王。
没有王的国家,芳国现在就是现成的例子,我怎么能让他在这里出事?
尚隆目光一敛,扬起手来,在我头上拍了一下,喝道:“笨蛋,你以为你自己又是什么人?”
我抿了抿唇,还未答话,他已顺势拉过我,低头便吻上我的唇。
我不由怔在那里。
虽然我不是第一次跟男人亲吻,也不是第一次跟他亲吻,但是…这种时间?这种场合?这样众目睽睽?
——这算什么事啊?
我挣开他,轻咳了一声,微微有点脸红,悄悄抬眼去看周围的人。
所有人都一副“我什么也没看见”的样子,扭头看向城下。
…好吧,反正我就是什么形象都没有了。
尚隆笑了声,道:“冷静下来没有?”
我叹了口气,没好气道:“你这让人冷静的办法未免太特别了一点。”
尚隆笑道:“当然,独门绝技。也不是会对什么人都用的。”
我用鼻子哼了声,没理他。
尚隆又道:“虽然我也想和一个好女人死在一起,但是现在未免太早了一点。我们至少,也要一起再活个四五百年吧?”
这话要是别人来说,我只会当笑话来听,但是出自尚隆嘴里,不知为什么,就异常有说服力。
没错,也许我在不满于那些敢死队员怯场的同时,自己也有些慌张。
被尚隆拍醒,自己也不由觉得有些好笑。
其实现在有什么好慌的?这些妖魔没有围城,而是只盯着这扇城门冲,就表示它们的数量有限。也许的确是杀一只少一只。
几十万上百万计的军舰都跟着罗严塔尔见过了,这些妖魔又算得了什么?
何况十二国毕竟是个低魔世界,说是妖魔,也不过就是些有异能的野兽而已,又不像阿天那样变化多端有法术法宝,有什么好怕的?
我低头看向那些冲到城下的妖魔,深深吸了口气,挥下手。
“打!”
强力援军
妖魔们冲得很快,我们这边甚至来不及把油烧热。
但冷油直接浇下再一轮火箭射出,倒也勉强挡住了妖魔们第一波攻势。但它们很快就学乖,不再直接冲城门,而是改由空中进攻。
州师的飞行师虽然已经结阵以待,但普通弓箭还是跟不上妖魔们的速度,骑术再高明也还是比不是妖魔们本身能飞那么灵活,阵势不多时便被冲散。第二波飞来的妖魔们竟然跟着就将其它的妖魔带上城墙。
我们这边的士兵们正疲于应付这些“空降兵”之时,听到城内传来了惊呼和惨叫,想来是另一批妖魔从地下突入了。
尚隆挥剑杀了面前的妖魔之后,退到我身边来,皱了眉道:“看来这些妖魔还真是有组织有预谋。数量也不容小觑。”
“嗯。我倒希望全振州的妖魔都集中在这里,打完这一仗就一劳永逸。”我笑了声,解放了闇啸,放心地将后背交给尚隆,挥着一双拳刃跃向距离最近的妖魔。
那些妖魔也像是收到什么命令一般,刚刚攻上来时就像一盘散沙各自为政逮人就咬,渐渐便开始舍弃其它人向我这边聚拢。
我想指挥他们的人一定就在现场。本想要擒贼先擒王,但放眼望去却完全没有发现哪只妖魔比较特殊,而且所有妖魔都在不停吼叫,我也实在听不出来,到底哪只在下令。
战场上分秒必争,我这一犹豫,便被妖魔包围了,就连尚隆也被分隔开。他虽然想努力向我这边靠拢,却被几只妖魔缠住厮斗,□乏术。
那边如花显然也发现情况不对,挥着斧头奋力向这边冲杀,但始终是距离太远。其它人自然更加自顾不睱。
我被一群妖魔围在中间,杀了一只立刻就有两只补上。想来对方的首领也深谙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或者今天就不是想攻城,根本就是冲着我来的。
看这阵势,分明就是不惜代价,就算用“妖”海战术也要把我累死在这里的打法。
我倾尽灵力挥出闇啸,火凤冲天而起,瞬间将我周围的妖魔清掉大半,面前出现一片半圆形的空地。
但我才刚靠在那里喘了口气,剩下的妖魔又围上来,毫无恐惧,不死不休。
早知有这一天,就该跟阿天多学几招的,或者应该让一角小光头教我卐解才是。这样想着,我吸了口气,站直了身子,握紧手里的剑,等着面前那只妖魔扑过来。
这时却听到脚下瑟瑟做响,不由得一惊,难道那些钻地妖魔连石板也钻得开?下意识就向旁边闪去。
我这一闪,却正将背后空门让给了旁边伺机而动的妖魔。
我只听到尚隆在那边大喊了一声,“小心!”
