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也有人感到疑惑,文翰听见有人解释:“祖坟已经满了,当家的在世时,买下了这面山坡…”
文翰松口气。
但送葬的队伍,却停了下来,文翰不明所以,原地站着等待,没想到,前面的人吵了起来,声音还越来越大。
“怎么回事?”文翰问。
送葬队伍首先是李家的后辈,文翰作为女婿,排在队伍的后面,这里多数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一个个表情木然,没人回答。
文翰往前面走去,李浩然脸涨得通红,和一群拿着锄头铁锨,粗布衣衫的农人对峙。
“浩然,怎么了?”文翰虽然和小舅子才认识,关系并不亲近,但看到小小男孩,一脸委屈和愤怒,他就不能站在一边袖手旁观。
“他们,他们说,这面山坡,是他们王家先买的,爹爹恃强凌弱,逼着他们卖了去的。”
“这还不简单?派人把地契拿过来就知道了。”文翰的话一落音,对面的大汉就上前一步,食指都快点到他的鼻子了:“你是谁?不相干的滚一边去!”
“路不平,大家踩!我是谁不重要,关键是,事实是什么!”
“这是我们王家的坟地,我爹已经在去年下葬于此,李秀才仗势欺人,强迫我叔叔卖地于他,你们太欺负人了,别的地还罢了,这可是坟地,我们绝不会退让!”
巨荣的土地转卖,在县衙有过户手续的,文翰微微皱眉:“若是强买强卖,你们为何不早些出面阻止,而是现在,要误了逝者下葬的良辰?”
“我们才知道!”
“逝者已经离开三天了,你们以前不知道,难道这里有人开凿墓穴,你们还不知道吗?前两天做什么去了?”
“前两天?前两天你们家的大门,让进吗?”
李浩然气愤道:“让!来吊唁的多了,整个李家庄,多半都来了,你们凭什么这么说?”
对面的人似乎有些吃惊,他们接到的消息,可是李家大门紧闭,要拦住刚刚出嫁的大姑娘的。
文翰四下查看:“你爹的坟茔在哪?”
“就是你们挖的这里,李秀才强买了这块地,逼着我们把坟迁了。”
文翰觉得这实在不可思议,这块坟地,难道有那么好的风水,值得岳父费这么大精神吗?
对峙了足有两刻钟,有人疾跑送来了地契,文翰接在手里,仔细看了看,这根本就是一块荒地,李秀才直接从官府手里买的,哪有什么强买强卖之说?“若是觉得李家人做得不对,衙门朝那边,你们想必也知道,去敲鼓伸冤吧,莫要耽误这边下葬的吉时。”文翰不耐烦地挥手。刚才这几个人脸色,没有愤怒,只有凶狠,说话时又透露出李家的一些机密,文翰怀疑他们和李家的下人勾结,故意捣乱,说不定是想讹诈些钱财,这样的小伎俩,他还没放在眼里。
...

第一百四十三章 后事

李浩然松口气,提着哭丧棒,就要往前走,刚才那个大汉,举起铁锨就挡住了去路:“谁敢?有本事,从我胸口踏过去。”
“浩然,王大无非想要些钱财,不如给他。”一个老头走过来,低声给李浩然道。
对面的大汉眼神一闪,露出期待的神色。
“好吧!”浩然不耐烦地挥挥手。
那老头走上前去,大汉收了铁锨,两人避开众人,在一起嘀咕了半天,老头沉着脸返了回来:“浩然,王大要这个数。”他伸了一个巴掌。
“五十两银子?”浩然皱眉,“给他!”
“不是!”老头急道,然后压低声音,凑到浩然耳边,“五百两!”
文翰练武三年,现在比以前,可以说是耳聪目明,他狐疑地在王大和这个老头脸上扫视了两边,确定这是一个内鬼。
李浩然见数字巨大,犹豫了,他求援地看着文翰。
“让他们滚!”文翰道。
“你,你,你不过一个亲戚,完事拍拍屁股走人,你知道一句话,给浩然惹来多大麻烦?”那老头指着文翰,气势汹汹地嚷嚷。
“五百两,分给多少?”文翰声音阴测测的,眼光冷冷地盯过去,老头下意识垂下眼皮,寒风中,额头竟然亮晶晶一片。
这也是个泼皮,只见他忽然用袖子在额头一抹,转身扑倒在棺材前面:“光磊侄儿,你睁开眼呀,有人就这么欺负你老叔,欺负你的娇儿,你怎么就这么走了,扔下孤儿寡母可怎么办呀——”
他的哭声,带起一片应和,连浩然的眼圈都忍不住泛红。
“浩然,这是谁?以前和你爹爹关系好不好?”文翰拉着浩然,低声询问。
浩然想了半天:“他是五房的爷爷,和我们都出五服了,平日里不怎么走动。”
“那他就是装哭了?你想清楚,若给了一次钱,今后,这就像个无底洞,你得没完没了地往里消耗,若是你肯听我的,哪怕打官司,也有姐夫为你撑腰。”
“王大是个无赖,还有亲戚在官府,我们这里都怕他。”
“放心,姐夫不怕!姐夫也有能力保你平安!”
