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太傅的闺女,德妃的妹妹,又是皇上下旨赐的婚,只要她自个别犯浑,赵王府都会对她另眼相看的,跟嫁妆又有何关系?眼皮子能别这么浅么?俞馥仪心里腹诽,面上却笑道:“大哥送了几条来,我自个带了一条,余下的也没发送人,都替妹妹留着呢。”说完冲听风一挑眉:“去,把给二姑娘的东西取来。”
“你大哥送的?”俞夫人捕捉到了关键字眼,登时拔高了声音:“这花样做工瞧着像是海外的样式,比海商潘家铺子里卖的都要精致,他哪里能弄得来这些个,莫非他跑到海外去了不成?”
俞馥仪点头,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道:“正是呢,大哥不光跑到海外去了,还娶了个洋妞当媳妇,写信回来时我这个洋大嫂已经怀了身孕,也不知这会子落草没有。”
“这个不孝子,真是气煞…”话未说完,俞夫人身子一软,竟是气晕了过去,唬了俞馥仪一跳,忙不迭的喊谷雨:“谷雨,快…”
谷雨有过处理宋才人的经验,不慌不忙的上前,对着俞夫人的人中就狠掐起来,没一会俞夫人就醒转了过来,有气无力的骂道:“这个不孝子…”
俞馥仪帮着谷雨跟俞韫仪将俞夫人搀扶到炕床上,让她歪在靠背上,自个坐到炕床另一侧的半旧青色素锦条褥上,漫不经心的劝道:“先前大哥一年到头在外头东游西逛,根本指望不上他娶妇生子,眼瞅着咱们俞家嫡枝就要绝后,这会子他主动担起了开枝散叶的责任,媳妇虽是个洋妞,但却是公爵的闺女,也算得上名门贵女了,总好过什么都没有吧?母亲您说是不是?”
俞夫人嘤嘤嘤的哭了半晌,这才抽抽搭搭的附和道:“没鱼,虾也好啊,只希望他有了妻小便能安生下来,别再成日里游山逛水不着家了。”
俞韫仪对自个兄长娶洋妞的事儿倒没怎么上心,只关心俞馥仪分了多少洋货给自个,见听风吃力的抱着一个半大箱子走过来,她连忙蹦跳起来,上前将箱子抢过来,两眼冒光的去掀盒盖。
俞夫人见状,头也不晕了,眼也不花了,腿也不软了,麻利的从炕床上走下来,凑到俞韫仪身边去看,见里边装着几匹花样新奇的洋缎、几条彩色宝石项链、几串玛瑙数珠儿、几枚珊瑚扳指,几把羽毛扇以及几盒香料,乐得满脸开花,喜滋滋道:“有这些个东西,我儿嫁妆可算齐备了,为娘我也能在亲朋好友跟前扬眉吐气了。”
这话说的,连谷雨都忍不住要翻白眼了,没等俞馥仪亲自开口撵人,她便善解人意的说道:“娘娘,该去永寿宫,与贵妃、淑妃两位娘娘商议选秀的事儿了,迟了可不好。”
俞夫人只是脑袋笨,但不是痴傻,要搁往前,听到这种送客的话音,便会识趣的带俞韫仪告退了,这会子不但没告退,反倒还凑上来,挤眉弄眼的说道:“听说如今皇后娘娘身怀有孕并不理事,选秀的事儿由你跟另两位娘娘全权负责?”
不等俞馥仪开口,她又自顾的说道:“你舅公家的令禾表妹这次也参选,既然娘娘管着这事儿,好歹给她行个方便,将她选进来,再给她安排个好位份,将来也能给你添点助力不是?”
俞馥仪在脑袋里搜寻了一番前主的记忆,皱眉道:“舅公?他家历来都是纯臣做派,每每选秀,家中女子都会报病,怎地今年倒想起选秀来了?”
