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一瞥,他觉到皇上的眸华掠向他时,忙低下头,恭站于一旁。

“替皇贵妃诊一下脉。”

闻得皇上吩咐,他如释重负,身后的医女已从药箱中取出一缕红丝,躬身行至皇贵妃跟前:

“娘娘,请容奴婢给娘娘悬丝。”

绯颜放下手中的莲花,纤手递向医女。

怎地好端端地要替她诊脉,莫非,长乐宫的那碗药,玄忆竟也知晓了?

不过也好。

她明白,这一回,玄忆对她的关心,应该是无微不至的。

尽他最大的能力,在护得她的周全。

得君如此,她夫复何求呢?

医女小心谨慎地把红丝系到绯颜的左手上,这一系蓦地发现,绯颜右手腕包扎好的白色绷带,隐隐有些血色渗出,医女一惊,手下重了一分力,绯颜的手轻轻一抽,一抽间,玄忆看似离开一段距离,却骤然几步至跟前,不顾旁人在场,手只轻握住绯颜的手腕:

“怎么,弄疼你了?”

绯颜脸上的红晕本褪却不少,他这一问,仅让她更觉羞涩,手要挣,挣不脱时,医女听得皇上的语意里带着愠意,忙掀手,扑通一声跪于地,声音里带着惊骇:

“皇上,奴婢不是有意的!只是奴婢瞧见娘娘右手的伤口又渗出些许血,才不慎触到娘娘的伤口。”

医女这话不说倒好,一说,院正旦觉得气血直冲上脑.仿佛,那绷带渗出的是他的血一样.咻一下,他觉得真的快晕过去了,这可是他自诩的包扎发法,加上独门秘制伤药,结果,十个时辰下来,竟然还让娘娘的伤口裂开,估计院正这位置一并交出去不说,这头,也保不住了。

他几乎是四肢着地,也不顾啥斯文了,先叩下一个头,未待他求饶,却听得皇贵妃语音淡淡:

“不关院正和医女的事,是臣妾去够莲花,这口子才又开了。”

她的声音很淡,这么淡,已足以让跪伏于地的院正,稍稍喘过一口气。

语音甫落.她轻轻挣了一下,玄忆的手仍柔柔地握着不肯放,这样的僵持,让她的心一并得又跳得局促起来。

伤口裂开,该是在太后殿所致吧,她跪得太用力.竟忘记手腕还有伤,不过,是否是昨晚那样所致也未可知。念得昨晚,她只垂了螓首,低声:

“倒是皇上握疼臣妾了… ”

这一语,带着娇羞,更让玄忆的脸随之一红,索幸台下那二人跪得毕恭毕敬,没有发现,他也会脸红,他讪讪地放开绯颜的手,负手站到一旁。

他是怎么回事.握住她的手,竟就不舍得放了,也不顾,让下人瞧了笑话。

“还不速替皇贵妃换药重新包扎!”借着这一语,掩去他的窘迫。

是的,他如今也会窘迫。

“微臣遵旨。”

这一忙碌,又是上药,包扎,又是悬丝诊脉,把院正忙得不亦乐乎,一切甫停,玄忆方返身,问:

“皇贵妃的脉相可有异处?”

“回皇上的话,皇贵妃身子羸弱,只需继续多加调理,定能得保凤体安秦。”

“真的没有任何异处?”玄忆还是不放心地,复问了这一句。

“回皇上的话,微臣并未发现任何不妥。”

“嗯,从今日起,皇贵妃交由院正专职负责调理,宫内其他事务,院正不必再管,若皇贵妃得孕龙嗣,朕亲封院正为从一品爵候。”

这一语出,连他自己都觉得失言。

竟要堂堂一名院正去保得一名后妃得怀龙嗣,这个要求,会从他口里说出,亦是以往所不可想象的。

绯颜随着这句话,她的心,停跳了一拍,旋即,她仅能回转身子,用手把莲花里最后那张纸拿出来,随后,把这一摞纸悉数叠好。

“退下罢,以后,院正就长驻昭阳宫的后殿。”玄忆吩咐完这一句,院正忙不竭地行礼退下。

幸好一切无事,若伺候好皇贵妃,指不定真能得到这从一品的爵候之位。

周朝官吏制度,院正不能世袭,但爵候之位,是可以世袭的。

周朝历代院正,仅有一人被封为从一品爵候之位,那一人是救治病危的皇上有功,方得此殊荣,想不到,他只要保得皇贵妃产下子嗣就可以同样得此荣誉,这,岂不是简单几许?