正待回头,眼前青光一掠,已被人抓住衣领,拎上了半空。
…熟悉的气息和灵力,就连这个拎的动作,我也毫不陌生。
我一边拉着衣领以免勒住脖子,一边向后踢了一脚,“青龙你跑来做什么。”
青龙没理我,挥着他那巨大的镰刀斩杀了两只跟过来的妖魔之后,才哼了一声,道:“你说我来做什么?临走前你答应过我什么?”
我一时语塞,轻咳了一声,道:“也好,你既然来了,索性帮忙干掉这些妖魔吧。”
青龙虽然狠狠瞪了我一眼,但还是带着我复又冲下城墙。
有了神将青龙相助,战局很快便控制下来。
看到青龙镰刀所向,妖魔披靡,振州军士气大盛,妖魔们倒也没再死战,边打边退,如来时一般,消失在夜色中。
振州师的士兵们和敢死队员们一片欢呼。
但我站在高处,看到城墙内外尸横遍野,实在高兴不起来。
这次妖魔们虽然三丧其二,但我们这边损失也实在不小,倘若它们再来一次,胜败如何就实在很难预料了。
青龙站在我身后没说话。
末了还是尚隆走过来,轻轻拍了拍我的肩。
我扯动嘴角,勉强笑了笑,跟着他走下去。
振州侯已经在安排战后工作,清点人数,医治伤者,见我下来,连忙将我迎进房中,让人去请医生来为我治疗。
我这次虽然没什么大事,但身上皮肉伤倒也不少,最重的一处在背上,被一只马腹狠狠抓了一爪。
修篁提了药箱赶来,帮我清洗伤口,上药包扎。但看了看我的背,竟然犹豫了一下。
我笑了声,道:“怎么?伤口很难看?”
“不,只是…”他面上微微一红,道,“需请主上宽衣。”
我这才意识到,原来他还记着我那天跟他说那些,所以这时才会有所顾忌。
一边振州侯连忙道:“下官疏忽,这就去叫侍女前来。”
我又笑了一声,正要说话,青龙已伸手从修篁手里把药接过来,冷冷道:“我来就好。”
修篁看了他一眼,也没说什么,交待了用药方法就向我行了礼退了出去。
振州侯自然也跟着行礼退下。
尚隆看看我,又看看青龙,露了个暧昧的笑容,跟着也出去了。
人都走开,青龙便直接发飚,咬牙切齿指着我骂,“你到底把自己当什么?明明说过会量力而行,明明说过会逃跑,看看这一身伤!”
“呐,你也知道我是伤员啦,还这样凶我!”我知道自己没能守约在先,只好放低姿态,低声嘟哝,“我记得你以前没这么凶的,是不是来了十二国水土不服?还是更年期综合症?要不要一会找修篁看看?”
“闭嘴。”青龙冷冷哼了一声,帮着我把衣服脱下来。
衣服被血粘在伤口上,就算青龙已经动作轻柔小心翼翼,还是痛得我龇牙咧嘴。
青龙又哼了一声,“每次都知道痛,每次都不受教训。”
“我还能怎么样嘛。”我叹了口气,“若是有人能顶得住,我难道不会偷懒?你也看到啦,那些是妖魔,普通人也对付不了。要是我退开的话,它们就会破坏我的国家,吃掉我的人民。”
青龙依然板着脸,道:“你当我是摆设么?”