俞夫人尴尬的笑道:“不是你沈舅公,是你王舅公…”
给她几分脸面,她竟然得寸进尺起来,俞馥仪一巴掌拍在炕桌上,厉声道:“母亲糊涂了不成,我外祖母沈家嫡长女出身,她弟弟才是我正经的舅公,这会子哪里跑出个外三路的王舅公来?”
俞夫人不悦道:“娘娘身居高位,可也不能眼里没个人儿,王氏虽是继室,但名义也是我的继母你的继外祖母,她的兄弟自然也就是你的舅公,哪里就外三路了?”
俞馥仪简直被气笑了,正是拜王氏这个继母所赐,俞夫人好好的名门嫡女,竟被养成眼皮子浅没主见动不动就嘤嘤嘤的小白花德性,说亲时门当户对的人家纷纷退避三舍,唯恐被沾惹上,上门来求娶的都是些不成器的破落户,外祖父生怕她砸在手里坏了家族的名声,仗着舅舅的身份硬将她塞给了外甥俞敏远,有俞太夫人这个颇有些威严的小姑子在,王氏不敢兴风作浪到俞家来,这会子没了顾忌,果然妖风四起了。
听风插嘴道:“太太别怪奴婢多嘴,委实是娘娘做不得主,说是三妃共掌凤印,但贵妃娘娘跟淑妃娘娘是潜邸时就到皇上身边伺候的老人,亲出的大公主跟二皇子又最受皇上喜爱,咱们娘娘虽也育有一个皇子,但无论资历还是恩宠,都跟另两位没得比,现今打理后宫日常事务,都是那两位娘娘打头,咱们娘娘不过附和几句,选秀的事儿上也不外乎如此。王姑娘若真是个出众的,凭自个本事也能中选,若娘娘突兀的跳出来帮忙,戳了那两位的眼,那两位横加阻拦,反倒坏了王姑娘的事儿呢。”
俞夫人细细一思量,觉得听风说的有道理,便点头道:“这倒也是,那便不要你帮忙了,但若是你表妹果真中选,入宫后你可要多关照她一些。”
听风见俞馥仪脸色不好看,生怕她说出不好听的来,捅了马蜂窝,忙笑道:“瞧太太说的,都是一家子骨肉,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娘娘岂会不关照表姑娘?”
俞夫人这才满意了,带着更加满意的俞韫仪告退。
听风送人回来,见俞馥仪脸色仍未缓和,便劝道:“娘娘何必跟她们计较,横竖她们也只小打小闹,或是占点小便宜,或是嘴巴上说几句难听的,捅不出大篓子来,只睁一只闭一只眼便是了。”
“她们捅不出大篓子,那些外三路的瓜蔓子亲戚就不好说了,惹出了祸事来,罪名还不得算在我跟三皇子头上?”俞馥仪叹了口气,随即坚决道:“没个镇山太岁果真不行,大哥这次回来就别想再走了,非得劝他考个功名谋个官职才行。”
听风附和的点了点头:“娘娘说的是呢,别看大爷成日里嬉皮笑脸的,但谁不知道他是个心狠手辣的主儿?只要他在家,便是不考功名不谋官职,也没人敢动弹一下的。”
俞馥仪听了,失笑道:“你这是夸他呢还是骂他呢?”

第 26 章

按照大周规矩,参选秀女进京自神武门入紫禁城后,须经过三道甄选,第一道是由专门负责选秀的内监挑选,被记名的秀女接着去坤宁宫参拜皇后,由皇后主持第二道甄选,入了皇后眼的秀女这才能来到皇帝跟前,由皇帝亲自择选留用。
现今王皇后卧床养胎,司马睿忙两广水灾的事儿腾不开身,后两道甄选的担子便全压在了郑贵妃、安淑妃跟俞馥仪身上。俞馥仪无可无不可,只要把外三路的便宜表妹王令禾撂牌子她就万事大吉了,而郑贵妃跟安淑妃是如何都不能任由新人夺了自个的宠的,于是一水的面带桃花目如秋水若柳扶风动辄就两眼含泪的小白花被挑选了出来。
等到司马睿忙完,把新人叫来过目,好分派下位份,结果冷眼这么一瞧,险些背过气去,除了看在太后的面子上给了秦二姑娘个才人的位份外,其他的统统扫到了最低等的采女里去,然后鼓着腮帮子来到了长春宫,逮着俞馥仪就是一通好骂:“你也忒阴险了些,明知道朕最讨厌那些娘们兮兮的小姑娘,偏选了这样的进来,存心恶心朕不是?”
