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知礼没有找到鞋子,正要从鞋柜里找出一次性拖鞋,身边忽然响起轻轻脚步声,询问道:“你在找这个吗?”
何知礼回头,就看见路渺渺婷婷正正地立在他身侧,袖子卷起,露出一截细润纤细的手臂,正歪头看他。
何知礼直起身子,顺着她轻轻抬起小腿往下看,一只雪白小巧的脚掌套进不符合尺码的拖鞋里,松松挂在一半,露出的脚趾秀气可爱,像一颗颗圆润菩提子,洁白无瑕。
他瞳仁紧缩了缩,偏偏她还不知收敛,以为他的沉默就是默认,把一双小脚从鞋子里抽出,光着脚踩在地板上:“还给你。”
然而深色的实木地板衬着她那双细白脚丫,更加考验心魄。
何知礼闭了闭眼,移开视线,“你没走?”
路渺渺点头,指着阳台刚洗好的鞋子说:“我的鞋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吐脏了,所以借你的卫生间洗了下鞋。”
原本她是打算回去的,找到何知礼的充电器给自己手机充好电,就拨通了外婆的电话。
意外的是外婆那边不慌不忙,还问她在朋友家里过得怎么样。
路渺渺旁敲侧击地询问了下,才知道昨天晚上何知礼就让人给她外婆打过电话,说她看完电影太晚,直接留在了朋友家过夜。
得知外公外婆不着急,她也跟着放下心来。
只不过还是要走,可站在门前一看,鞋子不知何时被弄脏,根本没法穿出去。
倒不是她自己吐的,她睡着时特别安静,非常让人省心。
是他抱她下车的时候,她的鞋子松了,一不留神掉进路边的泥潭里,才变成现在这样。
何知礼没有告诉她真相,从鞋柜里找出一次性拖鞋,穿上,问她:“早饭吃了吗?”
“吃过了。”说起这个,路渺渺感觉十分好奇,“粥和荷包蛋是学长自己做的吗?”
何知礼看她,“好吃吗?”
她摇头说:“不好吃。”不等他问出哪里不好吃,她就补充说:“是非常好吃。”
他唇畔轻轻勾了下,看一眼时间,举步走进厨房:“那你中午想吃什么?”
“什么都可以吗?”她跟着走进去问。
“只要是冰箱有的材料。”何知礼说。
于是路渺渺跑到冰箱前看了看,里面东西塞得满满的,材料应有尽有,不要说做一道菜,做八菜一汤也绰绰有余。
她扫视一遍,结果回来以后说:“我想吃饺子。”
何知礼微愣,倒是没想到她会提这个要求,坦白道:“我这里没有面粉。”
她轻轻“哦”了一声,看起来有点失望,“那学长看着随便做吧。”
“为什么想吃这个?”
路渺渺歪着头说:“因为看起来很热闹。”
何知礼扬了扬眉,什么都没说。
确实很热闹,一家人聚在一起包饺子的场景,他一年都不会遇到一次。
他说:“下次。”今天时间已经晚了,而且他的厨艺技能里,暂时还没有学会包饺子这一项。
幸好路渺渺也不是很执着,只是问他:“还有下次吗?”
何知礼的手指收紧,良久,出声道:“有。”
“怎么可能呢?”她终于问出心里的疑惑,“学长为什么会让我来你的公寓?”
何知礼的脸色已经恢复冷静,从冰箱里拿出食材,准备做一道简单的面,说:“你喝醉了。”
“喝醉了就要来这里吗?”路渺渺不解,“你可以把我送去别的地方。”
何知礼不辩驳,她就在旁边看着,“还有昨天…”
热油忽然下锅,也许是没来得及擦干锅底的水分,噼里啪啦往外溅着油花,把她的话也挡了回去。
她下意识后退,还未移动,身前已经站了一堵人墙。
何知礼手臂撑着她身后的墙,身体始终保持着安全的距离,头却往下垂着,很低很低,几乎贴近她的肩窝。
“我说过不要问那么多为什么。”
路渺渺眨着眼睛,生生将后面半句话咽了回去。
***
何知礼做的是三鲜面,汤汁鲜美,香味扑鼻,最后收锅时,路渺渺已经忘了自己刚才想要问什么。
吃过午饭,已经是下午两点。
路渺渺的鞋子还没有干,但她却不得不回去了,没有去“朋友”家去这么久的。而且外公还在医院,她不可能不去看看。
何知礼仿佛能猜到她的心事,起身收拾好碗筷,拿起钥匙走到玄关,“走吧,我送你回去。”
然后视线一垂,落在她一双脚上,顿了顿,“先带你去买鞋。”
路渺渺欣然同意,穿着他的拖鞋跟在他身后。
到了车库,何知礼找到停车位,慢慢把车开出来,来到路渺渺身边。
路渺渺习惯性地打开车后座的门,刚要坐进去,忽地听见前面的人说:“坐前面。”
路渺渺:“什么?”
