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瑾到李家庄时,天已经黑了,甄氏这个蠢材,竟然拿捏着不肯见她。
“去告诉你们主子,不是我求她来了,她想摆谱,换个对象。我不在乎李家是兴还是衰,反正我哥哥的媳妇已经娶过去了,秀才老爷委托照料李少爷的遗嘱,哥哥也做到了。”
李玉林连连告罪,羞惭不已,谴了内院的老妈子,赶紧去请太太。
甄氏姗姗来迟,给人的感觉,是文瑾上赶着巴结她,非要帮她排忧解难一般。
“人呢?”会客室空荡荡的,只有一个小厮,在收拾茶具。
“回太太的话,钱二爷生气了,走了。”
“走了?她怎么这么不负责任——”
小厮不敢吭声,甄氏正在跺脚,李玉林一脸气急败坏地回来,见到主子,一脸气愤。
“你是做什么吃的,连客人都给我留不住!”
“太太,请你注意些,不是我留不住客人,而是你太过分了。”
“李玉林!你敢忤逆我,哼,看我现在就赶你走!”
“若不是秀才老爷对玉林恩重如山,我早就走了。”李玉林连最起码的恭敬神态也不屑做出,只见他直起腰杆,“大姑爷家肯伸出援手,不是欠咱们的,更不是求咱们的,是咱们在求人家,太太,你弄清楚,人家不是拿着你的钱,看你脸色的奴仆,也不是希图你的钱,不得不巴结你的人。”
“你,你,你给我滚!”
“太太,玉林这就走,不过,后天辰时衙门开堂审案,你记着别迟到了。”说完,李玉林头也不回,往大门外而去,李秀才在临死,把卖身文书还给他了,李玉林是自由身,他留下,只是想报恩而已。
对甄氏这样的人报恩,还不如面对一头猪去报恩呢,至少喂食多了,猪看到你,还知道跑过来哼哼。
甄氏这才傻眼了,气急败坏地跺着脚:“你给我站住!”
李玉林不搭理,自顾自地往前走,甄氏身边的老妈子急了,跑上去:“管家,大管家,你消消气,看在少爷的面子上,你就停一停吧。”
李玉林停下脚步,回头看着甄氏。
甄氏气得喘了好一会儿粗气,她以为在钱家人面前摆谱,就能提高自己的身价,就不算是给李嫣然低头了,没想到,现在,姑娘出了门,根本不用在她手下讨生活,而钱家人,却都是长了傲骨,根本不是那种见了权势和钱财,就低头哈腰摇尾乞怜的钱奴。
“李管家,老爷委托你帮忙打理这个家的。”
李玉林皱起眉头:“整个怀津府,都知道咱家现在没有依靠,他们就是明火执仗要坑人,没有外援,这一回的麻烦,根本解决不了。”
“外援?就那贱人的男人,不过一个小小举人,能有多大外援!”
李玉林掉头往外走:“那我就没办法了,告辞,太太,你另请高明吧。”
“你站住!你给我站住!”不管甄氏如何气急败坏,李玉林就那么走了出去,虽然他的心,依然十分担忧,依然在为李家奔波,但他,真的被甄氏这样的主母伤透了心。
甄氏站在自家的外院,彷徨无措,后天,后天就要上大堂,面对如狼似虎的衙役,还有心黑手狠的官员,她真的好怕。
“太太,这怎么办呐?”伺候的宋妈妈战战兢兢地问。
“李大力去问九爷爷,那边说要多少钱?”
“五千两银子!”
“五千?”甄氏愕然,“不是五百么?”
“太太,到了现在,你还指望拿钱消灾吗?他们不把咱家榨干,绝不会罢手的。”
甄氏忍不住泪流满面,她这时候不知道该恨谁,其实,五千两银子,她已是拿不出来了,男人临死,不知怎么动的手脚,现在,家里的好地,地契都不见了,以前库房堆得满满几筐银子,忽然也凭空消失,就连家里值钱的古董,忽然也被藏了起来,甄氏觉得男人简直会变戏法,一挥手,那些东西都不见了。
李秀才不过是把那些换成了银票、当票,交给了嫣然。
甄氏手里,只剩下李家一个空架子,李家真正的财富,都在她嫉恨的前房生的长女手里。
“宋妈妈,你说我该怎么办?”
