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世这时候自己已经和厉衍成亲了,他也是一边看着傅仪跟卫渊拜堂成亲,一边心有不甘么?
苏禧扁扁嘴,十分看不上厉衍这种行为。且不说他上辈子如何对待自己,既然他倾慕傅仪,便应该想办法把傅仪娶进门才是,而不是等她嫁人了才抑郁不平。
苏禧正想着,一只手掌从后面捂住她的眼睛,紧接着卫沨的嗓音在她耳边道:“看够了么?”
苏禧身子一僵,惊惶地转头。
就见卫沨脸色沉沉的,拧了一把她的脸蛋道,“你的夫君在这里,你还看着别的男人入了神,嗯?幼幼,你是不是又想挨罚了?”
苏禧连连摇头,她如今可不会天真地以为卫沨的“惩罚”就是单纯的惩罚了。“我,我没有,我是在想事情。”
卫沨将信将疑,“想什么?”
苏禧咬着下唇苦思冥想,她是不会撒谎的,半天也编不出来。“…我忘了。”
然后卫沨唇边掀起一抹凉凉的笑,揉了揉她的耳珠,“晚上我们再好好想想。”
那边有人请卫沨过去帮着招待宾客,他暂且先放过了苏禧。
婚事足足热闹了一天,转眼便到了夜晚。宾客陆陆续续都离开,苏禧从新房出来,见前院还亮着光,想必酒宴尚未散去。她便打算自己先坐上外面的马车,等卫沨出来。
只是刚走出大门,恰好碰见吕江淮也在门外。
吕江淮一袭天青色长袍,正欲翻身上马,抬眸见着苏禧时动作一顿,愣住了。

第93章 丰神疏朗

当初吕江淮的母亲陆氏到苏将军府提亲,两家都以为这门亲事快成了,包括吕江淮自己。他每天做事心不在焉,便是练武打拳也常常走神,只要一想到苏禧,便压抑不住满心的欢喜。
从三年前京西马场相见,他便对她一见钟情。彼时看着她的帷帽从面前脱落,露出那张绝美精致的小脸,惊惶无措,水眸湿润。从此她的模样便深深刻在他心里,半夜梦醒时脑海里常常是她的脸。想要她,想宠她,想把她娶回家好好疼爱。
苏禧离开京城的那三年,吕江淮也在等她。
原本他已经快放弃了,她又毫无预兆地回来。并且变得比以前更加出众惹眼。
西北围场那一曲琴音,不知俘获了多少望门才子的心。吕江淮生怕别人发现他的宝贝,赶紧让母亲陆氏上将军府提亲,他听说殷氏对自己也是颇为满意的时候,一整夜都没有睡着,只盼着能早日将苏禧娶进门,他一定会一心一意地对她。
就在他暗自欢喜的时候,一道圣旨下来,打破了他所有的希望。
那段时间吕江淮郁郁寡欢,谁都不见。直到苏禧和卫沨成亲的那一日,他远远地看了一眼,苏禧穿着大红喜服,脸蛋掩在销金盖头下,只露出一双玉白双手。也是像今日这般的场景,红绸,红烛,红灯笼,他不敢多看,骑马匆匆地离开了。
眼下吕江淮愣愣地看着苏禧,忘了动弹。
苏禧今日穿了一条五色梅浅红裙子,梳着凌云髻,头上只戴了一对玉叶金蝉簪,皓齿蛾眉,盼倩淑丽。数日不见,她便由当初俏丽的小姑娘,变成了娇美的新妇子。
让她从姑娘变成女人的,是另一个男人。吕江淮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半响,张口哑声道:“卫夫人。”
苏禧未料会在这里遇见吕江淮,早些日子殷氏提过两人的亲事,眼下见面多少有些尴尬。她抿抿唇,迟疑片刻,旋即扬起笑脸大大方方地一笑道:“吕大哥。”她见今日只有吕江淮一人,不见吕惠姝,紧接着道:“姝姐姐没来吗?”