他视线从她身上移开,压着唇角,尽量神色如常地重复一遍,“不用坐后面,坐前面。”
第19章 第19章 chapter 19
路渺渺反应一瞬, 很快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
她没有听话,嫣红唇瓣不经意抿起, 反而弯出一个别有深意的弧度, “学长不是不希望我坐前面吗?现在怎么改变主意了?”
她还记得他第一次接她去知渺福利院,她上车时,他特地要求她坐在后面。
那冷漠的模样, 仿佛跟她待在一起就是对自己格调的降低。
现在,他不这么觉得了么?
何知礼眼睑半敛,避重就轻, “你不是说坐在后面会把我当成司机么?”
是这样没错, 路渺渺站在门后,下巴懒懒地贴着搭上的手臂,歪头认真地看他,“学长不愿意当我的私家司机吗?”她眉眼弯着, “我以为你一点也不在意。”
何知礼深深回视, 没有回答。
他确实不想在意, 甚至连她昨天离开都不应该追出去。可什么事情跟她扯在一起, 就会脱离他的控制。
包括车前车后的这段距离, 也变得遥不可及。
“还是算了,”不等他说话, 她就替他下结论,“我会尽量不把你当成司机的,学长也不要要求我坐到前面,我已经适应了现在这个距离, 突然改变会很不习惯。”
何知礼动作停顿,想说什么,终究没有出口,面无表情地驱车离去。
他住的公寓离市中心很近,不过十分钟的路程,就到了繁华的商贸中心。
何知礼把车停进车库,和路渺渺一起走进商场内。
今天是周末,商场格外热闹,充斥着过来过往的人流。每一个从他们身边走过的男女,都妆容亮丽、衣冠整齐,俨然一副精心打扮的后果。
唯有何知礼身边的路渺渺,穿着不合时宜的拖鞋,行走在每一个柜台之间。
并且这鞋比她的脚大了不止一点,她每走一步,旁人都会担心她被拖鞋绊倒,偏偏她走得无比平稳,仿佛文雅的家教深入骨子里,即便随意,也举止漂亮得体。
何知礼一步一步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走进鞋区,专心致志地挑选鞋子。
这里的鞋子大都精致,每一双都价值不菲。
路渺渺倒是不看价钱,只看喜不喜欢。这里的店员见她穿着不奢贵,对她也不太热情,见她停在一双精致的浅口鞋面前,善意地提醒:“这双鞋很贵。”
路渺渺品味,“贵得不能试穿吗?”
店员说可以,询问了她的尺码,就态度冷淡去了仓库取货。
路渺渺坐在沙发上等,店员回来以后,她上脚尝试。
鞋子设计简单而又别致,前口是几朵花瓣拼接的设计,像一脚踩进了花海里,柔软舒适。
花瓣鲜亮的颜色衬着她雪白的脚面,美得不可思议,确实对得起标签上的价格。
路渺渺很喜欢,只不过鞋子尺码有些大,她想让店员重新换一双小点的尺码。
只不过店员正在招待另一位衣着华美的女士,对她的要求充耳不闻。
她托了托下巴,正想该怎么引起重视,旁边站着的男人已经从鞋架取下适合她的尺码,蹲在她的身前。
何知礼骨节分明的手掌托住她的脚踝,另一只手轻轻褪下她的鞋子,然后拿起其中一只,虔诚而又专注地穿在她脚上。
路渺渺微微一愣,低头看他。
他似乎感觉不到她的错愕,乌目低垂,继续不动声色地为她穿上另外一只。
“大小合适么?”穿好以后,他抬头问。
路渺渺点了下头,等不及说什么,他已经起身对店员说:“要这一双。”
顿了顿,补充:“每个颜色各一双。”
店员讲解的声音停住,惊讶地转过脸,很快反应过来,慌张地去仓库取货。
或许是何知礼态度大方,店员一改之前的态度,殷勤备至地对路渺渺说:“您的男朋友对您真好。”
路渺渺不声不响,等何知礼付过款,提着鞋盒走出专柜,她才缓慢仰起脸蛋,说:“学长不必为了同情我,做到这个地步。”
何知礼的脚步猛然僵住,回身看她,“你说什么?”
