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若只如初见

冥霄站在缓缓抬起的石门后,望着,主上的骤然辞世。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

这世上,即便医术再高明的人,始终,仍是敌不过命运的残酷。

主上的手,定格在临终前的那一幕。

绿衫女子,在他的手陡然垂落下时,紧紧地将他握住,于是,主上的手,终于可以触到那女子的脸。

主上,竟然,也曾动过情这般深地爱一个女子,甚至,不惜最后用天圜玫瑰为这段爱,划上终曲。

这种爱,让他不能不动容。

天圜玫瑰自北溟圣洞被水淹没以后,就仅剩下几株,所以,主上才会用冰墙将它们冰起来,倚靠着这千年玄冰,让剩余的这些天圜玫瑰,延长绽花的时间。

因为,主上必须倚赖这药效方能活下去。

十几年下来,慢慢地,冰墙内的玫瑰,终是渐渐地枯萎败落,最后,仅剩下一株,这一株上的花蕊,却因着年份太长,再绽不到第三季。

而,天圜玫瑰惟有绽到第三季 ,方有药效。

是以为了主上的命,他擅做主张,张贴通告,换来的结果,却适得其反!

原来主上,知道催生天圜玫瑰的方法,或许,主上也早知道,世上再无天圜玫瑰。

催生的方法,其实,一直都在眼前,却是带着破灭的催生。

龙兽的血,在催生天圜玫瑰时最古老的属于北溟光神君主的封印就会破灭了。

从此再没有光神君主。

主上的命也会一并地逝去。

这一点,可惜,他到了适才,方明白。

虽然这也意味着,他再不必背负这种束缚的职责。

因为主上曾说过,当他生命结束时,这一切部署的计划,就可以停止。

那么如今,在功败垂成,即将颠覆周朝之际,是要停止了吗?

他,不知道,只看到,冰墙内,绿衫女子闭上眼眸,最后一滴清泪,坠落。

往昔一幕幕地在她闭阖的眼前浮现,冥矅,仍是选择用他的命,为这段感情做上最终的诠释。

他,精通医术,应该是可以解去七草七虫毒的,毕竟这毒,也是源于这。

只是当他发现她还活着,发现这么多年的谋算,对她才是真的伤害时,惟有死,才算是忏悔和结束罢。

她和冥矅这一生,起点和终点,其实,都是相同的,心中早已明白——

今世,她的情,给了天烨,无法收回。

她的心,最柔软的那处,始终,会有这样一个,银发飘逸,犹如谪神男子的存在。

最后留下这一滴泪,她俯低螓首,紧紧地把冥矅拥在怀里,她,不要他的身体,这么快就冷去,这一生,她负得最多,竟还是他,不是吗?

当他的身子,慢慢地在她怀里冷却时,终于,她没有任何理由再做停留。

随着三郡起兵,冥国开朝, 周朝社稷危在旦夕之际,隐居另一处世外桃源的她和天烨,亦察觉一切似乎有所不对。

镐京面对地动的善后工作,竟无动于衷,玄忆驻兵平川,又迟迟按兵不动。更有阳生之人频频在他们隐居的地方出现,这一切,隐隐都透出异常时,她和天烨才最后决定,往平川一趟。

果然乔装打扮,匆匆赶到平川,看到的,是昏迷于榻的玄忆,并且,他的生命在一点一滴的消逝,所以,让她在听到平川百姓相互议论冥国的告示时,瞒着天烨,连夜赶往明成。

这张告示上的诡异玫瑰,或许 是她唯一的希望。

哪怕现在才知道,玄忆,并不是她亲生的孩子,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始终还当他,是她的孩子,这就够了。

可,这一次天圜玫瑰的出现,不再仅与生相关,却带来了另一场死别。

倘若,她早预见到这个结局,她是否会来呢?

一切没有倘若,就如,一切都不会重来……

地宫,鲛烛燃尽,林蓁用簪尖轻轻地挑着烛火,只这一挑,听得烛芯,“哔”地一声,兀自跳了一团火芯子出来,烛焰,终究是燃亮了几许。

她收了簪子,听到有人缓步进的室内。

她没有回身,男子的气息吹拂在她的耳后时,一双手就势缠住她纤细的腰际,她的手,覆到那男子的手上,手心的触感,经这几日夜晚的缠绵,早熟捻于心,此刻不过是更添一份熟捻罢了。

是的,熟捻。

所以相对于熟捻来说的,其实心却是陌生的。

“还没睡?”面具后的声音依旧暗哑。

她将簪子复插到髻上,淡淡道:

“答应我的事,为什么现在还没做到呢?”