“那我也不怕!”浩然挺了挺小胸脯。
“好样的,不亏岳父大人给你起名叫浩然,咱们做人,就要有这股子浩然正气!”
李浩然忍不住咧开嘴笑了一下,他一下子觉得有了主心骨,再也不像前几天一样,茫然无措,心里慌乱不堪了。
浩然挺起胸膛,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九爷爷,请你让开道,吉时快到了,我还要祭祀天地,让爹爹入土为安呢。”他一摆手,李家几个仆人就走上前去,把那个碍事的老头拖到了一边。
王大的眼光,凶狠地盯着文翰,他看出来了,今天和他做对的,就是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
浩然刚刚往前走了一步,王大的铁锨又举了起来。
文翰对身后摆摆手,石启兰踱步过来,他不耐烦地道:“就你这蛮子,别在这丢人了。”说着,抬手把王大的铁锨往边上拨拉。
王大知道今天不能善了,手一动铁锨朝下挥去,他想伤了石启兰。
在乡村,民风淳朴,破皮流血,就足够震慑众人了。
石启兰皱眉,腰身微微一动,铁锨就被他夺了过来,众人眼前一花,那铁锨就掉转了方向,直直对着王大的脖颈。
“这可是你的铁锨,若是不小心破了你的皮儿,大老爷问起来,我少不得会说,你打我时失了手,自己伤的,与我无干!”
王大根本闹不清,自己为何一下子就变得被动了,他身边的几个兄弟,呼啦一下围上来,一个想去抢了铁锨,其余则把手里的家伙对着石启兰招呼。
石启兰一松手,夺铁锨的收手不住,踉跄后退,竟然骨碌骨碌翻滚下去,幸好山坡不算陡峭,还不至于摔死,但也让他躺在哪儿,呻吟着动惮不得。
“打死他!”王大气坏了,大声吼起来,文翰赶紧上前,和石启兰一起动手。
石启兰一人,对付这些混混都游刃有余了,再加上一个文翰,对方很快被打的屁流尿滚,狼狈而逃。
李家那个老头,也不知何时偷偷溜了。
李家的葬礼,终于可以继续进行,刚开始安排的繁冗的过程,不得不简化下来,赶在辰时一刻,在浩然的一声大哭中,李秀才的棺木,放进了墓穴。
谁都清楚,这件事情绝对没有这么容易就过去了,安葬了父亲,浩然命下人收拾出一座院落,让姐姐和姐夫住下。
甄氏在后院,气得直转圈儿,好容易把儿子叫到跟前,她亟不可待地就唠叨上了:“五百两银子就五百两银子,给他们就是了,现在可好,惹了王大,我们怎么办?李嫣然和她男人,总不会护你一辈子!”
“有何不可?大姐答应父亲,护我长大!”
“你,你,你个笨蛋,难道,你让他们在这里住一辈子?咱这家产,还不都让他们算计了去!”
浩然气急反笑:“这点家产,你以为姐夫看得上?他十八岁中举,文武全才,今后的前途不可限量,我就是双手捧着家产送给他,人家都不屑看呢。”
“你乱说什么?我还不信,他看不上,看不上为何要住下来。”甄氏觉得儿子太小,让钱文翰骗了。
浩然长长叹口气,神情和李秀才在世时,特别想象,把甄氏吓了一跳:“浩然?”
