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竟然服用这个?”

果然——

蒹葭眉尖一挑:

“我服用什么,与你又有什么关系?我不想再见到你,请你立刻离开,否则,只要我喊一声,这里是乾曌宫,你该清楚,后果会怎样。”

面具男子手心一阖,只将那枚药丸捏碎,手势挥动间,连她手上的匣子也被他夺去:

“无论怎样,你不能再服这些药丸。”

不容蒹葭拒绝,那匣子连同里面的药丸,都在他掌中化为一地细白的粉末。

做完这一切,他终道:

“即便不服,这药也毒不到你。”

断然地说出这句话,却听她道:

“你究竟是谁?”

是的,她选择在这个时候服药,只为了试探他究竟是不是太后的人。

一来,若他是太后的人,则紫竹林之约必是先要得到太后的首肯,方能说出。

但,太后先前只让她就此回了乾曌宫,按着常规,她子时,根本是无法去紫竹林的。

二来,今晚,他反阻了她服用太后给她的药。

明显,他并非太后的人。

那他究竟是谁?

能在这帝宫进出自如的男人,并不多。

她听到他浅笑的声音: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你只需知道,我是这宫里,唯一一个值得你去信任的人。”

“信任?”她的足尖轻轻涉过那些粉末,行至他的跟前,微抬起脸,“一个连真面目都要隐藏站在面具后的人,能让人信任么?”

离得那么近,她能听到面具后的呼吸不再平静,但,只是呼吸不平静罢了,他依旧平静地将早握在手里的碧玉箫递至她手中:

“这,是你自个的选择。唯有这箫,能让他对你真正动心。”

她没有去接,他突然强行把箫朝她手里一送:

“记着,你吹箫的气息一直不稳,才导致你的行音每到转折点,总是不够流畅。”

只说完这句,他身形微动,伴着室外轻轻的唤门声响起:

“司寝,快开门。”

他,已经不见。

窗,也关阖得完好如初。

仿佛,他从没有来过一样。

可她知道,他来过。

把手上的碧玉箫收起,打开室门,外面是乾曌宫的主事宫女眉雅:

“司寝,皇上在御龙泉,传你去伺候。”

不是今晚已经沐浴过一次了么?

但,主子一晚上要沐浴几次,又岂会随奴婢的意思呢?

一如,他唤她伺候,难道,只是伺候么?

而她是他名义上的女人,介于奴婢和嫔妃最尴尬位置的女人。

“是。”她应声,接过眉雅递给她的托盘,上面赫然放着帝王的便袍以及熏香。

一路行至御龙泉,随伺的太监宫女只立在最外面的拱门处。

而眉雅也仅送她到拱门处,便不再进去。

她迈着细碎的步子进得拱门,经过僻静的卵石甬道,可听见,有叮咚的泉水声传来。

转过低垂着帷幔的洞口,骤然眼前淡蓝色身影一晃,她觉到一惊时,已被人抵扣在了洞内的岩壁上。

是西陵夙。

他狭长入鬓的凤眸睨着她,眼底是令人心醉的滟滟光华:

“你很不安分……”

薄唇凑近她莹润的樱唇,带着暧昧,说出这句话……

 

 

第六章 难恻心(6)

这样的姿势,太过暧昧。

这样的言辞,太过暧昧。

这样的目光交错,同样,太过暧昧。

可,暧昧的背后,是疏离,更是冷冽。

是的,冷冽。

对上西陵夙的眸子,虽只刹那,她能读得到这个词。

她有些惶乱地低垂下眸子,手上的托盘,是她和他之间距离的维系,她略略抬了一抬,甫要启唇,他稍一用力,已从她手中,把托盘执了过去,顺势一掷,那托盘便被扔到泛着氤氲白气的温泉池上,除了激起些许水声,再无一丝的声响,他低迥动人的嗓音继续轻柔地在她耳畔拂来:

“太后忘了告诉你,朕不喜欢不安分的女子么?”