“孤是登基为皇了,但周朝未肃,册后一事,还需押后。”

“押后期限是多少呢?”她微侧螓首,烛光在她光洁的面颊投下一道影弧,这层影弧衬得她的眼波愈见深邃。

“不会太久。”

银制面具男子伸出手,只轻轻一挑,她髻上三支并排插着的簪子,悉数被救下,青丝垂覆下,她的身子稍颤了下,避开那张凑近欲吻她的诡异银制面具,淡淡一笑:

“另外那件事呢?你应允我的,何时能做到?”

“孤应允你的,都会做到。”

“是么?我记得,上次问你时你是避而不答的,那今晚我再问你一次你说都能做到.那么请问,为什么你要把我安置于地宫呢?”

“冥国的龙脉本就是地宫之内。上面的宫殿,不过是昔日东歧的旧宫。”

银制面具男子的手略松开她的腰,柔柔地将她披垂下的青丝挽起,鞠于手心之内。

她眸华若水地拂过他的面庞,一字一句地问:

“被你安置在上面宫中的林愔,你打算怎么办?绯颜.你又打算怎么处置呢?”

这一问她说得极轻,极柔,可每一字间,都凝着一种冷冽。

朝着她青丝的手分明颤栗了一下,略有些讪讪地道:

“孤应允你的事,一定不会变。”

“不会吗?”她的脸迅疾地一转,这一转,被他钧住的青丝悉数从他的手心被拉回,仅余了几缕随着这一转被扯断的青丝犹留于他的手心。

“蓁… ”

她的唇边嚼出一抹笑靥,复凝向他,手轻轻地放到他的面具两侧,问:

“为什么,就连燕好时,都不愿除去这张面具呢?难道,你只愿意用这面具来吻我么?还是 —— ”她顿了一顿逼近这张冰冷的面具,“你不愿意,我看到面具后的真实呢?”

这一句话,她说得愈轻,指尖的力度却骤然加大,猛地把那面具一拉,男子仿佛羽悉她的举动般,握住她的手腕,这一握,她的手,再使不出力来,仅是僵持着。

“你,那么想知道,孤是谁么?”

面具后的声音不再暗哑,变成让另外一个声音。

这个声音,她并不陌生。

她的笑愈深,拉住面具的手,却陡然地松开:

“想不到,连你也会骗我。”

“我只骗过你这一次,而你呢?”面具后的声音透着一股悲凉。

即便,她骗他,可,他仍旧是爱着她。

这份爱,他想,是永远不会变的。哪怕为了她,违背一门忠烈,谋逆反叛,他都不会变。

他松开她的手腕,缓缓,将银制面具取下,面具后的脸,年轻,俊朗。

正是乐王。

“果真,是你。”林蓁收回如水的眸华,略带怅然起身,拂袖,不再望他。

““你想要的权势,孤会给你,冥国的皇,会是孤。”

“呵呵,你以为玄景会让位于你么?如今,他才是真正的冥皇,而你,不过是一个地宫的冥皇。”她缓移步行至轩窗前,“一个地宫,当然,可以实现六宫无妃,只是,我要的,仅仅是这个吗?”

“我知道,你要的从来不是这个,从繁逝宫那次开始,孤就知道!”

当时他征讨南越凯旋返朝时 ,因惦记着她,涉险扮做景王的内侍,进冷宫探望她。

毕竟,一别已是三年,他出征时,她犹待字闺中,他班师还朝后,她竟成了废妃。

所以,他怎能不去看她呢?

但,这一探望,终究并非如人所愿。

“是,血统,我不光要的是六宫无妃,更要血统,而你呢,不过是一名将军的子嗣,真以为配得上我么?你今日冒名顶替所做的一切,只让我做呕,就如同,繁逝宫那次一样!”林蓁鄙夷地说出这句话。

“不管怎样,当孤为你谋逆后 ,是你求玄忆免了孤的死刑,仅判为流放,这一点孤永远会铭记,蓁,其实,你并没有那么心狠,为什么你要把曾经善良的一面伪装起来呢?”