“唉,娘啊,我终于明白,爹爹为何看见你就叹气了,要不是姥爷对爹爹有救命之恩,他早就休妻了,你可真糊涂,竟然宁可把家产给外人,也不肯让给姐姐,好歹她还是父亲的女儿。”
“我哪有给外人…”想到刚才自己就愿意把五百两银子给王大,甄氏又羞又气,“五百两银子,和咱家这偌大家产比起来,只是九牛一毛,你是把老娘往死里气呢。”
“娘,就你这败家的本事,今天是王大,明天就有张大,我们家孤儿寡母,在那些饿狼的眼中,就是一块肥肉,他们不把我们吃干抹净,哪里肯善罢甘休?姐姐和姐夫若是想要这份家产,就给了他们又何妨?只要他们还有一丝善念,肯留李家一份血脉就行,好歹,也比便宜了外人强。”
甄氏见自己和儿子现在的处境竟然如此危险,忍不住呜呜地哭起来:“死鬼啊,你为何要这么撒手走了,让我们娘儿仨可怎么活呀——”
浩然也忍不住哭起来,过了好一会儿,他的情绪才控制住了,狠狠瞪了娘亲一眼:“你给我闭嘴,爹爹要不是被你气的,能走这么急吗?我恨你!”他一跺脚,扭头走了,把甄氏惊得呆住了,好一会儿才又哭起来,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一丝后悔。
文翰和嫣然在一起商讨,除了那个五房的老头,李家还有没内奸。
嫣然的双眼,红肿未消,她恼恨地绞着帕子道:“肯定有,甄氏只知道和父亲别劲,把家里的仆人换了许多,她哪有看人的眼光?只喜欢奉承阿谀之辈,那样的人,若不是包藏祸心,就是无能的饭桶。”
“我看你家这个大管家,有些不对劲,我早上练功去,他鬼头鬼脑的在侧门,不知做什么。”
“你是不是说王和?”嫣然差点跳起来,“奶娘说,爹爹已经把他赶走了,甄氏又把他叫回来了?他和王大是堂兄弟。”
“他不是你后母的表弟吗?”
“哎呀,抱养的,爹爹早就查清楚了。”嫣然气得站起来,“这个甄氏,怎么就吃王和那一套呢。”
文翰想了想,附身在妻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
这天清晨,文翰依然早起去练功,甄氏拉着浩然,身后还带了几个下人,早早藏在他常常走动的西侧门附近。她听女儿俏然说,看到姐夫早晨在侧门转了一圈,他房里一个铜熏炉就不见了,那可是爹爹的古董,值上百两银子的。
文翰走到一棵大树下,四下看了看,竟然也藏了起来,甄氏一头雾水,不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正疑惑呢,就看到管家王和走过来,神色也有些慌张。
“站住!”文翰从树后闪身出来。
“大姑爷,你这是干什么?”王和脸色竟然十分平静。
文翰往后看了看,忽然一纵身,只听“撕拉”一声,王和的外衣被扯开了,他的棉袍里,没有蓄棉花,也不是丝绒,竟然是一块红色布料,文翰双手飞快地抢下他的衣服,一层一层,红色缎子下面,是一块青色的蜀锦,再下面,则是一块杭绸。
甄氏目瞪口呆。
“娘,看到谁是贼了吗?爹爹一再给你说,王和不是个东西,你怎么就不听呢?还说爹爹故意和你作对,爹爹就算不待见你,难道不想我的日子好过?他肯定会留下好管家的。”
甄氏哑口无言,只得听从儿子的话,答应浩然把自己提拔的管家管事都赶走,换上男人留下的一套班子。
文翰和石启兰,盯了王和五天五夜,总算是功夫不负有心人。
“你还偷了我家的熏炉!”在一边闷声不响的俏然,忽然冲到前面,胆怯合着愤怒,食指颤抖地指着文翰。
“姐夫要不是故意让你看见他拿了香炉,娘会乖乖来看这场戏吗?”浩然把二姐的手拉下来,“香炉在我房间的床下放着呢。”
文翰叹口气,来迎亲那天,岳丈只叮咛照顾好儿子,他还当老人只重视子嗣呢,原来,妻子的后娘,还有妹子,竟然是一对善恶不分的糊涂虫。
“娘,爹爹留下的家仆,都是衷心可嘉的,你和二姐在家,只要照他说的办,定然能安生度日。”
甄氏紧张起来,短短几天,儿子已经成了她的主心骨了:“浩然,你要去哪?”
“我要跟着姐夫,去省城念书!”
