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孟濡刚毕业一年,积蓄不多,却从未想过放弃陆星衍。
但是孟濡舅妈晦气地摆手,一脸不愿意说:“我家有姜冶和姜净了,要那么多孩子干什么?况且谁不知道,要不是因为他…”
后面未尽的话,舅妈不说,所有人都知道是什么意思。
孟濡又转着迷茫的乌眸看向在场的其他亲戚。
所有人都避开视线,意思不言而喻。
没有人愿意要陆星衍。
陆星衍早在孟濡的舅妈说第一句话时,就转身走出了山上墓地。
他也许真的亲情缘浅薄,心里很平静,没有悲凉没有难过,只是觉得理所当然。
理所当然孤身一人,理所当然回到起点。
下山的路略陡,加上细雨不断,道路泥泞湿滑。
陆星衍走得并不快。孟濡帮他擦干的头发又被打湿了。
他走着走着,似乎听到身后有人在一声接一声地喊他。
“陆星衍——”
“陆星衍,等等我——!”
陆星衍停步,回头。
就见山间苍翠的绿树间,一个女孩撑着伞,快步又不管不顾地向他奔跑。
她步子迈得大,左手牵着裙摆,腻白纤直的小腿溅上泥,裙子被雨打湿,颊边黏着湿漉漉的乌发。
模样狼狈,却是陆星衍一辈子都会记得的一幕。
恰好此时,山顶的云翳缓慢拨开,金黄色阳光投向大地。
孟濡踩着一路光坚定明确地跑到陆星衍跟前。
女孩将伞撑到陆星衍头顶,微微张口喘着气问:“你怎么说走就走了?”
陆星衍看着孟濡的眼睛沉澈透亮,仿佛说不走留在那里干什么?
孟濡也知道自己的问题没意思,抬手将唇边的长发挽到耳后说:“我在覃郡有一套房子。”
她说得没头没尾,陆星衍也没有反应。
孟濡微微抿唇,唇色极浅,勉强一笑说:“如果你不介意我很久才回国一趟,平时没有人聊天,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都要亲力亲为,你可以先住在我那里。”
陆星衍看着她。孟濡眨眨眼又说:“我会定期给你生活费,如果你无聊了,可以给我打越洋电话。”
“你觉得怎么样?”
当时孟濡根本没想那么多,只是觉得既然答应姨夫姨母要好好照顾他,那就要尽心尽责。
可十四岁的陆星衍想了很多。
他看着面前的女孩,知道现在的自己不足以和她谈任何条件,所以点了下头。
“好。”
于是。
拨云见日。
没有人要的陆星衍。
孟濡要。
*
这时,孟濡打完电话,回到次卧。
次卧的门虚掩,孟濡记得陆星衍的伤口还没处理好,没有多想地推门而入。
门内,刚才说完“不要把我当小孩”的陆星衍正侧朝她换衣服。
少年两只手臂微抬起,侧腰肌肉线条紧实,背脊微弯,后背鼓胀的肩背硬朗。
肩宽腰窄,简单的动作充斥着男性的荷尔蒙。
陆星衍没有察觉到孟濡进屋,脱掉t恤,光裸着上身伸手拿衣帽架上另一件衣服。
他微微侧身,清楚地让孟濡看到了他左侧腰部,蔓延到后背心房位置的大面积文身。
像是…天鹅?


第25章 Deer 25
文身是水墨样式。
黑白风格。
攀附在陆星衍腰背, 由下至上延伸, 图案精致简约, 白天鹅闲适地舒展翅膀, 颈项细长,一片羽毛轻盈地飘落在陆星衍肩胛处。天鹅微垂着头, 俯瞰水面涟漪。
是极漂亮单调的文身,却将天鹅的高贵和神|韵刻画得淋漓尽致。
孟濡怔愣,不由自主地趋近一步,想将图案看得更清楚。
陆星衍却转眸看见她,不着痕迹地侧了下身,将那片文身隐匿在晦暗之中。
孟濡:“…”
陆星衍迅速套上一件干净t恤,将那件被割破的外套扔进垃圾桶,偏头用牙齿咬住手臂的纱布结随便紧了紧,头也不抬地问孟濡:“想好怎么送我谢礼了么?”
