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该成全,由得她去罢。

“娘娘!此事是嫔妾过失在先,还请娘娘饶了这宫女吧,她有病在身,若再责罚,恐有闪失,传了出去,难免被人误以为娘娘连一下人都容不得!”

可是,我的声音却不受思绪控制地出现在这并不算空寂的殿内。

添的.又岂止是宸妃心里的堵呢?

更让我无奈的是,我的身子,竟不受控制地跪叩于地。

墨瞳啊墨瞳啊,你的膝下纵无黄金,却不是这样轻易跪于旁人的,除了昔日为奴之时,你这膝即便在南越被弃两年,又跪予过几人呢?

看来,从澹台士画变成墨瞳后,我的心性也变了。

“好一个主仆情深,若本宫不成全,岂非——”宸妃蓦地站起,径直走了下来,她慢慢地走近我,我的脊背陡然泅出一种没有办法抑制的寒意,在这片寒意中,我看到云纱的身子也不易察觉地颤抖了一下。

她毕竟是正一品妃位,在六宫,除皇后之外,握有最高的生杀大权,即便她今日杖贵了我,也是我自己先承认了过失。

我并不期待玄忆会再次相救,以往每一次都是得他的庇护,我才从惠妃、皇后手中得以保全这一条命,若今日,他再施以援手,无疑,只会让后宫的女子更视我为眼中钉,也悖了他的明君之道。

一代明君,是不会屡屡将自己陷进后宫的纷争中,那样,他终将有所局限也将软肋现于人前。

所以,今日,无论怎样,我都该自己去面对。这样,我才能坚强地陪伴他更长时间。

但,宸妃的处置话语并非如期而至,这瞬间的沉默让殿内的空气也仿佛停滞不前一样,四周是一种让人郁结的窒闷。

本是秋季,穿殿一过的夜风并未将这些许的窒闷吹散,只是加快了这层窒闷的席卷,直到,我渐渐觉得眼前因着窒闷有晕眩时,宸妃的声音才清泠泠地响起,伴随着我发髻的一松,一缕青丝覆盖下,她的语音里,是我从未听到过的一种动容:

“这——你是从何而来?”

我抬起眸华,看到,我发髻间一枚紫色琉璃珠簪赫然被她捏于白皙的手心,此刻,这双白皙的手还在不自禁地颤抖着,每一下的颤抖,似乎都伴着难以泯灭的一种难耐。

“这是嫔妾进宫前,家乡的饰品。”我复低下螓首。

我怎能告诉她从何而来,这件事,我毕竟是连玄忆都瞒去的,为的就是避免增添不必要的纠葛。

“啪!”忽尔,她一记掌捆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往我脸上扇来,她的手里仍捏着那枚琉璃珠簪,只这一捆,我的脸上立觉一阵疼痛,显是被那簪尖所伤!

那一掌力道极其之大,我髻上的另几枚琉璃珠簪亦随之倾落于地,熠熠灿烂地撤去一地的晶莹。

我下意识地捂住自己的脸,指尖一片粘腻,我知道,那是属于鲜血的触感,但我并不知道,被簪尖划伤的伤口有多深,或者说,是我不敢知道,我甚至于手捂在那边,却是连动,都不敢一动的。

女为悦己者容!这六个字从我脑中滚过时,宸妃的声音在周围宫女略带惊愕却为时已晚的劝止声中,拔亮地响起:

“琉璃殊簪需在千年寒冰之地,以冰为培,炼制五年方可成此圆润晶莹,你的家乡难道会是在北溟之颠不成?”

她的话语里骤然起了比寒意更绝冷的杀意:

“本宫最恨的,就是别人骗本宫,本宫最容不得的,也是别人骗本宫!”

“娘娘,不可!”宸妃近身的四名宫女齐齐跪叩在地,年龄稍长的那位诛言, “娘娘请保重玉体安泰,为这不知礼的小主若伤了玉体,皇上必会疼惜,娘娘! ”

“疼惜?疼惜!哈哈哈——”她陡然笑出声来,这笑声全然没有往日的矜持,只笑得花枝乱颤,将这手里的颤抖一并融了去,却在笑中,仅让人品到一种没有掩尽的涩意。

“本宫还以为是墨妹妹遇到何事如此欣喜,呀,原来是宸妃娘娘在此。”殿外,一女子声音清脆响起,生生地将宸妃的笑意悉数打断。

“秦H吕仪难道也忘了规矩不成?”宸妃的笑声嘎然而止,语音里剩的,只有更深的凛冽。

“嫔妾见过宸妃娘娘。”泰昭仪盈盈笑着福身行礼,随后,她的惊呼声撕破殿内之前的窒闷, “嗳,墨妹妹这脸是怎么了?好端端的怎么被划这么长条口子? ”

未待我应声,她已转向宸妃:

“宸妃娘娘,嫔妾倒不知这宫规里是否有说,后妃的脸是动不得的,无论犯了多大的铅,这脸是最金贵的,除了皇上,任何人擅动了,就是触了宫规!”