她乌黑的眼眸写满真诚,又有一点天真,“送我回家,给我做早饭,为我买鞋,你从昨天到今天的所作所为,难道不是因为同情我吗?”
他的脸色变了变,似是强压着某种情绪,“你觉得我在同情你?”
她点着头,毫不忸怩,“嗯。”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原因能解释他对她态度的改变?
他听见了她和宋赞的对话,知道她是见不得光的私生女,所以不再对她冷嘲热讽,像呵护一朵花,突然对她关怀备至。
何知礼脸上的表情难以形容,如同被人扇了一记耳光,你压抑着,克制着,见不得光地对她的好,通通被她用另一层含义扭曲。
偏偏还无法解释,担心越描越黑。
最后只能冷冷扔下一句话:“我没有那么无聊,浪费时间去同情一个人。”
“…”
路渺渺站在原地,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许久才跟了上去。
*
原本以为他会直接离去,没想到从商场里出来,路渺渺就看见何知礼的车停在门外。
路渺渺犹豫了一下,选择直接打车,身后的车子忽然鸣了一下喇叭,仿佛在催促她上车。
她没有理,车里的人给她发了一条微信消息。
wuli:上来拿你的鞋,或者我送到你家里。
路渺渺想了想,最终还是坐上何知礼的车——依然是后座。
她一上去,他就直接开走。
这一路的气氛实在压抑,车顶好像都盘旋着一股低气压,随时都能落下暴雨。
可路渺渺实在不明白,他究竟在生气什么?
如果她误会了他,他对她不是出于同情,他为什么不直接解释?
还是说他被她说中了原因,恼羞成怒?
路渺渺猜不透他的情绪,就像不明白他今天为什么会蹲下来给她穿鞋一样。
她有心挑起话题,但是他只问了她去什么地方以后,就再也没有开口。
好在这里距离她外公住的医院不远,没多久就到了地方。
路渺渺下车,终于打破这份沉默,“谢谢学长,我去看我外公,你有什么话要对他说吗?我可以帮你带到。”
何知礼终于开口:“祝他早日康复,松鹤延年。”
然后,停了一瞬,看着她说:“另外告诉他的外孙女,我带她回家,是因为当时学校已经关门;给她做早饭,是因为我也要吃早饭;为她买鞋,是因为不想看见他的外孙女被看低。”
他说:“不是出于同情,她没什么需要我同情的地方。”
说完这些,他就扬尘离去。
路渺渺眨了眨眼,盯着他的汽车背影看了几息,轻轻垂眸,唇角好笑地弯起,才转身走入医院。
外公已经醒来,正坐在床头和梁助理说话,外婆在一旁修剪茶花,除了他们,她的妈妈也在。
路贞出差刚回来,身上仍穿着职业的衣服,面色稍显疲惫,看见她过来,问道:“听说你昨晚留宿在别人家里?”
路渺渺顿住,点了下头。她想解释:“昨天时间太晚…”
“男的女的?”路贞直接问,并不在乎理由。
路渺渺沉默了下,脸不红心不跳,“女的。”
路贞点点头,许是因为路老爷子在的缘故,对她没有询问太多,只说了一句“如果是男的,最好带回来看看”,就让她到一旁去。
不巧,被路老爷子听到,又开始怒斥:“渺渺才多大?你有空问她这个问题,怎么不想想你自己…”
…
路渺渺坐在一旁,听这父女俩吵架听得倒背如流,见外公精神矍铄,中气十足,想来已经没什么大问题,就借着下楼打热水的理由,走出了病房。
楼下风和日丽,蕙风布暖,不少人陪着家属在庭院晒太阳。
她在院里转了一圈,没什么有趣的事,想起何知礼给她买的鞋子还在前台存着,想先放回家里,就脚步一转,往那边走去。
路上手机忽然响起,一条接着一条,像猝不及防砸下的雨滴。
路渺渺打开一看,就见满屏幕的感叹号。
高阳公主:小学妹你昨晚去哪了???!!!
