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好事近
这封信是在她手中,可霍川又从何得知?
宋瑜始终对他心怀戒备,没法相信,“他为何要帮我,如今外面都传开了,不是正中他的下怀?”
陈管事只笑笑,不答反问:“姑娘打算如何让信里内容面世?”
倒是问住了宋瑜,她确实没深入思考过,只想着找个人散播出去便是了。至于找谁…她觑一眼薄罗,这姑娘手段多,人又灵活,堪当此任。
管家放佛能看破她心中所想,徐徐解释:“姑娘若是淌了这趟浑水,日后不难被人追根溯源查到自个儿身上。不如交给我家园主来处理,他不会害了您的。”
宋瑜仍是那句话:“他为何要帮我?”
按理说霍川巴不得她声名狼藉,如此谢家便有正经由头退亲,正好顺遂他心意。宋瑜没法相信他,手中攒着信纸捏出皱褶,挣扎犹豫。
若是不给她个满意答案,她势必不会轻易相信。陈管事轻声喟叹,“园主对您的心意,姑娘当真感受不到吗?”
宋瑜登时懵住,“你胡说什么!”
心意包含千万种,若说霍川对她是捉弄欺辱的心意,宋瑜或许还能相信,可是偏偏这管家说:“他从未对旁的姑娘这般上心过。”
宋瑜吓坏了,忙让人将他送出府,立在原地久久没能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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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出两日陇州流言便换了一种光景,有人亲眼目睹谭绮兰出入烟尘之地,与里面的婆子纠缠不休。
原来行为不检的并非宋女郎,那些空穴来风的话无非是人有心为之,刻意要诬陷她。
又有人道谭女郎跟她素来水火不容,谭绮兰几次三番口出恶言,都是宋瑜默默忍下的。两人之间起了口角,谭女郎气愤不过,是以才编造出这样谎言欺瞒众人,混淆视听。
那些豪门商贾之家的是非,百姓素来津津乐道,如今出了这档子事,自然成了茶余饭后的消遣。听说谭绮兰听罢气得震天,扬言要将说闲话的人揪出来拔了舌根,毒辣言语令人心悸。
第二日陈管事又来求见宋瑜,笑意融融:“女郎可否愿意将书信交给我了?”
宋瑜不再如上一回那般抵触,说到底他们帮了她,城内流言蜚语呈现一边倒的趋势,泰半的人都在帮她说话,道是谭绮兰心狠手辣。她命薄罗回去取信,问出心中所想,“你告诉我,为何知道我手里有这封信?”
管事越看她越觉得喜欢,一门心思要撮合两人,“园主命人打探过,平康里的婆子说被人要走了,再追问对方模样,不难得出是您身边人的结论。”
薄罗古灵精怪,模样又生得好,走在人堆儿里分外扎眼,无怪乎那婆子印象深刻。
书信转交到管事手上,宋瑜忍不住询问:“他这么做,究竟有何目的?”
这个“他”指谁大家心知肚明,陈管事笑眯眯地东西收在袖筒里,“园主不过想伸手拉姑娘一把,他不是您想的那种人。若是真想让您跟谢家退亲,多的是正经手段。”
感情还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宋瑜瘪瘪嘴目送人远去,脸上明摆着不信他胡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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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陇州人为谭绮兰是否接触平康里吵得不可开交时,一封她与老妈子暗通的书信横空出现,信里内容一传十、十传百,很快谭绮兰便被不堪的言语淹没,再无名声可言。
盖因这次是有确凿物证,即便想挽救也无力回天,任谁都知道谭家女郎自甘堕落,与那肮脏的地方来往,还拿了一瓶催情药物。
原本近来谭家便事事都不如意,一场生意险些赔干了所有积蓄,外头更是负债累累,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再加上谭绮兰这出事,更是家门不幸,流年不利,为此谭老爷一蹶不振,在床上躺了十来日没能起来。
谭绮兰咬牙切齿,她直觉是宋瑜将自己逼到绝境,可是却又查不出任何与她有关的蛛丝马迹。不甘心作罢,按捺不住到谢家拜访谢家主母,即是她的姨母。
谢 家主母从小便将她视若己出,喜欢得紧,出了这事自然痛心,不住地数落谭绮兰一时糊涂。谭绮兰顺势匐跪在脚踏上,挤出几颗泪珠做出可怜兮兮的模样,伏在谢主 母身上哭诉:“绮兰是被人冤枉的,我从未涉足那种地方…又、又怎么能拿那东西…都是宋瑜要害我,她巴不得我身败名裂…您要替我做主…”
谢主母拧眉深思,到底没全信她的话:“宋瑜看着不像那样心机深沉的人,可是你得罪了谁?”