吕江淮道:“小妹在家中学习女红,不方便出来。”
吕惠姝也到了出嫁的年纪,陆氏近日在忙着为她相看亲事。陆氏见女儿性子大大咧咧,与男孩无异,为了让她收心养性,便不许她出门,让她一心学习刺绣。
苏禧一想到吕惠姝那般英气豪爽的姑娘被关在家中绣花,便忍不住扑哧一笑。她两靥盈盈,杏眸弯弯,“好些日子不见姝姐姐了,不知姝姐姐过得怎么样。”
吕江淮目光痴痴,顺着她的话道:“改日你们可以出来见一面。”
苏禧颔首道好。见时候不早,便没有与吕江淮多言,让他早些回去,自己则坐上了晋王府的翠幄清油车。
就在苏禧踩着脚蹬上马车时,身后一个下人推着推车从后面经过。货物太高,挡住了下人的视线,就见最上面的黄杨木箱笼摇晃了晃,在她头顶上方掉了下来。
苏禧恍然未觉。
吕江淮惊了惊:“当心——”
说着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了苏禧身后。那箱子恰恰好砸中了吕江淮的后背,箱子里装了一个掐丝珐琅双螭瓶,掉在地上摔了粉碎。他只闷哼一声,皱了皱眉。
倘若没有吕江淮,那瓶子很可能就砸在了苏禧头上。
今日陪着苏禧出门的是听鹭和听鹂,会武功的听雁不在。是以箱子掉下来时,她们竟没人察觉。
那推车的下人连连道歉,表情好似要哭出来了。且不说他差点伤了世子夫人,单这一件贺礼就不够他赔的…
苏禧看着满地碎瓷,再看了看吕江淮,惊愕道:“吕大哥…”
吕江淮勉强笑了笑,对她道:“上去吧,我没事。”
苏禧还想说什么,一偏头,却见卫沨面无表情地立在豫王府门口。卫沨也看见了方才的那一幕,神色一变正欲赶来,却因为吕江淮离得更近,被他捷足先登。
卫沨眸色微冷,很快恢复如常,上前将苏禧上下看了一遍,“可有哪里受伤了?”
苏禧摇摇头说没有。
卫沨这才看向吕江淮,有礼道:“多谢吕公子出手相救,吕公子伤得严重么?”
吕江淮道:“小事一桩,卫世子不必挂在心上。”
然而卫沨并非一个喜欢欠人情的人,何况这人还对苏禧别有用心。他让李鸿去请了大夫,让大夫去威远将军府给吕江淮看伤,随又让人送了几件谢礼送到威远将军府上。
*
回到云津斋,苏禧洗完澡从净房出来,见卫沨冷着一张脸坐在翘头案后看书,就知道他在为今天的事情生气。她自认坦坦荡荡,对吕江淮从未有过不该有的心思,今天吕江淮只是帮她挡了一下箱子,他至于到现在都不理她吗?
苏禧撅了撅嘴,认为卫沨太小气。他不理她,她也不跟他说话,于是头一扭,便钻到了床上睡觉。
大抵是今日太累,苏禧只想闭着眼睛眯一会儿,没想到这一睡就睡了过去。她醒来时屋里的灯还亮着,夜已至深,卫沨却还在桌案后坐着,手边点着一盏灯,照着他丰神疏朗的俊脸。
什么时辰了?他怎么还没休息?
苏禧这时候已经不生气了,她光着脚下床,一边揉眼睛,一边走到卫沨身后,咕哝道:“庭舟表哥怎么还不睡觉?”
卫沨放下手里的书,见她没有穿鞋,一双白嫩亭匀的玉足踩在深色的毯子上,十个指甲盖上染着鲜艳的蔻丹。他把她抱到腿上,手掌自然地把她的脚丫子包住,道:“天气凉了,怎么连鞋也不穿?”
