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停住,偏头询问:“还有事?”
欧阳仪觉得他比小时候更难接近,小时候他虽然不多热情,但脸上起码会有别的表情。现在他无论眼神还是语气,都透着疏离和冷漠。
欧阳仪止住不前,看一看左右,试探地问:“你真的是六皇子?”
他薄唇微抿,不喜欢被问到这个问题。
欧阳仪见他不回答,还当他有难言之隐,上前抓住他的衣袖,“你怎么会是六皇子?舅舅和舅母呢?他们在哪?你们当年又去了哪里…”
严裕后退半步,顺势扯开袖子,低声道:“放手。”
她满心疑惑,根本没听进去他的话,他往后退,她便一个劲儿地往前跟,说着说着便有一肚子的委屈:“当年你们离开以后,我和阿娘两人相依为命,舅舅给的那笔钱被人抢走了,阿娘就去给人做针线,洗衣服…”
她越说越伤心,从抽泣转为嚎啕大哭,拽着严裕的袖子死活不肯撒手。
“我们好不容易才来到京城,没想到还能遇见你…”
严裕皱紧眉头,被她哭得心中烦躁。
*
一个时辰后,谢蓁总算睡醒了。
肚子的疼痛缓和许多,她坐起来环顾一圈,这才感觉有些不对劲。
刚才严裕离开时并未说去哪里,怎么过了这么久还不回来?再看屋里的丫鬟,一个个欲言又止,想说什么却又不敢说的样子。
谢蓁察觉后,把最没心眼儿的檀眉叫到跟前,“府里发生什么事了?”
檀眉拧巴着脸,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她们也是刚才听说的,六皇子带了一对母女回来,并且安顿在长青阁中。她们还没琢磨好怎么跟谢蓁说,没想到她就先问了。
檀眉吞吞吐吐,在谢蓁的视线下老实交代:“殿下方才带回来一个妇人和一个姑娘…”
其中内情她们并不知晓,只知道六皇子请了大夫给妇人看病,似乎很紧张的模样。
谢蓁听她说完,黑黢黢的眸子一眨,半响才问:“住在长青阁?”
檀眉颔首,只觉得脑门上都是汗。
她轻轻地哦一声,让檀眉给她穿鞋,“那我们也去看看。”
檀眉弯腰为她穿上笏头履,担心她受凉,又给她披上一件湘妃色缎地彩绣花鸟纹披风,这才领着她往外走。其他几个丫鬟跟在她后头,倒也没多说什么,大概是先前被双鱼告诫过,谁都不许在谢蓁面前乱嚼舌根。
一路来到长青阁,新建的府邸哪里都很崭新干净,没有丁点儿破败的痕迹。
就是下人有点少,院里统共有两个丫鬟,还是严裕刚刚调过来的,目下都在屋里伺候。是以皇子妃来了,连个通传的下人都没有。
谢蓁拾级而上,来到院内,没走两步,便看到廊下面对面站着的两个人。
严裕背对着她,他对面是一个妙龄少女,看不清什么模样。她的衣服有点旧,不像是大户人家的姑娘,她的声音听起来像在哭,一只手紧紧抓着严裕的袖子,边哭边叫他“表哥”。
不甘
会叫严裕表哥的,谢蓁至今只知道一个人。
那边欧阳仪还在哭,语无伦次地说个没完:“表哥救救我阿娘…你是六皇子,一定有办法…”
严裕听得蹙眉,扬声叫屋里的丫鬟出来,把她带回去。
留兰和香兰匆匆走出屋子,被外头的状况吓一跳,欧阳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居然还敢抓着六皇子的袖子,难怪六皇子脸色这么不好。她们在屋里忙着照顾李氏,没注意外头的动静,没想到一眨眼就出了这种乱子。
两人忙上前拉住欧阳仪,欧阳仪看着瘦弱,力气却一点不小,她们两个费了半天劲儿才拉开。
香兰一抬眼,没来得及松口气儿,看到桐树后面的人,心中一惊,拉着留兰便行礼:“皇子妃娘娘。”
一句话惊起千层浪。
谢蓁从桐树后面走出来,双手负在身后,乌黑大眼对上严裕的视线,不等他开口就移开。她看向一旁的欧阳仪,抿起唇瓣,粉腮含笑,“我本来想等你哭完再出来的。”
听到这话,严裕顿时慌了神,也就是说她在那站很久了?
那她为何不出声?