皇贵妃的脉相虽有一丝奇怪之处,但,他相信,稍加调理,加上雨露恩泽定是能怀得龙嗣的,最难做的怕是在保胎之上吧。

不过,他不信,这宫里还有人能从他的眼皮下混了使坏的法子去危害到未来的这位皇子。

如斯想着,院正低下的脸不由得漾满笑意,步伐轻松地退出殿外。

殿外另一人,却无法轻松。

顺公公望着院正急急被传来,乃至,皇上的紧张程度,联想今早,他匆匆前往太医院布置的一切,明白,皇上必是迫切地希望皇贵妃能为他孕育子嗣,这份迫切后面,是否关系到储君之位,是他担心的源泉。

储君甫立,前朝借着祭天,才刚刚转圜天劫之说,然,东郡的战火未歇,今时今日,若因一女子,擅动纲常,他怎能不忧心呢?

皇帝不急,果真是太监急啊。

可,再急,只是热锅上的蚂蚁,对于大局怎样,他没有任何法子劝阻。

顺公公稍抬起目光,帘内皇贵妃的倩影离得皇上那么近,犹如一对璧人般让人移不开目光,但愿,真的是天作的璧人,而并非是祸国的妖女罢。

否则——

顺公公止了念头,复低下肥白的脑袋。

帘内绯颜听得院正的脚步声渐远,她只倚在几案上,把纸悉数压到玉佩底下,并不去望玄忆,不是不想望,只是,忽然觉得,有那么一丝的尴尬。

或许不全是尴尬,也有几分是关于女子的羞怯吧。

玄忆立于她的身后,看她那半副广袖仍是未干,虽是夏日,这样湿湿地捂着,终是不好,他稍稍向前走了几步,她的身子随着他的步声,略略僵硬了一下,手上的动作,竟是反复用王佩在压那纸。

髻发高盘的她,更显出颈下那被衣襟遮住若隐若现的莹白玉肌,她很少高盘髻发,因他喜欢她垂发的样子,她亦披散青丝为多,只今日,蓦地瞧见她这样的打扮,方发觉,由女孩变为女子后 这般梳髻更添了几许风韵。

他走近她,她并未回身,直到他俯低身子,下颔抵住她的髻定,手从后面将她的光袖绾起,再柔柔地把她娇柔的身子环住,她才稍稍动了一下,轻声:

“怪热的......”

“这殿内置了这几许冰块,你还贪凉?”

他并不放开她,他素来亦是怕热,但如今,他怀内拥住的,却是沁骨的冰滑。

她拿起玉佩,敲了一下他环拥住她的手:

“我不是冰块。”

她瞧出了他的心思不成?确实他很想把她当成冰块,这样抱着捂着,也不会有人说他白日宣淫。

风轻拂过茜纱,把几案上的纸吹落几张于地,她一惊,才要用手去拾,他却先比她够到那些纸,贴紧她的身子,甫拾起,含笑问道:

“竟把这纸都去捡了回来。”

“是啊,捡回来以后糊了这透明的殿墙,不然,卯时未到,亮堂得让人睡不得安生。”

“确是不错的主意,给,去糊吧。”他顺势把她背对他的身子转了过来,把纸复放到她手心,却依然不松开拥环住她。

“你不撒手,我怎么糊。”

她挣了一下,依旧不敢望向他。

昨晚更多的时候,她也是闭着眼睛,并不望他。

这个傻丫头,连撒娇都那么生涩。

他拥得她更紧,暖暖的气息拂过她的脸,她的脸红得似要燃起来,低徊的眸华潋滟出妩媚的娇美,她的身子一挣,眼见要脱得他的环中,未料,他趁她挣离,只一压,就反把她扣于几案上。

几案外,湖水清清,间或有几朵合欢洒落,更迷了人的眼。

但,此刻,让他迷乱的,只是眼前这名娇小的女子。

他扣住她的身子,她因轻挣,衣襟略有些许松开,露出,肤上残留的斑斑痕迹,都是属于他的烙印。

她的耳廓红透,隐隐半透明着,看得清一丝丝细小的血脉,嫣红纤软,莹白的玉颈微微香汗涔涔,只染得她特有的馨香,似要从薄纱中透出来,他再忍不住向那嫣红的耳垂吻下去,她的身子软绵无力,却叫他扣紧,再动不得分毫。

她只觉得心跳得不受控制他紧扣她的手,滚烫得发热,恁是殿内的冰块都驱不散的滚烫。

“婳婳......”