谭绮兰继续哭闹不休,一口咬定是宋瑜所作所为:“除了她还能有谁,她对我怀恨已久!”
说罢便将寺庙进香一事添油加醋地说了,说宋瑜在寺庙与人私通,恰巧被她撞见,从此便对她心怀芥蒂。与她私通的人正好是城外花圃园主霍川,两人在别院经常来往,被谢昌撞见多回,饶是如此仍旧不曾收敛,“姨母若是不信,大可亲自询问谢哥哥。”
她见谢主母心有动摇,忙推波助澜:“依我看这样的人,即便成亲了也不会遵守妇德!岂不让谢家蒙羞,姨母不如趁早退了这门亲事罢!”
谢主母抿唇一笑,只当她小丫头不懂事,“这门亲事哪是那么好退的,当年宋家对谢家有恩,两家祖父才订的娃娃亲。如今十几年过去了,再说退亲岂不是让人看笑话?”
说罢挥了挥手示意谭绮兰先回去,容她再做思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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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来店里似乎出了乱子,近几日谢昌都面露沉郁,瞧着比往昔憔悴不少。
他按了按眉心坐在黄梨木圈椅上,已经有两天不眠不休,目下很是困乏,“母亲寻我来是有要紧事?”
谢主母心疼他,亲自给他递了杯龙井到手上,坐在条案旁一本正经地问:“听说你前几日去看望宋老爷子了,他身体可好?”
谢昌喝了一口,免不了要想起那日不愉快,剑眉紧蹙:“不大好,伯父身体状况日益变差。我正要同父亲提及此事,家中有不少名贵药材,改日可登门送往。”
谢主母自然同意,再三踟蹰终于认不出出声询问:“你那日去,见着宋女郎没?”
小一辈的姑娘里,她最喜欢的便是宋家的这个姑娘。人长得精致漂亮不说,礼节是一等一的好,懂事贴心,温婉可人。她不止一次为自家儿子高兴,能娶得这样妙人儿。她当然也看得出来谢昌对人家上心,三五不时便要巴巴地往宋家跑一趟,满心满意地都是未过门的媳妇儿。
谢昌颔首,“她去照顾宋伯父了。”
说罢便不再多言,若是搁在往常定能滔滔不绝,此举颇有些反常。
谢主母试探地问:“绮兰方才来了,说她跟霍家园主有染,可是实话?”
言罢谢昌一沉,“母亲不是不知,她的话能有几句是真?您切莫听信谗言,此事我自有主张。”
他起身走到门口,这几日事情冗杂,连连出事,使得他精神紧绷,连带着话语也不由得尖锐。他踅身向后看去,对上谢主母关怀视线,勉力舒展眉宇,“城内流言我已让人压制下去,最近让绮兰安分些,不是所有言语都是空穴来风。她若再如此,我不会再帮第二次。”
到底是一家人,顾念着亲人情分,谢昌回房休息不多时,便有商铺里的人匆匆赶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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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商铺出了大事,店里的伙计失手打死了人,目下正在闹官司。
那人在店里买了一对青瓷缠枝灵芝纹落地花瓶,回去后竟发现瓶口有瑕疵,便送回店中理论。那店里伙计也是火爆脾气,非要说是对方自己磕坏的,两人一言不合扭打一团,伙计失手将人推在花瓶上,撞破脑袋当场没了气息。
人命关天的大事,岂能善罢甘休。好巧不巧死者正是霍家花圃的仆从,买的花瓶正是要摆在霍家别院,目下已经报了官,伙计前两日被关进了地牢,任谁都不能探视。
此事非同小可,真正内情被谢昌刻意隐瞒了,大家只知道是口角之争,失手杀人,没有往谢家瓷器上面想。然而纸包不住火,大抵不出几日城内百姓便俱已知晓,为此谢昌才焦头烂额。
并不是没有解决方法,只是谢昌不愿意往深处想。
他不愿意,不代表谢家二老也不愿意。连日来看着唯一的儿子愁眉不展,他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翌日驱车赶往城外花圃。
他二人道明来意,“那仆从的身后事谢家定不会亏待了他,每月送去银两给他的妻子儿女,再有别的要求霍园主都可以提,只求您宽宏大量…”
霍川端坐在八仙椅上,手边是一盏冒着腾腾热气的洞庭君山,他支起下颔若有所思:“那名仆从跟在我身边有三五年,是个孤儿,并未娶妻生子,若要息事宁人并非难事。”
他调整了姿势,牵起唇角缓缓道:“我可以不再追究,不过我有一个要求。
第26章 万重山
有要求就好,代表还有转圜的余地。
谢老爷做了个请讲的手势,“园主但说无妨。”
霍川薄唇轻启,“这要求并不难,只需你们同宋家退亲便是。”
他说的轻巧,甫一说完这话便见二老怔在原处,显然没料到会是这样不着边际的要求。是以谢老爷听罢面露为难之色,“这,恐怕…”
霍川并不着急,他啖了口茶不咸不淡道:“如若不然,谢家郎君恐怕也逃脱不了干系…届时锒铛入狱的,可不只是一个伙计那般简单。”
谢家二老面面相觑,各自神色复杂。
一方面不愿意谢昌为此悔了前途,更牵连自家生意;另一方向又舍不得宋瑜这个未过门的媳妇儿,若是由他家提出退亲,宋家必定恼恨非常,两家多年关系一朝破裂,吃亏的还是谢家。
霍川不急于一时,放下茶杯有意无意提点:“谢家与宋家多年交情,此事若不及时解决,恐怕还会牵连宋家。谢老爷是个明事理的人,应当不用我说才是。”
他说的不错,但霍川何时同宋家关系这样好了?他们两家退亲了,对他有何好处?