苏禧张开小嘴打了个哈欠,顺势环着他的脖子,“你都不理我了,还管我穿不穿鞋。”
他回来到现在只顾着看书。
卫沨捏住她的鼻子,生生让她打到一半的哈欠憋了回去。“我不该生气么?”
“唔。”苏禧憋得脸颊通红,赶紧拍掉他的手,“我早就跟你说过,我跟吕大哥没什么的…今天只是偶尔遇见,说了两句话而已。”
卫沨把双手扶着她的腰,让她面对自己,嗓音低低的:“说两句话也不行。”
她这小傻子对吕江淮没有男女之情,但是吕江淮看她的眼神,可没那么简单。
何况当初她便是听信了吕江淮的话,一走三年。卫沨认为自己没有对吕江淮动手,已经是仁至义尽。
苏禧慢吞吞地“哦”一声。她坐直身子,趴在他身边小声地咕哝:“小气鬼。”
卫沨不置可否地抬了抬眉。
在这方面,任何男人都不可能大方。
苏禧见天都快亮了,道:“我以后不再跟他说话就是了,现在可以睡觉了吗?再不睡天都亮了。有什么东西非得今夜看完不可?”
卫沨顿了顿,说了声好,便吹熄了灯抱着她走向床榻。苏禧如今很喜欢窝在他怀里睡觉,他怀抱宽敞,还有一种清雅的香味,没过一会儿便迷迷糊糊地困了。
就在苏禧快睡着时,卫沨捏捏她的脸,把她叫醒,“幼幼,我有件事跟你说。”
苏禧最讨厌他总是把自己叫醒,嘟着嘴,带着睡腔道:“什么呀?”
卫沨顺势亲了亲她嘟起的小嘴,低声道:“我要去洛州一趟。”
半响。苏禧消化了一下他话里的内容,缓缓掀开浓长的睫毛,怔怔地瞧着他,“什么时候?”
卫沨道:“后日。”
苏禧没有说话,旋即翻了个身背对着他,道:“我要睡了。”
卫沨重新把她转过来,抵着她的额头,轻声哄道:“在家乖乖等我回来,嗯?”
苏禧有点生气,不吃他这套,推了推他的胸口道:“你为什么现在才跟我说?”
卫沨抱着她解释,“黄河水灾,陛下也是今日才将此事交给我…”
方才他看的文件便是黄河水灾的情况。这件事昭元帝原本是交给卫渊去办的,只不过今日卫渊大婚,昭元帝放了他几日假,治理水灾的事自然而然就落在了他头上。
前阵子黄河泛滥,河道决堤,沿岸十几处地方遭受水灾,死伤的百姓数千人。此事刻不容缓,是以才会临时决定后日出发。
卫沨拇指轻轻摩挲她的樱唇,“我会早些回来。李鸿留在府中,倘若有什么事,便找他立即通知我。”除此之外,他又交代了一些别的事,包括不许让苏禧随便出门见吕江淮等人。
倘若不是黄河沿岸灾情危险,他确实想过带苏禧一起过去。只不过她太娇气,一路上奔波劳碌,他担心她的身子吃不消。加之洛州那里疫情蔓延,他更不可能让她涉险。
为了苏禧的安全着想,卫沨在云津斋里里外外又多安排了十几人,看守得跟铁桶似的。并吩咐李鸿,他不在的日子里,不准许寄安堂那边的人踏入云津斋一步。
很快便到了卫沨出发这一日。苏禧站在门口送别卫沨,他身后跟着随行的官员,她不好意思跟他多腻歪。可卫沨的脸皮就厚多了,握着她的手站了快一刻钟,末了将披风一卷,挡住身后人的视线,低头吻住她的小嘴,缓缓地说:“幼幼。”
苏禧莫名:“什么?”