没有待她回答,他修长的指尖,带着冰冷的温度,捏起她尖尖的下颔,迫使她与他直视,另一只手移到她受伤的臂端,觉到她轻轻颤了一下,只加深他薄唇边的弧度,却并不加重手上的一分力:

“朕也从来不喜欢自作聪明,假意做作的女子。”

从他滟滟的眸华中,她看到,自个的神色做不到平静。

“皇上,太后只吩咐奴婢要尽心伺候好皇上。”

多冠冕的言辞,然,现在,她能说的,也唯有这种套辞。

“是么?太后恐怕要你做的,远不止这些罢……”他松开捏住她下颔的手,愈发凑近她,他的唇离她的,很近很近,正是这份近,她能清晰地触到,冰冷席卷过来,让她不自觉地想向后抵住岩壁,却被他用力地扣住,“朕可以遂太后的意思——”

他说出这句话,眸华潋滟间,是迷人的笑意,可这层笑意落进她的眼底,只让她无措起来,而他似乎很满意看到她这种反映:

“朕赐你一个机会,十日后,是太后的寿诞,若你在寿宴上,能献出一艺,让朕赞叹,那朕就封你做朕的妃子,如何?”

“皇上,奴婢——”她想说什么,只是,她知道,亦是徒劳。

“嗳——”他稍离开她些许距离,指尖点住她的樱唇,不容她说出拒绝的话语,“连朕的皇弟都对你青睐有加,想必,你不会让朕失望的,对么?”

不让他失望?这话背后的丘壑,又有几多呢?

难道,仅仅因为,翔王对她曾屡次出手相救,让他不满?

而,倘若她做不到,藉此,他反能将她彻底撇去,不必再顾及太后了吧。

果然——

“假如你做不到,那么,就休怪朕不怜香惜玉了——”

说完,他骤然收手,看她竟是盈盈拜了下去,在结束对视的刹那,她的语意已恢复平静:

“奴婢遵命。”

他喜欢看她惊惶失措的样子,那她就做予他看。

他让她献出一艺,以那样的条件,不管背后几多丘壑,她也必是要去做的。

因为,他是帝。

因为,这是太后的希望。

太后救过她,她是记恩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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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泣红泪(1)

十日间,西陵夙特恩准蒹葭不必伺候御前,只在宫内乐伎的教授下,于霓裳殿内练习。

看上去,他对她,并不难为。

可,也让她明白,寿诞的献艺,要得到君王的赞叹,恐怕更加不容易。

而五日后,除去范挽,新晋的嫔妃相继得蒙圣恩。

安子墨是最先被翻牌的,随后和第二位被翻牌的胥雪漫同日晋为贵姬。

言妍虽选秀之日出了糗,如不出意外,该是第三位会得蒙圣恩的。

但,这宫里的意外,说发生,也就发生了——

数日间,郝容华虽病体违和,奇怪的是,她却仍讳疾忌医,并不传太医院的人来瞧。

当然,由于郝容华在王府时就并不得宠,她这一病,自不会惊动太多的人,除了别有用心之人。


※※※※※《失心弃妃》※※※※※作者:风宸雪※※※※※


关雎宫。

喜碧吩咐宫女撤下早膳,奉上八宝茶:

“小姐,总用这么少,身子怎么禁得住呢?”

殿内此时仅有她一人伺候,自然,有些话可以隐晦地说。

太后风初初执过八宝茶,甫开了茶盖,一闻那味,便眉心一颦,执起丝帕捂唇干呕起来。

两个月的时间,想不到,这反映就越来越大了。

“小姐,奴婢还是给您换上梅子茶吧。”

“哀家从来不喜用酸的东西,你这一换,难道,要让人察觉不对么?”

“可,小姐,这么熬下去,总归是苦了您……”喜碧的神色是焦虑的。

是的,太后已怀了两个月的身孕,这件事,阖宫中,也唯有她和另一名心腹宫女玉泠知道。

毕竟,太后在先帝驾崩前一个月就与先帝发生争执后,去了行宫,直到先帝驾崩当日才由行宫匆匆返回。

所以,这身孕,断断是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皇上。

源于,皇上和太后的关系,微妙了这么多年,也纠缠了这么多年啊。

但,如今,太后的害喜越来越重,又不能用药,作为奴婢的她,真的担心,能掩饰到几时呢?

“蒹葭现在怎样?”风初初缓和下干呕,问。

“皇上只命她献艺于小姐的寿诞,这几日都不在御前当差。”

“是么?也就是说,皇上仅临幸了她一次?”风初初眉心颦得越紧。

蒹葭的葵水的日子,大抵是月末。

如此,岂不是又错失了一月?

