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裕不解其意,他当然记得,那时候严韬一心想着给他,他后来没收,“那帕子怎么了?”
“说来话长。”严韬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把他素来浅眠,枕着那条帕子便能睡得安稳的事从头到尾说了一遍,说完揉了揉眉心,“自从那香味散去后,我已有好几日不得安寝。”
严裕听罢,不禁皱了下眉:“二哥打算…”
那帕子是在定国公府捡到的,如今仔细一想,当时远远看到的那个身影像极了谢蓁…难道帕子是她的?这么巧么?
严韬跟他说太子妃在后院设宴,“虽然这么找有点困难,但总好过大海捞针,但愿能找到是谁家的姑娘。”
要是勋贵千金还好,万一是谁家的丫鬟,那可真不好找了…
严裕问他:“若是找到之后,二哥打算如何?”
这问题严韬还真没深思过,一开始只想着让她告诉自己帕子上熏的什么香就行了,后来做了那个梦后,心态不知不觉就改变了一些。“先纳入府中,再做打算。”
严裕没说什么,表情却有些凝重。
与严韬辞别后,从太子府出来,他总有股不大好的预感。骑马走出几步,然后又折返回门口,向门口的下人询问今日进出太子府的人。从下人口中听到“定国公府”四个字的时候,他的脸顿时沉了下来,一拉缰绳,快马加鞭往定国公府的方向赶去。
*
此时谢蓁和谢荨正在回家的路上。
她们坐在车厢里,正在讨论方才宴席上的事儿。
太子妃让她们每人绣一个图案,这怎么看都不像是比拼才艺,更像是借此机会挑选什么人多一些。谢蓁忽然想起太子娶了太子妃多年,身边一直没有侧妃和良娣…她一时心惊,针尖戳进指腹里,很快就冒出血珠来。
她低头舔了舔,脑子飞快地转起来,没听说过太子喜欢什么样的姑娘,看现在的架势,难不成他喜欢心灵手巧的?
思及此,她赶忙放下针线。
是了,一定是为了这个原因。不然无缘无故的,为何要让她们刺绣?
反应过来后,谢蓁不急着绣素馨花了,反而马马虎虎地绣了一片叶子。倒不是她瞧不起太子府,而是太子已经有了太子妃,况且似乎感情还不错,她如果有幸被太子瞧上,到了太子府,除了妾还能当什么呢?
侧妃的身份再高贵,那也始终是被正妻踩在脚底下的。
她从小被冷氏教育,宁愿嫁到平凡一点的人家为妻,也不要给权贵人家做妾。
所以她回过味儿来后,第一个念头便是放弃。
果不其然,她那片歪歪扭扭的叶子没有被太子妃瞧上,而是谢莹绣的花开富贵图案一举得魁。太子妃和几位命妇对谢莹赞不绝口,能在一上午这么短的时间内绣出这养一朵图案,实在匪夷所思。
谢莹面上矜持,内心却是非常高兴的,尤其看向谢蓁的时候,简直扬眉吐气的一回。
谢蓁一点也不介意,甚至笑容真诚地道喜:“恭喜三姐姐,三姐姐绣工一绝,我果然比不上。”
谢莹说话的底气足了不少,“五妹只要勤加练习,也是能进步的。”
谢蓁目下想起来,都有些忍俊不禁。
“阿姐笑什么?”谢荨坐在另一边,好奇地问。
谢荨不知道她是故意输了比赛,还以为她会伤心难过,路上安慰了她好几回。谢蓁正打算跟她解释,车壁上忽然被人从外面敲响,笃笃两声,带着点急切。
不等谢蓁询问,窗帘便被一把掀开,带着一股风,差点甩到她的脸上。
谢蓁惊愕地往后坐了坐,盯着帘子上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往上看去,看到一张不悦的脸。
严裕紧紧盯着她,眉头紧锁。
车夫不得不把马车停在路边,本想呵斥此人不懂规矩,但是看他穿着打扮不似普通人,而且似乎跟自家姑娘认识,便把后面的话咽回了肚子里。
谢蓁回过神来,又惊又奇:“…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原本脱口而出想叫他“小玉哥哥”,但是一想两个人都这么大了,他又讨厌她,她这么叫他他会更不高兴吧?于是顿了顿,把那个称呼给省掉了。
他没发现,只顾着问她:“你是不是丢过一个帕子?”
