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禧愣了愣,很快明白过来怎么回事,脸一红道:“娘,你怎么跟我说这些?”
殷氏委婉道:“今日庆国公老夫人来了,说起你和少昀两人小时候的事,我便想知道你是怎么个看法…”
苏家女儿本来就少,一个个都很珍贵,尤其苏禧又是被捧在手心儿里长大的,亲事不像别家那么保守,私底下会征询姑娘们的意见。
苏禧打马虎眼儿:“少昀表哥为人和善,待人体贴,就是跟二哥比起来,也不遑多让呢。”
殷氏还能不知道她,既然这么这么说了,便是对傅少昀没有男女之情,只是仍旧有些不放心:“幼幼,你对他真没有…”
苏禧拨浪鼓似的摇头,娇嗔道:“娘,女儿才多大啊,您就想把我嫁出去了?”
殷氏松了一口气,既然女儿对傅少昀没有动情就好,若是动情了,她还不知道该怎么办好呢。
殷氏点点她的鼻尖道:“你以为你还小吗?再过个两三年,我可就留不住了。”
苏禧本想反驳,不知为何忽然想起那日别院后面,卫沨说要娶她的事,忽然就心虚了。
回到花露天香后,苏禧见听鹂正坐在门口绣花样子,见着她忙站起来道:“姑娘。”
听鹂自从摔断腿后,休息了两个月,眼下已经好得差不多了,执意要回到苏禧跟前伺候。
苏禧见她手里拿着一个绣花棚子,好奇道:“你在绣什么?”
听鹂道:“回姑娘,奴婢上回见您的荷包旧了,便想给您重新绣几个荷包。”
苏禧默了默。
听鹂抬头,见她脸色古怪,好似想什么想得出了神儿,不禁叫了声:“姑娘?”
苏禧忙道:“没什么,你继续绣吧。”说着就进了屋。
苏禧本来是打定主意不给卫沨绣荷包的,可不知怎么,一旦她这么想的时候,就会想起他站在雨里的那一幕。谁知道他真这么傻,站在雨里等了她四个时辰…等她回过神儿的时候,已经坐在翘头案后面,手里拿着笔开始画花样子了。
苏禧看了一眼自己画的梅花蜂蝶纹图案,觉得没什么新意,摇摇头搁下了笔。
过了一会儿她又重新拿起来,画了一幅月兔衔枝图。
月兔圆圆滚滚,两只前爪捧着一截枝叶,模样娇憨,灵动可爱。苏禧看了看,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苏禧告诉自己,她只是随手画一幅图练练手,不一定要给卫沨绣荷包的。她把画用镇纸压在桌案上,洗完澡后又填上了颜色,觉得兔子的形象更生动了许多。
*
苏禧的女红不怎么好,绣荷包虽然不难,但是对她来说也够呛的。
这几日她时常向听鹂讨教绣活儿,听鹂好奇地问:“姑娘不是不喜欢做女红吗?”