“我干嘛要让你死也背上一个为了我的名义呢?这样的名义,我不要你背,因为你不配!所以,我根本没有为你去求情,你这样的人,我避都来不及,怎会傻得,用自己好不容易得来的恩宠,去换你的生呢?你的生与死,与我,没有任何的关系”

是的,彼时,在繁逝宫,她终于怀上玄忆的子嗣,当她让莫水把这条消息托昭阳宫的人带去南苑时,不过一晚 ,玄忆就匆匆由南苑赶回宫中,亲自将她接出冷宫,并告诉她乐王于南苑谋逆的事。

未待她启唇,玄忆就决定流放乐王于漠北。

也在那一天,她明白,他终究是怀疑她和乐王的。

只是,她该怎么告诉他,她的心里,其实,并没有乐王。

两年的时间,并不算短,虽然,哪怕在冷宫,她仍居着最宽敞的殿宇,亦有三名宫女伺候,可苦苦的等待中,玄忆却没有一次来看她,除了每隔七日,免朝前他必会往倾霁宫吹萧,她仿佛在他生命中正逐渐被淡忘一样,再不会有一丝的波澜。

是的,淡忘,随着三年一度的选秀临近,势必,只会是新人笑,旧人泪。

所以她怎么能等呢? 不知道,过了多久,绯颜方缓缓睁开眸子。

如同,那次醒来,身已在冥宫一样,她的身子,并没有怎样的不适,所以她以为,那石腕上的针痕,还有药味,是为了她一直孱弱的身子而为,却没有想到真正的原因,是她中了毒。

她有冥霄护得周全,那么玄忆呢?

如果玄忆真如林蓁所说, 不在了。

她想,她将失去所有坚持的力气,真正的生不如死

不知什么时候,冥霄站于榻前暖暖地笑凝着她,他凝着她,读得懂她眸底是一片荒芜的失落。

“现在,你不是一个人,所以身子最重要。”

绯颜甫启唇,嗓口里,都是腥甜的味道,好似一张口,那种腥甜就要涌了出来一样的难耐。

在等待中,不过是一次又一次,关于希望的破灭。但,她的人生,注定是不甘于希望破灭后的平淡。她要做到人上人,她要握住女子中最高的权势。所以她一定要出去。而,惟有怀得帝嗣才能顺理成幸地出冷宫。因为,有例可循:前朝有一后妃,因怀有帝嗣,被接出冷宫,复为妃位。既然,她进冷宫,是由于被人陷害,毁于帝嗣。那么,出冷宫,同样出于子嗣,又有什么不可以呢?这样,对那些陷害她的人 ,是一个莫大的讽刺。于是,繁逝宫的走水,是她引得君王雨露的一个方式。

她选在,玄忆会去倾霁宫吹萧的那一夜,布下这个局,因为,她相信,那个时候他的心底,是会念到她的。

是以她的出事,定会引起他的不舍。

那一夜,她支开其余两名宫女,再由莫水点燃了外殿的火,火势并不算太大。这样,万一玄忆没有赶到,莫水其实也能控制。

而她一个人退到内殿,用浸满水的被子,紧紧地拢住身子,在听到,莫水发出关于玄忆行仗到来的暗号时,才点燃,本来干燥的内殿。

火影憧憧间,她看到,玄忆竟不顾自己的安危,冲进殿内,在那一刻她承认,被他感动过。

纯粹的,感动,不夹带任何目的的感动。

因为她没有想到,他为了她,竟会如此。

于是当他抱住她,冲出殿外的那瞬间,她的心为了这个男子悸跳了一下。

随后在侧殿,她褪去被烧损的罗裙,楚楚可怜地百般邀恩,隔了两年,终是邀得了君恩雨露。

但,她并不能保证一次承恩,就能得到玄忆的孩子。

而,再次邀恩,之于冷宫,无疑是难上加难。

她清楚玄忆,哪怕在她进冷宫的这两年,每晚,都是会翻其他后妃的牌。

这是她以前所不能忍的,也是她那时所要计较的事实。

不过,天无绝人之路,景王,已班师回朝,她想这个曾经一直深爱他的男子,是除了玄忆之外,她唯一愿意委身的。

源于景王的血统,同样的高贵。

可,自从入宫前,她说出那些绝情的话语后,他对她,明显是疏远了。

纵然他因着他母妃的关系,可以每日出入宫中,但这两年,他再没有探望过她。

所以要想成功,借一些外力这件事终究是可行的。

于是,第二日,她托从昭阳宫调来伺候她的云纱,趁他每晚到寿安宫探望母妃的时机,请他到繁逝宫一会。

当然,她要会景王,并不容易,因为,走水后的第二日,玄忆就派来昭阳宫的宫女伺候于她,所以,她不得不用各种理由暂时摒退这些宫人一个时辰,方能在侧殿,将莫水觅得的媚药掺在烛火里,借着火温,这种媚药的功效将发挥到极致。