“你不能去…”甄氏顿时眼泪汪汪。
“我不要跟你在家里,没得到时候跟二姐一样,都让你教糊涂了。”
“说什么呢?俏然气得瞪圆了眼睛。”
“二姐,你不听爹爹的,今后,哭的时候,可别让他听见。爹爹为了你的亲事,可是大病了一场的。”
俏然不屑地哼了一声。
李家内部已经安宁下来,文翰却觉得那王大和王和,绝不会善罢甘休,反正自己也没打算去林县当官,他便给李玉林留下联系的地址,带着妻子和小舅子,先回了山窝,打算在那里住一阵儿,就去明湖城。
文瑾还在家里,令文翰很惊讶:“你不管明湖城的生意了?”
文瑾在心里苦笑,面上却什么也不显:“那里好着呢,我得先安排好家里的事儿。”廖成天的媒婆都追上门来了,她哪里还敢自投罗网?
文翰还以为文瑾要照顾石卫村的地呢,没怀疑什么,那天,嫣然的怀疑他根本没往心里去,弟弟,怎可能变成女人呢?

西疆的战事,已经结束了。有了钱先聪带路,巨荣的兵马,神不知鬼不觉地横穿沙漠,在夜间包围了鞑子的城池,太子是个狠角色,趁着夜黑风高,一把火把鞑子的城池给烧了,好容易逃出火海的人,也成了巨荣将士练习射箭的靶子。
没有这个城市,鞑子的战线不得不退后五百里,他们没有二十年的休养生息,绝对没能力再犯边境。
巨荣的兵马,撤回到了沙漠以东,两国之间,留下近千里的空地。
这些,也是仁亲王征得太子同意才这样部署的,在沙漠以西布防,战线太过漫长,国力消耗不起,就算没有战争,供给都把自己拖垮了。
太子不许仁亲王给皇上报捷,他要在对手猝不及防的情况下,忽然返回京城,控制局势,准备登基。
他得到准确的消息,皇帝已经病入膏肓,时日无多,一个月没有上朝了。
此刻的钱隽,正跟着太子,带着五千精兵,化妆成西疆运粮的民工,正风驰电掣地往回赶。
他多想第一时间,出现在自己喜欢的人身边,前几天,他还收到了文瑾的一双皮靴子,爱人的心意,是那样的殷切,令他的心里,又暖又软。
可惜,朝政被奸人把持,若不推太子上位,下一个皇帝,很有可能就是他死对头的人,就算他第一时间到了文瑾身边又能怎样?不能给她安宁幸福的日子,反而会拖累所爱的人,后半生颠破流离,四处躲藏,他还不如不去打扰她呢。
群狼环饲,钱隽只好把一腔爱意,放到了后边。
太子也算准钱隽会坚决支持他,他们是同壕的战友,或者说,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后半生,若想过正常的日子,这会儿,必须奋起一搏。
仁亲王在西疆经营十年,除了他故意留下几个驿站、和最后一个关口是对手的人,其余地方,早就经营地滴水不露,太子这一回头,那些安插过来的钉子,毫无例外地被拔除得干干净净。
终于到了松林镇,再往前,就是关内了,五千兵马,再这么奔跑,目标还是太过明显。
杀了对手安插在这里的守将,太子提拔了自己的人坐镇,他和钱隽在守将的官邸,商量下一步该如何行动。
钱隽胸有成竹:“分开行动,一部分扮作送镖完成返回的武师,一部分扮作驿站的卒子,送信的,这些人快马加鞭,没人怀疑,他们打前站,先行进京,咱俩也分开,我先你后,我呢,扮作驿卒,日夜兼程,走陆路,你扮成个进京谋缺的官员,绕道,走水路。”
“五千人,那要化成多少个小队?”太子觉得太麻烦了。
“我已经有计较,路上就作了安排。”
太子下定决心:“就这么办,到时候在哪里汇合?”
“扮作商人的,自然在南商会馆和北商会馆汇合,扮作驿卒的,到了京外,就要换了身份,扮成进城的力巴,在东城和西城人市汇合,扮保镖的,在洪远镖局汇合,等我整好人马,你估计也该到了。”
太子点头,双手拉着钱隽:“好兄弟,成败在此一举,今后,巨荣朝就看我们的了。”
“我只是太子殿下的马前卒,咱们钱家江山,全靠殿下运筹帷幄,决胜千里。”钱隽可不想后半生,都得殚精竭虑、忙乱不堪,太子上位,他就要急流勇退。
“哈哈哈,咱兄弟携手共进,你别想逃避,躲清闲。”太子眼神殷切,这样的能臣,他要是放手,那是傻子。
钱隽知道,此一时彼一时也,将来的太子,未必还这么依仗他,便不再纠缠,点头允诺:“小弟但凭太子差遣,粉身碎骨,在所不惜!”