谢蓁微楞,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严裕见她迷茫,便补充了一句:“在定国公夫人寿宴的时候,你是不是丢过一个帕子?上面绣着素馨花,还带着一种能安眠的香味。”
谢蓁睁圆了眼睛,坐起来问道:“那帕子被你捡走了?”
音落,只见严裕整张脸都黑了。
矛盾
谢蓁问完之后,又觉得不太可能。
她的帕子是在老太太寿宴丢的,怎么会被他捡到呢?她到现在都不知道他的身份,也不知道他家住何处,在京城做什么,又为何突然出现问自己这个问题?而且问完之后,他好像心情更差了?
谢蓁一开始以为帕子是被府里下人捡走了,或是被风吹走了,依照他这么问,他应该是见过那个帕子才是。无论是不是在他手上,被人知道后总归对她的名声不好,谢蓁立即坐直身,不太确定地伸手,“真的在你那里么?你能不能还给我?”
严裕狠狠瞪着她,半响吐出:“不在我这。”
要真在他这就好了,起码不会生出这么多事端。
事已至此,已经基本能确定太子手里的帕子就是她的了。偏偏又没法跟她说,说了就会暴露他的身份,只能自己跟自己生闷气。
那天在定国公府,严韬本说把帕子给他,是他自己嫌麻烦才不要的。现在想想,真是悔之莫及。
他片刻不容耽误,调转马头准备直接回太子府,若是幸运的话,或许能赶在严韬看到那手帕之前阻止。刚握紧缰绳,谢蓁就从里面伸出一只手,迟疑地,小心翼翼地看向他:“不在你那,那在谁那?”
严裕原本就心情不佳,一边气她马虎,一边气自己当时没收下帕子,所以语气很有些凶:“你现在才想起来问这个问题?你自己丢的帕子,自己不知道么?”
谢蓁被凶得莫名其妙,她知道自己理亏,所以一直是虚心认错的态度,没想到他居然这么不耐烦。她也是有脾气的,玉白小手紧紧抓住他的袖子,就是不让他走,“我要是知道还问你做什么?你为何会知道我丢了帕子,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严裕要被她气得七窍生烟,死死地盯着她的手,再从那只手看向她白净固执的小脸,“我有什么目的?我若是有什么目的,还会同你在这说话么!”
这个没良心的小混蛋,她居然怀疑他有什么目的?严裕模样凶狠,恨不得能把她一口吞下去。
车夫停的地方好,正好在街尾一棵大榕树后面,这里来往的行人少,又有大树挡着,很少有人会注意到马车后面的情况。不过再怎么不显眼,这位公子对他家姑娘委实太无礼了…车夫坐在前头,思忖着是不是该呵斥一两句。
不过他身后跟着侍从,一看便不是好惹的人家。
谢蓁不死心,非要问出帕子的下落不可,这下换成两只手都抓住他的袖子,“那我不管,你一定要把帕子给我找回来。”
白嫩的手指头搭在他藏青色的衣服上,对比鲜明,尤其那指甲盖儿上新染的蔻丹颜色娇艳,衬得一双手愈发纤白柔嫩。他想起这双手前一刻还在给太子绣帕子,顿时无名火气,绷着俊脸冷冷地说:“放手。”
谢蓁不依,正要使出杀手锏软绵绵地叫一声“小玉哥哥”,他却毫不留情地甩了甩袖子,扬长而去。
谢蓁坐在马车里,呆呆地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心想他是该多么讨厌她啊?才会连她碰一碰他的袖子都不愿意。
车厢另一边,谢荨目睹了两人对话的全过程,她想安慰谢蓁,但是又不知从何开口。憋了半天,挪到谢蓁身边摸摸她的手,“阿姐放心,不会有什么事的。”
谢蓁转回头,抿抿唇:“阿荨,你说他是不是还记着小时候我欺负他的事?”
谢荨早就忘了,好奇地问:“什么事?”
