偶尔一阵小风,撩起叶儿宽松的细布衣裙,消去了一身的燥热,院子里静悄悄的,叶儿望着儿子红润的小嘴轻轻吮吸,是不是在梦里回想他吃奶的幸福时光呢?
只有一明两暗三间上房的小院子,一棵粗大的洋槐洒下一片绿荫,一老一少两个女人,偶尔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里,看到了满足和惬意。
日子不在于有多少钱,不在于吃的什么穿的什么,只要自身觉得满足,这就是幸福的滋味了。叶儿上一世病魔缠身,她在这一世,最大的心愿就是健康,现在,她不仅有了这个,还有老实憨厚疼爱她的丈夫,有了一个活泼可爱乖巧伶俐的儿子,还有商嬷嬷、郭妈妈这样的同事和朋友,有赵先生、王老爷对他们夫妻的爱护,她真的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若没有刘丁氏他们,她的日子简直就是完美了。
赵先生在对付和尚的那次行动里表现出的谋划和组织能力,让王老爷十分欣赏,老头儿找过赵先生两次,无奈赵先生不肯经商,沈家营的学堂办不下去之后,他也来了郭镇,就在镇子东头的学堂里教书,虽然束脩不高,但吃穿用度学堂都包了,他几乎不来王家大宅,刘应东每次回来,都会花很多时间在他那里,跟赵先生学习算账和其他一些生意经,他带回来一些外面的特产,送给赵先生,那边也都毫不客气地收下,叶儿能感觉到,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很亲密。
叶儿这边的日子幸福安宁,其乐融融。她越是想要珍惜,就越是觉得刘丁氏他们是祸害.
这天,一位土里土气的农妇,身后跟着个打扮妖娆的中年女人,来到姜守备的家门口求见,她是卫姨娘的嫂子。
听到通报,卫姨娘出门迎接,见嫂子带了一个妖娆的妇人,非常吃惊,但看到身后的老妈子探头探脑的,就什么都没说,把人接进了房里,遣开下人,让心腹丫鬟守着外面,这才低声说话。
“爱梅,今年夏天太热了,你哥让我送几个西瓜给你和妹夫消暑。”
卫姨娘没说什么,嘴角微微动了一下,勾出一丝讽刺的微笑。
卫家的脸色一黑,心里暗骂:还不是我四处托人,才给你找了这门好亲事,没想到竟然摆起谱来了,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这点眼色她还有,硬硬压下一肚子怒火,继续说道:“这阵子没来看你,也不知道小姑身子可好?”
卫姨娘父亲早逝,娘拼尽心力为哥哥娶了媳妇,也累死了,她的亲事就落到了哥嫂的手里,哥哥老实巴交,嫂子便拿她当货物卖。她刚来这里,姜守备对她还好,嫂子就经常来看她,每次都想方设法从这里抠点什么带回去,自从刘英连进门,她没什么能给嫂子的了,这个女人也不来了。
姜守备这里的内院,一个月一两银子的费用,刚开始都是卫姨娘管着,后来便是刘英连管了。可这个刘英连,不是个过日子的,她手里有了钱,买衣服、首饰、贴补娘家,十来天就把银子花个干净。刚开始姜守备宠她,还会再拿出钱来贴补,两个月之后就烦了,直接把银子给了卫姨娘,这也是卫姨娘失宠,还能够指挥得动下人的原因。
卫姨娘摸不清嫂子的意图,便一句话不说,任她一个人在那里表演。卫家的也觉得没意思,便直截了当地给卫姨娘介绍道:“这是咱村廖生他姑姑,有些事情你不懂,我特地请了她来教你。”说着,她伸了个懒腰,“哎呀,好热,我去屋外吹吹风去。”
廖家是个乐户,男人们给红白事吹唢呐,女人则去富人家唱唱小曲。廖生这个姑姑,跟过好几个男人,在村里名声扫地,轻易不敢回娘家,卫姨娘还是小时候见过,刚才一时没认出来。
大概怕卫姨娘把她赶出去,廖银串满脸谄媚地笑着,急急忙忙地拿出一个小册子递过去:“姨太太,你瞧瞧这个。”
卫姨娘有点恼火地往外一推:“我不认字。”
“呵呵,这不是字,是画儿。”她一边说,一边凑过来,掀开布做的封皮。
卫姨娘看她神神秘秘,下意识地往上瞄了一眼,立刻连脖子都涨红了。
“滚出去!”卫姨娘又羞又气,低声吼道。
“别!你缺的就是这个啊,那个女人还没你漂亮呢。”她指了指刘英连住的西厢房。
卫姨娘吃亏在不懂闺房之事,姜守备说她就是一条死鱼,这才又纳了刘英连的。
见卫姨娘不推她了,廖银串又凑过来:“咱乡下女人,都是糊里糊涂过一生的,大户人家的,哪里还什么都不懂呢?这都是你嫂子的疏忽,该在出嫁前就教会你的。现在她听说你不得意,这才求了我来,姨太太,你且好好听,这里面窍门可大了。”
卫姨娘虽然觉得羞耻,但一想平日里的种种不如意,便咬牙忍住,继续听着。(未完待续)

正文 074 釜底抽薪

刘英连自从进门,没少挤兑卫姨娘,也没少欺负她,卫姨娘这些日子过得十分憋屈,廖银串又是常在大户人家混的,三下两下,就把卫姨娘说动了,她重新拿了册子,一页一页翻着,很详细地讲解,有时候还有些肢体动作,卫姨娘听得脸红耳赤,心如鹿撞。
接下来几天,那廖银串天天过来,对卫姨娘进行全面培训,不仅包括闺房之术,还有她所知道的大户人家待人接物、礼仪往来,包括穿衣打扮、举止体态。
有些事情,卫姨娘不可能一下子就能掌握的,有些却并不难。
这天,姜守备回到家,两个女人你挤我我挤你的,一起凑了过来:“老爷!”