“太太,这可不是你和大小姐置气的时候,大丈夫能屈能伸,你就低一次头,求求那个钱家的二爷吧。”
“你怎么就笃定这个钱家二爷,能解了咱家的危难?”
“好歹试一试啊,不然怎么办?”
“我一想要去求那个——,嫣然,心里就憋一肚子火。”
宋妈妈没说话,她太了解太太了,不逼到绝路,是不会回头的。
果然,甄氏发了一通脾气,竟然返回了内院,第二天清晨,听外面的下人来报,说是钱家二爷昨晚借宿在村头,这就要返回山阳,她才急了。
“把她拦住!”
“不行啊,太太,人家带了两个有功夫的保镖,咱们的人还没沾身,就被撂倒了。”想起钱文翰也带保镖,甄氏毫不怀疑下人的说辞。
“这怎么办?”
宋妈妈急了:“太太,你不亲自出面,谁去都没用。”
“我,我…”
文瑾不知道,她还间接地为嫂子出了一口恶气,讨回一次公道。就在她坐的牛车,走出李家庄一里远时,甄氏的马车追了上来。
“钱公子请留步!”宋妈妈不顾颠簸得头晕眼花,爬下马车,就对着文瑾这边行礼。
有人挡道,牛车自然停了下来。文瑾坐在牛车里,无论李家的仆人如何恳求,一声也不吭,石启旺先生气了,他走上前:“你们挡着路,算怎么回事?不要惹怒了我石某,大家都不好过。”
甄氏终于无奈地露出个脑袋:“钱二爷,请到寒舍一晤。”
“你是谁?让开!”石榴还没见过这样求人的,也生气了。
“你——”宋妈妈急的,不停给主子使眼色,甄氏不得以,下了马车,“钱公子,请看在我家老爷的面子上,帮我们一下。”
“我们主子不认识你家老爷。”石榴一点也不客气。
“那请钱公子看在我孤儿寡母,无依无靠的份上…”
“滚开!”文瑾终于知道嫣然为何能不得不住到姑奶奶家了,就这么个糊涂又狠毒的后母,到了现在,也不肯承认要仰仗她来解决问题。
甄氏听到文瑾冷冷的声音,脸一下子涨得通红,但若是这么把人放走,明天上堂,可就是自己了。
“钱公子,请你看在我们嫣然的面子上,帮李家这一次吧。”甄氏说得咬牙切齿。
文瑾还是不动,石启旺和石启月把甄氏的车夫揪了下来,准备为文瑾开路,他们难道有这么贱,哭着求着给别人解忧排难吗?
甄氏急了,提高了声音:“钱公子,你不能这么冷啊!”
“滚开!”石榴上来,拉开甄氏,“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你这样的,不就仗着老爹救过一回亲家老爷,就欺负了我们大奶奶这么多年,现在求着我们,还敢这么说话,我们不欠你的,滚!”
看到文瑾的牛车开动,甄氏才真的彻底没辙,她忍不住哭起来,跑上前去,挡在路中间:“钱公子,钱公子,有话好说…”
看到几双冷冷的眼,甄氏终于慢慢跪了下来:“呜呜,求求你,钱公子——”
“先给我们大奶奶磕头,说对不起!”石榴欺负起人来,还是很有几下子的,看到文瑾瞥了她一眼,小丫头惴惴地低下头,背着主子,她在明湖城,那就是二当家。
甄氏的心理防线一旦倒塌,便再也强硬不起来,她本就是筑起一个强硬的外壳,其实内里全是虚的,所谓外强中干,就是指她们这样的人。
先是磕头给嫣然赔不是,一再保证,今后再也不敢和大小姐作对,和大姑爷作对,又磕头求文瑾帮她渡过难关,石榴把甄氏折腾够了,这才心满意足地问主子:“你看,这样可行!”
“让她们让路,咱走!”
甄氏听见这话,肠子都悔青了,被石榴架到路边,眼睁睁看着文瑾离去。
“这可怎么办呐?”
宋妈妈无语,主子都什么时候了,还想摆大家主妇的款儿,她以为这么摆谱,能压住大小姐,就谁都能压住吗?
大概走了两刻钟,文瑾才发话道:“去怀津府县城。”
“是!”