她仔细想了想,掰着手指头一件件地数:“叫他小玉姐姐,拿雪球扔他,让他背我…”
这么一数,好像还真挺多的…很多事情她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一些零零星星的片段。比如叫他“小玉姐姐”,谢蓁只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她弄错了他的性别,却完全忘了她曾摸过他的裤裆,害得他尿裤子。
偏偏这些,严裕记得一清二楚。
*
严裕马不停蹄地赶回太子府,从下人口中得知太子正在书房里,他下马,大步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他常来太子府,对这里的格局轻车熟路,很快便来到书房门口。
书房门口守着两个丫鬟,见到他行了个礼。
刚走近,菱花门从里面打开,太子妃款步走出。凌香雾抿了抿鬓发,一抬头看到他,唇边笑意更深:“六弟来了。”
严裕颔首,叫了声二嫂,“二哥在里面么?”
凌香雾往旁边走了走,见他神色匆忙,便给他让出一条路来:“在,你有事找他?”
话虽这么问,但她却好像已经知道答案了一般,不需要他回答,只是看他的反应而已。她刚才把一摞帕子送进去,没想到他就过来了,可见严韬说的话并不假,那些帕子确实是为他选妻用的。只是没想到他自个儿这么着急,明明刚走,眼巴巴地又回来了。
严裕不知她心中所想,确实有点着急,没有工夫跟她寒暄:“是,二嫂若是无事,我便先进去了。”
凌香雾十分理解地点点头,“去吧。”
话音刚落,他便推门而入,可见不是一般的着急。
凌香雾忍俊不禁,转身往回走,想起刚才宴席上见过的那么多姑娘,不知哪一个才最适合他。要说心灵手巧,那绝对非谢家三姑娘莫属…但是谢三姑娘性子沉静,不大活泼,与同样不活泼的六弟凑在一块,可不就是两根木头么…
相比之下,谢家五姑娘倒是个机灵乖觉的妙人儿,模样又生得周整,可惜绣活一般,不知六弟能否瞧得上。
她在这边左思右想,严裕已经进了书房。掀开璎珞珠帘,看到严韬坐在翘头案后,桌上摆着两摞绢帕。
他进来时,严韬正在端详手中一块绣蜻蜓的帕子。
严韬看到他颇有些诧异,把帕子放在桌上,“怎么又回来了?”
严裕没心情拐弯抹角,开门见山地问:“二哥找到了么?”
居然是问这个,没想到他比他还心急,严韬微微一笑,请他坐在对面,“哪是这么容易的?京城有多少贵女千金,六弟不清楚么?这帕子绣得千奇百怪,我看得眼睛都花了。”
听到这句话,严裕蓦地松一口气,面上却不显山露水,“即便帕子的主人真的来了,她今日绣的图案也未必与你捡到的帕子一模一样,二哥如何寻找?”
严韬当然也想过这个问题,只道:“碰碰运气罢了。”
末了又教他,把一块帕子放到他面前,“每个女人身上的香味不同,经过她手的香味也不同,你仔细闻,便能发现不一样的地方。”
严裕对女人没研究,也不想研究,他低头看一眼,明明没兴趣,却还要装出对此很热衷的样子,“二哥若是信得过我,不如让我帮你寻找如何?这些帕子一个个看过去,恐怕会花费不少时间。何况西夷战况不断,你还要随时注意那边的情况,不该为这些事情分了心。”
西夷原本是大靖的附属国,十几年前从大靖独立出去,便一直没有老实过。不是拒绝纳贡,便是想着吞并大靖,最近两年更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不断增加兵力,出兵攻打边境的几个城市,成日闹得那边的百姓不得安宁。元徽帝为此操碎了心,派出朝中骠骑大将军镇守边境,打赢了几场仗,西夷人最近才老实一些。
元徽帝为了考验太子,便将边境几座城池交给严韬管治。战后的房屋修建和百姓食宿问题,都需要他出谋划策。
严韬和严裕去过边境数月,前阵子才回来,那边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却还是不能马虎。一旦有什么新的问题,便由那边的官员快马加鞭送书信过来,询问他的意见。
事实证明,严韬管理的那几座城市恢复得还不错。
他是一个很有能力的太子,元徽帝毫不吝啬对他的称赞。
正因为如此,三皇子才会急红了眼,趁着他出宫的机会让人埋伏在外,对他痛下杀意。
好在侍卫保护得及时,他只受了一点轻伤,没有让任何人知道。目下一切都安定下来了,只要西夷不再出岔子,他们便不必再每日奔波,只需好好维护兄弟之间表面上的和平而已。
严韬有些信不过他:“六弟知道女人的香味有什么区别么?”