她的语意里并没有丝毫的惧色,只是字字都针对着宸妃,按理,她不过是正二品的九嫔之首,是断断不可能为了我去和正一品的妃位争论什么,但今日,她既然选在这时候来到未央宫,不早一步,也不晚一步,宸妃甫一动手,她就出现,难道,真的会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摄政王说得对,宫里太多的巧合在一起,只会让人联想到别有用心。

于现在,我并不惧畏这别有用心,若说让我真正惧怕的,惟有我的脸,会否因着这道口子,悉数毁在宸妃手里?!

这,才是让我真正惧怕的。

不知从何时开始,我竟如此宝贵我的脸,不仅因为它的倾城绝色,更因为一我不敢想去,所有的念头皆被我生生掐止。

“纵然宫规有过限令,但本宫既为正一品妃位,对于忤逆犯上的后妃难道不得施以处罚吗?这掌捆之刑虽不得施与后妃,但倘若这后妃先触了禁忌的宫规在先,本宫身为女子心有不耻,难道亦是掴不得吗?”

心有不耻?也罢,既然,我屡屡相让,宸妃,你皆不容,仗贵未央宫女,又毁我颜面,那么,我若不与你计较,真真把我当成懦软之人!

况且,我相信,泰昭仪是在等着我的出声,以进一步断定,我是否为她所用之人。

即为她所用,则,必须晓明心志。

“宸妃娘娘,嫔妾不知触犯何宫规,让您心有不耻?难道仅是着了这等罗衣.就是不耻吗?”

秦昭仪一手紧紧把我捂脸的手握住,另一手执丝帕轻轻拭去我脸上仍在流淌的鲜血:

“墨妹妹莫急,姐姐断不会袖手旁观,此处若平不了理,风仪宫中也必还妹妹一个公道。”

“泰H吕仪休拿中宫来压本宫,这事若到了皇后那里,皇后必会以宫规严处,到时候,恐怕你连这墨采女都一并护不得。”宸妃丝毫不怯泰昭仪, “来人,将墨采女速押,凤仪宫,今晚,倘不一整宫纪,也真当这宫里的规矩均是虚设。”

“且慢!”秦昭仪阻道,“既然娘娘口口声声说犯了禁忌,请娘娘示下,到底墨妹妹触的是哪条禁忌?若是这罗裙不安,只是失了身份,也不见得有娘娘口中说的那般严重。”

“本宫所说的当然不止于此,”宸妃冷冷一笑,摊开手心,里面宛然是那枝琉璃殊簪, “这是北溟贵族才佩有的琉璃珠,试问,一位身居深宫的采女岂会有此物?而她,竟还妄图诳骗本宫,这乃家乡的首饰。今日又恰逢北溟进献供品,仅凭这一条,本宫就有理由相信,这位墨采女,必与北溟的候府有不可告人的勾当!这宫里,最容不得就是这些妄做了后妃,名节却是有损之人!”

这句话话撞进耳帘,我咻地抬起眸华,对上宸妃的眼神,她的眼神里,有着对我的深恶痛绝,这份深恶痛绝,仿佛是今晚才蕴积成的。

“娘娘,名节对于女子是最为珍视的,若仅凭这一琉璃珠,就擅做断论,毁嫔妾的名节,嫔妾自愿与娘娘往中宫去,以还清白。”

“你自愿也罢,不自愿也罢,今晚,本宫定会奏请皇后娘娘整顿宫纪!”

那日皇后赐我鸠酒历历在目,我并不能确定她是否就此事还会秉公而断,可,若不明我清白,我亦是不甘的。

“嫔妾也随娘娘同去中宫,嫔妾自是相信墨妹妹的清白。但,恐怕,还请娘娘稍后。”秦H吕仪一手扶起跪于地的我,另吩咐她近身宫女,“槿离,速传王太医至此。”

“泰H吕仪,你这是何意?”