刚才陆星衍向孟濡讨要谢礼, 孟濡问他想要什么。
少年一本正经说不要再把他当小孩子了, 孟濡当时怔忡,正好一个电话打来,她接起之前匆匆对陆星衍说了句“我考虑一下”。
现在,陆星衍来讨债了。
孟濡被他问得暂时顾不得文身的事, 眨着眼睛慢慢开口:“你十九岁, 本来就不是小孩了。”
陆星衍动作停住, 转身直直看着孟濡说:“我那句话的主语是你。”
你, 不是别人。
你要学会依赖我。
你不要再把我当小孩。
孟濡微微抿着唇, 陆星衍背后一闪而过的天鹅文身仍在眼前, 他抓住那名跟踪狂时紧紧把她护在身后说“谁教你把她弄哭了”,脑海中的记忆被一只手打碎,再重新组合拼凑,有些事情似乎变得明晰。孟濡偏开头,组织了一下语言说:“只要你做事有分寸,不把自己当小孩,我就不会把你当小孩的。”
陆星衍半垂着眼思考,半晌一笑,走到孟濡跟前说:“你说的。”
孟濡凝重点头。
陆星衍微俯着身,俊俏的脸颊就在孟濡面前,将她困在门板与他的胸膛之间。漆眉微扬,勾着唇角笑容又不正经又似威胁说:“你以后也不许在心里叫我小孩。”
孟濡:“…”
陆星衍停了停补充,“小朋友也不可以。”
“…”
原来他都知道。
当然知道,每次孟濡这么想时,就差把“这个小孩”四个字写在漂亮脸蛋上,左右脸各两个字。
如果不是她的乌眸里包含纵容,陆星衍早就不忍了。
孟濡沉默着,别开视线,过了一会儿又转回来轻轻摸摸陆星衍的头发说:“我叫你小孩,不是真的觉得你小。而是一种爱称,昵称你懂吗?证明我觉得我们关系很亲密。”
“…”
她嘴巴甜起来要命,在意大利待了几年就是不一样。
陆星衍撩人不成反被撩,那种心跳扑通扑通的感觉又上来。他从身旁的衣柜里拎出另一件外套,咳嗽一声面色如常说:“我去医院打破伤风针。”
孟濡在他身后,不着痕迹地微微松气。
总算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门外,陆星衍走到玄关。孟濡脑海中却记着刚才看到的文身,迈步走出房间问:“你什么时候纹的文身?”

空气寂静一瞬。
陆星衍抬头,穿外套的动作停了下,如实回答:“高考完。”
也就是。
他们为了陆星衍志愿的事吵架之前。
孟濡蹙眉,“为什么不告诉我?”
陆星衍坦白:“你不会同意的。”
确实如此。
又过了一会儿,陆星衍换好外套,穿好鞋,却不急着走。孟濡看着少年的侧影,心里明知答案,却还是期望他说出不一样的回答。“是…纹的天鹅么?”
陆星衍几乎没有间隙答:“是。”
他拿起门禁卡,打开门。
离开之前站在门外看孟濡。
少年眼睛是亮的,嗓音暗哑,有种既然藏不住,就不再想隐瞒的破罐子破摔与决断。
“就是你想的那样。”
*

就是她想的那样?
他怎么知道,她想的哪样?
陆星衍离开后,孟濡倚着门,缓慢坐到陆星衍门口的地板上。
她双膝蜷起,双手拢着膝,脑袋微微向后仰。
脑袋有点乱。
不知道该从哪里捋起。
她明明…一直把陆星衍当成弟弟。
所以理所当然地认为,陆星衍也应该把她当姐姐。
尽管陆星衍曾说过从未把她当做亲人,但孟濡只把那当成小孩子的口是心非。
并未想过还有其他意思。
那天他在小礼堂为她拉一首《天鹅》尚可理解为对姐姐的感情。
但是今天,她看到的文身又该怎么解释?
孟濡不想自作多情。
可是陆星衍不是对芭蕾感兴趣的人,他认识的人也没有其他被称为“天鹅”的芭蕾舞演员,更没听他说过喜欢天鹅这种动物。
那,他为什么要在高考后纹这种文身?