“我娘家刚送的西瓜,我用井水湃凉了,你过去吃几牙消消暑吧。”卫姨娘说的。
“老爷,你累了吧?我帮你揉揉肩、捶捶背可好?”
想着刘英连手无缚鸡之力,姜守备一介武夫,她的那一套,根本没什么作用,还是吃点西瓜再说。姜守备往上房而来。
上房一明两暗共三间,卫姨娘住在西次间,这比刘英连的西厢房要高大宽敞,比较凉爽舒适,还有,姜守备今天看着卫姨娘,似乎与往日不同,不是一副木头美人的模样,他忽然有点好奇。
卫姨娘按照廖银串教的,帮姜守备脱下外衣,利落地用帕子帮他擦汗,然后递上备好的西瓜牙儿。姜守备吃瓜时,她帮他捏肩,嘴里还小心地问:“老爷。这个力道可合适?”
姜守备舒服地直哼哼,那一晚,他便没有再从上房出来,刘英连等到那边熄了灯,这才蔫蔫上床,翻来覆去到半夜,好容易才睡了。
自打那天起。卫姨娘就跟换了个人一样,事事都令姜守备十分满意。刘英连使出浑身解数,可惜,她那点伎俩,姜守备早就领教过。不新鲜也不吸引人了。
卫姨娘失宠,她有一手好针线,会管家,还能忍,姜守备倒也不烦她。刘英连被冷落,没几天就受不了了,这天姜守备回来,又不搭理她,她便十分委屈地坐在屋里哭起来。伺候她的婆子不劝还好,越劝她还越来了,哭声惊动了姜守备。只见他怒气冲冲地过来,一脚踹向刘英连,虽然踢在凳子上,也把刘英连吓得倒吸一口冷气,连一声也不敢吭了。
家里几个仆人都知道了此事,对刘英连的态度立刻大转变。经常爱搭理不搭理的。
立秋的前几天开始下起了连阴雨,天气一下子便凉了下来。只是空气潮湿,让人觉得阴冷难受。
姜守备下衙回来,卫姨娘服侍他盥洗之后,拿出一身白色细布便服给他换上,十分柔软舒适又能适度保温,姜守备高兴地呵呵笑了两下,搂住卫姨娘的腰肢问:“这衣服不错,你新做的?比以往的穿着舒服。”
“那是当然啦,老爷,这可是镇东头王家出的抢手货,听说京城里的贵人们有时都买不到手呢。我还是亲自去王家,人家才给了一身的尺头。那管事说了,不是不给面子,京里头那些大官儿早就下了订单,他们实在赶不出来,不然,还不早就送几身给老爷了。”
王家两个儿子,一个正五品,一个副六品,都远远比姜守备这个八品的官儿大多了,再加上朝廷重文轻武,他紧巴结王家还来不及呢,那管事能这么说,便是给足了他的面子,姜守备听着舒服,高兴地呵呵笑着,躺倒在凉塌上,卫姨娘赶紧给他捶腿。
“好啦好啦,别累着了。”姜守备的手在卫姨娘身上捏揉,两人嬉闹了一阵。
卫姨娘低声嘀咕道:“老爷,王家管布庄的,就是刘妹妹的大哥,她要出面,说不定能多买几块尺头回来,你就这么一身,还换不过来呢。”
“嗯,好啊,你明天就支给她点银子,让她回娘家一趟。”
这几个月刘英连不当家,花一个铜板都得手心朝上问卫姨娘要,虽然姜守备宠她,也让她觉得非常不便,连刘丁氏刘善民手头都拮据起来。前一阵刘善民去找刘英群,把家里的储蓄都花光了。
卫姨娘第二天,给了刘英连五百钱,让她去买细布,刘英连也不想想自己是不是能买出来,只要有钱拿,她根本不计后果。
这些钱刘英连给自己留了两百,其余的拿回了娘家。刘丁氏一听刘应东是管事,便理直气壮地留下钱,让老头去管儿子要。
刘善民这一阵儿不疯了,就是有点蔫吧,他当天下午,就到了王家大门口要见刘应东。
“我们东爷早上出门了,大概一个月才能回来,老爷子你回家等着。”门子笑嘻嘻的,但是不许他进去。
“去把车氏给我叫出来。”
“哎呀呀,这可不行。刘奶奶忙得很,就是我们老太爷轻易都不打扰的,其他人,更别说了。”