严裕还真不知道,半响没答出来。
严韬轻笑,跟他解释:“这女人身上的香,光是香露就分好几种,分别有茉莉蜜露、玫瑰露和桂花香露…罢了,你也不明白,还是我自己来吧。”
说着看到谢莹绣的花开富贵绢帕,他端详一番,花样绣得不错,可惜帕子上的熏香太浓郁,闻着呛人。他只看一眼,便随手放在一边。
不多时,屋外传来敲门声,下人在外头道:“殿下,外头有人求见。”
他问:“谁?”
下人道:“他没说来历,只说能为您出谋划策,应当是位谋士。”
太子爱才,只要是有能力的人,他都会重视。是以没多怀疑,便起身到前面去,临走前对严裕道:“六弟在此等我片刻。”
严裕起身,“二哥去吧,不必管我。”
他走之后,书房只剩下严裕一人,他来到翘头案后,拿起其中一摞最上面的帕子看了看,帕子后面绣着人名,极容易辨认。他一个个看了一遍,却始终没找到谢蓁的名字,他皱紧了眉头,把严韬看过的那摞也翻了一遍,依然没有谢蓁的名字。
而另一边的严韬走在去前院的路上,从怀里掏出一块绢帕,上头绣着片简单的杨树叶子。
他翻到后面看了看,却发现上面没有绣名字。
他递给身后的侍从梁宽,“去查一查这是谁绣的。”
梁宽跟了他十来年,忠心耿耿,是个足以信任的人。这件事交给他去办,他是很放心的。
说话间到了堂屋,里面果真坐着一个人。
可惜让严韬失望了,这人不是什么足智多谋的谋士,反而像一个江湖骗子,满嘴跑骡子,说的都是空话大话。严韬摇摇头,让人把他送走了。
银两
回到家后,谢蓁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不仅太子妃这场宴席很有问题,就连李裕身上也到处都是疑团。
她不知道太子妃有什么目的,也猜不出来,为了保险起见,她甚至没在绢帕上绣自己的名字。希望不会有什么事。
而李裕,他神出鬼没的,究竟为什么知道她丢了一块帕子?谢蓁一方面有点担心,一方面又想知道宋姨的下落,便把这事跟谢荣说了一下,让他帮忙调查李裕的事情。
谢荣不知此人在京城里,顺道问了句:“你什么时候遇见他的?”
谢蓁在他面前不敢撒谎,因为很容易就会被看穿,她抿唇,低头抠了抠指甲上的蔻丹,“上巳节在明秋湖边上,偶然遇见了。”
这话说得半真半假,其实不是偶然遇见的,也不知道李裕在那儿埋伏了多久,一把就把她抓了过去。这点小细节无伤大雅,谢荣看了看她,叫了声她的小名:“为什么现在才说?”
她抬起头,找不出合适的借口,只好耍赖卖乖,“上回那么多人在,我找不到机会开口,回家之后就忘了,一直到今天才想起来嘛!”
谢荣不说话,显然不相信她真能忘记。
她也知道这个理由蹩脚,从八仙桌那边探出半个身子,讨好地端过来一杯茶,眼巴巴地看着他:“哥哥帮我问问好么?”
谢荣没接,气定神闲,“为何要打听他的下落?”
她一噎,心想这能有什么为什么?想知道,不就打听了么!她要是这么跟谢荣说了,他估计更不会答应的,于是绞尽脑汁想了想,灵光一闪:“我不是想知道他的下落,我是想知道宋姨的下落。宋姨以前对我们那么好,我想知道她现在过得怎么样。”
这个理由谢荣还能勉强接受,要真是为了李裕那小子,他是不会答应谢蓁的。
那小子小时候就不讨喜,也不知道长大了什么样,是不是还跟以前一样?
谢蓁见他有所松动,趁热打铁,掀开茶盖往前送了送,小脸笑得灿烂:“哥哥喝么?喝完这杯茶,你就答应我了。”
谢荣无奈地弯起唇角,接过茶杯喝了一口。
她很欢喜,满屋子蹦蹦跳跳,一会儿来到他的跟前,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热茶,抿起粉唇,眼睛像两个弯弯的月牙。
她大概自个儿也不知道为何这么高兴,大概是快要见到宋姨的缘故。她是绝对不是承认因为李裕的,毕竟他们白天才吵了一架,他那么凶,她不要跟他好了。
在京城找人其实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每个进出京城的人都要出示公验,每一天都有记录。谢荣动用了关系,他正好与京兆尹的小公子赵进熟识,便让对方帮了个忙,查一查这京城里有没有一户叫李息清的商户,妻子宋氏,有一个儿子叫李裕。
然而几天以后,赵进却告诉他没有这户人家,问他是不是记错人了。
京城叫李息清的不少,但是却没一个跟他描述的一样。
谢荣想了想,又请他调查有没有李裕此人。
赵进是这么跟他说的:“有是有,但足足有二十七人,不知你说的是哪一个?还是我挨个拎过来让你瞧瞧?”