他薄唇轻启,贴着她的,“我不想走了。”

第94章 日上三竿

话虽如此,但卫沨最后还是非走不可。
苏禧目送他骑马的身影远去后,转身与丫鬟一起回了云津斋。
俩人成亲不到一个月便要分离,苏禧心里多少有些不舍。偌大的院子只剩她一个人,她反而有些不习惯。不过也有一个好处,便是日后能好好睡一个觉了。自从跟卫沨成亲后她便很少能睡一个完整的觉,更因此荒废了许多练舞练琴的时间。
卫沨离开的第二天,苏禧不必去寄安堂请安,一直睡到日上三竿才起床。
起床后她先练半个时辰动作,再擦了擦自己的绿绮琴,用过早膳后去后面花棚浇了浇花。下午在书房看了会书,又练了练字,很快一整天便过去了。晚上她洗漱完躺在床上,头一次觉得床榻这么宽敞,没有卫沨的手臂枕着反倒不习惯了。
不晓得他现在到哪了?洛州距离京城不远,应该四五日便能到了吧?
接下来的几日,基本与第一日相同,云津斋的下人将院子里打理得井井有条,不需要苏禧费心,晋王府的事情也不需要她管,她每日倒也过得轻松惬意。
有一日苏禧给吕惠姝写信,约见她在御和楼见面。俩人许久不见有许多话说,在御和楼坐了好几个时辰,又去了一旁的多宝斋看首饰。
多宝斋里只有一位妇人,穿着秋香色的褙子,手里正拿着一对金镶玉的耳坠犹豫不决。
苏禧不经意地看了一眼,瞧着她有些眼熟,仔细看了看,竟然是六堂姐苏凌芸。
自从二房与他们分了家,苏禧回京后便不曾见过那两位堂姐。苏凌蓉和苏凌芸此时早已嫁了人,苏凌蓉嫁给了庆安侯府的吴二,苏凌芸嫁给惠安侯府的孙睿。
苏禧并未刻意打听过她们两人的下落,也不晓得她们过得如何。今日猛地一见,很有些出乎意料。苏凌芸未出嫁前也是清秀丽质的姑娘,她只比苏禧大一岁,眼下瞧着竟如同二十几岁的妇人一般面色发黄,鬓边也多了几根白发,拿着那支金镶玉耳坠犹豫不决,既是想买又有点为难的模样。
苏凌芸察觉到苏禧的视线,循着看来,目光落在苏禧那张丰泽莹润的脸上时,脸色狠狠变了一变。
苏家的九姑娘嫁给了晋王世子卫沨,这是半个京城的姑娘都知道的事。
曾经多少人倾慕卫沨的才貌,谁都没想到他最后会娶名不见经传的苏禧。
当初他们成亲的阵势,苏凌芸远远地瞧见了。她想起卫沨芝兰玉树般的相貌,再想了想自己那有谷道之好的夫君孙睿,便一肚子不平。然而这门亲事是她亲自点头的,便是后来后悔了,她那位嫡母郭氏也不会帮她。加之二房又与苏府分了家,她没脸去求苏老太太,这里面的苦头只能自己品尝。
孙睿把家中的积蓄都拿去养了外头的戏子,如今她想买一个耳坠,都要斟酌许久。
苏凌芸看着苏禧身上的簪子、镯子、玉佩,每一样都精致且价值不菲,且她脸色红润,一看便是过得十分舒坦。
苏凌芸想起那时候她摆满首饰的柜子。她从来都是这样,什么都比别人好。
相比起她的金贵,自己却显得颇为寒酸。
吕惠姝显然也认出了她,道:“咦,这位不是苏家六姑娘…”
苏禧颔首,尚未开口,苏凌芸便迅速扔下耳坠,一声招呼也不打地转身走了。
吕惠姝道:“她怎么走了?”
苏禧垂眸,摇摇头道:“不知道。”
她对二房的这两位堂姐,一开始便没有什么情分,也不关心她们究竟过得如何。苏禧和吕惠姝各自挑了首饰,便坐上马车各自回府了。临走时苏禧看了一眼那个被苏凌芸扔下的金镶玉耳坠,很快又收回目光。
*
次日是苏禧去寄安堂请安的日子。
苏禧与晋王妃袁氏一同用了早膳之后,正准备告辞回去,袁氏叫住她道:“等等。”
她回身,不解地问:“母亲还有什么事?”