俞馥仪正歪在引枕上小憩呢,见司马睿来了本想起身接驾,闻言直接又躺了回去,哼道:“选秀是臣妾跟郑贵妃、安淑妃三个共同负责的,事情没办好,您不去骂她们,偏要来骂臣妾,莫非瞅着臣妾是个软柿子,比她们更好捏?”
司马睿凑上来,伸手在她身前白兔上来了个猴子摘桃,而又迅速缩回手,笑嘻嘻道:“是挺软的。”
这番轻-佻的行径,让俞馥仪有些无语,连忙双手环胸,免得他再来招惹自己,嘴里没好气道:“那些娘们兮兮的小姑娘更软呢,您赶紧去捏吧。”
“哟,这是醋了?”司马睿八爪鱼一样扒到她身上来,哼哼唧唧的说道:“你们几个的心思朕还不知道么,怕新人入宫夺了你们的宠,所以朕讨厌什么样儿的,你们就选什么样儿的进来,是不是?也只朕这样好脾气的才不当回事儿,若换作旁的皇帝,早把你们全贬到冷宫去了。”
俞馥仪抬手去推他的胸膛,嗤道:“您要贬就去贬您那心肝表妹跟宝贝二皇子的母妃去,主意是她们拿的,人也是她们选的,与臣妾何干?”
司马睿搂在她身上的手收紧几分,斜眼瞅她:“哟,这是给郑贵妃跟安淑妃上眼药呢?仔细朕露个口风给她们,好叫她们练手对付你。”
“您去露便是了,臣妾难道会怕不成?”她们之间的仇大了去了,已经闹到不死不休的地步了,便是安淑妃想联手,郑贵妃也不会同意的,不然弄死了自己跟三皇子,叫二皇子出了头,哪还能有她的活路?若真要联手的话,郑贵妃也只会与自己联手。
司马睿正想回嘴,明间里的赵有福突地开口道:“启禀皇上,二皇子受伤了。”
“珏儿怎么了?”司马睿惊了一跳,忙松开俞馥仪,从炕床上跳下来去了明间。
赵有福却没回话,只道:“您去瞧瞧便知道了。”
“朕去瞧瞧,若无事再来看你。”司马睿扬声跟东次间的俞馥仪打了个招呼,便急匆匆的上了御辇。
就安淑妃那心眼子,岂能不借机将他留下?俞馥仪压根就没等他,起身换了件衣裳,想趁着秋高气爽到御花园溜达溜达,结果才刚出门,就见李元宝满头大汗的跑过来,急的都快哭了:“娘娘,快,快去乾清宫,皇上说三皇子不敬兄长心术不正,要抽他鞭子呢。”
十万火急的时候,俞馥仪也顾得上多问,更嫌肩舆太慢,迈开两-腿便往乾清宫跑,吓的李元宝听风小满等人连忙跟上,奈何她们原就是养尊处优,比不得俞馥仪天天又是瑜伽又是打拳的,很快就被甩的老远。
*
俞馥仪赶到乾清宫的时候,司马琰被绑在正院的条凳上,屁股上已经被抽了三鞭子,衣袍碎裂开,露出里边小屁股上浮肿发红的鞭痕来,气的她一头怒火涌上心头,一个箭步冲过去,猛的夺下司马睿的鞭子,一扬手,直接给扔到了院墙外头去,嘴里叫道:“住手!”