“嫔妾先前就说过,后妃的脸面是最重要的,倘若墨妹妹的脸因此留下疤痕,岂非是如了某些人的愿,伤了皇上的心啊,我们做后妃,纵然不能个个都亲如姐妹,也都该多替皇上着想。”

“好,就容你去请太医,今日皇上正于伯,书房会晤北归候,本宫这番亦算是代圣上分忧。”

这一语,不仅回了秦昭仪之前的话,亦是提醒秦昭仪休想借着请太医的机会.去搬皇上来此。

而我今晚,真的不想再让他来护我周全。凡事都需面对,我没有做过亏心的事,不过是琉璃珠,我咬定是家乡带进宫的饰物,又能奈我何呢?

毕竟,我的处子之身仍在。

这个意味从起先的屈辱,到如今,却成了傍身的工具。

这是我的幸还是不章呢?

或者该说,幸与不幸,其实都是如福祸一样,皆为双刃。

等待或许是漫长的,可这份漫长在滴漏声中,只演变成了一种任何人都无法忽视的声响。

半盏茶的功夫,太医、医女来了,随行来的,还有顺公公。

他的出现,显然是出乎宸妃意料之外的。

“奴才参见宸妃娘娘。”顺公公微一行礼,他是大内总管,所以能受得起他大礼的惟有玄忆一人而已,包括中宫,他也仅需微欠身。

“免礼,顺公公是传皇上的口谕至此吗?”

宸妃的声音里听不出一丝的惊惶,甚至是,还带着一种镇静,一种波澜不惊,却只让我联想到死水无澜的寂静。

“娘娘,咱家是奉皇上之命赐墨采女一碟北归候进献的鲜果至此,未料却在这碰到娘娘,也难怪,之前咱家去娘娘宫中时未见娘娘在,只把那鲜果交于了下人。”

“有劳公公了,烦请公公替本宫告谢皇上。只是本宫今日还有要事要办,就不与公公多叙了。”

“王太医,还不速替小主诊治,若留了疤痕,定拿你是问不可。”秦昭仪语意里带了几分的焦虑,她不再以姐妹相称,却仍扮得一幅姐妹情深的样子。

那么,我是否也该配合一下呢。

于是,在王太医有些拘谨地查看我的伤势时,我稍稍轻吟了一声,其实,太医是不得用手擅碰后妃的肌肤,这声低吟,不过是我配合演绎的需要。

果然,顺公公亦借看这声低吟,转望向我:

“墨小主的脸上是怎么回事?”

他这句话与其说是询问,不如说是带着一些质问的口气在里面。

“顺公公,您来得可正好,还不是宸妃娘娘?“不疑墨采女与那北溟的来人授受不清,一怒之下,掌掴了墨采女,也不知是娘娘的护甲太尖利,拍,或是采女的雪肤太薄,唉,竟生生地留了这一道伤口,若是被皇上瞧见,可指不定以为是什么呢?”

秦昭仪话中夹枪带棒,字字句句全是针对着宸妃。

其实,任明眼人都瞧得出,顺公公到此,定是玄忆的吩咐,他这一来,显摆着,此事定不会由中宫来发落。

我心里亦明白,却无端地,因此起了一丝的疚意。

他待我愈好,我愈会没来由地去担心着他,我真是傻得无药救了吧。

“宸妃娘娘,不知是何事让娘娘认为墨采女的行径有失偏颇呢?”顺公公不待宸妃启唇,率先问道。

“公公且看,这枚珠簪是墨采女发髻中得来,此琉璃珠簪惟有北溟贵族方会佩有,制成珠簪亦是极为罕见,除非是情定之物,不然男子身上的佩物怎会到采女的髻中呢?是以,本宫正准备将墨采女带往风仪宫,交由皇后处置。”

顺公公略斜了眼一瞧,不以为然地道:

“咱家还以为是什么事呢,这枚殊簪并小主髻上的那支银簪都是今日皇上的赏赐,娘娘若不信,可自去问皇上,为这事传到皇后那,咱家可真不知道,后宫明日又添了什么笑荆?。”

“公公,方才墨采女却说这簪是她老家所带进宫的,若真是皇上赏下的,何必如此搪塞隐瞒呢?”

“后宫内,不乏争风吃醋引起的是非,墨小主的意思难道还要咱家来细细分析于娘娘听?显见着,小主不过是末等的嫔妃,倘若头上饰物件件皆是皇上赏的,娘娘认为,这合适吗?”顺公公冷冷地道,未待宸妃开口,又继续说道,“这鲜果本属稀罕物,皇上统共也没多少,所以只拔了几份,吩咐赏于几位娘娘,但,特意嘱咐咱家,稍晚点才送到未央宫,为的就是不想引起更多的事,殊不料,若非咱家今日来此凑巧,眼见着,这事非得闹到六宫皆知不可,宸妃娘娘,到时真不知,您该如何收这场?”