他低低吟出她的名字,松开她的耳垂,不自禁地,吻上她殷红的唇,今日她用了些许的口脂,又上了品级的正妆,这样的她,娇美得让他没有办法自抑。

气怠间缠绕得,除了他的龙涎香,还有她唇齿中的芷兰芬芳。这位置,该让殿外的宫人一览无余吧,她下意识地螓首一偏,避开他的热吻,衣襟高领下,肌肤白腻若凝脂,让他情不自禁地一径吻下去,她的身子不禁象昨晚那样,瑟瑟地发抖犹如殿外的合欢,叫他怜爱无限。

小腹又起操热,他,竟然又想要她。

昨晚,已记不清要了她多少次,他的情欲被她轻易地点燃,再收不住。

他越扣越紧,将她用力得扣向自己,绯颜在他的逐渐灼热的吻下,轻轻的缨咛出声,她闭上眼睛,手有些无措地推着他,却并不用力,因为,她根本使不出力来,所有的力气,在昨晚,似乎都被怠尽地消耗,面对他的予取予求,她惟有迎合,惟有倚附。

他的手轻轻分开她的衣襟,掌风起时,她的罗裙,并着绯色的茜纱一并落下,遮去殿外宫人的视线。

“万岁爷,可要传下午膳?””

顺公公尖尖利的声音穿过茜纱窗传来,这一声,让绯颜蓦地惊转回神, 此时是白日,若让底下人传了出去,无疑对他的英明必会有损。

历代君王,最忌伟的,便是白日宣淫。

她不可以让自己沉溺下去, 而忘记他的身份啊。

“忆...”她推他,唇齿缠绕间,唤出这一字,他停下深吻,凝住她的眼眸,她偏了螓首,轻声,“我饿了。”

他明白她的用意,方才确实,是他的失态,他有些局促,吩咐道:

“替皇贵妃取干净的罗裙。””

“是。”佟儿应声退下。

他取过一旁的披风,拢住她半露的身子,转移话题,转移他依旧驿动的情绪:

“怎地不喜欢绯色了?”

“哪有不喜欢,只是,不想穿给别人看......”她低下眸华,暖暖地道。

是的,很温暖,原来,一直以来,她喜欢绯色,仅是因为,那是一种代表温暖的颜色。

所以,她才喜欢。

“只愿穿给我一人看?”他轻轻抬起她的下颔。

这一次,她没有闪躲,而是,点了一点螓首。

是的,她穿这代表温暖的绯色仅愿给他一人看。

因为,其他人,并不懂得这层绯色的意味,而懂她的人,这一生,只一人,已是足矣。

他的心,随着她这一轻点螓首满满地,都溢满甜甜的味道,就如同那日街市的冰糖葫芦一样甘甜沁心。

他的婳婳,愿意为他一人穿最爱的绯色,不知怎地,这么简单的一件事,都会让他觉到满足。

“我把你以前的衣物首饰都收了起来,你若还要,一会让佟儿呈上来。”瞧她不喜其余皇贵妃品级的衣物,这些累重的钗环堆在她的髻上,也让他担心,是否会加重她行走的负担。

院正不才说过,她的身子薄弱么?

她用过的首饰、衣物,在她坠入运河后,他一直好生收着,不全是为了凭吊,而是隐隐有着希冀,希冀着,她再次回来的那一日,仍能看到,昔日她用过的一切,他都保存完好地待她归来。

所以彼时,他不敢去寻她的下落,一日没有下落,一日,他就可以抱着这份希冀,等她归来。

纵然,这次的归来,起初还是有着谋算,又何妨呢?

终究是要面对的,谁,都是彼此局中的一步棋,最终,不过是看,哪一局,更是围中围罢了。

“嗯。”

她应了一声,帘外,已响起果嬷嬷的声音:

“请皇贵妃娘娘更衣。”

玄忆不舍地松开她的身子,绯颜柔柔一笑,宛如三月的晴霁灿烂:

“臣妾先换衣赏,劳烦君上代传午膳。”

从这一刻开始,她在人前唤他“君上”。

一句“君上”,他该懂其中的涵义。

君,夫君。

是,她视他为夫君。

一如,他视她,为唯一的妻子。

午膳后,玄忆略做歇息,便往御书房批阅折子。

佟儿按着主子的吩咐,把以往绯颜所用过的首饰,衣物,一并取来.呈放在一旁,待她过目后,再做整理。

绯颜对那些衣物淡淡看了一眼便吩咐佟儿放进橱中,眸华归过放于妆台上的钗环时,突然一枚珠花跃进眼帘——正是昔日,宸妃临终前,托她交还给冥霄的珠花。

她的手把那珠花攥进手心,她竟差点忘了这事。真是对了宸妃后终时的嘱托。

只是,如今他和冥霄身份悬殊,该怎么去见他呢?