鞭子都给扔了,司马睿赤着手,不停也得停了。
先前挨打,司马琰硬是撑着没掉一滴眼泪,这会子看见了自个母妃,有了心疼自个的人儿,立时哭道:“母妃救我,您再晚来一会子,只怕就不见到儿子了。”
日日与这个便宜儿子相处,俞馥仪对他也生出来几丝亲情,这会子见他哭的眼泪哗啦的,禁不住也湿了眼眶,她想拿帕子拭泪,却发现帕子早不知被丢到哪里去了,只得在袖子上抹了一把,哽咽着对司马琰说道:“傻孩子,母妃生的丑,又不懂得争宠,娘家又没人给撑腰,猫儿狗儿都能骑到母妃头上来,母妃哪有本事救得了你?不过你放心,你若被打死了,母妃也不独活,咱娘俩一块到底下找你外祖父去,有他在,好歹在底下没人敢欺负咱们娘俩。”
不过被气的狠了,教训司马琰几鞭而已,他根本就没使力气,可比他从前挨先太傅鞭打时轻多了,结果她又是以死相逼,又是把先太傅搬出来的,搞的好像天都塌了一样,哪里就如此严重了?司马睿黑着脸,背负了手,装腔作势的说道:“棍棒底下出孝子,朕打他几鞭怎么了,谁让心术不正,竟敢殴打自个兄长。”
“二皇子打琰儿就是小孩子间玩闹,琰儿打二皇子就是心术不正,皇上这心未免也太偏了些。”俞馥仪嘲讽了一句,随即往司马琰身上一扑,一脸决绝的说道:“琰儿心术不正,都是臣妾教的,当时皇上也曾听见的,所以皇上要打死琰儿,就先打死臣妾吧,一切都是臣妾的错。”
司马睿瞪眼道:“朕几时说要打死他了?他也是朕的儿子,朕怎么可能舍得打死他。”
俞馥仪不屑的嗤了一声,扭头不吭声,但人依然趴在司马琰身上,任凭稍后赶来的听风跟小满如何去“拉扯”,她都不肯挪开身。
司马睿无奈,只得摆摆手:“罢了,朕不打了便是。”
俞馥仪连忙爬起来,避开司马琰的屁股,将他抱起来,礼都没行一个,就直接扬长而去,司马睿面子上下不来,骂道:“真是宠不得,愈发无法无天了。”
赵有福哪敢接话,低眉顺眼的装死,司马睿扭头瞅了他一眼,随即吩咐道:“把上个月福建市舶司贡上来的那瓶西洋来的紫玉丸送去,那玩意儿驱血化瘀效果极好,拿烧酒化开抹上,就琰儿那伤势,过个三五日便能痊愈。”
“是。”赵有福应了声,去私库寻了装紫雨丸的瓷瓶来,赶去长春宫,将司马睿的说辞复述了一遍。
俞馥仪伸手接过瓷瓶,几步走至窗前,推开窗户,直接将瓷瓶丢了出去,转头冲赵有福骂道:“滚出去!以后你们乾清宫的人不许再踏进长春宫一步,否则本宫就拿大棒子把你们打出去!还不快滚?滚!”
德妃娘娘向来淡定沉稳,天塌下来她也能当被盖,赵有福何时见过这副怒目金刚的样子?顿时被吓了个半死,忙不迭的跑走了。
俞馥仪瞅他出了长春宫的大门,转头对小满道:“去,赶紧去把那瓶子捡回来。”
小满疑惑不解道:“娘娘方才不是丢掉了么,怎地这会子又要捡回来?”