严裕张口欲言,那边欧阳仪听到丫鬟的称呼,一瞬间忘了哭泣,不可思议地盯着她。
“你是…”
欧阳仪没想过严裕会这么早娶妻,准确地说,是没想过严裕会娶妻。他对谁都是一副高高在上,不冷不热的态度,欧阳仪实在没法想象他娶妻时是什么模样,更想象不到他会娶什么样的姑娘。
如今见到了,难免多一些探究。
欧阳仪看向谢蓁,不得不承认她生得十分标致,杏脸桃腮,明眸皓齿,就像画里走出来的美人儿,每一处都是精心描绘的手笔。然而仔细一看,又觉得这张脸有几分熟悉,好像记忆深处,也出现过这样的脸,这样的笑。
她一时想不起来,又或许是隐约想起什么,只是不愿往深处想。
谢蓁停在几步之外,歪着头往屋里看了看,问欧阳仪:“你阿娘在里面么?”
欧阳仪点点头,哭得双眼红肿:“你,你是皇子妃?”
谢蓁嗯一声,大大方方地承认:“是呀。”
原本欧阳仪这话是越矩的,但是皇子妃不跟她计较,留兰和香兰自然不敢多说什么。但是香兰见她一动不动,忍不住扯了扯她的衣服,小声提醒:“姑娘,见到皇子妃是要行礼的。”
欧阳仪恍悟,看向谢蓁,磨蹭了下才慢吞吞地行了一礼。
她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低头向谢蓁解释:“我是六皇子的远方表亲…小时候曾在他家中住过一段时间,后来因故分开…”
谢蓁听完,然后微微一笑,“嗯,我知道。”
欧阳仪停住,疑惑地抬头,正要问她怎么会知道,另一边严裕总算按捺不住,开口问道:“你何时过来的?”
谢蓁想了想,“有好一阵了。”
那时候欧阳仪在他面前哭,他根本没注意到她。
她其实也没来多久,丫鬟发现她的时候,她刚刚走到桐树旁边。
严裕顿了下,“你不是身子不舒服?”
或许是怕她误会,他表情有点紧张,情急之下语气有点急,便显得不那么和善。
谢蓁发现了,沉默许久都没说话,少顷朝他看去,“你不希望我来?”
严裕瞪起眼睛,迅速反驳:“我何时这么说过?”
她轻飘飘地哦一声,故意刺激他:“那你心里肯定是这么想的。”
他果真被激怒了,无可奈何地叫她的名字:“谢蓁!”
这几天他被她气急之后,总会这样叫她。简简单单的两个字,被他咬牙切齿地叫出来,竟有种缠绵的味道。
这一声之后,是长久的沉默。
欧阳仪吃惊地睁大眼,惊愕的目光落到谢蓁身上,盯着她看了一遍又一遍。
她从未想过兜兜转转一大圈,严裕会娶谢蓁为妻。
面前的人真的是谢蓁么?真的是小时候那个狡猾得像小狐狸,又漂亮又讨厌的谢蓁么?
她不相信,表哥为什么会娶她?表哥是六皇子,她又是什么身份?她爹不过是一个青州知府,她哪来的资格当皇子妃?
不知道皇子妃是谢蓁还好,她可以说服自己心服口服地接受,一旦知道这个人是谢蓁后,她的心情就有了变化…想起自己刚才还对她行了一礼,顿时悔得肠子都青了。
谢蓁说:“你又对我大喊大叫了。”
他顿时偃旗息鼓,连气势都弱下来,头一扭坚持道:“我没那么想过。”
欧阳仪忍不住插入两人对话,将信将疑地询问:“你…你真是谢蓁?”
谢蓁没有正面回答她,而是反问:“你希望我是,还是不是?”
她被问住了,半天答不上来。
可是心里已经十分明确,此人正是谢蓁无疑,是她小时候最讨厌的人,也是她最嫉妒的人。她有出众的相貌和幸福的家庭,如今还成了皇子妃。
欧阳仪想不通,明明当初他们都分开了,为什么过去这么多年,还是会走到一起?
以前她就总缠着表哥,是不是也是因为这样,所以她才成为皇子妃的?
一旦有了这种念头,便再也挥之不去。
*
从长青阁出来,回主院的路上。
谢蓁在前,严裕在后,两人始终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严裕步子大,为了配合她的步伐,必须走一步停一步才能不超过她。他在后面叫了她一声,“谢蓁。”
她没听见,继续往前走。
严裕快走两步,走在她斜后方,“你看到了什么?”