“是,彤史记录在册的,仅有这一次。”喜碧顿了一顿,突然大着胆子,轻声,“奴婢愚见,哪怕只临幸一次,也是好的。”

“呃?”风初初眉尖一扬。

喜碧咬了一下嘴唇,终是附在风初初耳边,低声说了起来。

风初初颦紧的眉心稍稍抒开时,殿外传来通禀声:

“启禀太后,苏贵姬求见。”

风初初唇边漾出一丝笑靥,手抚了一下护甲,淡淡道:

“传。”

半个时辰后,太后的凤辇出现在扶芳宫外,随行的还有苏贵姬,以及太医院的王院判。

郝容华仓促起身间,身形纤弱得就如秋日的黄叶,而未加脂粉的脸上,眼眶边犹略略泛红:

“嫔妾参见太后。不知太后驾临,嫔妾有失远迎,请太后恕罪。”

太后一手扶起郝容华,带着最和蔼亲切的笑意,郝容华低垂着眼帘,手臂在太后搀起的刹那,却是颤了一颤。

 

 

第七章 泣红泪(2)

“是哀家忽视了容华的身子才是。幸而今日得苏贵姬禀报,哀家方知悉。怎么不唤个太医瞧瞧,可是下人伺候不周?”太后收手,语调虽轻缓,末尾这句却是重的。

“嫔妾谢太后挂念,回太后的话,嫔妾的身子素来如此,歇几日,也就大安了。”郝容华恭敬地回道,蜷缩在广袖下的手却不自禁地开始瑟瑟发抖。

“郝妹妹怎么能这么说,小病也是病,万一有什么好歹,岂不让皇上担忧?”苏贵姬在旁关切地道。

“难为容华这般贤淑,但若有病不找太医诊治,万一有些什么,皇上却是要怪哀家失察的。”太后刻意加重最后两字的发音,只将郝容华搀到床榻旁坐定,语峰一转,唤道,“王院判何在?”

“微臣在。”王院判躬身从殿外进来。

“郝容华玉 体染恙,你好生替郝容华诊脉,不得有误。”太后不容郝容华推辞,示意一旁宫女将丝帕覆于郝容华的手腕之上。

在王院判诊脉时,郝容华的脸色一片苍白,而王院判的神色在须臾后,也做不到平静。

太后坐于轩椅上,苏贵姬在旁执着纨扇稍稍遮面,掩去唇边难以抑制的一抹冷笑。

诊完,王院判几步行至太后跟前,躬身跪下:

“微臣恭喜太后,容华娘娘是喜脉,娘娘已有两个月身孕了。”

“什么?”未待太后说话,倒是苏贵姬惊乍地反问出这两字。

“苏贵姬,如此惊乍,成何体统。”太后淡淡地数落。

“这,怎么可能呢。”苏贵姬欲言又止,眼神却是犀利地扫过郝容华苍白的脸,俯低身子,依在太后耳边,细细道,“在王府时,皇上除了偶尔来嫔妾的房中,却是有大半年,没有去过郝妹妹房中了呢。”

这一语的意味自然是清楚的。

既然在王府时西陵夙未去,入宫后,恰逢守孝之期,更没翻过郝容华的牌子,这身孕从何而来呢。

“不过,或者是皇上召了郝妹妹,没让嫔妾知道,也未可知。”苏贵姬又添了这一句,只将这话说得滴水不漏。

“放肆,皇上做什么,岂是都要让你知道的?”太后斥道,“这事,哀家自会去问皇上。”

太后骤然站起,一字一句道:

“今日之事,在没有确定前,谁胆敢乱嚼舌头说了出去,定重惩不怠!”

一室宫女诺声跪下间,苏贵姬纵面露不悦,只能一并俯身。

王院判显然意识到什么,额际渗出豆大的汗珠,才要跪下,旦听得有宫女惊呼一声:

“娘娘!”