“在赵有福跟前作作样子而已,那紫玉丸可比太医给的药膏强多了,我哪舍得真丢?”俞馥仪狡黠一笑,抬手指了个方向,提示小满道:“去东边起第二缸睡莲里摸一下,若没差错的话,应该就在那里边。”
“难怪没听见瓷瓶摔碎的声音,原来娘娘给丢到了睡莲缸里。”小满恍然大悟,笑着出去了,没多久便将装紫玉丸的瓷瓶带了进来。
听风端了碗烧酒来,俞馥仪取了只小盅,倒上些许烧酒,将药丸化开,端着到了炕床前,欲亲自替司马琰抹上,他却两手紧抓着被子不松手,面色微红的说道:“不必劳动母妃,叫问梅姑姑替我抹便是了。”
“哟,这是不好意思了?你才多大呢,就讲究这些个,当母妃没看过你小时候的模样么?”俞馥仪边打趣边去掀他的被子,他小脸更红了,使出吃奶的力气来,揪着被子就是不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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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边母子正闹腾成一团,那边赵有福擦着冷汗的回去向司马睿复命,司马睿听完之后,当即勃然大怒:“你说什么?乾清宫的人不许踏进长春宫一步,否则便要大棒子打出来?朕也是长春宫的人,那岂不是说她连朕都要打?真是反了她了。”
赵有福这会子还心有余悸呢,生怕司马睿火气上来跑去长春宫跟德妃火拼,到时遭殃的还不是自己这个夹在中间的奴才?忙不迭的劝道:“德妃娘娘这会子正在气头上,说出的话都是气话,哪里能当真?等她消了气,自然就不会如此了,皇上且忍让几日吧。”
“朕还气着呢,却要忍让她,莫非她是朕的祖宗不成?”司马睿嘴里不让步,内里却莫名有些心虚,到底将火气压下去了,没敢去长春宫找不自在。

第 27 章

儿大不由娘,俞馥仪到底没拗过司马琰,叫问梅替他抹了紫玉丸化成的药膏,换过衣裳后,这才重新进来,坐下来细问他这事儿的来龙去脉。
起因是司马珏想看司马琰的怀表,司马琰摘了荷包递给他,他故意没接住让荷包落到了地上,接着给他做伴读的表兄安成武一挥手打翻书桌上的茶碗,整碗茶倒到了荷包上,司马琰心疼的不行,说了安成武几句,安成武嘴里不干不净的,竟辱及俞馥仪,气的司马琰动了手,奈何安成武比他高壮许多,又有司马珏在旁帮忙,他压根讨不到便宜,入厕归来的徐士林见状连忙加入战团,四人打成一片,直到教他们功课的国子监沈祭酒来了,这才连忙分开。
原本这也算不得什么,哪个男孩子小时候没少与人打架?诚如俞馥仪所说,这回吃了亏,下回揍回来便是了,横竖都是小孩子间的玩闹,可这二皇子也着实阴险了些,竟然直挺挺的往地上一趟,装死不起来,沈祭酒见他鼻青脸肿的,生怕他伤到了要紧的地方,忙不迭的叫人将他抬到了乾清宫,然后报与司马睿知道。
接着,便是司马琰挨打了。
俞馥仪点了点他的额头,问道:“可知自己错在哪里?”
司马琰板着小脸,一本正经的说道:“儿子仔细想过了,错在了两个地方:一是不该照着二皇兄的头脸下手,明明儿子伤的比他重多了,但因为他们打的是儿子大腿跟屁股这种肉多且不好见人的地方,反倒显得是儿子占了便宜;二是应该在二皇兄恶人先告状之前,先跑到父皇跟前告他一状,省得被他倒打一耙。”
“第一点说的很对,老话说的好‘打人不打脸’,打别人的脸不光让别人颜面扫地,自个也留下了把柄,想狡辩都不成,可不就被处罚了?”俞馥仪对他前半句话予以了肯定,随即摇头,颇为不赞同的说道:“第二点却是错的,你原就比司马珏生的结实,个头也比他高,你跑到你父皇跟前说他欺负你,你父皇能信?”