袁氏命古嬷嬷将两个容貌秀丽的姑娘带进来,道:“这两人已经签了卖身契,你将她们领回去,日后放在身边伺候。沨哥儿身边的几个丫鬟年纪都大了,日后总要打发出去的,正好让这两人填补上。”
这两个丫鬟一个穿绿衣,一个穿蓝衣,模样姣好,身段袅娜,不像是普通的丫鬟。苏禧看了她们一眼,斟酌道:“云津斋的下人已满,每人都有自己的分工,怕是没有她们两人的位置。多谢母亲一番心意,这两人还是暂且留在您这里吧。”
袁氏看着她,“不过是多了两个人,你便不能打理了?日后这偌大的晋王府都要交到你手中,到那时你怎么办?倘若当真连两个人都放不下,我看日后你也不必当家了。”说着又道,“长辈赐,不可辞。苏家的女儿熟读圣贤,难不成连这句话都没听过?”
既是拿长辈之名,又是拿圣贤道理来压苏禧,倒是让苏禧一时无话可说。她沉默片刻,屈膝道:“儿媳知道了。”
那两人一个叫绘珠,一个叫画钏。回到云津斋,苏禧将两人安顿在后罩房里,与另两个三等丫鬟同住一间房。
听雁一面给苏禧端茶倒水,一面口无遮拦道:“姑娘,晋王妃是什么意思啊?咱们云津斋又不缺人,她还特地塞了两个人进来。奴婢瞧着那两人生得一脸妖媚,一看便不是什么正经丫鬟。”
苏禧默声不语。连听雁这种粗心的都看出来了,她又怎么可能看不出袁氏的打算?
且袁氏又说得那般清楚,让她安排那两人到卫沨身边伺候。
她与卫沨成亲没几日,袁氏便迫不及待地往云津斋塞人了。
只是有一点苏禧想不明白,袁氏既然想往云津斋塞人,为何是挑卫沨不在的时候?她想了想,道:“听雁姐姐,这几日你安排两个可靠的丫鬟,看着绘珠与画钏。倘若她们有什么动静,随时都来禀告我。”
听雁颔首道是,又问:“姑娘,那还需要给她们安排事情吗?”
虽说苏禧嫁给了卫沨,但听雁几个大丫鬟还是习惯叫她“姑娘”。
苏禧道:“安排一些不打紧的事情吧,不要让她们两个进屋。”
云津斋有专门管理下人的嬷嬷,姓金,是个规规矩矩、恪尽职守的老人。听了苏禧的意思后,便安排绘珠与画钏两人打理后面花棚的花,这门差事说好不好,说坏也不坏。一旦哪盆花出了问题,苏禧便可以用“办事不利”将她们打发出去。
苏禧对金嬷嬷的这个安排还算满意。
*
接下来几日,绘珠和画钏还算老实,安安分分地打理花棚,没有闹出什么事端。
倒是苏禧收到了卫沨寄的家书。
这应当是他刚到洛州时写的,上头简单交代了一下路上的事情,兴许是太忙,信上没有多少内容,倒是随信一并送过来一个紫檀雕花的箱子。苏禧打开看了看,里面全是洛州特色的小玩意儿。卫沨知道她喜欢琴和香料,里面不仅有失传的琴谱,还有几种名贵香料,以及数不清的珠钗首饰。
苏禧托腮看着卫沨的信,忽然就想他了。
其实这半个月她每天都会想他,但是没有一次像这次这般强烈。
苏禧坐在翘头案前提笔写回信,写到一半,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袁氏送了两个丫鬟的事情说了。写完之后,便去外院将信送给李鸿。
这头,寄安堂。
晋王妃袁氏与二爷卫汛坐在玫瑰椅中,下方跪着一个穿粉蓝色衣裳的丫鬟,正是绘珠。
卫汛喝了一口茶,看向绘珠:“打听到卫沨何时回京了么?”