不知道洗文身很疼的么。
孟濡不知不觉瞎想起来,黑眼珠缓慢转,正想把刚才给陆星衍消毒的双氧水和碘伏收起来,视线落在一旁陆星衍书架上的东西。
书架最上面摆着一个篮球。
是陆星衍十五岁生日时孟濡送他的。
篮球是限量版的,粉色,充满少女心。
孟濡送这个礼物完全是为了满足自己喜爱之情,陆星衍收到以后也没见喜欢,面无表情地道了谢。
孟濡以为他早就把这个篮球弄丢了,没想到他还好好地放在书架里锁着。
除此之外,透过玻璃,还能看到其他孟濡曾送给他的东西。
连前几天的星空麋鹿钥匙扣也被锁在里面。
孟濡站在书架前看很久,最后拿着消毒药水和纱布走出房间,回到客厅把东西放回医药箱。
她放双氧水时不慎失了手,一整瓶双氧水打碎在地板,液体四溢,瞬间蔓延到孟濡脚下。
沾湿了她的棉拖鞋和裙摆。
孟濡伸手揉了揉脸颊,有些不解有些无措。
女孩低着头,过了很久,懊恼地在空旷的客厅发出一声疑问。
“怎么会这样啊…”
*
陆星衍打完破伤风,没有回家,给孟濡发了条微信。
陆星衍:【我一会去酒吧打工,凌晨回来。】
不知道为什么,孟濡看到这条微信反而不自觉地松一口气。
大概是她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面对陆星衍。
孟濡傍晚跟意大利舞团的团长打了通视频电话,得知他们下个月要来中国巡演,答应到时候和舞团的人见一面后,又多聊了一会儿,孟濡才结束了通话。
吃过晚饭,孟濡想早点休息。
她最近几天都睡得很早,大概是当指导老师真的很累。
还有一点…尽管孟濡不太想承认,但是她早点睡着,就不用和去酒吧打工下班回来的陆星衍碰面了。
然而时运不济,似乎是要故意跟她作对似的,孟濡刚拿了换洗的衣服准备去洗手间洗澡,花洒下的水管毫无预兆地爆开。
水花飞溅,一瞬间就打湿了孟濡的衣服。
她不知所措,没见识过这样的场景,赶紧放下衣物,下意识伸手去捂漏水的水管。
然而水管冲击力强,水花从手心、指缝喷溅,落在孟濡的眼睫毛和头发上,水珠凝聚得多了,顺着孟濡的脸颊啪嗒滚落。
孟濡头大如斗。
谁能告诉她这种情况该怎么解决?
孟濡这个房子满打满算加起来才买了六年,平时住人的时间也不多,这三年只有陆星衍会周末回来住。平时也没有人会注意水管的情况,谁能想到它忽然今天爆了?
孟濡现在松手不是,不松也不是,只能自我安慰似地把几条毛巾覆在水管上,以期望它能漏水漏得慢一点。
孟濡逃到客厅给物业中心打了个电话,把家里的情况说明了下。
物业却告诉她,“不好意思,维修工人这会儿都下班了,只能明天早上来修。麻烦您先坚持一晚上可以吗?”
孟濡:“…”
孟濡扭头看着洗手间里逐渐漫出来的水,她倒是很想坚持一晚上。
但,这样下去,用不了一晚上。
她担心没多久她家就被淹了。


第26章 Deer 26
孟濡也没有其他维修工人的电话。
如果她想找其他人, 只能打电话问陆星衍…
但那样,她为什么不直接叫陆星衍回来?
洗手间的水越来越多, 有的顺着下水管道流下, 更多的不断积攒,逐渐向房间满溢。
孟濡根本没想到关闭总阀门,也不知道阀门开关在哪里。她这些年专注芭蕾, 生活技能基本为零,平时能做几个菜已经不错,这种修水管的技能实在添加不来。
客厅和洗手间转一圈,孟濡终于决定放下心里的顾虑,打电话给陆星衍。
她才刚解锁手机,就有一个电话打进来。
是阮菁的。
那边的背景音鲜明, 节奏强烈,孟濡一下子就猜到阮菁在哪儿。阮菁问:“濡濡, 你在哪?”
“家。”
孟濡生怕阮菁又叫自己去酒吧,提前交代,踢了踢脚下有些漫到客厅的水说:“我家水管爆了。”
阮菁:“?”
阮菁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
她确实是打算叫孟濡去酒吧的。她前几天听孟濡说了遇到跟踪狂的事情,并不知道今天陆星衍已经把跟踪狂抓住了,以为孟濡还住在酒店,为这事提心吊胆。正好今晚dirty ub来了一支非常有名的地下乐队, 吉他手帅惨了, 她就想叫孟濡过来放松一下心情。
时间晚了她可以送孟濡回去。
万万没想到, 孟濡已经回家, 而且家里水管爆了。
阮菁在那边抓抓下巴问:“你什么时候回去的?不是不打算和陆星衍一起住么?”