苏禧支支吾吾:“姚先生布置了一门课业,让我们回来绣荷包。”
姚先生是族学里的教绣课的女夫子。
听鹂听了之后,非但没有怀疑,还十分热心加细心地开始给苏禧讲解怎么绣荷包。听鹂是四个大丫鬟里绣活最好的,她老家是苏州吴县人,那儿的人都有一手好绣工,手底下绣出来的东西细致精巧,让人惊叹。
苏禧虚心地跟着听鹂学习,过了三五日,荷包上的月兔衔枝图已经绣好一大半了。
苏禧端详了一番,瞧着还挺像模像样的。
又过了几日,将军府收到了一张请帖。
这请帖不是别的什么人的,正是宫里送来的。
刘皇后举办了一场菊花宴,邀请将军府的女眷们下月初进宫赏菊,殷氏、郭氏和郁氏都在受邀之列。
殷氏原本不打算带苏禧一起去的,毕竟那丫头的脸蛋儿太招摇了,被宫里的人看上,未必是一件好事。只不过没想到,请帖上竟然特地写了苏禧的名字。
第56章 后知后觉
刘皇后膝下育有一儿一女,大皇子卫季常今年十七,小公主卫德音却刚刚才满三岁。
兴许是皇后娘娘与昭元帝是表亲的缘故,生下来的两个孩子都不太康健。卫季常天生耳聋口哑,体质孱弱;小公主自幼体弱多病,是药罐子里泡大的。
小公主满一周岁的时候,皇后娘娘请一位道法高深的道士算了一卦,道士说小公主生徒坎坷,命数薄弱,兴许活不过三岁。刘皇后把小公主当眼珠子一样疼,三岁之前不让她接触任何人。前不久小公主刚满了三周岁,却依然好好儿地活着,帝后二人万分高兴,便举办了这么一场花宴邀请文武百官的家眷,一同入宫赏花。
苏禧上辈子便参与过这场荷花宴,与寻常人家的花宴没什么差别,只不过因着皇后娘娘在场,还要更拘谨一些。
倒是卫德音,留给苏禧的印象颇深。
卫德音继承了帝后二人的好相貌,生得米分雕玉琢、玉雪可爱不说,性子也是活泼天真。最要紧的一点是,她简直跟苏禧小时候一模一样,是个馋嘴的小丫头,见着什么都想尝一尝、舔一舔,唯一不同的是,卫德音怎么吃都不胖,而苏禧小时候却是个小胖团子。
想到这里,苏禧就不得不感叹一声上天不公了。
荷花宴前一天,苏禧的月兔衔枝荷包只剩下最后一点就做完了。她点着油灯,一刻钟里已经打了四五个哈欠,瞌睡得眼睛都睁不开了,却还在继续绣手里的荷包。
听鹂端了一杯桂花花茶进来,见苏禧又掩唇打了一个哈欠,忍不住满心满腹的疑惑:“姑娘,明儿再绣不行吗?何必非赶着今日绣完呢?您还是早点休息吧,累坏了眼睛就不好了。”
苏禧摇了摇头,道:“只差一点了,我绣完再睡。你不必管我了,先去睡吧。”说着继续穿针引线的动作,却因为太瞌睡了,一不留神针扎了自己的手指,她轻轻地嘶一口气,皱了皱眉。
这阵子因为给卫沨绣荷包,她的一双手已经不知扎了多少个针眼儿了。苏禧一边把食指放入口中轻吮,一边很有些忿忿不平地想道,卫沨真该觉得荣幸才是,这荷包可是她一针一血换来的呢。
苏禧熬到了大半夜,终于把荷包绣好了。她大功告成,把荷包放在了桌子上,钻进被子里倒头就睡了过去。
次日苏禧睡到日上三竿,明日就是皇后娘娘举办的荷花宴。她躺在床榻上,望着头顶的销金幔帐,浓长的睫毛缓缓扑扇了一下,澄澄澈澈的大眼睛有点茫然。
为什么卫沨让她绣荷包她就绣了,昨儿晚上还熬到了这么晚?她身子缩了缩,把自己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这才后知后觉地开始反省,她急着昨晚把荷包绣好,不正是因为知道荷花宴那日卫沨也会去么?
苏禧不安了起来,她心里头已经这么在乎卫沨了吗?
如若不然,为什么最近两次卫沨亲她的时候,她都不怎么反抗了呢?而且亲完之后,她也没用薄荷茶漱过口了,便是嘴里都是他的檀香味,她好像是习惯了…
苏禧尚未理清楚一个所以然,听雁从外面进来了,一边挂起幔帐一边道:“姑娘,二房的六姑娘过来找您了。”
苏禧从被窝里探出脑袋,一副似梦似醒的模样,道:“六姐姐来找我什么事?”