只要景王占有了她,她想,她一定有法子,让景王,每晚都来会她。

可,云纱带来的,并非是玄景,而是眼前的,这位乐王。

聪明如她,不过瞬间,就明白云纱并没有将她的话带于玄景。

云纱,这个昔日,她曾在景王府见过的暗人,恐怕,心里,早爱幕玄景多年,是以,她怎么会容许任何人和玄景在一起呢?

她真是疏忽了。

一盏迷香烛,一点离人思。

在那一晚,她确实可以将计就计,委身于乐王,也不失为一种达成目的的法子。

可,她不要。

她的身子,仅愿意给予血统高贵的男子。既然,云纱对主子起了不该有的感情,难道,她能容许吗?

所以,她以尚在沐浴为名,暂避开隐于暗处乐王,并嘱咐莫水悄悄引乐王从窗户进入放有媚药烛的侧殿。

她让云纱伺候沐浴,在沐浴时,用迷香迷晕了云纱,再让莫水送昏迷的云纱进入只剩乐王一人的侧殿。

被媚香侵扰难耐的乐王,就在那晚,占有了云纱。

而避于殿外的她,却意外地看到了玄忆的御驾。

他,竟又来到了冷宫。

这是她没有想到的,可她,并不能让他进得殿内。

于是那一晚,她知道,她的阻塞,以及那些被各种理由摒退的昭阳宫宫人,终是让玄忆起了疑。

纵然在那晚之后,玄忆依旧临了她几次,也在那几次中,让她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孩子,并借着这孩子,出了繁逝宫。

然,正如玄忆最后所说的,如果她要的是权势,他会给。

其他的,他则会一并地收回。

他,原来,早看穿了她,不过,念着昔日的那一份情,容得她这么久。

是她把他推离了她的身边,一如,玄景,亦是她推离出去的一样。

有些感情,因着她的这些自作聪明,确实,譬如覆水,再难收。

能收起的,不过是一场交换,一场带着目的的交换

若不是玄忆出征前的最后那晚,拒绝见她,她想,她不会真的下得了决断的心。

但,正是那一晚,让她,彻底决断了对玄忆的念想。

包括,昔日,所有他带给她的悸动。

闭上眼睛,记忆陷入彼时的那幕难耐中,兜兜绕绕了这么多年,最后,她还是让乐王得到了她。

这,又是一种莫大的讽刺吧。

“是,孤是不配,可,孤会让你知道,孤配得上你,冥国的皇,一定会是孤,而你就是孤唯一的皇后,六宫无妃,孤会做到。”

乐王说出这句话,怅然地转身转身时,林蓁另一句话飘进他的耳中:

“那等你可以将我接出这阴暗的地宫,真正做到这冥国的皇后,再来这里,否则我不要再见到你!”

林蓁绝然地说出这句话,手心,却在无力地颤抖着。

是的,无力。

她不知道,她的人生,还有多少值得走下去。

仿佛,所有的路,都走到了尽头。

她要的,或许,终究,不过是镜花水月一场空。

其实她知道,她的心里,最初动心的,是玄景,不过,他只是王爷的身份,让她没有办法投入地将动心变为爱。

至于玄忆,最早,她让自己试着爱上他,是源于他的权势,却在那晚繁逝宫后,她发现,她不能失去他!