“好兄弟!”太子感动了,说话声音有些哽咽,他又一次拉紧钱隽的手,郑重地握了握。
就在同一天,廖成天见到从山阳赶回的小厮竹儿。
“她竟敢拒绝我?让我滚?还说作我的妾室,是‘下三滥的女人’?”竹儿见主子发这么大的火,吓坏了,战战兢兢躬身侍立,一句话也不敢说,廖成天发泄够了,这才坐到软榻上,凝眉沉思,长这么大,他还是头一回让人嫌弃,头一回被人拒绝,这口气实在难以下咽。
...

第一百四十四章 被告

青儿战战兢兢地进来:“三公子,太太请你过去。”
廖三刚刚大婚,新娘特别粘人,有事没事,就想把他绊在身边,廖三本来挺喜欢这种感觉的,但今天听了竹儿的汇报,心里莫名其妙地涌出一股厌烦。
他有那么差吗?莫说一个没上任的七品知县妹子给他做妾是抬举她,就是五品的知府妹子,他勾勾手指,对方说不定都颠颠地把人送来了。
莫说都督府的荣华富贵,就是他廖三这迷死人的长相,不知道多少闺中女子,做梦都希望能做他的女人。
现在,他竟然被拒绝了,毫不留情、毫不犹豫地拒绝,这让人情何以堪?
“竹儿,去叫张仁义来一趟。”
竹儿低头咧咧嘴,公子这事儿越闹越大,他真怕都督大人知道了。
春风又绿江南岸,文翰见李家庄那边风平浪静,便打点行装,准备去明湖城。他已经下决心辞去那个知县的职位,准备参加最后一步的科举考试,若没有妻子和李浩然,他会继续在入云书院就读,现在,英雄气短儿女情长,他真的舍不得和嫣然两地分居。
以他的文采,进明湖城外的云砀书院应该没问题,浩然和路振邦做伴,一起去城里一位赋闲在家的老翰林那里念书,老翰林要的束脩并不多,只是脾气有些怪,他看上的学生,没钱也不打紧,若是他看不上,就是拿着一座金山去恳求,他也不收。
李浩然挺聪明的,文翰觉得有希望,并且,他也有两手准备,就算老翰林那儿不行,明湖城还有两家私塾很不错。
文瑾本来打算在明湖城买套房子,把二伯和二伯母都接过去,现在,这个计划只好让文翰帮着实施了。
文翰很大方地接受文瑾的赞助,在他看来,自己总会有这些钱的,到时候再回报文瑾也一样。
送走文翰,钱先诚夫妇都有些无精打采,文瑾便老老实实带着亮曦,在家里陪伴,希望能慰藉两位老人的寂寞之心。
李家庄那几个恶棍,一直盯着文翰,在确定他不能很快返回山阳时,给县衙递了状子,告李家霸占了他家的坟地。
还好有李玉林撑着,甄氏还不至于被带到官府出乖露丑,但李玉林毕竟限于身份学识,这场危难,不见得能应付得来。
甄氏吓得六神无主,一面气恨地骂儿子不听话,给她招来灾祸,一面派人叫来了弟弟。
甄庆民对内是一匹狼,对外却是一头猪,骗了姐姐一百两银子,躲得人影不见,甄氏苦等弟弟消息,听李玉林说,舅老爷根本没看到,这才发现上当了,不得不派人来山阳求嫣然。
李家庄报信的曾跟着来送嫁,熟门熟路找到钱家,敲门,石榴出来了。
“请问,大姑爷在不?”
“你问我们大爷作甚?二爷在呢。”
“哎哟,这可怎么办啊,我们太太让人告了,衙役让她过堂呢。”
石榴吓了一跳:“你且等等。”她跑到上房,找到正陪韦氏包饺子的文瑾。
文瑾一看石榴的脸色,就知道有大事,赶紧下炕,穿了鞋子,走了出来,听完石榴战战兢兢地叙述,文瑾并不慌乱,这本是预料之中的事情,这一回,她得替哥哥摆平这个麻烦了。
“石榴,去叫石大叔他们,收拾行装,咱们去怀津府走一趟。”
“哎!”石榴一点也不慌乱,跟着文瑾久了,还没遇到什么事儿是主子摆不平的,她也练出了冷静从容的风度。
王大和王和,明知李家证据如山,还敢诬告,是仗着他们在衙门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