听雁摇了摇头,“六姑娘没说,奴婢请她去花厅坐了,还说您一会儿就过去了。”
苏禧淡淡地“嗯”一声,起床换了衣服,梳洗一番后,这才去了一旁的花厅。
苏凌芸等了好一阵儿,想必有些不耐烦了,一边喝茶一边时不时地往外张望。见苏禧进来了,这才扬起笑容,亲昵地走到她跟前,“禧姐儿昨晚是不是没睡好?方才听你的丫鬟说你还没起来,这都快晌午了,幸亏咱们家不兴每日晨昏定省的,否则你不是要挨老祖宗训了?”
苏凌芸一直不太会说话,头脑也不够灵活,所以二夫人郭氏和老太太才不怎么喜欢她。
苏禧早已经习惯了她直来直往的说话方式,没有回答她第一个问题,只道:“六姐姐这么早过来,是不是有什么事?”
苏凌芸没料到苏禧问得这么直接,即便来时路上酝酿好了说辞,这会儿也有些赧然。她吞吞吐吐,不太好意思开口的样子:“是这样的,明日皇后娘娘不是设了宴么,我跟着嫡母一块儿入宫…我今年新打的两副簪子都戴了好几回了,其他的首饰也旧了,上回参加庆国公府的花宴,旁人还问我怎么总戴这两支簪子。我担心在皇后娘娘面前丢了将军府的体面,便想过来找九妹妹借几样首饰…”
苏禧恍悟,下意识看了一眼苏凌芸今日的打扮——单螺髻上戴了一支梅花簪,是去年府里统一打的头面,苏禧也有一支。
郭氏为人苛刻,苏凌芸身为庶女,在她手底下过日子不是很容易。除了府上惯例发放的首饰之外,手底下便没有几件能拿得出手的首饰了,她的姨娘性子软弱,整日只固守在自己的一方小院子里,根本不能帮她争取到什么。
说实话,苏禧对苏凌芸的姐妹之情并不深,还没有总督府的两位堂姐来得深。
苏凌芸虽然没有做过伤害苏禧的事,但上辈子她与苏凌蓉一起讽刺自己的嘴脸,苏禧仍旧能回忆起来。这辈子自己瘦了下来,也改变了一些事,她便转变了立场,向大房示起好来了。
苏凌芸见苏禧没有反应,试探地叫了声“九妹妹”,道:“我知道你的首饰多,九妹妹尽管放心好了,我只明日戴一天,宫宴结束后肯定会还给你的,定然不会给你弄坏了。”
话说到这份儿上,苏禧也不好拒绝了。只不过她不大喜欢戴别人戴过的首饰,便道:“六姐姐就别说借了,我送给你几样吧,你不必还给我了。”
苏凌芸没想到苏禧这么大方,脸上露出欣喜之色,嘴上却推拒道:“这…这不太好吧,平白拿你的东西多不好意思。”
可是一走进苏禧的闺房,见着她梳妆柜里琳琅满目的首饰头面后,便说不出话了。
苏禧的梳妆镜旁放了一个紫檀雕花亮格柜,约有一人半高,共五层,每一层都放满了首饰。苏凌芸走到近前看了看,发现每一样首饰都十分精致,价值不菲,难怪苏禧刚才随口说要送自己几样首饰,原来那几样首饰对她来说,只是冰山一角。
苏凌芸知道苏禧的好东西多,戴的首饰很少有重样儿的,但没想到会这么多。
苏凌芸站在亮格柜前看愣了,心里又酸又涩又妒。同样都是将军府的姑娘,怎么她与苏禧之间的差别那么大?
苏禧道:“六姐姐挑几样吧。”
苏凌芸踟蹰片刻,最后还是挑了一支金累丝蝴蝶簪,一对玉雕花簪和一对金镶玉灯笼耳坠,后来又看重了一对红翡翠镯子,原本是不好意思再拿的,但是她想了想,禧姐儿有这么多好东西,便是自己不拿,她也戴不过来,于是犹豫片刻,还是要了过去。
苏禧脸色如常,瞧着一点儿也不心疼,问道:“六姐姐还有喜欢的么?”