高阳公主:老二说你去了他的公寓??!!!
高阳公主:你们什么情况!!!!!!!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高阳在对面的震惊。
路渺渺妙目转动,正思考该如何回复,人已经来到前台。
前台的护士正在接待一名男人的问题,见她过来,抽空问道:“请问您有什么事?”
她收起手机,“我刚才在这里寄放了几双鞋子。”
护士问道:“您留名字了吗?”
她点点头,说:“路渺渺。”
旁边咨询的男人身躯一僵,抬起视线朝她看来。
她从护士手里接过几袋鞋盒,并未注意男人的视线,返身往医院门口走去。
男人面孔错愕,深邃瞳仁映着少女的身躯,严肃的五官因为这个名字而柔和。
直到少女快要消失在医院门口,男人才朝她迈了几步,难以置信道:“渺…渺?”
尽管很慢,带着对这个名字的不熟练,但依然被路渺渺听到。
她停步,转身,就看见一个高挺威严的男人站在几步之外。
高鼻浓眉,眼窝深邃,额头有一簇明显的美人尖,与她额头上长得一模一样。
第20章 第20章 chapter 20
医院人流拥挤, 隔着几步距离,如同隔着千沟万壑。
男人身姿独立, 在人群中很是显眼。
他长得很高, 除了额头的美人尖之外,眼睛和嘴唇都跟路渺渺有几分相似。路渺渺看他的同时,他也在定定地注视她。
神情专注, 目光渴切。
路渺渺的视线在他身上停留片刻,不长,然后极快地一扫而过, 眼底仿佛没有掀起任何波澜, 就转身一步不停地朝外走去。
“渺渺!”
男人叫她的名字,紧跟着迈步追来。
只不过门外的行人更多,配合着车来车往的交通,很快就将他抛在身后。
路渺渺来到对面的马路, 伸手拦车。
这时候正值下班高峰期, 回程的车辆将道路塞得水泄不通。她拦了好几次, 车里不是载着乘客, 就是司机赶着回去交接, 根本没有人愿意在她面前停下。
路渺渺没有办法,只好拿出手机, 准备使用打车软件。
然而订单还未发送,身后就响起一个迟缓的声音:“是渺渺吗?”
她回头,看见刚才的男人不知何时跟了上来,站在身后, 深褐色的瞳仁迫切而专注地看着她,出声询问。
路渺渺再也无法装作忽视,神色如常,开口问道:“你是谁?”
“我是…”男人上前一步,仿佛对这句话有些难以启齿,迟迟无法说出口,“宋赞应该跟你说过,我…”
然而踟蹰许久,终究没有下文。
路渺渺问:“说过什么?”
他放弃,手里还拿着看望病人的花束,此刻花朵也有些蔫败,“我们能坐下谈谈吗?”
路渺渺有些好笑,也真的浅笑了下,“我都不知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和你坐下谈谈?”
男人失声,复而问道:“你真的不知道我是谁?”
“我有什么必要知道的理由吗?”路渺渺奇怪,乌黑的眼里透出一点点无知,又有淡漠闪过,“你是宋赞的爸爸?和我有什么好谈的?”
男人怔了怔,那一瞬间仿佛有些心软,转而又反应过来,她知道!
当初宋赞不听他的劝阻,在得知有一个同父异母的姐姐存在后,擅作主张找到了她身上。
宋赞不知道和她说了什么,回来后就给了他几张路渺渺的照片,是路渺渺上高中时的生活照。
照片里的女孩青春明丽,身条如抽芽的柳枝,笑容如初升的朝日,美丽夺目,纤柔可人。
也是那时候,宋明誉才第一次看到这个女儿的模样。
和两年前的照片相比,女孩褪去了柔软的青涩,眉目比以前更加精致,也更深藏不露。
她明明在看着你,眼含笑意,然而笑意未达眼底,每一句话都是欺骗。
当然,也或许她以前就如此,只是他没有机会见识。
所以现在他站在她面前,她也可以眼睛不眨一下地装不认识。
“渺渺,我…”
然而不等他说完,路渺渺却打断,“如果你没有什么事的话,我的车要来了。”
说着就往前走,准备随时离开,男人紧张道:“你既然知道我是宋赞的爸爸,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是谁!?”