最终还是谢老爷出言委婉:“请容我与内子回去思量一番。”
说罢与谢主母对视一眼,相携离去。
早知他们不会轻易答应,霍川颔首,起身命人送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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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瑜这几日心思都在父亲身上,城内流言四起时,为了避嫌她不得不留在家中,哪儿都不能去。目下好不容易平定下来,她便忍不住前往别院探看阿耶,如她所言,一同陪伴的还有宋琛。
宋邺近来气色见好,想必调养得不错,宋瑜到的时候他正倚靠在引枕上喝药。
宋瑜心里装事,勉强露出笑意,“阿耶还好吗?可有不适?”
陇州的传言似乎没进到宋邺耳朵里,他笑着拍了拍宋瑜的手,又朝身后宋琛睇去一眼,“大好了,难为你二人时常记得来看我。”顿了顿似乎想到何事,又往门口看去,“怎的不见你大兄?”
自打他搬到别院来,便鲜少见到宋珏探望,上回他病重晕厥,宋珏都没能过来一次。到底是他大儿子,素来行事稳重孝顺,从未有如此反常的时候,宋邺免不了起疑。
这几日宋瑜对大兄的行踪掌握不定,不知他在忙些什么,整日见不得人影。不想让耶耶担心,她才临时编了个谎言:“大兄近来去外行商了,短期内没法回来。耶耶不必担心,他在外头不会出事的。”
闻言宋邺这才放心下来,与两人又说了几句话便精神不济。宋瑜担心累坏了他,不敢过多逗留,拉着宋琛从屋里离开。
他们一并行在廊庑下,宋琛难得心事重重的模样,罕见地没有耍贫嘴。
加上宋瑜也怏怏不乐,两人一路沉默,廊下有人朝他们走来,近了才看清正是陈管事。他朝宋瑜微微抱拳,“园主请女郎前往堂屋一趟。”
不待宋瑜回答,宋琛已经侧身挡在她跟前,横眉冷目:“去做什么,他还嫌将我阿姐害得不够吗?”
管事天生一副笑模样,面对他的刁难也不生气,“只是说两句话罢了,不会为难女郎。”
宋琛双手环抱替阿姐回答,“不去。”
他是个极其护短的人,亲眼目睹了两回宋瑜被霍川欺负,从此便对那人一点好感也无。阿耶在他府上治病实乃逼不得已,如若不然他定不会让宋瑜踏入这里一步。城里的流言蜚语他都听了,有人在他跟前说宋瑜闲话,被他二话不说揍了回去,从此再没人敢道一句是非。
宋琛态度坚定,竖在宋瑜跟前端是不肯退让半步,让陈管事很为难。
到底他帮过自己,宋瑜想着是要道一声谢,便扯了扯前头阿弟衣缘,同他打商量,“不如你同我一起?”
宋琛一脸不可置信地盯着她,“你脑壳坏了,那人有什么好见的?”