郝容华身子一瘫,已晕厥在床榻上……


※※※※※《失心弃妃》※※※※※作者:风宸雪※※※※※


扶芳宫气氛不复祥和,距离不远的霓裳殿却是安静的。

此刻,蒹葭正在这里苦练舞艺。

但,她并没有让乐伎教授,只问乐伎要了舞谱,独自研习。

源于,她选的,是一支宫内很久都未曾再跳的舞蹈,这支舞,大半的乐伎都是不敢去跳的。

而唯有这样,或许,她才能有一点点把握。

可,她亦知道,这样做,不过带着孤注一掷的意味。

就譬如,又一次,她从不算高的舞柱上跌下,哪怕,下面铺了厚厚的毡毯,这一跌,仍是疼的。

等到真正跳舞那日,舞柱更高,底下也不会铺这么厚的毡毯,所以,更加危险。

此时,听到外面隐隐起了些许不寻常的喧哗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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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泣红泪(3)

她支起身子,并不去关注喧哗声的由来,只揉了下手臂,果然还是受伤的那处手臂使不上力。

而这支舞,不仅需要柔韧,亦是需要臂力的维系。

“何必逞强呢?”

不算陌生的声音在殿内响起,不用循声望去,就知道定是那人。

那个戴着面具,自那一日后,有一段时间没有出现在她眼前的人,在距离献艺还有两日时,终还是出现了。

“箫曲吹得还是可以的。只是这舞,你这样跳,再练一年,都注定是失败的。”他轻飘飘地说完这句话,青色的衫袍映现在她的眼前。

虽然在这殿内,她不分昼夜的苦练,但,确实如他所说。眼看还有两日,这支舞的高 潮处,她仍始终旋不过三个圈子,就会跌下。

如此,自然是失败的。

没有等她回话,实际上,他也知道她是不会理他的,他的手突然覆上她的手腕,她一挣,却是徒劳的。

他已带着她往舞柱上飞去:

“其实,这舞并非全靠臂力,就如同这丝带看似柔软,若以柔力覆住,它同样能借力给你。”他低声道,手势一挥,垂挂在梁上的丝带其中一条,已然握于他的掌中,他就势一紧,身子恰借着这股力,比女子还要轻盈地往舞柱上飞绕,竟是把她一直无法跳出来的那段巧妙地旋了过去。

“你当然可以。”她嘟囔出这句,纵轻,却是清晰地落进他的耳中,只这一声,让他的身形在空中滞了下。

他回眸凝视她,她脸上的神情不再清冷,带着一抹连她自个都没发现的嗔意,在满殿的烛影曳华间,竟是让他一滞。

或许是他凝视的时间太长,她意识到失言,周身仍是笼起清冷的气息,手只执起最近的一条丝带,照他说的,以柔力缚住丝带,身子轻盈地一跃间,挣脱他的相环。

他身形微动,逼近她:

“你若想要两日后成功吸引他,就不要再拒绝我给你的帮助。不然,你该请清楚,你根本不可能在寿诞当日跳出这支凤阙箫舞。”

她执住丝带的手一怔,他,也知道这支舞。

是啊,连她都能查到,他又岂会不知呢。

可,对于这所谓的帮助,她该信么?

他的手执上她的丝带:

“相信一个人,并不会太难,你当初不就是因为那个蠢女人说信你,就这样义无反顾去救了她?为什么信我,就这么难呢?如果是由于第一次我的逾矩,我可以道歉。”

她没有想到他会说出这句话。

难道,她真的仍耿耿于怀那一次水下的——

但,在她以为他是西陵夙时,她并没有对那一幕耿耿于怀呀。

或者该说,她对西陵夙始终是有些不同的。

不,如果是,也仅是源于,她是太后赐给西陵夙的女人,潜意识里,她必须去习惯他罢了。

找到这样合适的借口,她轻轻抒出一口气,手却不自禁地放松那条丝带,意识到不好时,他已揽住她的身子,当他手心的温暖熨帖在她纤细的腰际,她竟会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隐隐约约间,仿似有飘渺的声音在低低诉说:

“你想要什么,我都会帮你去得到……”

回眸对上那张没有五官和表情的面具,却依旧是看不透任何东西的。

 


第七章 泣红泪(4)

当蒹葭练到香汗涔涔,从霓裳殿出来,早有关雎宫宫人送来滋补的汤膳。

这些汤膳是太后自她开始练舞便命人准备的,只这些许的恩典,终是让她记怀的。

她谢恩用完,准备打水回屋子擦洗时,两名已打好水的乾曌宫小宫女正在树影下窃窃私语。

“你说的是真的?郝容华娘娘怀的不是皇上的孩子?”