“哪有你这么凶的摆设。”我笑了声,道,“我知道你很强,所以你保护阿骜我才放心。”
说到阿骜,我忽地怔住,惊跳起来,道,“你跑过来了,阿骜怎么办?”
青龙本在小心地将我的衣服和伤口分开,我一跳起来,就直接将那块衣服从身上撕开,顿时血流如注。
青龙连忙一把按住我,喝道:“乱动什么。”
我痛得龇着牙,被他按在那里动弹不得,仍扭头问道:“现在谁在保护阿骜?难道你留他一下人在鹰隼宫?”
青龙没理我,好不容易止住了血,上好药,一圈圈纱布缠上来,才轻轻道:“延台甫和他在一起,不会有事的。我出来没有告诉他,免得他担心。”
我这才松了口气,道:“我没事了。你赶紧回去吧。”
青龙动作一顿,声音复又冷下来,道:“不回。”
我皱起眉,“青龙?”
青龙道:“你现在伤成这样,万一再有什么妖魔过来怎么办?要回去,你就跟我一起回去,要不然我就跟着你走。”
我扭过头来,握了他的手,轻轻道:“宵蓝,你答应过我。”
他任我握着,却丝毫没有动摇,冷冷道:“你也答应过我。”
“是,但我们说好我有危险你就过来,我现在没事了,你就应该回去保护阿骜。”我心里担心阿骜,声音不免有些急躁起来。毕竟六太是雁国的台甫,他不可能一直在芳。
青龙看着我,咬着牙,眸中光影闪动,像是又要发火,但最终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道:“我只有一个主人!”
“你还记得我是你的主人么?”我道,“那我的命令你到底听不听?”
青龙哼了一声,索性不看我,低头去继续包扎我的伤口。
我也哼了一声,道:“怎么会有你这种不听话的式神啊?所以我才更想要温柔的太一或者敦厚的**——”
青龙正在打最后的结,手上一重,恨声道:“你敢再说一次!”
“再说你要怎么样?”我转过身来看着他,“不听命令也就算了,居然还威胁我!怎样?你是想打我还是想杀我?”
青龙咬牙瞪着我,但眼中的怒气却渐渐被悲伤取代,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直接原地消失了。
打道回宫
青龙这样消失,我一时倒也拿不准他是真的回去了,还是生气不想见我。
但试着叫了两声没有得到回应,也只好伏在床上叹了口气。
有人敲了敲门。
我扭过头去,看到尚隆正倚在门框上,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我又叹了口气,顺手捡过一边的衣服来披上,道:“真是的,又躲在那里看了场好戏吧?”
“哦,我可没躲。只是碰巧给你拿替换衣服过来。”尚隆手里托着一叠衣物,笑着走到床前来,道,“不过,你要是真不想让人知道,吵架就不要那么大声嘛。”
我无奈地撇了撇唇,又不是我愿意的。
尚隆递过干净的衣服给我,一面将我刚刚披在身上那件染血的衣服拿下来扔在一边。他这次倒是很君子地坐在那里没动,只上下打量我几眼,然后叹了口气道:“你身边的男人,还真是哪一个都不容易。”
我无话可说,只能默默从他手里接过衣服来穿上。
尚隆又道:“伤疤这种东西,出现在男人身上,可以算是功勋。但若出现在女人身上,只能证明她身边的男人有多无能吧?”
我系好衣带,又披上外衣,这才抬眼来看着他,道:“尚隆主上如果希望我是那种小鸟依人只会躲在男人身后哭的女人,那便只能让你失望了。”
尚隆点了点头,笑道:“坚强的女人自然也有坚强的魅力,但是,如果可以,还是请体谅一下我们作为男人的心情吧。要看着自己的女人在前面拼杀,自己却无能为力,也实在太痛苦了一点。”
我白了他一眼,“什么自己的女人?我几时变成了你的女人?”