路渺渺的脚步停住,男人以为她是默认,眼神柔和了一些,语气也更加沉缓:“渺渺,对不起,我前不久才刚刚知道你。”
他说:“你妈妈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的消息,当年我和她分开,也不知道她已经怀了身孕。”
他朝她走了两步,“当年的事是我的错,没有好好处理和你妈妈的关系,更不知道她会执着地生下孩子…如果我早知道你的存在,一定会比现在更早认识你…”
路渺渺不语,绯红的唇瓣不自禁地抿起。
男人却以为她听了进去,“我这次是来看望你外公的,听说他前几天住院了,不知道现在身体怎么样?”他关心她,“他对你好吗?听说路老爷子的脾气不好,有没有责罚过你?当初我和你妈妈在一起时,他…”
话音未落,就听她敛着眉眼,情不自禁地溢出一声轻笑。
“请问你以什么身份和我说这些?”她问,“我妈妈的前男友吗?不好意思,我妈妈的前男友很多,她记不住,我也记不住。”
说完便要走,男人忙伸手拦:“渺渺,我是你的爸爸!”
路渺渺眼睛里的笑意瞬间结冰,如同覆盖一层冻原,褪去所有温度。
她说:“我没有爸爸。”
然后弯了下嘴角,语气极尽讽刺,“还是说宋先生想当我爸爸?不过想当我爸爸的人很多,这得需要我妈妈和外公的同意,你同我说没有用。”
一辆黑色的途锐停在路边,路渺渺以为是自己叫的车,不等身后的那人再次开口,便打开车门坐了进去。
“S大西门。”她对旁边的司机说。
旁边的人微顿,然后顺从地发动车子,往S大开去。
走了一段时间,他才低着嗓音,蕴含笑意地问:“和谁吵架发这么大的脾气?”
路渺渺凝滞,讶异地朝旁边看去。
果见驾驶座上坐的不是别人,而是许久未见的何向恒。
男人侧脸成熟,轮廓分明,一边开车一边语气熟稔地问:“谁惹你生气?”
路渺渺不答反问:“怎么是你?”
他笑,“我的车就停在路边,是你主动拉开门坐上来的。”
她当时急着摆脱宋明誉,根本没注意车上的人是谁!
路渺渺唇瓣抿起,很快恢复平静,“既然这样,您把我放在前一个路口停下吧,这一段路程的车费我会付给你。”
何向恒在红灯前停下,偏头看她,“不是要去S大?这里离你们学校还很远。”
路渺渺说:“我不想和您待在同一辆车里。”
男人失笑,嘴角浮现一丝怅意,“渺渺,我不是洪水猛兽,你不必对我这样避之不及。”
“那你是什么?”路渺渺不客气地反问,“比我妈妈年纪还大的何叔叔,还是假装未婚欺骗未成年少女的何先生?”
一句话,撕开两人之间所有的隐秘。
何向恒唇边的笑意停滞,车厢寂静,然后发起一声极轻的叹息。
“那时候我是真的想和你在一起。”何向恒说,“渺渺,我想过离婚。”
路渺渺阻止,“千万不要。”她说,带着一点似是而非的真诚,“您有妻有子,不要因为我做这种事,我不想背负这个罪名。”
她想起何知礼,面对她时总是冷漠无礼的态度。
他那么讨厌她,不是没有原因。
她连从未见面的父亲都不能原谅,他又怎么可能接受差点害得他父母分离的“第三者”?
很快到了下一个路口,路渺渺要求何向恒把车停在路边。
下车时,她开口说:“当初是我不懂事,如果做了什么让您误会的举动,您不要和我一般见识。我现在生活很好,不想重蹈以前的覆辙。”
何向恒坐在车里,透过车窗看她。
女孩不畏不惧,和三年前一样,骄傲得令人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