刘善民这个钉子碰地多了,却依然百折不挠、勇往直前,这一回,见和前几次没什么区别,只好把来意说明:“你去告诉车氏一声,就说东东他娘要给我们做秋天的衫子,让她拿几身尺头回家。”
“老爷子你等着,我给你传个话。”门子早就得了叮咛,否则才不会去讨这个没趣,没过一会儿他就跑出来,手里拿了了布兜。
刘善民接过一看,里面装的是粗布,他心里恼火,嘴里骂骂咧咧的:“车氏这个——,”怕骂出来王家人不高兴,他强忍了,把粗布退了回来,“这么粗糙的东西,她怎就好意思拿出来,你去告诉她,我要细布。”
“哎呀老爷子,你可不知道,这细布可是京城里的贵人们穿的,咱这平头百姓哪里能有?我们布庄上的人日夜赶工都织不出来,哪里来的给你。”门子把粗布收了起来,却不肯再给他传话,“老爷子,这可是你的不是了,就算东爷很得老太爷的心思,老太爷给我们大老爷二老爷送,也是有数的,没办法,你知道京城的店铺,前一阵让国公爷世子给砸了的事儿吗?就是卖脱货了,惹了那世子爷生气。”门子呱啦呱啦一大串,任刘善民在这里软硬兼施,也不为所动,最后来了一个管事模样的,把门子训了一通,还冷冰冰说刘善民是冒充的,让他滚。
刘善民憋了一肚子气回家。
刘英连布没拿到手,钱却花了出去,卫姨娘天天催她要东西,说是急着给老爷做衣服。
这天,姜守备回到家,两个女人披头散发,似乎刚刚打过架。卫姨娘一见他就哭起来:“我让刘妹妹把买的布赶紧拿回来,好给你做衣裳,她不给我还罢了,说我聒噪,呜呜。”
姜守备想起这事来了,黑着脸让刘英连把布拿出来,他以为刘英连是为了讨好他,打算自己做衣服呢。
“就你那手,笨的跟猪脚一样,没的把布料糟蹋了,快拿出来给我。”
“老爷,王家布庄太忙,织不出来,还得缓两天。”
刘英连话还没说完,伺候她的婆子便低声咕哝:“哪里呀,老爷,刘姨娘把钱买了点心吃了,昨天她和爹娘,去羊肉馆吃饭,都是她掏钱。”
这阵子卫姨娘在姜守备这里,各种枕边风地吹,早把刘英连贬地一文不值,说她当个女人,女红不行,不会管家,不懂厨艺,胳膊肘往外拐,整天拿了老爷的钱填补娘家,刘家也不省心,她爹杀人,二哥逼婚,还傻里吧唧的丢了两回。
自从卫姨娘转变以后,姜守备便觉得刘英连行为都是反的,在床上跟个淑女一样,在外面倒像个荡、妇,伺候自己时,也是各项都做不到位,一天到晚麻烦不断,现在只要他一过去,就不胜其烦地听她唠叨,让帮着找哥哥、找妹妹的。
看一个人不顺眼,那是越看越不顺。可惜刘英连还没那个自觉,眼看秋天天气凉了,她又是要衣服,还想要银子,娘家的父母还指望她养活呢。
姜守备烦了,卫姨娘便趁机垫坏话,建议把刘英连送回去:“老爷,刘妹妹今天又在我跟前哭哭啼啼,要我给钱,说她爹爹病了,我真想不通,刘妹妹到底把她当成是老爷你的女人,还是她爹娘的闺女呀,既然成天惦记着娘家,那还不如回她娘家过活去算了。”
“唔,是呀。”姜守备一想,很对,自己养着这么一个碍眼的干嘛?真是没事找事呢,第二天,刘英连又回娘家,跟着伺候的婆子送她进去,然后拿出二两银子给了刘丁氏。
“我们老爷给的。”
刘丁氏喜上眉梢。
“老爷说,你家闺女他养不起,这是遣散费,还有,这是放人的文书,今后,你们或留家或嫁人,悉听尊便,跟我们老爷没有关系了。”
刘丁氏和刘善民如听见晴天霹雳,当下惊呆了,拉着那婆子使劲说好话,那婆子一副爱莫能助的样子,他们知道,这事儿只能去求姜守备。
刘英连到了这个地步,才明白自己是被赶出来了,她又惊又怒,哭闹不休,刘丁氏和刘善民只好放下别的打算,先哄她了。(未完待续)

正文 075 儿子的礼物