即便是有,苏凌芸也不好继续要了,道:“这些就足够了,多谢禧姐儿…”
苏禧点点头,走出去道:“我让人给你拿盒子装起来。”
苏凌芸紧跟上去,路过一个黄花梨三弯腿香几,见上面放了一个精巧的荷包,绣着月兔衔枝纹,月兔神态灵动,憨胖可爱,瞧着十分讨人喜欢。苏凌芸一眼就喜欢上了,正想跟苏禧说一声,见苏禧已经走了出去。她看着荷包,忍不住心念一动,想着反正苏禧有这么多荷包,多这一个不多,少这一个不少,便是不见了,苏禧也未必能发现,就顺手拿了起来,塞进了自己的袖子里。
*
送走苏凌芸后,苏禧这才有时间用早膳。
苏禧喝了一碗银耳蛋奶羹,又吃了一块藕米分桂花糕,刚吃完就被殷氏叫了去。
殷氏与她说了半个时辰的话。苏禧从秋堂居出来,想着许久没去看过祖父了,又去春晖堂陪老太爷下了一个时辰的棋,回到花露天香的时候,正好刚过了午时。
苏禧回到内室,看着上面空无一物的黄花梨三弯腿香几,问道:“听雁姐姐,今早是谁收拾的屋子?我昨晚放在这里的荷包呢?”
听雁道:“姑娘说的是那个月兔衔枝纹荷包吗?”
苏禧点头不迭。
听雁道:“奴婢听听鹂说那是姚先生给您布置的课业,收拾屋子时便没敢动,一直放在这里的。”
苏禧皱皱眉,“可是这桌上怎么什么都没有?”
听雁也看了一眼,疑道:“奇怪,奴婢今儿一早叫您起床时还看到的,怎么就没了?”
苏禧问道:“今日除了你之外,还有谁进过我的屋子?”
听雁回想了一遍,“姑娘用罢早饭离开后,只有听鹂进去擦了擦桌子,便没人进去过了。”
苏禧又把听鹂叫来问了问。听鹂道:“奴婢进来时就没看见桌上放着荷包,当时还以为是姑娘自己收起来了,也没有多想。”
苏禧抿着唇,她根本没有把荷包收起来,昨晚绣好时太晚了,她放在桌上就睡了,早晨起来时也没顾得上收。听雁进来时荷包还在,听鹂进来时荷包却没了,这期间只进来过一个人,几乎不必怎么想,就能确定是谁拿了。
二房,西斛园。
苏禧来到苏凌芸的屋中。
苏凌芸正在用午膳,见着苏禧进来,先是一愣,然后笑道:“禧姐儿怎么来了?”
苏禧也不拐弯抹角,问道:“我今早放在香几上的荷包,是不是六姐姐拿了?”
兴许是心里着急,苏禧脸上惯常的甜吟吟的笑也没了,眉头微微皱着,模样有点严肃。
苏凌芸笑容一僵,不想在自己的丫鬟面前丢了脸面,佯装不知道:“什么荷包?禧姐儿,我没有见过你的荷包。”
可是除了她之外,便没人进过自己房间了,不是她,又能是谁?苏禧道:“那个荷包上绣着月兔衔枝图案,是我昨儿晚上才绣好的,六姐姐再想想吧。”说罢,想到那个荷包自己足足绣了十来日,倘若丢了,再绣肯定是来不及的,又提醒道:“今早六姐姐去之前荷包那荷包还在桌上放着,六姐姐离开之后,荷包就不见了。六姐姐若是喜欢,我送些别的荷包给你,你把那一个还给我吧。”
苏凌芸见她这般坚持,自己继续否认下去非但讨不了好处,还会丢了面子,故而恍然大悟道:“我想起来了。你说的荷包我确实见过,我当时见它掉在地上,还当是九妹妹不要的,见它模样可爱,就捡了回来。既然九妹妹还要,我这就把它拿出来还给你。”
苏禧松了一口气,眉头也舒展开了。
苏凌芸进内室取了荷包,不一会儿就出来了,问道:“禧姐儿看看,是这个么?”