文瑾到了的时候,提前做铺垫的石严宗已经把事情都问清楚了,正在县衙附近的好运客栈等候着。
因为手有残疾,没有被征兵,文瑾见他心思缜密,便让他跟着跑腿办事,这一次,是因为石严宗娘舅家是怀津府的,这才委以重任,没想到完成的十分出色,文瑾暗叹,竟然一时同情心起,让自己网罗一个能干的手下。
残疾人知道自己有缺陷,他们为了证明自己不是废人,往往比普通人更加努力,也对赏识自己的人,更加忠诚。
等文瑾坐定,小儿送来开水,石榴泡好茶,石严宗便开始汇报:“怀津府的知县赵大人,把案子委托给了典吏陈公明,这个陈公明,就是和王大勾结的人。”
文瑾明白了,就算李家有地契能怎样,人家摆明要欺负人,不说别的,就是不结案,三番五次招甄氏上堂,也能打开李家的缺口,诈出钱来。
“找到通融的人了吗?”
“找到了,刑房的书办王礼和陈公明有怨,他接了银子,答应一会儿请知县的师爷张义过来,不过,他说,说服张义,还得公子你亲自出面。”
“好的!”文瑾点头,“谢谢你,严宗大哥!”
石严宗有些不好意思,又有些骄傲,谦虚道:“公子忒谦了,严宗没做什么。”
“已经做得很好了,才一天时间呢。”
王礼和石严宗玩了个花招,他并没有给张义说明什么事情,只是把人请出来吃饭。
文瑾做东,可惜小店没什么好吃的,无非卤驴肉一盘、烧鸭一盘,红烧猪肉一盘,五花肉切片,蒸成条子肉一碗,石榴亲自到厨房巡视一圈,才又来了葱花炒鸡蛋一盘,小鲫鱼汤一盆。
张义到的时候,王礼已经在等候了,桌上还坐着一位不认识的年轻人,看到客人来了,文瑾招呼小二上菜。
张义看到八仙桌放得满当当,很满意,对文瑾略略客气了些,不再用下巴看人。
“张师爷请!王书办请!”文瑾已经悄悄垫了一碗酸汤面,自然要趁张义空腹,先把人放倒再说。
男人,有了六七分的酒意,话就好说了。
张义和王礼不疑有他,果然和文瑾连干三碗,肚子热起来,才开始吃菜。
“小弟金诚,初来乍到,还不知道怀津府那条街长呢,今后,少不了要打扰二位,还请看在小弟年轻识浅,不懂事的份上,多多提携,多多宽容。”
“哈哈哈,无妨,无妨。”王礼道。
“金小弟是经商么?”
“是啊,这才来扎点,还不知成不成呢。”
“想做那方面的生意?”王礼谨慎地问。
“这不还在查看呢。”…东拉西扯了半天,又想办法灌了二位好几碗酒,张义终于不再矜持,也开始说起话来。“在咱这怀津府,没有我张义办不成的事儿,你找我,算是找对了。”是个男人,就不会忘了吹牛。
...
第一百四十五章 沈四老爷
“真的么?张师爷,我就是这么认为的,可有人却说,陈典吏权势最大,这不,怀津府第三大富李家的案子,就交给他去办了。”
张义咬牙:“那是我让着他!”
王礼赶紧帮着敲边鼓:“是的,钱公子你不懂,我们知县大人,对张师爷言听计从,若是张师爷说孙典吏不行,那他就是不行。”
“张师爷,这次,你可大意了,这案子给了陈典吏,是大大的不妥。”文瑾道。
“有何不妥?”张义很不高兴,拿着筷子的手紧紧攥了起来。
“你不知道啊,这李家男主人虽然没了,家里只剩下老弱妇孺,可人家并不是没了实力,且不说明湖城前附廓知县路灿路大人,还是李秀才的表叔,就是李家大小姐的新婚丈夫,也是中原府林县知县。”
张义的手一哆嗦,但还是强撑着:“那又怎样?远水不解近渴。”
“话是这么说,但你们别看路灿路大人只是中江府知府,才五品的官儿,他去年可是把一品的冉内阁都扳倒了。”
路灿的名字,张义还有些模糊,一听到冉忠建,张义的酒都吓醒了一半。
文瑾趁机又添了一砖:“张师爷你说,这位路大人是和陈珂陈大人联手的呢,还是巧合?”
张义才不相信是巧合呢,他犹豫了一下,问文瑾:“你知道路大人和李家这亲戚,走的近不近?”