她还是不说。
一直回到瞻月院,她进了屋,始终对他不理不睬。
严裕完全不知怎么回事,明明刚才还好好的,在长青阁她还会对他说话,怎么一出院门,就完全不搭理他了?
严裕紧跟着进屋,刚一进去,就被两个丫鬟拦在屏风外。“殿下…娘娘身体不适,请您回避。”
他以为她又有哪里不舒服,在外面问了半天,才知道她是要换月事条…严裕脸红得像火烧,站在外面竟有些手足无措。好不容易等她换好了,他不管不顾地闯进去,劈头盖脸地问:“为何不跟我说话?”
谢蓁小腹坠痛,心情不好,鼓起腮帮子瞪了他一眼。
他被瞪得莫名其妙,自动自觉地坐在她身边,“你生气了?”
她往旁边挪了挪,不看他,“没有。”
严裕继续坐过去,“那我为何不跟我说话?”
她垂眸,“肚子疼,不想说话。”
她一定是在撒谎,她满脸都写着不高兴。严裕仿佛一下子开窍了,顺着她的视线往下看,落在自己的袖子上,一瞬间顿悟,站起来脱下外袍扔到一旁,站到她面前,“现在能跟我说话了么?”
谢蓁愣了下,继续摇头。
她不说为什么,他只好自己参悟,从头慢慢跟她解释:“姑母在门外昏倒了,所以我才把她们接到府里来。”
他一边说一边观察她的脸色,“等她把病养好后,我就把她们送出府去。”
顿了顿,继续解释:“表妹没有拉我的手。”
谢蓁总算出声了,“你想跟她拉手?”
严裕对她怒目而视,猛地把她扑倒在罗汉床上,整个身子都叠在她上面,对着她左边耳朵说话:“我不喜欢跟别人拉手。”
语毕,左手却往旁边摸了摸,一把抓住她的手,牢牢地攒在手心里。
*
李氏和欧阳仪在六皇子府住了七八日,每日都有丫鬟送饭煎药,伺候得面面俱到。她们在外面苦日子过多了,忽然住进这样舒服的地方,起初是感动受惊,最后住习惯了,竟有些舍不得离开。
李氏的病情用过几天药后,稍微有点好转,偶尔下床去院里走动走动。
她前几年忙碌惯了,如今闲下来,很有些不习惯。有一日居然去井里打水,洗起自己和欧阳仪的衣服来。
此事被欧阳仪看到,一把将她扶起来责怪道:“阿娘!你做这些干什么?大夫不是让你少碰点冷水,这都什么月份了?水这么凉,你的身子受得住么?”
李氏让她小点声,“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以前不也这么过来的?”
她又气又急,声音不由自主地放大:“现在不一样了,我们找到表哥了!”
她一心以为只要跟严裕攀上关系,他就不会弃她们于不顾,无论怎么样,她们都不会再过过去那种生活了。
李氏带着她回屋,嫌她嗓门大,怕她的话让别人听见。
她从小就这么毛病,说话咋咋呼呼,不讨人喜欢。如今过去这么多年,还是一点都没变。李氏问她:“你问过裕儿了么,他可有告诉你什么?”
欧阳仪失望地摇头,“表哥什么都没说。”
这几天谢蓁来过两次,严裕来得多一些,也就四五次。每一次都是探看李氏病情的。欧阳仪便趁机问他一些事情,比如他为何转变身份,为何没跟舅舅舅母在一起,又为何会娶谢蓁。
然而他什么都没说,无论她怎么问,他都不回答。
欧阳仪不死心,决定去谢蓁那里探探口风。
告白
瞻月院虽然与长青阁只隔着一条长廊加一条小径,但是布局却天差地别。
刚一进入瞻月院,便是一道浮雕鹤鹿同春纹的屏风,屏风后面是一座精美的庭院。庭院宽阔,东边是一座凉亭,西边栽种几株梅树和桂树,如今桂花都开了,满院都是清新淡雅的桂香。院里丫鬟足足十余人,做事井然有序,她刚进院子,便有人进去通传,另一人领着她往正室走去。
正室更加精细,两把椅子放在正中央,一看便知不是普通的木材。欧阳仪的视线在屋里巡视一遍,入目都是珍贵的玉器,就连条案上随随便便拜访的白釉花瓶,都是她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百宝嵌花鸟纹曲屏后面,应该就是内室。
欧阳仪隐约能看到红色的罗帏和墙上的壁画,不知里面又是怎样的精致。
她心里的不满渐渐涌上来,谢蓁何德何能,能住这么好的屋子?她和阿娘在外面流落街头的时候,谢蓁就过得这么好的日子么?