司马琰回嘴道:“二皇兄欺负不了儿子,可还有他的伴读安成武在呢,安成武可比儿子高壮多了。”
俞馥仪嗤了一声:“你若不先动手,他一个臣工的儿子,若敢以下犯上对皇子动手,那便是死罪,量他有十个胆子也不敢做这样的事儿。”
司马琰拧着眉头思索了片刻,觉得俞馥仪说的极有道理,先前那次就是自己气不过才踹了他一脚,结果被他扑过来抱住双腿动弹不得,这才被二皇兄扇了几个耳光,若自己不踹他,他敢扑过来,扣他个以下犯上的罪名绝对没问题,毕竟那么多奴才在旁看着呢。
想通之后又有些泄气,扁嘴道:“难不成就因为他比儿子生的柔弱,就要儿子忍气吞声,任凭他们侮辱母妃,都不能动手教训他们不成?那也太憋屈了。”
俞馥仪摸摸他的头,提议道:“你还是小孩子呢,小孩子正是多学多看长本事的时候,正经的大事儿哪能让你出头,自有你母妃我呢,我是个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么,能让我的宝贝儿子受气?往后叫你的伴当王福儿拿个本子拿根炭条揣身上,但凡司马珏跟安成武说了不妥当的话,都叫他记下来,回头送到母妃这里来,母妃拿着它打上翊坤宫去,非挤兑的他们母子脱层皮不可,不比你跟豆芽菜一样的徐士林冲上去跟人拼拳头来的更体面些?”
司马琰对她的提议却有些不乐意:“母妃嘴皮子利索儿子是知道的,可是儿子都这么大了,受了委屈还要母妃帮忙出头,如此跟没断奶的奶娃娃有何区别?少不得要被二皇兄取笑。”
“他笑了什么,只管叫王福儿记下来,回头叫他拉清单。”俞馥仪哼了一声,随即安抚道:“你现今还小,没有自保的能力,母妃帮你出头是应该的,回头等你长大了,若还想叫母妃帮你出头,你说得出口,母妃还不乐意做呢。”
“好吧,儿子听母妃的便是。”司马琰将脑袋靠到她的腿上,感慨了一句:“真想快点长大。”
小孩子都盼着早点长大,但真的长大了,属于成人的烦恼便找上门来,又让人无比怀念童年时光,人啊,就是这么矛盾而又复杂的动物。
正思绪万千呢,突然小满进来禀报道:““娘娘,赵才人求见。”
俞馥仪出了东梢间,到东次间的炕床上坐下,这才对小满道:“请她进来。”
太后寿宴上,她从从六品的常在升为从五品的才人,众妃嫔送了贺礼,俞馥仪也叫听风打点了一份送过去,送去之后没多久她便亲来谢恩,倒与俞馥仪相谈甚欢,之后便时常过来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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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才人进来给俞馥仪行了礼,从宫女格桑手里接了几个礼盒过来,放到俞馥仪跟前的炕桌上,说道:“嫔妾听说三皇子挨了打,心里担忧的不行,不过来瞧瞧,着实不放心。不知三皇子这会子怎样了,可上了药没有?”
“太医来瞧过了,说是并未伤到筋骨,也留了药膏,我已叫人替他抹上了。”俞馥仪起身,引着她进了东梢间。
司马琰瞧见赵才人进来,拱了拱身子:“见过赵母妃。”
“快别多礼了,仔细碰着伤处。”赵才人唬的慌忙阻止,司马琰顺势趴回炕床上,嘴里道:“些许小伤并不碍事,倒劳烦赵母妃特意跑来,琰儿心里很是过意不去。”
“赵母妃喜欢你,这才过来的,换了旁人,赵母妃还不肯呢。你好生养着吧,回头赵母妃再来瞧你。”赵才人笑睨了司马琰一眼,随即将头转向俞馥仪,叹气道:“瞧瞧,才多大的孩子,说话竟这样周全,爱的嫔妾跟什么似的,皇上竟也下得去手。”
两人出了东梢间,重新再东次间炕床上分主次坐下,小满送了茶上来,俞馥仪端起盖碗,掀开碗盖轻抿了一口,斜眼瞅着赵才人,别有深意的说道:“如今我这里日子愈发难过了,你倒不如去坤宁宫奉承皇后娘娘,人家肚子里那个才是正经的嫡子呢,再不济,还有翊坤宫安淑妃呢,二皇子可是皇上的心头肉,在我这里岂不是白耽搁工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