“顺公公,本宫念你伺候两朝帝王,索日亦是敬重有加,今日你这些话,分明是指责本宫的不是?!”

“娘娘,咱家不妨明说,墨小主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今日,小主的玉容有损,倘能恢复也罢,否则,圣意如何震怒,连咱家都不敢妄测,咱家言尽于此,娘娘,但愿您听得进这肺腑之言劝。”

“顺公公!”

“宸妃娘娘,何必又动了气呢?眼见着您身子才刚恢复没多久,若再犯气损了玉体,可不知又会怎样,其实,嫔妾也明白,您呀,确实见墨小主这张脸是不喜的,但没办法,皇上喜欢的,我等做后妃的即便是不喜欢,面上这点还是要存的,若真顶针去冲撞,临到头,只会添了自己心里的堵,也不见圣意垂怜。”

泰昭仪就着顺公公的话愈加的再深深刺了宸妃一句,我透过替我诊视伤势医女的肩膀,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心里,并没有丝毫关于看到宸妃气结的喜悦,哪怕刚刚.我还是愤于她的言行。

我想,我不算是心存慈悲之人,做不到继续的愤鹤努恐怕只是出于女人的角度,所以不忍吧。

“是嫔妾刻意去掩饰,才引起今日的误会。一切皆是嫔妾的过失。”我轻启唇,语意淡隽。

我只想简简单单地活在这后宫,却不料,今日出宫,连连引发的这些事,来得如此让我措手不及,更让我亲眼目睹身边的宫女受到牵连。

如果这是学会后宫生存必须付出的代价,我能不能永远不学会呢?

“好一个楚楚可怜,果然不辜负你这张好皮襄,本宫今日也算是再次看透于你,墨采女,本宫当日对你说过的话,你一定要记着!”

厉。

她在一日,就压住我一日,不就是这句话吗?

我自会记得,记得这些在后宫顷讹下,原本纯真干净的女儿心变得怎般的狠但倘若不是她们失了这份真,玄忆又怎会青睐于我呢?

我该庆幸吧?是,真的该庆幸呵。

“宸妃娘娘,嫔妾无意去争什么,也请娘娘放过嫔妾和嫔妾身边的人!你我本是女子,何必如此步步相逼呢?”斗胆说出这句话,却是不敬的。

可我想说,不是因为顺公公在一旁,是种无形的倚赖,而是,我心底真的想对宸妃说这句话。

若是她要将自己的可怜建筑在我的可悲上,我必难以相容,所以,在此之前,我只对她说这最后一句还带看真诚的话。

她仿似怔了一怔,然,再不说任何话,只拂袖从我身边经过。

泰昭仪忙道:

“顺公公,今儿个可真有劳你了。”

其实,她的八面玲珑,比宸妃的直接更让人觉得如坐针毡。但,既然她对我目前并无恶意,我又何必不去享受眼前她对我的‘好’呢。

“姐姐——”我轻唤她一声,余下话,湮于空气里,她却听得懂我这尾音消逝中的感动。

“咱家只代皇上澄清了一些事实,今晚的事,昭仪娘娘自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本宫自然明白。”

“既如此,咱家告退。”

“嗳,顺公公,墨小主脸上受伤之事,皇上难道没有发落?”

这一句,她是刻意提的,也是为了让我知道,这救兵是她搬来,我该感恩铭谢才是。

对,我会铭谢,不管她的目的最终如何,我并非是忘恩的人。

“昭仪娘娘,咱家只是凑巧送鲜果,才碰到的这事,至于皇上是否会有发落,不是咱家能知的。”

顺公公这话说得滴水不漏,他欠身退下前,再补了一句:“昭仪娘娘,咱家奉命送的鲜果已至青矜宫,还请昭仪娘娘赶早地回去尝个鲜。”

泰H召仪显然并未料到自己亦属这‘几份’中,不禁有些喜出望外地道:“如是,本宫即刻就回宫细品这份鲜果,墨采女,本宫改日再来看你,王太医医术精湛,这伤口该是无碍的。”

复又对王太医道:

“好生替小主诊治这伤口,若有差池,本宫定奏明皇上,拿你是问!”