姜守备是个武人,脾气粗暴,一旦决定了的事情,绝不会拖拉,刘善民在门口求见,他出来时面色不虞,刘善民又不是很会说哀求话语的,他也不检讨自己女儿的不是,一味诉说他可怜,儿子丢了,女儿丢了什么的。
姜守备听得心烦,合着那是他给弄丢了的呀。
“少罗嗦,那是你家的事情,走吧。”这已经是尽了最大耐心了,他扭头往回走,刘善民还想扑过去抓住他,被守门的兵丁一把拉住了。
“你不能这样啊,我连儿当时跟你时,可是黄花大闺女的,你让她现在怎么嫁人!”
“你这是找我算账来了?”姜守备恼了,“我前前后后给了你家多少银子?够买两个漂亮丫头了吧?你要是觉得亏了,把人给我送回来,我姨娘跟前,还缺个服侍的呢。”
刘善民一听,让他女儿当丫鬟,哪里肯依,气愤地指了姜守备道:“你太过分了,我闺女——”他没说完,姜守备已经一摆手回去了。
守门的兵丁自然知道那手势什么意思,等自家老爷走远,一脚便朝刘善民飞踹过去:“你还不快滚,敢在我们老爷跟前呼喝!”
刘善民被踢了个跟头,半天爬不起来,最后好容易回到家,心口疼地躺了好几天才起来,他现在手里没钱,屋里没粮,日子一下子陷入绝境。
正当刘善民走投无路时。来个媒婆给刘英连提亲。
“哎呀呀,刘大哥,这可是北兆县的大户。男人就是大点,前头有两个儿子,可不管怎么说,一进门就是当奶奶的,粗活细活都有下人干呢,那家人财大气粗,就是你们老两口跟着女儿过去。也是养得起的,他们家下人都几十个呢。一天吃饭海大的锅,不欠你们两口的。”
刘善民和刘丁氏都动心了。
按说,嫁女儿,要三媒六证。还要叶儿这个嫂子,帮着刘英连去相亲、看屋、这才订婚,之后是纳彩、行礼、大婚。
媒婆说刘英连是二婚,仪式要简化些,就看屋、订婚、纳彩、结婚,刘丁氏早就被媒婆的花言巧语说得晕了头,和刘善民商量了一下答应下来。
当地人没有父母亲自帮着女儿看屋的,刘丁氏唯恐叶儿恨他们,办事不尽力。那天便亲自去了。
这还真是一个大户人家,刘丁氏进了大门,看到垂花门就心里激动地扑腾扑腾的。这种并排五间的二进院子,一般的庄户人家想也别想建起来,等到她得知后面还有一进院儿时,更是乐地何不拢嘴,这是真正的三进院儿,还是三进五间的。可真阔气。
相女婿时,是一个老头儿带着一个四十来岁的男人来的。这比姜守备还小些呢,刘丁氏刘善民很满意,事情就定下来了。
男方很快就送来了聘礼,一个月后就是婚期。
整个过程,刘丁氏和刘善民,又跟嫁给姜守备一样,以为女儿攀了高枝,所有的事情都不许叶儿插手,叶儿也懒得理会,只有出嫁那日避不开,抱着正儿去吃了一顿饭。
刘英连第二次嫁人了,这一回不是晚上来接的,刘善民和刘丁氏很高兴。
第三天,刘英连也没有回门,而是来了几个下人,赶着马车,说是来接老太爷老太太去享福的。
刘丁氏刘善民还真脸皮厚,不客气地把家当搬上了车,喜眉笑眼地退了租来的房子,去女婿家混日子了。
到了北兆县,刘善民这才呆了,女婿竟然是相亲的那个老头儿,想到媒人说的话,刘善民就气得抓狂,这岂止是年纪大了些?简直可以当自己的爹了。
还有就是,老头脑子似乎有问题,经常当他是二十来岁小伙子,在他跟前都各种丑态。又过几天,他才明白,这个老头是真的出问题了,竟然管儿子叫爹。原来就是他病了,在家闹着要媳妇,当儿子的嫌太丢人,才为他续弦,娶了刘英连。
这个社会重孝道,若是老头儿清醒,肯为刘英连撑腰,她在家还是有地位的,后娘也是娘,摆起谱儿,家里其他人还真拿她没办法。
可怜刘英连嫁的是个傻子啊,她现在就是个不花钱的仆人,每天伺候一个傻子。当家的大媳妇根本就不把她当人看,刘英连自顾不暇,也管不了爹娘。