孟濡一时半会儿解释不清, 说得多了又担心阮菁误会她和陆星衍有什么…她本来就够头疼的。孟濡简单说:“舞团那边暂时找不到合适的公寓,家里安全。你还有其他事吗?没有我挂了,我还要问维修工人的电话。”
停顿了一下,孟濡说:“你有其他维修工人的电话吗?大半夜很多人都不愿意上门,我可以多付一点维修费。”
阮菁退出,翻了一下通讯录说:“我家这边的维修工人离你家太远了,他们未必肯过去…”
翻到一半,阮菁想起来问:“你不是就在家里么?为什么不找你家小狼狗修,干嘛舍近求远?”
孟濡脸上掠过一抹不自然,说:“他今天晚上要打工。”
阮菁夸张地遗憾地“哦”一声,又忽然问:“dirty ub?”
孟濡嗯一声,想起阮菁很可能就在dirty ub,犹豫了一下阻拦说:“你不要告诉陆星衍,他知道了也不能回来的。我找到维修工人让人上门修一下就好了。”
孟濡这么说,阮菁也没有想太多,理所当然地觉得孟濡是不想耽误陆星衍工作。正好前面地下乐队的主唱开始与台下互动,阮菁一边举手一边转了转脑筋说:“这样吧,我这里有一个人,可以帮你修水管。我一会儿联系他,让他直接去你家。”
孟濡惊喜,“真的吗?他愿意来?”
“当然。”阮菁说,“只要你有麻烦他肯定会去的。”
孟濡没有追究这句话里的深意,向阮菁道谢,挂断电话后,开始研究怎么让洗手间爆掉的水管漏水控制一些。
她打开百度搜索了下,看到有人说要先关闭供水总阀门。孟濡照着图片中阀门的模样,在洗手台下找到,蹲下身子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拧关。
水管总算不再往外喷溅水花。
另一边,阮菁听乐队演唱听到一半,走到一处相对安静的角落,拿手机拨了个通电话。
等对面接起,她开门见山问:“喂,现在有空么?”

孟濡换了身干净的家居服,把溢到 客厅的水扫了一遍,又拿干抹布擦拭了地板。
家里有些电器沾了水,不知道会不会漏电,孟濡把插头全部拔掉了。洗手间还是**的,没有来得及打扫。
外面门铃响时,孟濡正在客厅和地毯作斗争。
她家的地毯很大,平时可以坐在上面看电视和休息。但是清理起来很不容易,以前都是家政胡阿姨来打扫的,今天被水打湿了,孟濡就想把它拿到阳台晾一晾。
她得先把桌子和沙发移开,才能把地毯顺利挪到阳台。
然而被打湿的地毯太重…孟濡费劲了力气也没搬动多远。
孟濡以为是修理工上门,放下地毯先去开门。
女孩一边开门,一边急急说:“师傅,我家的水管不知道怎么坏了,麻烦您帮忙看一下…”
话音在看到门外的人时戛然而止。
门口,周西铎穿着轻松的休闲服,像是刚刚晚上锻炼完过来。他手里提着一个黑色袋子,里面装着维修水管需要的各种工具,看到孟濡呆站在门口不动,眉毛一挑说:“哪里需要修理?”
孟濡怔住,没想到是他,连先请人进屋都忘了,“你怎么来了?”
周西铎轻笑,坦白:“阮菁打电话给我,说你家的水管坏了,找不到人修理。”
“…”
孟濡真的很想问阮菁。
周西铎是修理工吗?
她家水管坏了,她叫周西铎来干嘛?
然而人已经来了,孟濡不能再把周西铎赶走,更何况她是真的需要有人维修水管。见女孩站在门口迟迟不动,周西铎举了举手中的维修工具说:“不相信我的技术能力么?维修工人上门,怎么不让进门。”
孟濡这才仓促请他进屋。
屋里被孟濡打扫到一半,显得有些乱。孟濡带着周西铎绕过被她摆乱的各种家具,来到洗手间,指着刚才漏水的水管说:“就是这里。”
周西铎家境优渥,小时候学芭蕾是因为他母亲有一个芭蕾梦,自己实现不成,就寄托在唯一的儿子身上。后来周西铎实在不爱学,他妈妈认清现实只得放弃了。现在他是一家游戏公司的高管,两手不沾阳春水,孟濡以为他应该不会修水管,没想到这位少爷看过水管裂隙以后,捋起袖子,竟然拿起工具像模像样地修理起来。
孟濡站在一旁问:“能修得好么?”