“是,微臣定当竭力。”王太医忙应道。

“嫔妾多谢姐姐。”我低声言笑。

她笑着轻抚了一下我的肩,这才施施然在槿离的相扶下往殿外行去。

而顺公公也未做停留,略欠了个身,一并往殿外走去。

只留下,这一殿的伤残。

伤残,嚼着这个词,我唇边浮过一抹淡漠疏离的笑靥:“王太医,不必先替我诊治,有医女照料即可,那三名宫女还请太医掀一下,是否要紧。”

我指了一下,云纱虽身有病又被仗责,仍跪于地上并无任何的松弛,倒是清荷,已瘫坐在地,靠看檀聆,满脸瞥是不掩饰的痛苦。

太医明白我的用意,忙返身替她们诊治伤势,我另唤了两名粗使宫女,一并打着下手包扎。

第一次,在椒房殿中,我觉到一种没有办法保护身边人的挫败感。

不管这三名宫女是否忠心于我,我身为她们的主子,任她们被人贵打,却一筹莫展,这种,是不是身为后妃必须要承受的一种挫败呢?

今晚注定,未央,夜无央。

甫把她们三人的伤势包扎完毕,并让小恩子吩咐粗使宫女将她们扶往后殿歇息时,医女也帮我在伤口上好药膏,我不知道我的伤口有多么严重,是否能不留疤痕,我也没有问太医或者医女,因为,我知道,他们是不会告诉我实情的。

泰H召仪点名的太医,自然该告诉的,仅是他的主子,或者,皇上问及。

与其听那些言不由衷的话,我还不如不问。

见太医和那名医女退下,小恩子搭了我的手,扶我往殿内歇息,这一晚,他的话,倒是比平日里多了些许:

“小主,您不知道,今日宸妃娘娘显是有备来的,专趁了这个空子,若非奴才去传晚膳,也逃不了一顿板子。小主,您说,怎么这祸就临到咱们宫呢?”

“小恩子,她们三人的伤势估计要歇一段日子,这期间,你多照应着。”

“是,小主。”他自然明白我的意思,我不喜在背后逞论是非,并且今晚我确实是累了。

我摒退他,一人独坐镜前,菱花镜中,终是要看到这伤口,即便,我还是无法正视。

纤指犹豫地轻抚上了药膏处,红红的一条,只不知,是否会留下痕迹,如果是,我真的不知道,我能不能做到无怨,一定是不能的!

甚至于,我会恨宸妃

今晚,顺公公的解围,显见是玄忆的吩咐,待到顺公公回去,那么,琉璃殊簪一事,必是会落进他的耳中,睿智如他,只要传小卓子一问,便会知晓酒肆前的那一幕,如斯,我的隐瞒,岂非欠了他口中的那一份‘真’呢?

愈思心愈来寒,这份寒的来源,竟是归根于我的害怕。

原来,人不能撤谎,否则不旦用一个谎圆另一个谎是十分困难的事,当有朝一日被揭穿后,所得到的,或许仅是在意的那个人的不屑。

不管,这谎的初衷是否是善,谎终究是谎,成不了真。

略低了螓首,今晚,了无睡意。

月色,透过悬于轩窗上,此刻悉数放下的纱幔,只见得,隐隐透进的色泽也是灰的,这样的灰,把我的心境一并沾染,我不喜,递信手拿起妆台上的烛剪去剪烛花。

万籁俱静的夜里,小小的烛光是唯一的暖意。

只一剪,烛芯间跃出一团明亮的光蕊,一灼灼地,仿佛一朵玲珑的花儿,却不过刹那,便红到极处化为灰烬。灰烬处,俨然地,再有灼灼光华映现,许是幻觉?我凝神在看,那光华,正是那人的眸采。

他站在那,长身玉立,素雅的便袍,衬着脱尘的俊美,望向我,眼里太过璀灿,以至于我并不能分清,他到底此时想的是什么,我仅知道,我惶张地侧过脸去,不想让他看到容颜的欠缺,但,这一转,我握着烛剪的手却被那烛火舔烫了一下,手一缩,剪子坠地泠泠声起,我的手,旋即被他牵住,再退不得分毫,也掩不了我面容分毫。

轩窗窗棱的花纹借着那月光,硌在手臂上,细而密的缠枝绕蝠图案,枝枝叶叶蔓宛生姿,只是这姿是否依旧,这福是否依1日呢?

“又躲着朕?”他的声音里我辨不出任何的情绪,那里,是否有着淡淡的愠意。

“皇上——”我该怎么说呢?先解释为什么欺瞒他,还是先告诉他,我不要他看到我容貌有损的样子?

“朕说过,若无旁人时,唤我忆。”他的语音里,我辨出了有着柔情的味道是不容人置疑的清n忻明澈。

“可瞳儿今日骗了您,瞳儿没了您说的那份真……”

鼓起勇气说出这句话,为什么他牵我的手却愈紧了呢,那么地紧,仿佛怕一松手,我就会离开一般地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