苏禧见她手中拿的正是自己绣的月兔衔枝荷包,忙点点头,上前道:“正是。”
苏凌芸却没有立即递给苏禧。等苏禧快走到跟前的时候,她眼神黯了黯,手上一松。
苏凌芸的脚边正好摆着一个火炉,方才火炉上煨着一壶热茶,眼下茶端走了,荷包从苏凌芸手里掉了出去,然后在苏禧惊诧的目光下,毫无预兆地掉了火炉里。
苏凌芸觉得苏禧让她在下人面前丢脸了,不就是一个荷包么,至于特地过来向她要么?她心里不痛快,也就故意要让苏禧不痛快一次。
只不过苏凌芸没料到的是,苏禧愣了一下后,竟然直接就把手伸进了火盆里!
“姑娘!”听雁惊叫道。
苏禧一时没想那么多,手指头被狠狠烫了一下,却始终没松手,把月兔衔枝纹荷包从火盆里救了出来。她赶忙看了看,虽然救得及时,荷包没有被完全烧着,但是因为挨到了盆底,月兔双手捧着的树叶子被火舌烧掉了,成了黑糊糊的一块,很不好看,肯定也没法佩戴了。
苏禧又心疼又沮丧。
听雁着急上火:“姑娘怎么能用手去够呢?万一伤着了自己怎么办?让奴婢看看您的手…”说着小心翼翼地捧起苏禧的手,见只有指尖烫得红红的,其他没什么大碍,这才稍微放心了。
这头苏凌芸也吃惊不小,谁知道苏禧会冲动地把手伸进火盆里,那荷包有那么重要么…
苏凌芸嗫嚅:“禧姐儿…”
苏禧没有看她,用没受伤的另一只手拿着荷包,道:“听雁姐姐,咱们回去吧。”
*
“姑娘下回可别再做这种傻事了,幸亏这回没出什么大事。可是您瞧瞧,手上长了两个大泡,能好受吗?”听雁一边给苏禧手上搽药,一边苦手婆心地劝说,生怕她再犯什么傻。
苏禧乖乖地应了一声。
荷包被烧坏了一角,明日宫宴恐怕不能送给卫沨了。苏禧只希望明天不要遇见他,这样他就不会想起来向自己讨要荷包了。
苏禧又想起了苏凌芸,她原本不太想把人想得那么坏,毕竟都是一家的姐妹,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但是这一回苏凌芸故意把她的荷包扔进火炉里,就做得太过分了。
翌日清晨,殷氏早早地梳洗打扮好了,着人来催苏禧。
苏禧收拾完毕后,先去了秋堂居,再跟着殷氏一起走出大门。
苏禧仍旧是跟苏凌芸坐一辆马车。许是因为昨日的事情心虚,又拉不下脸面道歉,苏凌芸一路都没有开过口,头上和耳朵上却戴的都是苏禧送给她的那几样首饰。
苏禧只看了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马车很快到了宫门口。苏禧跟在殷氏身后,没走几步,听见后头又驶来了几辆马车。她回头看了看,见马车前面印了一个“晋”字,正是晋王府的马车。
第57章 七璜联珠
翠盖朱缨的马车后面骑着高头骏马的人,正是卫沨。
卫沨今日穿了一身藏蓝色梅花蜂蝶纹的长袍,萧萧肃肃,英姿清举。他驱马停在马车跟前,微垂着眸,对马车里的人说了几句什么。因为苏禧距离他太远了,所以听不见他的声音,只能从他的表情看出了一丝冷淡。
“幼幼,你怎么没跟上来?”殷氏回头见苏禧落后了一段路,出声叫道。
苏禧忙牵裙跟上去,娇娇气气地道:“娘,是你走得太快了,我都跟不上了。”