周西铎如实道,“不太难,没什么问题。”
孟濡放了心,一面又疑惑:“你怎么会修水管,这些东西是你从家里带来的么?”
“不是。”周西铎抬头看了她一眼,动动嘴角说:“我也是第一次修。”
“…”
dirty ub。
阮菁蹦完一轮迪,坐回吧台自己的位置上,向酒保重新要了一杯新饮料。
她打开手机,看到微信上一条孟濡十分钟之前给她发的消息。
孟濡:【你不是说帮我叫维修工人吗?怎么是周西铎??】
言辞困惑,一股谴责。
阮菁喝了口莫吉托,不以为然地噼里啪啦打字:【反正你想找人修好水管嘛,究竟是谁又有什么区别?而且这么晚了,你这么好看,陌生男人进你家门我才不放心。你和周西铎都那么熟了,让他帮一次忙又怎么了?】
阮菁发完,孟濡那边不再有回复。
阮菁百无聊赖地喝完半杯莫吉托,支着下巴搜寻附近的好看小哥哥,以期今晚有什么艳遇。
远远地看到一名穿服务生制服的男孩肩宽腿长,背脊挺拔,身材贼奈斯。阮菁正想对着人家吹一声口哨,少年转过头来,正面是孟濡家的小狼狗那张标准 厌世脸。
阮菁:“…”
软了。
阮菁说不搞朋友的弟弟这句是实话,更何况她看得出来陆星衍心里的人是谁。
她当即转换目标,看向另一旁站在卡座前和和两名女性顾客对话的娃娃脸小帅哥。
娃娃脸扭头看到她,朝她灿烂一笑。
啧,真可爱。
还是这样的小奶狗好。
陆星衍那样兽性深藏的小狼狗,只有孟濡能够消受。
阮菁和齐修碰上两次视线以后,就不再看他。正好那边陆星衍过来收拾旁边桌子上个客人留下的酒杯,阮菁本来没打算跟他搭话,不知想起什么,突然就像推波助澜一把,把孟濡嘱咐她不要告诉陆星衍的话忘到了九霄云外,在陆星衍走过身边时故意问道:“咦,你怎么还在这里?”
陆星衍停住脚步,看向阮菁。
——孟濡的朋友。
这是陆星衍对阮菁的唯一印象。
阮菁搅了搅杯子里的冰块,笑容不怀好意,“刚才我打电话给濡濡,听她说家里水管爆了,问我有没有修理工人的电话号码。她没有告诉你吗?”
陆星衍面无表情。
阮菁沉吟,又说:“不过这会儿应该已经修好了,我给她推荐了一个维修工人上门。”
她看看陆星衍,“你不用担心,也就是洗手间和客厅都被水淹了,她浑身淋湿了。没事的,你专心上班吧。”

一个小时后,周西铎把破损的水管修好了。
起初周西铎说他也是第一次修水管,孟濡还担心了下,没想到他最后还成功了。
孟濡向周西铎道谢,把人请到客厅,本来想倒杯水让他休息一下,但是看了眼一团乱的客厅,只好让他站着,从冰箱里拿出一瓶矿泉水说:“辛苦了。”
周西铎拧开瓶盖干脆地喝了两口,看向一旁移动未遂的地毯问:“需要帮忙么?”
孟濡犹豫了一下,不好再麻烦他,摇摇头说:“我等陆星衍回来以后再弄吧。”
周西铎以前只知道孟濡在资助她去世的姨夫姨母留下的儿子,后来是姜冶提过一次,周西铎才知道孟濡和陆星衍并没有血缘关系。闻言停顿了下,问道:“你还和他住在一起么?”
孟濡点头,不欲与人多说这其中的周折。
周西铎喝掉半瓶水,拧紧瓶盖放在一旁的柜子上,问孟濡:“你打算帮助他到什么时候?”
孟濡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她一开始就是这么打算的,“等他大学毕业后。”
这个回答合情合理,周西铎不再说什么,征求了孟濡的意见后,去洗手间洗了把脸。
他刚才修水管时也被溅了一身水,头发和肩膀都湿了,出来时询问孟濡:“有毛巾吗?我擦下脸。”
孟濡把陆星衍不常用的那条毛巾递给他。
周西铎擦完脸和头发,准备道别时,门外的密码锁忽然传出输入密码的声音。
滴,滴。
六声。
门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