宋瑜没办法,只有贴着他耳畔将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并说此事多亏霍川帮忙,她才能全身而退。听罢宋琛颜色果然缓和了些,只不过态度仍然坚决:“若是他再对你动手动脚,我可不会再客气。”
话虽是对这宋瑜说的,但眼睛一直盯着陈管事,陈管事讪讪,为他们引路前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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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川才治罢眼睛,眼前覆了一层白纱布,就在偏厅候着他们。
白瓷灯下他的五官略显柔和了些,大抵是纱布掩盖了凌厉的眉眼,看起来竟不如平常那样咄咄逼人。他懒怠地半躺在弥勒榻上,侧脸精致无暇,面前摆着各种各样的香料,他正逐个试味。
听闻脚步声便停下动作,向来人方向侧了侧头,不甚满意地蹙眉:“我只请了宋瑜一人。”
宋琛早看他不顺眼,模样嚣张地杵在跟前,仰头睥睨着他,“若是你又欺负我阿姐怎么办,我岂会让你如意?”说罢反应过来对方根本看不见,遂撒气般往一旁绣墩狠狠坐下,“你们谈,不必在意我。”
说的轻巧,他这么个大活人就在旁边,谁能忽略?
宋瑜站在离他两步开外,一句话在喉咙里千回百转,“家父连日叨扰贵府,心中过意不去。另外上回的事多谢园主相助,只希望您不要将此事告知阿耶,以免他忧思过度,身体承受不住。”
霍川将面前香料一推,仆从为几人各倒了一杯茶,他模棱两可道:“三妹若真过意不去,不如替我做一件事。”
宋瑜那番话实属客气,没想到他自然而然地就当真了,登时愕住,“何事?”
霍川并不多言,“日后你便知道了。”
如此便是已然定下,宋瑜连反驳的机会也无,硬生生落进了他设的圈套,抿唇不大痛快。
谁知道他叫宋瑜来就是为了这事,让人想借题发挥也没机会。霍川眼睛才上过药,目下很有些困倦,招呼陈管事送客。
宋瑜知道从屋里出来都有些惘惘,总觉得有不大好的预感,她是不是答应了什么不得了的事?
回头看一眼身后,神色复杂地同宋琛一道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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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府门口停着另外两辆车辇,才回到府上宋瑜便直觉不大对劲,府中上下安静得厉害。
她原本打算回重山院,但见正堂似乎不大平静,便与宋琛相携前往。尚未走近便听龚夫人隐忍怒意的声音:“谢家可是想明白了?”
不知里面人说了什么,她才迈入门槛便见龚夫人恨恨一颔首,“好、好,真个教我刮目相看!从此以往两家便再无来往,来人,送客!”
正堂里坐着的正是谢家主母,她见过几回,弯唇正欲对人报以笑意,便被龚夫人冷声喝住:“三妹,过来!”
宋瑜不明所以地走到跟前,只见谢主母目露惭愧地看向她,被一旁丫鬟请出门外。
与她一块来的还有十几抬赔礼,龚夫人看见便来气,全命人送了回去。坐在八仙椅上久久不能言语,扶着胸口震怒不止,宋瑜在一旁看得焦急,一壁为她顺气一壁追问:“究竟发生了何事,阿母你倒是说一声!”
龚夫人紧握着她的手,不由分手地将她揽到怀中,连日来的打击终究再也扛不住,埋在她颈窝恸哭出声:“我苦命的三妹…”
宋瑜吓坏了,手忙脚乱地安抚龚夫人,“阿母你别哭,究竟出了何事你倒是说呀…”
她一哭宋瑜不多时也红了眼眶,两人登时抱做一团。宋瑜两眼泪汪汪地觑着宋琛,把他看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耐心全无抓着一个丫鬟便问:“方才谢家的人来做什么?”
那丫鬟被他凶神恶煞的模样吓住,战战兢兢地口述:“是、是来退亲的…”
宋瑜一颗泪珠挂在睫毛上将落未落,似乎没能听明白这句话,偏头泪眼朦胧,傻乎乎地问:“是跟我退亲吗?”
丫鬟艰难地颔首,“是谢家亲口提出来的…”
话未说完便被宋琛厉声打断,“胡言乱语,谢昌怎么可能舍得退亲!”
丫鬟委屈地垂下头,不情不愿地接了句“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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龚夫人心情渐次平定,拿绢帕拭了拭眼角泪水,将方才事情娓娓道来。
原来谢家当真是来退亲的,并且态度端是坚决,宁愿担上不仁不义的骂名也执意如此。龚夫人问了缘由,她也只说两家不合适,连个正经由头都没给出,难怪龚夫人如此气愤。
宋瑜听后不知作何感想,她怔怔地盯着一处出神,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却并不多难过。
龚夫人心疼她,让她回房休息,“我三妹这样好,日后求亲的人多的是,何必在乎他一家。”
宋瑜颔首,听话地回了重山院,一路上宋琛都跟着她:“我不信姐夫是这样的人。”
他似乎比宋瑜受的打击还大,说罢便踅身跑开了,没几步就不见了踪影。
宋瑜没心思留意他,一天之内发生的事情实在太多,脚步虚浮地走回正室。薄罗澹衫都担心她,但见她除了不说话,似乎一切都正常,闷头将自己盖在被褥中,一觉睡到傍晚。
醒来后外头一片霞光,照得室内金黄昏昧,她胸口堵得发慌,说不上是何滋味。
她确实对谢昌没有男女之情,可这些日子里却是生出不少好感。他不是喜欢自己的吗,为何说退亲就退亲了?是不是知道她跟霍川有染,所以才嫌弃她了?