绘珠低着头道:“世子夫人不让奴婢接近正屋,奴婢与画钏只负责打理花棚,暂且没有探听到世子回京的消息…”
卫汛皱了皱眉,道:“不让你们接近,你们不会想办法接近么?我再给你们十日时间,倘若还是问不出来,便回扬州去吧。”
扬州不是指地名,而是指专门培养扬州瘦马的地方。一般从那里出来的女子,便没有想再回去的。绘珠身子缩了一缩,抬眸看向卫汛,“求二爷不要将绘珠送回去。”
这般可怜的模样,委实是楚楚动人。然而与另一抹身影相比,便差得太远了,卫汛陡然失去兴趣,挥挥手让她下去。
屋里仅剩下卫汛与袁氏二人。袁氏问道:“汛哥儿,你确保能万无一失么?”
卫汛沉思片刻,道:“别的事情已经安排好了,只要能清楚卫沨回京的时间,孩儿保证不会让他活着回到京城。”
袁氏不大放心,“可若被人知道此事是你所为…”
卫汛安抚道:“娘大可放心,待事成之后,那些人一个都不会留,不会有人知道此事与咱们有关。”

一刻钟后,卫汛从寄安堂出来,走在回二房瑞思居的路上。
恰好苏禧给李鸿递完了信,正好回云津斋。她今日穿了一件粉蓝色绣金短襦,下面配一条同色凤穿牡丹纹的裙子,腰上佩一块鱼纹石榴银腰饰,随着她的步伐叮铃作响,清脆好听。就见她偏头正在与丫鬟说话,唇边挂着浅盈盈的笑,杏脸桃腮,嗓音软濡。
尽管不是与卫汛说话,但听着那声音,也能让人心旷神怡。
瑞思居与云津斋在同一个方向,苏禧走在前面,并未看见卫汛。
卫汛慢吞吞地走在苏禧身后,望着她的背影。
看着看着,眸色渐渐转深。
卫沨真是好福气。不晓得拥着这般美的妻子入怀,是何等销魂蚀骨的滋味?

第95章 秋意正浓

这头,洛阳灾情严重。卫沨到了地方之后,不仅要控制灾情,还要巩固河堤,改道分流,一时间忙得脚不沾地,只有夜阑人静时才能坐下休息一会。
桌案上一盏油灯滋滋燃烧,卫沨身子后仰,倚着黄花梨扶手椅,揉了揉眉心,道:“收到夫人的回信了么?”
穿着靛青色衣裳的侍卫道:“回禀世子爷,尚未收到。”
此人名叫常鹄,与李鸿出自同一师门,皆是卫沨培养的一批忠心耿耿的侍卫。
这几日卫沨每日都要询问一遍刚才的问题,便是再忙,也不忘翻阅一下信件。常鹄忍不住想,世子爷前儿寄的信,这时候应当才到京城,即便夫人立即写了回信,寄到这儿也应该是好几天之后了。这般沉不住气,反倒不像是世子爷的作风。
卫沨闭目休息片刻,没再多言。正欲继续翻看各地的灾情汇报,屋外敲门进来一人,穿着松花色圆领袍,正是洛州的知府王棣。
卫沨这些日子便是住在王知府家中。王棣一听说卫沨是来查办黄河沿岸河道的,可谓是殷勤至极,眼下见他屋里的灯还亮着,笑容满面地进来道:“世子爷,这么晚了您还不休息?”
卫沨掀眸朝他看去一眼,随手翻了一页书,开门见山道:“王知府有何事么?”
“下官生怕世子爷累着,特来看一看您。”王棣笑得一团和气,往前走了两步,露出身后的一个人来,“正好小女做了几样糕点,世子爷深夜还要处理公务,想必这会儿早就饿了吧。小女别的本事没有,这点心做的却是好,不如您尝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