或者,她该请一道恩旨,允得她在冥霄返回北郡前,再见他一面。

玄忆会应允么?

她对他,并没有坦白在北郡时的那些事,源于,每每牵涉到另一个人时,她会很怕坦白。

因为,他们毕竟是血缘手足,她不愿意,让他们兄弟之间再起任何的猜疑。

玄景,并非是心狠血冷之人,她不希望事情的发展,真的和她看到的、听到的那样。

她一直相信,他会悬崖勒马。

所以她选择,善意地隐去一些细节。

神思间,果嬷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娘娘,这是北归候命人送来的家乡小点。”

“搁下吧。”

绯颜淡淡地道,望着那红漆盘子上的谋内,置着三个鹅黄色酥点,突然灵光一现:

“我想歇息一下,你们先退下。”

“娘娘,您的位份是皇贵妃,是以,该自称—— ”

果嬷嬷年纪并不算大,但说话的神态,俨然是老资辈的嬷嬷腔调,绯颜接过她的话,学她的口吻,道:

“本宫。嬷嬷,是这么自称么?”

果嬷嬷瞧着绯颜转望向她,眯眼笑的神情,依旧沉着地道:

“娘娘既然知道,奴婢告退。”

说完她和佟儿二人一并退出殿外。

绯颜执起酥点,心底有了计较,她拿起其中一个,轻轻地捏开,里面不过是玫瑰的陷料,如是,捏开第二个时,才发现,里面另有乾坤,是桃仁陷的,一块较大的桃仁白皮处,她用极细的针尖刻着三个字,酉,迷宛。

将那枚桃仁复放进酥饼内,再把第三个一并捏碎,如是,撒乱在碟内,她方唤道:

“来人。”

果嬷嬷应身而进,绯颜指问道:

“这酥点,味道全然不似家乡的口味,替本宫送还给北归候。”

“是。”

绯颜却再唤道:

“停下,把这封了条子送出去,免得,让别人看到,又添是非。”

“奴婢明白。”

封上她的条,这后宫,除了皇上和太皇太后,再无人可越级打开,并且,她这一封,也是在情理之中,确保送还的这些东西,并无人擅动。

当然更能保证,这桃仁上的字不被人所察觉。

看着果嬷嬷应声离去,她轻轻抒出一口气。

酉时,晚膳应该已经用罢,按着玄忆的惯例,他会往御书房继续批阅折子,而迷宛距离太和宫并不算远,因用小桩树按着八卦真图排列,曲折迂回,并形成天然的屏音障。

一般宫人入夜是不会进这迷苑的,自然也是最僻静的地点。

冥霄在祭天后,在太和殿书完这一次的祭天摘录,荧香祷告三十四转后,方会退出殿内,回到驿馆。

今日,他送来这些酥糕,在北郡的意思,是离糕。

也就是说,他即将要离去。

或者,更意味着,她最不愿看到的事,即将发生。

回到几案前,她犹豫着,是否要告诉玄忆。

可,若是要告诉玄忆,万一他不允呢?

不管怎样,她终究是要把宸妃最后的嘱托交还给冥霄,这一层,她不希望让玄忆知道。

并且,她私底下,也想问冥霄一件事,这件事,每每,他要说时,也总回答她一半,她想知道另一半的答案是什么。

尤其对现在的她来说,另一半的答案,对她来言,意味终将不同于往昔。

这一犹豫,转眼,已是日幕是分,帘外,再次传来果嬷嬷的声音:

“娘娘,太皇太后召皇上去了长乐宫,是以,请娘娘先用晚膳。”

“嗯。”

她眉心一颦,还是决定,留下一张字条予他。

不过简短几字:

“约故人于迷苑。”

知名不具,却也不算瞒他。

做完这一切,她起身,走出殿外。

“娘娘,可要先传晚膳?”果嬷嬷问道。

“不必,本宫想到宫里四处走走,有劳嬷嬷带路。”

“是,娘娘。”