她自己胡思乱想一通,摸了摸眼睛并无泪水,只觉得干涩。看一眼窗牖外云蒸霞蔚,外头是丫鬟小心翼翼说话声,她自个儿船上鞋履走下床榻,揉了揉眼睛迷迷瞪瞪地走出外边。
澹衫正在摆弄晚饭,尚在苦恼如何叫醒她,偏头一惊,“姑娘醒了,是否饿了?您中午便没吃饭,婢子特意让厨房多做了几样可口的菜,您看合不合心意?”
桌上摆的泰半都是宋瑜爱吃的,她此刻正觉得口中寡淡,松子鱼金黄酥脆,外面浇了一层浓稠汤汁,看得人食指大动。薄罗拿巾栉给她擦拭了双手,她举箸还没来得及送入口中,门口便蓦地闯进来一人。
宋琛火急火燎地走到她跟前,拽着她便往外走:“你跟我来!”
宋瑜一筷子鱼肉掉在桌上,心疼得不得了。她踉踉跄跄跟上宋琛步伐,后头是薄罗澹衫着急地追赶,“郎君要带姑娘去哪?”
宋琛这人,说风就是雨的,毫不客气地扭头对后头几人道:“别跟来!”
几人追也不不是,留也不是,立在门外左右为难,直到两人消失在游廊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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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瑜被他拽的手腕子生疼,估计已经红了一圈儿,却无论如何挣脱不得。
看方向是去要去后门,可这时候去后门做什么?他半天跑的不见踪影,便是为了此事?
眼瞅着后门就在跟前,宋琛总算放慢了脚步,松开她的手示意前方:“你有什么疑惑,一并问了吧。”
宋瑜莫名其妙地睃向他,“外面有谁?”
然而他却不肯多言,只守在不远处一动不动,打定主意要让宋瑜过去,葫芦里不知卖的什么药。
宋瑜拗不过他,一步步谨慎地走往后门。木门年久失修,两侧是半人高的草丛,她推开虚掩的门,看清外面立着的人后赫然愣住。
谢昌就立在几步开外,不知在这儿站了多久。他身后是一道小河沟,岸上栽种几株青翠绿柳,柳枝垂在水中漾起涟漪,他一袭月白色的袍子更衬得人如碧树,面如冠玉,就这么静静地凝望着宋瑜。
几日不见他形容疲惫憔悴,眼底一片浅淡青黑,他朝宋瑜轻道了声:“三娘。”
话语透着浓重的哀痛与不甘,却又只能化作一声无可奈何的轻叹。见到他这模样,宋瑜心中再多的怨气陡然烟消云散,不知缘何竟对他心疼起来。
宋瑜没走上前,只站在门外与他对话:“谢郎君不是才同我退亲,目下又为何要寻来?”
两 人之间好似隔了一条无法跨越的沟壑,她不上前,他只能放低姿态迁就。退亲何曾是他的意思,自打父母从花圃回来后便忽然转换态度,权衡过后执意要与宋家退 婚。不知霍川同两人说了什么,但大致内容可以想见,无论他如何反抗都毫无作用,能挽救谢家的唯有这一条出路,却是霍川给的。
宋瑜同他退亲了,再也不是他的…或许不出多久她便要嫁给别人,思及此便满心悲痛,这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姑娘,最后却只能拱手让人。
谢昌垂眸轻笑,这才发现他左脸颊有个浅浅的酒窝,“我怕有些话目下不说,日后便再无机会了。”
宋瑜盯着他看得发怔,“你说。”
没想谢昌忽然抬头,猝不及防地对上他视线。宋瑜面露赧色,双手背在身后交握,眼睛四下游移,很是心虚。
她 穿着白绫对襟短衫,底下是一条湖绿色织金花鸟纹马面裙。灵动的一双妙目顾盼生辉,长长的睫毛像振翅欲飞的蝴蝶,张开翅膀便能飞到他的心头,将他整个胸腔都 占据。她樱唇微微抿起,让人想起别院里被霍川吻过的模样。谢昌眸色一黯,饶是这样渴望,都狠不下心强迫她,他大抵真的不如那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