“近不近我不知道,只知道李家大姑爷,就是去年路大人的师爷,只因为单枪匹马去招安了一帮土匪,立下功劳,让皇上破格提拔为知县的。”
“还有这事?”张义羡慕地差点流口水,都是师爷,他怎么没这么好命呢?
文瑾怕走题,赶紧又补了一句:“张师爷,你说,李家出事,路大人会不会伸出援手?”
“肯定会的,且不说李家和他是表亲,就是为了林县知县这个昔日属下,他也不会善罢甘休。”王书办赶紧帮腔。
文瑾接茬:“嗯,我也觉得是这样,听说,李秀才下葬的那片山坡,以前就没主,是他直接从官府买的,王大说的什么人家强买强卖,根本站不住脚,要强买强卖,也是官府先买了去,人家李秀才是从官府买的。”
“是这么个理儿!”王礼连连点头。
张义掂量了半天,觉得这话必须赶紧给主子说去,他建议把案子给陈典吏,是因为这家伙够黑,够狠,从李家弄出钱了,大家都有份,但若是这钱有命拿,没命花,他还是不要的好。
“来来来,张师爷,喝酒!”
“不喝了。”张师爷还得仰仗知县这棵大树,可不能让他倒了,现在,事情还有挽回的余地,过了明天,可就麻烦了。
“吃菜,吃菜!”文瑾做了个手势,小二给几个人上了鸡汤面。
张义一言不发,吃完就匆匆走了,王礼对着文瑾:“小哥好手段,几百两银子未必能摆平的事儿,你竟然几两银子一桌菜,就完事了。”这是要好处了。
“王书办,事儿成了,不会少了你和张师爷好处的。”用人之际,自然得给点希望。
王礼满意了,他已经拿了十两银子,后面,若是再有十两,那可就圆满了。
陈典吏他们的胃口,非常大,就算诈出钱来,也没他份儿,十两,也好过看别人拿几百两,没自己一文钱的好。
送走王礼,文瑾的心放下了一半。接下来,她只能祈祷怀津府的知县不是特别贪婪,若是要钱不要命,她的威胁,还真不能解决问题呢。
“啪啪啪”有人轻轻鼓掌。
这个时候的客栈,本就是生意清淡的时候,刚才饭堂的客人本就不多,这时候更是只剩他们一桌,什么时候,黑暗的角落还坐着这么一位顾客,只见他双手背后,慢慢踱步过来:“这位小哥好手段啊,路灿大人要是知道你拉他的虎皮谋事儿,会不会生气呢?”
“不会!”文瑾很自信,“路大人要是再怀津府,肯定会亲自来走这一趟的。”
“哦?可是,路大人肯定很不喜欢听见,你说他和陈珂陈大人勾连。”这位还真不容小觑,竟然对朝廷的事情清清楚楚。
“我有说吗?”
那人一愣,随即呵呵笑起来:“好手段,好手段,想必金诚这个名字,都是假的。”
“那你说是不是呢?”文瑾撂下话,打算离开,这人实在太危险。
“过来坐,信不信你今天办的这事儿,我说能成就能成,说让它不成就不成?”
文瑾心里又是一紧,乖乖停住脚步:“这位大爷高姓大名?小的自忖没有惹过你。”
“惹没惹我,看你这会儿的态度,过来做。”
文瑾只好走到那人对面,坐下。
“让我猜猜你是谁。”
一听这话,文瑾头发都炸起来了,这里谁会认识她?谁又要和她过不去?
“别紧张,钱家的小姑娘,你这玩的越来越大了。”
文瑾觉得凳子忽然塌陷了一般,她天旋地转地往下掉,这地面,怎么这么远,总是到不了底儿呢?
“公子!”石榴见主子身子晃了一下,赶紧伸手扶住,文瑾这才缓过劲儿,刚才被突然揭破身份,她真吓着了,文瑾也不是多么胆小的,关键是,对方她根本没见过。
“请问你是谁?”
“我猜出了你来,你也试试猜猜我吧。”
文瑾凝眉,这人说的一口京片子,微微有一点点怀津府的口音,长相嘛,还真的很好,是个美大叔。
之所以这么说,是因为这个人,貌似快三十岁了,眼睛不很大,却黑黝黝十分有神采,他静静地看着你,似乎都能看出你心里在想什么,挺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下巴,把人衬托地十分睿智…
文瑾脑子里忽然一亮,站起来恭恭敬敬地行礼:“小人钱文瑾,见过沈四老爷!”