现在已是申时,不过一个时辰后,就到了约定的时间,既然要去,独自一人离开昭阳宫,显见是不可能的,带着这个果嬷嬷,她倒不怕,会碍她的事。

……

莫水扶着林蓁随意地走在御花园内,不过一日,她的心境,倒也渐渐地恢复到从前的淡定,惟有她知道,这份淡定里含的是什么。

奕鸣只愿和她一人说话,可,每每唤她“丫头”,而并非是“母妃”,纵然她心底不悦,屡次纠正,却也未果。也罢,暂由着这患了一场风寒,就似乎得了失心疯的孩子这般喊她。

毕竟,他是储君,她的将来,还得倚着他,他乐意喊,她不再反对。

林蓁摇着执扇,不禁又想起今日的定省,她第一次看到那所谓的皇贵妃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那女子故意比所有人都晚到长乐宫,是刻意昭告她的圣宠恩德,还是想引起她们足够的注意呢?

确实,那女子真真是生了一副迷惑男人的狐媚脸,也难怪,皇上自得了那女子,眼见着,是准备奉行专宠一人,夜夜雨露之事了。

只可惜,当初,她承恩,仅是淡然婉约的仙姿,不懂使这些媚术,否则,旧是,他也不舍得将她废入冷宫吧。

“娘娘,您看——皇贵妃娘娘!”莫水突然轻声唤道。

她抬眼望去,可不是那女子,着一身浅色的宫装,仅带着一名宫女正拐过弯去。

“那里,莫不是迷苑所在?”莫水在她耳边提道。

自是迷苑所在,难道——

“你们暂且留于此候着,不必随本宫过来。”

林蓁吩咐身后的宫人,然后,她只带着莫水,跟着那女子往迷苑行去。

她跟得极为隐蔽,刻意保持着距离,借着因中的树影做为遮掩,并不愿被那女子发现。

这,并不仅仅是好奇。

甫到迷苑前,她见到,随行的那名宫女候在迷苑口,只那女子一人进了迷宛,她隐在树后,略一思忖,旦见,一道绯影径直掠进迷苑,能使这轻功的,在宫中都无几人。

“是个练家子。”莫水突然沉声道。

果然如此。

并且,还是个男子。

“皇上此刻在哪?”林蓁淡淡地问道。

“回娘娘的话,皇上今晚应该在长乐宫陪太皇太后用晚膳,这会子,怕是就该返回昭阳宫了。”

从长乐宫往昭阳宫,必经乐康道,乐康道沿着小径往左直走,就是此处。

林蓁的脑海里迅速转过这一念时,早有计较。

她附在莫水耳边,轻轻叮咛了几句,莫水即刻领命而去。

今晚的月华很是明亮,如水的拂过这一切,却随着一丝阴霾的乌云笼上,终将这层明亮,飘摇出另一种晦暗。

晦暗处,是明黄色的御仗行在乐康主道上,玄忆略斜倚在御辇中,太皇太后的一番话,让他并不能做到淡然处之,眉心蹙紧间,只听得辇外,有内侍尖利的声音,隔着老远传来过来:

“二皇子殿下——二皇子殿下—— ”

“顺子。”玄忆唤道。

“是,万岁爷。”

顺公公会意,命暂缓御仗的速度,另吩咐一名内侍寻着那声音方向而去,不多会,内侍回来时,还带着另一名内侍,轻禀于顺公公耳边,顺公公一惊神色旋即恢复如常,复上前禀道:

“万岁爷,二皇子殿下晚膳后发现所养的小白不知所踪,故一路寻至乐康道附近,却不想,只一瞬,人就不见了踪影,这小内侍是随伺二皇子殿下,因着急,才一路喊了过来。”

“呃?”

玄忆眉扬起,顺公公忙道:

“奴才推测,二皇子殿下许是寻走到园中哪一处偏僻,不曾听见奴才的唤声,也未可知。”

“偏僻?这里靠近迷苑,莫不是去了那?”玄忆淡淡地道。

“奴才即刻命人去迷苑查看。”顺公公福身道。

“落辇。朕也想走一走。”玄忆吩咐道。

今日,他确实需要好好地走一走,想一想,自己这么做,究竟,是不是真如太皇太后所说的那般。

他不敢正视自己的心,但,迟早,都是要正视的,不是么?

迷苑,他很少踏足那处地方,可,在他的印象里,却不曾忽略过那处地方。

那里,是前几任帝王所喜的地方,每每,会有得宠的嫔妃相约着,一起伴随彼时的帝王于迷苑里嘻闹,谁最先寻到帝王,则当晚就翻谁的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