尚隆笑了笑,这才伸手过来,帮我整理衣领,道:“我听说昆仑那边的女子,只要被男人看到身体,就只能嫁给那个男人了呢。”
“你到底是几百年前听说的啊?”我不由又翻了个白眼,“何况青龙那个白痴缠了我一身纱布,你到底又能看到什么?”
他居然摆出一副回味的样子,然后一本正经道:“少是少了点,不如等你伤好了,再让我看一次吧。”
我笑出声来,伸手打开他的手,“想得美,死色狼。”
尚隆也没再多说什么,笑了笑,叮嘱我好好休息,便出去了。
这次和妖魔的大战,敢死队死了六个人,重伤五人,如花也伤了一只胳膊,差不多折损将近一半。
第二天一早,莫烨空就来找我,请我班师回朝。
我有些犹豫,这样回去的话,根本就只能算无功而返嘛。
莫烨空下跪死谏,说看昨夜妖魔的来势,只怕真的是冲着我来的,不要说如今只剩下些残兵败将,就算再多二十人,也实在不足以保护我的安全,芳国不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便再一次失去王。
连吊着膀子的如花也跟着跪下来请我回蒲苏去。
我回答说要考虑一下,让他们先退下了,结果尚隆又来劝。他道:“你还回去吧。你不就是想出来杀妖魔的么?昨天杀得还不够多?”
我有些无言地白了他一眼,“说得好像我是出来打猎游玩一样。”
“难道不是吗?”尚隆笑了笑,道,“你始终是芳国的王,又不是什么先锋大将,越俎代庖可不见得是什么好事。”
我叹了口气,道:“真不想被一个把自己的工作丢下跑来人家家里看热闹的人这么说教。”
尚隆笑着,伸手在我头上拍了一下,“那就赶紧成长起来啊。到时我们一起去看别人的热闹。”
…雁国到底是怎么撑到五百年的啊?
我挡开他的手,但是想想他和莫烨空说得都有理,何况青龙现在跟我闹脾气,我也有些担心阿骜,于是又叹了口气,点点头,道:“那我明天就动身回去好了。你呢?和我一起去鹰隼宫住几天么?”
他顺势捉住我的手,笑得暧昧,声音亦低下来,“这算哪一种邀请?”
“不是你想的那种。”我抽回自己的手,一本正经道,“国君之间的正式邀请,你觉得如何?”
“哦,那要准备正式公函盖上国玺才行哟。”尚隆亦摆出一本正经的脸来,“这样随随便便,我可不会去。”
我笑,“那说正经的,你接下来怎么安排?”
尚隆道:“说正经的,我对昨天那些妖魔的举动,也蛮好奇的。不过你家弟弟和六太已经转过一圈回来了,并没有哪家麒麟有什么异常…”
“诶?”我忍不住打断他,问,“你怎么知道?”
尚隆道:“六太让使令来通知我了。”
我啧了啧嘴,“有使令真是方便。就不知我家那个笨弟弟为什么死都不肯要。”
尚隆斜过眼来看着我,笑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诶?”
“麒麟死后会和王合葬,但是使令会吃掉麒麟的尸体,所以到底王还是只能和一套衣服葬在一起的事。”尚隆轻笑一声,“你的话,不可能不知道吧?”
我抿了抿唇,没有应声。
是,我知道。
就算我不知道,在蓬山的时候,阿骜也已经提醒过我一次了。
但就是他这种为了不知多少年之后的合葬,就根本连使令也不要的蠢坚持,才会让我反而无所适从。
我不说话,尚隆也就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只道:“我想去问一下更了解常世历史的人,以往有没有这种情况,再不然,就只好写信去蓬山问问看了。”
“所谓更了解常世历史的人…”
十二国这里,只要入了仙籍,就能不老不死,的确有很多比尚隆活得更久的散仙长者,但是他这么说,我却只能想到一个人,不由顿了一下,撇了撇唇,“你不会只是想去找利广喝酒吧?”