谢荣到底没真让他拎过来,而是跟他过去一家一家地看了。明明名字都一样,可是却长得各不相同,没有一个是谢荣认识的李裕。
直到看完最后一个人,他跟赵进打道回府,把这个消息告诉给谢蓁。
谢蓁听罢很有些失望,怎么会找不到呢?他们都见过好几回了!
他究竟在京城做什么?为什么不告诉她?
不知不觉过去半个月,太子府没传来什么动静,她也再没见到过李裕。日子比她想象中还要平静一些,她这才渐渐放下心来,看来上回是她想多了,或许太子妃只是单纯想比拼绣工也不一定?
*
谢立青闲在家中已有一个月。
一开始他还会着急,目下已经完全淡定下来了。圣上不给他官职,他就算着急也没用,还不如心平气和地在家等着,总归会有消息的。
冷氏说他破罐子破摔,他自己一点也不这么认为,还头头是道地解释:“我就算着急也不能改变什么,倒不如在家中好好反思反思,自己前几年做得有哪些不好得地方,日后引以为鉴。往后可没有这么清闲的日子了。”
冷氏把糕点一碟碟摆在桌上,又给他倒了一杯碧螺春:“你就不想想办法么?”
他笑笑:“该想的办法都想了,时候到了,该来的总会来的。”
与他的乐观豁达相反,冷氏不得不考虑得更多一些,“万一要等上七八载呢?三个孩子都是长身体的时候,吃穿用度都要花钱,你没有俸禄,咱们总不能坐吃山空。”
谢立青喝茶的动作一顿,把茶杯放回桌案上,“从青州带回来的银两呢?不够用了么?”
“够是够,就是不多了。”冷氏说道,回京城后各方面花销都比青州厉害,再加上他们只出不进,积攒下来的银子很快用下去一大半。如今入了夏,不仅要添置夏衫和其他东西,还有一件更要紧的事:“荣儿不小了,到了说亲的年纪。说亲提亲下聘都需要钱,咱们该想想办法,不能因为这些耽误了孩子的终身大事。”
谢立青总算意识到事态严重,站起来走了两圈,与冷氏一块在屋里商量对策。
外面廊下坐着一个小姑娘,穿着粉白襦裙,双手托腮,惆怅地看着院里的蔷薇花。
谢蓁是来找冷氏的,不小心听到她跟谢立青的对话,忍不住好奇便站在外面听了一会儿。没想到是这么沉重的话题,她哎一声,头一次体会到没钱是什么滋味儿。以前在青州过得很富裕,他们想要什么父母就送什么,谁知道到了京城,居然还要操心起钱的问题。
良娣
谢蓁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谢荨,也没跟谢荣说,就算说了也无济于事,她一个人在屋里苦思冥想了好几天,终究也没想出什么好法子。
她想过去求定国公,老太爷一定会答应帮助他们的。然而这并不是长久之计,何况还有一个老夫人横亘在中间,应该不会太容易。她想起自己在青州攒了不少名贵首饰和珍珠,有逢年过节别人送的,也有高洵心血来潮送给她的,大部分都用不上,如果能拿到街上当掉,应该能换不少银子。
思及此,她立即从床榻上蹦下来,翻箱倒柜地开始折腾。
东西四分五散地放着,自从回到京城后就没收拾过,谢蓁足足找了一个时辰,才整理出一小匣子珠串首饰。别看匣子虽小,但里面的东西都极其珍贵,一个碧玉攒珠金雀簪上便镶了三颗珍珠,绝对能值不少钱。
谢蓁平常用不上这些,太华贵了,倒不如当了补贴家用。
她叫来双鱼双雁,把这事儿跟她们说了一遍,“明日你们拿这些东西到街上,找一间当铺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