殷氏看了看她宝蓝色马面裙上的七璜联珠玉佩,一旦走得快了,玉佩相撞,就发出叮咚声响,便体贴地放慢了脚步,等着她走到跟前,才一同往太液池走去。
太液池位于皇宫南面,池畔建了新雁楼和临江楼两座阁楼,分别招待今日的男宾和女眷。苏家的人到新雁楼时候,皇后娘娘尚未到场,只来了几位世家夫人,豫王妃宋氏、威远将军夫人陆氏和荣国公夫人柳氏都到了,正在新雁楼的一楼说话。
殷氏今日把苏柏羽也带了过来。眼下殷氏要去找几位夫人说话,苏柏羽不愿意去,便留在了苏禧身边,小手抓着苏禧的手,道:“祖母,我想跟姑姑在一起。”
殷氏劝不动他,转而叮嘱苏禧看好苏柏羽,别让他乱跑,也别闯祸了什么的。
姑娘家们都在新雁楼的三楼,苏禧领着苏柏羽上去的时候,见里面郁宝彤、唐晚和吕惠姝都到了。
唐晚见着苏柏羽,一喜道:“柏哥儿也来了。”
苏柏羽见过唐晚和郁宝彤几次,此时也不很陌生,站在苏禧身边规规矩矩地叫了人。
苏禧道:“唐姐姐,郁姐姐和姝姐姐怎么来得这么早?”
郁宝彤笑道:“晚妹妹听说今日还能去太液池里采莲蓬,一早就迫不及待了。”
太液池里种了两拨荷花,一边是早荷,此时已经荷花盛开了;一边是晚荷,这会儿刚结了莲蓬。所以今日的荷花宴是既能赏荷,又能摘莲蓬,可谓一举两得。
苏禧领着苏柏羽坐到几人之间。
几个小姑娘许久不见,自是有许多话要说。苏禧与唐晚她们说话的时候,苏柏羽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玩弄他自己的连环锁,谁也不打扰。
唐晚说着说着,抬头无意间瞥了一眼独自坐在对面的苏凌芸。本来没怎么注意她的,但是目光一落在她的头上,就顿了一下。
唐晚附在苏禧耳边低声问道:“幼幼,你六堂姐头上戴的簪子,我怎么瞧着有点眼熟。”
苏禧抬头看去。此时本就没来多少姑娘,加之苏凌芸又是庶女,没有人主动找她搭话。她本来是围绕在傅仪身边的,只不过傅仪尚未到来,她自己就落单了,孤零零地坐在一张榻上,见苏禧朝她看了过去,她眼神一躲就避开了苏禧的视线。
苏禧沉默片刻,道:“上回唐姐姐过生辰的时候,我戴过的。”
唐晚恍然大悟,旋即不以为然地嗤笑一声,“她找你借的?”
苏禧点了点头。
唐晚又分别看了看苏凌芸的耳坠和手镯,多少知道一些苏将军府二房的情况,随口问道:“那金镶玉耳坠和红翡翠手镯也是你的?”
苏禧没有说话,想起了那个掉进了火盆里的荷包,不由得垂了垂眸。虽然苏凌芸看着像是不小心弄掉的,可是荷包掉进火盆的那一瞬间,她眼里露出了得意,就足够说明一切了。
苏禧道:“六堂姐说她的首饰不多,过去找我借了,我就送了她几样首饰。”
唐晚有点恨铁不成钢,啐道:“你这么大方做什么?我见她对你可以没有感激之意,不说别的,自打你们上楼后,她对你说过一句话么?况且你送了她,万一日后她再找你借东西呢,你是借还是送?幼幼,以后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你还是少干了。”
苏禧想了想,唐晚说得确实是有道理,这件事是她欠缺考虑了,她颔首道:“多谢唐姐姐提点,我以后会好好考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