刘善民拿出婚书找人家理论,那上面的人可是只有四十二岁的。被打了一顿,关进了磨坊,从那以后,一家几十口人吃饭,每天磨面碾米都是他和刘丁氏的活儿,他们若是不干,自然得承受毒打、饿饭各种折磨。
这也应了那媒婆的话,下人的大锅饭,的确不在乎添了一个两个人的,刘丁氏和刘善民,每天都吃的是那个。他俩被看牢在农庄里,又举目无亲,千般委屈,万般无奈,也没人帮他们一把。
叶儿只知道他们被看起来了,日子有点不好过,具体还不是很清楚。但冲着刘英连被嫁了个老头的事实,叶儿也能猜出一些。这让她有点傻眼。这才发现自己太过心慈手软了,她只不过让刘英连失宠,却没想卫姨娘竟然把人赶了出来。也是啊,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这个她理解,也没有追究办事的人做得过分,反正让刘英连再嫁就是了,只要不像姜守备那样是个官儿,阻碍着自己赶走刘善民就行。
谁想贾媒婆胆大包天,叶儿只是暗示她,想办法把一家人弄走,别再惹她厌烦了,这个老女人竟然这么狠,拿了北兆县汪家的钱,把刘善民一家都卖了,回来还给叶儿说得天花乱坠,希图在这里讨赏,还好叶儿从她不经意流露出的意思里知道,这位竟然和何春娇又瓜葛,叶儿只给了她一块次布头把人打发了了事。
叶儿知道刘善民没有贾媒婆说得那么好过,但也没想到他们那么难过,反正,眼不见心不烦,管他好过歹过,她只要自己一家三口好过就行,何况,刘善民和刘丁氏只要好好干活,汪家就不会有打他骂他迫害他,叶儿想想自己,当牛做马伺候这一家老小,刘丁氏和刘善民,竟然一心要害了她和肚子里的孩子,正儿好容易平安出生,还闹出一个和尚来打劫,这么一对比,叶儿对待刘善民,那是太心慈手软了。
没了刘丁氏和刘善民碍事,叶儿打算从王家宅子里搬出来,以前是借此躲避,现在没这个必要了,还有,赚了那么些银子,叶儿也得想办法投资出去,放在房子里,不能升值啊。
叶儿不打算继续做纺织这一行,南方那些做绸缎的,现在都在仿制这边的细布,虽然马上质量赶不上来,但以汉民族无与伦比的模仿能力,总有一天赝品比正品还地道,因为那边才是纺织品制造和贸易中心,对各种织机比她熟悉多了。
再说,她是继续把和王老爷的生意扩大呢?还是自己单挑呢?和王老爷搅和下去,虽然老头儿非常欢迎,但他还有两个儿子的啊,这个社会,人活七十古来稀,六十来岁的老人,巷子里都不多见的,王老爷已经五十多了,他也在为自己安排后事。叶儿能看出来,他想把家里的生意委托给刘应东,将来,他的两个儿子当董事长,刘应东就是个职业经理人。
这本来没什么,以王老爷对他们夫妇的情意,叶儿很愿意这样。但他的儿子能答应吗?尤其是王老爷的大儿媳妇,娘家是南方的,家里虽然说是,但听说主要经济来源还是经商所得。将来分了家,她说不定会亲自打理,或者委托自己的兄弟管着,无论如何也不会交给刘应东管吧?去年腊月里,西府送年礼的管事私下里还邀请刘应东一起喝酒吃饭,南方那位管事,看见刘应东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这些管事回家的所作所为,还不都是主子的授意吗?由此可见,老大家很不待见他们。
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老人有时的好意,未必就是儿子们想要的,王老爷想把家产托付给刘应东打理,让儿子们安心在官场发展,可儿子和媳妇们,不见得也是这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