“嘘,轻点,这事呀,上面压着不许乱说的。”另一名小宫女神神叨叨,又压低了嗓子道,“我亲耳听见,彤史传以前在王府伺候的张嬷嬷问话,证实,皇上这半年来,都没有去郝容华房中呢。”

“这不是犯了死罪啊,上面发落了么?”

“就等着皇上说个意思,唉,眼看着,一尸两命呐。”那小宫女叹了口气,忽警觉的唤道,“谁!”

随着吊桶哐啷啷地放到井沿下,俩人这才看到,蒹葭站在井池边打水的身影,她们识得蒹葭,吐了下舌头,趁着蒹葭未说话,忙一溜烟地奔离。

在宫里最忌讳的就是背地议论主子的是非,与其被人听去,添了祸端,不如她做一次黑脸。

郝容华郝怜,是西陵夙尚是皓王时的侧妃,父亲只是辅国大将军麾下的副将,家世背景不算显赫,入宫封为容华后,也甚少出扶芳宫,唯一让宫人有印象的,无非是前几日,对那假太监行刑时,晕厥倒地的柔弱样子。

而那一日,被行刑骇到失态的,唯有郝容华一人。

难道——

四月的井水,是冰冷的,她的手被井绳勒紧,觉到疼痛时,才敛回心神,把桶迅速提了上来,然后,匆匆提着水往屋子走去。

她走得太快,乃至于,转过回廊时,竟是径直撞到一人的身上。

那一桶的水悉数把那人的袍裾濡湿。

淡淡的龙涎香萦绕开来,竟是西陵夙。

蒹葭忙跪俯在地:

“奴婢罪该万死,惊扰圣驾!”

“万死?呵呵。”西陵夙的语音里并没有一丝愠意,只淡淡笑着,“如要万死,也该是你在寿诞之时,让朕失望,方够得上。”

“没规矩的奴才,还不起来,伺候皇上更衣!”一旁传来海公公的训斥声。

他伺候西陵夙的时间没有邓公公长,但毕竟是伺候过先帝的太监总管,这点眼色总是有的。眼见皇上并没有要责罚的意思,又在这样的夜晚,让眼前的女子伺候皇上更衣,不啻是个好主意。

西陵夙不置可否,只从回廊的一端往寝殿踱去,蒹葭忙应声起来,紧跟他的步子行去。

这才发现,西陵夙身旁仅跟着海公公一人。

而,他走在前面的身影,是寂寥的。

随着伺立在寝殿门口的宫人纷纷行礼,将这短暂的寂寥碎去,海公公停在殿门口,只让蒹葭一人跟了进去。

她将干净的衣物从云纹橱内取出,西陵夙站在层层纱幔后,已然宽去明黄色的朝服,长身玉立地站在那,烛影的光亮,抵不过同样明黄色的中衣。

只是这份光亮,如今,却不似以往般迫人。

哪怕,西陵夙的薄唇边没有挂上一抹素来有的笑弧。

“皇上,中衣也湿了,奴婢替您更衣。”她轻声禀道。

作者题外话:彤史:用一种彤管的红色毛笔,专门记录皇帝和他的女人们的性 生 活,所以,称为彤史。

 

 

第七章 泣红泪(5)

未待西陵夙颔首,旦听得殿外传来邓公公的声音:

“启禀皇上,郝容华娘娘薨了。”

蒹葭的手一震,只听得西陵夙的声音在她头顶徐徐传来:

“传朕旨意,按昭仪之礼出殡,另,准郝副将扶灵。”

“是,奴才遵旨。”

一切复归平静。

可,分明有什么是无法平静的。

蒹葭抬手,甫替西陵夙宽去中衣,披上干净的衣裳,才要系上盘扣,他却骤然捏住她尖尖的下颔,迫使她抬起头来,直视于他,他的眼底依旧是能颠覆众人生的璀璨眸光。

这一次,他只这么凝着她,却并不说一句话。

这一次,她有些局促,想低首,又低不了的窘迫,让她看起来,少了以往的清冷恭顺,添了妩媚娇柔。

是的,她其实是极妩媚的一名女子,这种妩媚不同于刻意矫饰出来的媚态,只是不经意间的流露,让人不自禁地想要怜惜、呵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