她,其实会爱,可惜,这份爱始终,是放在权势之后。

这,是她的可悲。

但,她不能后悔。

莫水伺立在室门外,主子,这么多年,一直没有抛下她,哪怕,离开周朝的宫殿,主子,都带着她。

她不知道该怎样做,才能让此时的主子开心一些,可不管怎样,只要主子要她去做的,她都一定会做到。

她这辈子,仅会效忠这一名主子,只有她懂得,这么多年,主子想要这么多,其实,内心终究是孤独的。

必须要用很多的东西,来填满这份孤独,主子,才不会更加的失落。

她立在门外,看到,地宫内,又走来紫服的女子,近了,竟然是云纱,她的眉皱了一下,云纱已翩然走到跟前。

云纱淡淡扫了一眼莫水,径直就要往门里走进去,莫水一拦,道:

“你不能进去,主子不会要见你。”

“这里是冥国的地宫,以你的身份,还有你主子的身份,根本不配和我说话。”云纱说完这句话,手轻轻一格,正与莫水挡住她的手对上,但,这一格间,她发现,莫水竟是会武功的,并且功力,似乎还不错。

“让她进来。”林蓁在室内冷声道。

云纱随着这句话,用力格开莫水阻她的手,径直走进石室内。

她睨向林蓁,盈盈一笑,道:

“林姑娘,看来,在这地宫里,还是过得不错的。”

“你不过是一名暗人,有什么资格和我这样说话?”林蓁回身,凝定云纱的脸,语音骤冷。

“是,以前,我或许没有资格,可此时此刻,我想,我是有这资格的,毕竟,如今的冥皇并不是你所委身的那一位,你说,今时今日的你,和我当初比,又有多好呢?呃?”

云纱的话语里不无讥讽的意思。

她怎能不怨,她怎能不恨?

女子最珍贵的东西,就被这样地剥夺,全是因为眼前这个女子的错!

她自认,并没有对不起她 在繁逝宫走水后,伺候她亦是尽心尽力,甚至,她让传口讯于景王,她都照做,可到头呢?

她得到什么?

这个女子,用了媚香,本是为了迷惑景王,却未料,景王根本不愿再见她,仅是乐王随她前往繁逝宫。

最后,反葬送了她的清白!

让她在很长一段时间,都无法从这场梦魇中醒来!

让她必须每日靠涂点假的守宫砂,才能在宫里立足,生怕哪一日被人察觉,不仅她的暗人生涯到头,连命都要赔去。

并且,死非其所——

“即便,我委身于乐王,但,最终,他会为此负责,而你呢?不过是解他媚药的工具罢了。””

林蓁啸笑了一声,将面上的不悦,悉数地掩去。

“负责?林姑娘要的负责,难道仅是普通百姓的白头携老么?如若不是,那么,我可以告诉林姑娘,你的这个愿望,注定是要落空的。或许,永远,你只能待在这地宫内。哦,对了,差点忘记,我来这的目的,是冥皇让我传一道旨意,从现在起,没有他的亲允,林姑娘,不得再踏上地面一步,如若违旨,杀,无赦!”

云纱笑着说出这句话,满意地看到林蓁的面色,因此转成灰败,她步出室外,重重抒出一口气。

她真的不喜欢这个女子,一点都不,而如今当冥皇命她来传这句话时,她终于可以将这样的话语,刺进那个女子心里。

真好!

林蓁颓然的瘫软于地,她乌黑的青丝蜿蜒地垂落在石地上,一直延伸地很长很长,直到一双,玄黑的靴子,复走近她,她抬起螓首,眸底终于有晶莹溃散。

“如果你真的对我好,别让我被人羞辱太久!”

那双手,微微一怔,旋即,伸出来,将她用力得抱住,耳边,传来乐王坚定的声音:

“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

“哪怕,提前登基?”

她的手骤然推开他,在他略一滞怔间,她的手,勾住他的颈部,殷红的唇,第一次,主动覆上他的。

在所有的低吟开始前,他听见她在她耳边,清晰地说出一句话:

“杀了那个侮辱我的男人,我就给你,我的心。”

不知道,过了多久,绯颜方缓缓睁开眸子。

如同,那次醒来,身已在冥宫一样,她的身子,并没有怎样的不适,所以她以为,那石腕上的针痕,还有药味,是为了她一直孱弱的身子而为,却没有想到真正的原因,是她中了毒。

她有冥霄护得周全,那么玄忆呢?

如果玄忆真如林蓁所说, 不在了。

她想,她将失去所有坚持的力气,真正的生不如死

不知什么时候,冥霄站于榻前暖暖地笑凝着她,他凝着她,读得懂她眸底是一片荒芜的失落。

“现在,你不是一个人,所以身子最重要。”

绯颜甫启唇,嗓口里,都是腥甜的味道,好似一张口,那种腥甜就要涌了出来一样的难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