“怎么会?我是为了帮你以及满足自己的求知欲啊。”
尚隆这么回答,但老实说,他越是摆出一本正经的表情来,我越是觉得没多少说服力。但也只能轻叹了一声,道:“啊,那可真是多谢你了。”
尚隆继续一本正经道:“能够以身相许就最好了。”
我白了他一眼,没再理他,出去吩咐莫烨空,准备明天起程回蒲苏。
为什么要拼命?
第二天一早出发回京。
尚隆就在这里跟我们分手,自己骑着驺虞飞上了天空,也不知到底是去找谁了。
我们一行人大半带伤,振州侯拨了一个小队护送我,莫烨空本来还嫌人手不够想再让振州侯分兵,我拦住了他。
虽然我们都觉得妖魔的目标在我,但是振州依然是妖魔为患最严重的地方,如果州城再有失,那振州一州的百姓,只怕就真的没有活路了。
所以还是拖着这一队残兵败将上路了。
回去的时候,比来的时候走得慢得多。
一方面是因为有伤员,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人少,所以莫烨空更为谨慎。我本身也属于负伤被照顾的对象,也就不好说什么,只是有天晚上扎营的时候向他道了谢,有些自嘲地笑了声,道:“结果还是给你们添麻烦了呀。”
莫烨空只是躬身行了礼,说了声“都是微臣份内之事。”
我笑了笑,道:“我是不是很蠢?这样徒劳往返,就像场闹剧。”
莫烨空沉吟了半晌才轻轻道:“微臣倒不觉得。主上来振州,展现的是一种勇气与坚持。就算再过一百年,振州所有军民,都会铭记主上在城墙上战斗的英姿。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主上不曾放弃过一个臣民。”
我喷笑出来,愈加无奈,“你当我是出来做戏收买民心的么?”
莫烨空竟然也轻轻笑了声,道:“主上本意如何,微臣不敢妄猜,微臣只是在说明微臣眼中所看到的事实。”
第一次见他这样笑,也不知他这句话到底什么意思,我不由得皱了一下眉。正好修篁来帮我换药,莫烨空也就行了个礼退了出去。
修篁放下药箱,垂下眼轻轻道:“请主上宽衣。”
我应了声,脱了上衣,将背向着他。
虽然从青龙走了之后,都是他在帮我换药,我都不介意了,他却依然拘谨,每次都正襟危坐目不斜视。
这次也一样,一面解开我的绷带,一面轻轻道:“主上至少也应该带一名侍女同行的。”
“若有合适的人,带着倒也无所谓。”我笑了声,道,“但是只会惊叫和拖后腿的侍女我带来做什么?你要觉得尴尬,当我是男人就好了,反正你也不是没见过我做男人的样子。”
修篁没回我话,却叹了口气道:“主上的伤口又挣开了,不是说过不要太用力,动作幅度不要太大么?”
“我已经很注意啦。”我分辩,“只是睡着了不小心嘛。你以为我自己愿意么?很痛呀。”
他在我身后半晌没说话,我正要回头去看时,他却伸手抚上我的背。
不知是药膏的原因,还是他本身的体质就这样,我只觉得他的指尖微凉,缓缓划过我的背脊,肌肤因而轻轻颤栗,我不由一怔。
修篁的声音低低柔柔,似无奈又似怜惜。
“为什么要这么拼命呢?”
那一个瞬间,我竟然突然想起了很久以前的事。
那次是喝醉了酒,依稀只记得也有一个人,这样抚着我背上的疤痕,轻叹着问:为什么要逞强?为什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我不记得自己当时怎么回答的,亦不记得后来发生了什么,但这时想起来,却不知为什么突然感到心头像堵着什么,又酸又胀,无可言喻。
“主上。”
我因为修篁的声音而回过神来,发现他已经帮我换好了药,重新包扎好,正将我的衣服披上我肩头。
“哦,多谢。我自己来。”我应了声,自己将衣服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