“哈哈哈,我有这么老吗?”他忽然这么大笑,把石榴吓了一跳。
“所谓幺房出长辈,老爷不过一个称呼啊,四老爷几位兄长,已经让人称老爷了,你总不能还叫少爷吧!”
“哈哈哈!”沈明熙忍不住又是一笑,他刚从外地回来,走到县城,天色已晚,不得不找家客栈住一晚,却看到王礼鬼鬼祟祟地在门口晃悠,便跟着走了进来,那会儿这里吃饭的人还有几位,并不惹人注意,他挑了个黑暗的角落坐下,要了酒菜,一边吃喝,一边偷听,刚开始人声嘈杂,后来,可就听得清清楚楚了。
不用看人,沈明熙很快就判定,这位女扮男装,为李家出头的人是谁了,外甥竟然会对一个乡野女子动情,他沈明熙,作为姐姐托孤之人,自然要把钱文瑾调查地清清楚楚,这两年,他两下南疆,一是为了完成主子的托付,二也是为了这事儿。
没想到,钱文瑾比他想象的还聪明,竟然兵不血刃,就能解决李家的麻烦,这份机智,在外面行走的男人都没几个能做得到,连外甥推崇的钱文翰,一个十八岁中举的有为青年,都未必能做得这么漂亮。
“果然和我的外甥很般配。”沈明熙心里嘀咕,情绪也很高涨,忍不住逗弄了文瑾一下,看到小姑娘花容失色,心里特别爽快——嗯嗯,正常反应,若是一点也不怕,他简直怀疑这个女娃,是南疆派来的奸细了。
“沈四老爷,你来县城,总不会特地来搞破坏的吧?”文瑾说不清什么原因,她觉得这个沈明熙特别好相处,虽然捉弄了她一回,但却给人以温暖、明朗、安心的感觉,令她不知不觉,便对他放开心怀。
听到文瑾微带娇嗔的话语,沈明熙心中很舒服,他就喜欢罩着自己人。
“你原来还有怕的啊。”
“当然了,我本来就最怕你们沈家伸手了。”
“别担心,沈平还没这个胆子。”
“不见得。”
“嗯,嗯,谨慎是应该的,那小子越来越不成器了,竟然吃着碗里瞧着锅里,敢做坏事了,等我回家,就好好教训于他。”
文瑾笑:“这才是做叔叔的样子。”
“我不喜欢做叔叔。”
文瑾奇怪地抬眼。
“我喜欢做舅舅。”
文瑾大囧,只怪钱隽做事太张扬,沈明熙那么关心外甥,肯定瞧出端倪来了。
“我过几天会进京,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沈明熙很想看看,外甥见到文瑾跟着他,是个什么表情,他比钱隽大不了多少,总喜欢逗小外甥玩儿。
文瑾摇头,在这个社会里混,还是遵照一下这个社会的规程,太过惊世骇俗,会给自己招祸的。
“你男人都敢扮,还有什么不敢的?”沈明熙又忍不住想逗文瑾,这个小女娃太对他脾气了,聪明胆大,智勇双全。
“我是没办法,从懂事起,就被娘这么逼迫,现在,也习惯了,不好改。”
“有没想过,她不是你娘?”沈明熙探寻地望过来。
文瑾一愣,皱眉:“这有些匪夷所思了吧?我怎样到她身边的?没道理能瞒过那么多人的眼啊。”
“呵呵!”还没到揭锅的时候,沈明熙便打了个哈哈。
告别沈明熙,文瑾来到二楼她的住房,石榴伺候着洗漱后,她便躺了下来,这么些年,东北西走,她早就养成倒下就睡的习惯,很少像今天这样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那个写信,说想她的人,在做什么呢?西疆战事,既然节节胜利,为何还没有结束呀?
其实此刻的钱隽,已经到了京城,他在脸上贴了胡子,头上戴一顶旧毡帽,住在东城门附近的一个小院子里,这里多数都是城里做苦力的穷人,一个院子,挤得满当当的都是人,哪怕一院子里都是男人,没一个女人,也没人怀疑。
五千人马,已经来了三千多了,没发现盯梢,也没有引起人怀疑,他已经顺利地把人安排下去,东城门和西城门附近,住得最多,城中的洪远镖局少一些,还有一些,住在城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