还不是因为嫁给了她表哥!
丫鬟请她入座,她想了想,毫不客气地坐在中间主位的黄花梨玫瑰椅上,等谢蓁从里面出来。
外面是双雁伺候,见状先是一愣,然后提醒她:“表姑娘,你应该坐这儿…”
说罢指了指下方的椅子。
欧阳仪假装听不懂,询问道:“我为何不能坐这?”
双雁直言:“这是我家娘娘的位子。”
她疑惑地指向对面,没有挪地方的打算,“这里不是也能坐么?”
双雁许久不出声,大概知道了这位是什么样的人,说好听点是六皇子的表妹,说白了不就是个普通的平民百姓么?有什么资格在皇子妃这里拿腔作势的?
双鱼改变了态度,语气也不那么客气了:“这是殿下的位子。”
欧阳仪这才无话可说,但还是不愿意挪动。
眼看着谢蓁要从里面出来,红眉端着茶水从外面走进来,双雁直接接过去,放在下方的八仙桌上,对她道:“请姑娘坐这里。”
欧阳仪这才不情不愿地站起来,坐到下面去。
双雁站在她后面,朝屋顶翻了个白眼。
这就是六皇子的表妹?昨儿听人提起,还以为是个什么样的姑娘,害得她们好奇了好一阵。没想到今日一见,真是开了眼界!
俨然是个毫无教养,不知礼数的山野村姑!
先不说对方身份比她尊贵多了,就算去别人家做客,哪有一屁股就坐在主位上的?这不是让人笑话么!
双雁算服了,只盼着谢蓁出来,她不要再做出什么让人意外的举动才好。
约莫一刻钟后,谢蓁穿戴完毕从里面出来。天气稍凉,谢蓁在外面多穿了一件红织金缠枝牡丹披风,比起昨日那件更加明艳,也更显富贵。她是完全能撑得住这些衣裳的美人儿,穿上身非但不显得庸俗,反而更显得精细大气。她梳了一个百合髻,头顶簪一个宝相花纹猫眼花钿,髻上用攒丝珠花点缀,耳朵上戴一个嵌珠宝花蝶金耳环,端的是穿金戴银,艳丽无双。
她盈盈走来,似一盏明灯,照得屋子瞬间亮堂起来。
欧阳仪紧紧盯着她,看着她目不斜视地从眼前走过,坐到主位上,期间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
双雁在后面提醒:“表姑娘,该行礼了。”
欧阳仪却一动不动。
谢蓁坐定,等红眉端上茶水,她才看向欧阳仪,等了一会儿才说:“表姑娘才住进府里,不懂得府上的规矩,今天就算了。”
言下之意,就是以后见到还是要行礼的。
而且欧阳仪听出了她的话外之音,她说她是外人,又不懂规矩,所以她不跟她一般计较。
欧阳仪瞪向谢蓁,心里太不服气,所以说不出感激的话。
*
此时天色尚早,谢蓁刚刚起床,尚未用过早饭便被双鱼从床上叫起来。双鱼说表姑娘来了,她反应了好半天才想起表姑娘是谁。
在床上磨蹭了一会,她才起床洗漱更衣。
屋里屋外距离不远,再加上欧阳仪说话声音高,是以她在里面把刚才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她当时在里面,明明该生气,但是又觉得好笑。
这些年不见,欧阳仪的本性真是一点没变。
当初她住在李家,也是这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完全没有寄人篱下的自觉。大抵跟她成长的地方有关,父亲过世,母亲又懦弱,没有人教她规矩,是以才养成这样的性子。
她跟她有什么好计较的?
谢蓁心想,根本不值得生气。
李家搬走后,她们在院子里吵了起来,欧阳仪说严裕是因为讨厌她才搬走的,当时她很伤心难过,现在想想,不知道是不是真话。她问过严裕,严裕说自己没说过,那么是欧阳仪骗她么?
为何要骗她?
谢蓁陷在回忆里,歪着脑袋想了好一会,直到欧阳仪叫她,她才回过神来。
欧阳仪看一眼左右,咳嗽一声说:“我有话单独对你说。”
谢蓁不知道她要问什么,弄得神神秘秘,为了配合她便让丫鬟们都到外面等候。双雁不放心,临走前磨磨蹭蹭,一副想说又不好说的表情:“娘娘…”
大概想提醒她别被欺负了。
谢蓁想了想,笑道:“别走远,万一我有事想叫你们呢。”
双雁哎一声,跟红眉肩并肩站在廊下。
丫鬟离开后,欧阳仪才放松一些,对谢蓁的态度也随意了很多。在欧阳仪心里,谢蓁还是以前的谢蓁,她能有今天的身份,全是因为严裕给的。“你是怎么找到我表哥的?”
谢蓁收起笑,“是他找到我的。”
“表哥找你?”她明显不信,用怀疑的眼光打量谢蓁,“你在青州,他难道特意回去找你?”
谢蓁告诉她:“我家不在青州,我们搬到京城来了。”
她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但还是有些不解,到底不傻,知道这门亲事有问题,“你只是青州知府的女儿,表哥是六皇子,他要娶你,圣上能答应么?”
谢蓁若有所思地哦一声,语无波澜:“我们的婚事是圣上亲自赐婚的。”
语毕,欧阳仪蓦然噤声。
她傻了一般,或许是太震惊,连说话都吞吞吐吐:“圣,圣上…怎么会给你赐婚,你不是…”
谢蓁喝一口茶,耐心地等她把话说完。
她又道:“你爹只是个青州知府,哪里配…”
谢蓁微微敛眸,打断她的话:“我爹是青州知府,比不上皇孙贵族,但也是个四品官,矜矜业业,在职时一心为了青州百姓,你在我面前,最好不要这么说我爹。”
欧阳仪见她脸色不好,总算醒悟到自己现在是住在别人家里,收敛了一点,不再做声。
两人都不说话,屋里一时安静得过头。
欧阳仪是太震惊,没想到他们的婚事是圣上亲自赐婚,圣上为何要给他们赐婚?她想问谢蓁,但是看谢蓁脸色不大好,识趣地没再开口。
坐了一会,双雁从外面走进来,对谢蓁道:“姑娘,国公府来人捎话了。”
谢蓁忙坐起来,“人呢?谁来了?”
双雁领着她往外走,“在堂屋呢,听说是夫人身边的陈嬷嬷。”
没说是什么事,谢蓁刚要走,想起屋里还有一个人,便对红眉道:“一会你亲自送表姑娘回去,我先到前面看看。”
红眉应下。
她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给欧阳仪留下一个背影。
欧阳仪听到丫鬟说出“国公府”的字样,想了一会儿也想不明白谢蓁为何会跟国公府的人有牵扯。
哪个国公府?又或是她听错了?
*
谢蓁刚走,严裕正好散了早朝回来。
他听说前面来人,本想来叫谢蓁一块过去,没想到谢蓁走了,他站在廊下,却碰到了准备回去的欧阳仪。
欧阳仪一见到他,远远便叫了一声“表哥”。
严裕眉心微拧,等她走到跟前第一个问:“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能来做什么?还不是来跟皇子妃说话的。”虽然嘴上说谢蓁是皇子妃,但她的表情却没有一点对皇子妃的尊敬。
严裕问后面的红眉:“谢蓁呢?”
红眉欠身:“回殿下,娘娘已经去前院了。”
他失望地抿唇,看来他们是在路上错过了,没有废话,转身就往院外走。欧阳仪跟上他的脚步,在他身边毫无顾忌地问:“表哥,我听她说,你们的婚事是圣上亲自赐的?”
严裕步子很大,她跟得有些吃力,但是他却没有放慢脚步的意思。
欧阳仪没听到他回答,不死心地问了一句:“表哥,到底是不是呀?”
他总算嗯了一声。
欧阳仪想不通,拽住他的袖子让他走慢点,他却直接抬起手臂,抽出自己的衣服,继续大步走。
“表哥!”她在原地嗔一声,见他没反应,直接大声问道:“圣上为何要给你们赐婚?是不是她缠着你,败坏了名声,闹得人尽皆知,你不得已才娶她的?”
前面的严裕猛然定住。
红眉都听不下去,皱着眉头提醒:“表姑娘,你不能这么说…”
严裕回身,脸色却黑得吓人。他目光锋利,一个字一个字地问道:“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