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君吾看他一眼:“自己摘。”当下便席地而坐,吃起了野果,唐六两见状撇嘴道:“小气!”
慕君吾不以为意,唐六两却越发不安逸起来,忿忿嘟囔:“我绝不可以输给你这么小气的人,窝囊死了!”
花柔笑着把手里的野果递了过去:“六两师兄给你!”
唐六两刚要伸手,慕君吾拍了拍花柔的胳膊,笑道:“他要吃,让他自己采去。”
唐六两气得噘嘴转头:“寂哥!我也要吃野果!”
“好,我去给你摘。”
唐寂应声转头就朝林子里走去。
唐六两冲慕君吾做了鬼脸:“哼,你这么小气,亏我还把你和我心目中的天才祈王相提并论!”
“祈王?怎么又提他了?”花柔笑着摇头:“这个人有这么了不得啊?”
慕君吾眉眼平淡地吃着野果,仿若说得这个人和他无关。
“正好这会儿咱们在歇脚,闲着也是闲着,我就给你讲讲吧。”
“我也要听!”玉儿笑嘻嘻地凑到了跟前,当下唐六两摆出一副说书人的姿态,还特意捡起一块石头拿在手中。
“列为客官,今天老夫就给你们讲一个‘八岁惊天下’的故事吧!”
唐六两说着把石头朝腿上一拍,摇头晃脑起来:
“话说楚地马殷刚被朱温梁封为楚王之时,与他交好的达官贵人纷纷前来道贺,王宫内大摆筵席是载歌载舞,但谁能想到,在这觥筹交错间却变生肘腋…”
…
众人推杯换盏,八岁的马希声和马希范坐在次席上,看着大人们的热热闹闹。
马希声嘴里嚼着美食,手在桌下偷偷摆弄着一个蛐蛐盒,马希范则正襟危坐,睁着大眼睛,看着在座诸人向王座上的马殷敬酒。
“霸图兄真是有福之人啊!当年你与建峰兄一起打天下,建峰兄靠着邵兵甲衣巧夺了潭州,这才让你有了这楚国之都!”
看似道贺,这话中机锋却无比犀利,那马殷笑着举杯,并不说话接茬。
“是啊!”他不接茬,有人接茬:“可惜刘兄拿下潭州,却命绝于陈赡,听说众将杀了陈赡后,本是想推举张佶为首,但张佶兄却领了众人来拜霸图兄为首,看来霸图兄很是得人心啊!”
“哪里哪里。”马殷堆着笑容:“兄弟能信我、捧我,那是他们讲义气…”
“啪”的一声,有人把酒杯砸在了地上,生生打断了马殷的话。
大家寻声望去,看到一脸恼色的刘存正狠狠瞪着马殷,喝道:“大言不惭!”
马殷眉头微皱,却并未发作,席上的姚彦章立刻起身上前劝责刘存:“刘老三,别发酒疯!”他拽着刘存的胳膊,试图拉他离开席间,然而刘存一甩胳膊!
“我没喝醉!张大哥,是我们的谋主!是他带着我们跟着刘兄闯天下的!刘兄故去后,明明就是张大哥被推举留后,哪里有他马殷上位的机会?”
马殷的眉挑了一下,依然未开口也未喝止。
“别胡说!”姚彦章激动地斥责:“霸图兄可是由张佶兄亲自推举的…”
“你知道个屁!”刘存晃荡着身子大声嚷嚷:“那天要不是马儿突然摔伤了张大哥,张大哥能推举他担了留后之位?”
刘存说着手已指向了马殷,全然没有一丝恭敬。
“既然天意如此,兄台又何须介怀。”
坐在席间的孟知祥端着酒杯插了一句,那刘存登时冲着孟知祥冷笑道:“天意?那可是张大哥自己的马儿!你的马儿能把你摔了吗?!我们这些人谁的马儿会把主人给摔了?要我说,这一定是背后有…”
一只手死死地捂上了刘存的嘴巴,姚彦章使出了全身的气力连抱带拽强行把人往外带。
此刻,宾客们交头接耳起来。
大家都是藩镇,其中一个封王,这本就是扎眼的事。
不管这事儿是真是假,对于眼红的他们来说,这无疑是平衡心理的最佳机会。
于是,眼神在传递,交谈在叽咕,而后在场的人看向马殷的目光里自然都存着怀疑之色。
这样的场面,怎能不令人生气?
马殷当然很生气,但是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如果他动怒了,岂不是正中他人下怀?而且避开难堪与否不谈,也是免不了要招是非的。
他在忍,忍得将手里的酒杯都捏变了形,只希望刘存那个沾了猫尿就昏头的家伙快点被拖出去。
然而刘存眼看要被拖出大殿时,他却突然发力把姚彦章甩开,而后眼疾手快就把门口侍卫身上的剑给拔了出来,直指马殷。
第一百八十一章 王权术数筹
“马殷!你可以堵我的嘴却堵不了天下悠悠众口!你假称天意就以为名正言顺吗?我刘存就见不得你背信弃义!我今天,要为兄弟讨个公道!”
刘存提着剑激动地往前冲,殿内侍卫立刻集结阻拦在前!
登时,这殿中气氛剑拔弩张,宾客有惶惶者,也有看戏之人!
马殷此时却若无其事般地抬手制止了侍卫的围堵、阻拦,淡然道:“老三,留后之位,我问心无愧!”
刘存发出一串冷笑,而后举剑朝着马殷刺去。
然而就在剑离马殷还有一米之时,孟知祥突然站了出来,挡在刘存身前,阻了他的去路,至于马殷,依然淡定无比地坐在王位上。
“兄台,一切都是天意,何不顺应天意。”孟知祥看着刘存,一派苦口婆心之态。
“天意?天意就是凭他一张嘴巴说的?”刘存暴怒:“你给我让开!要不然,我先在你身上戳个窟窿!”
孟知祥此时叹息一声,而后高声道:“凭我有王权术数筹。
人群中登时有人发出惊讶之声。
不少人都激动起来,至于刘存则是愣在原地:“你,你确定?”。
孟知祥没有回答刘存,而是转身看向马殷:“事到如今,怕是只有请出王权术数筹来,才能为霸图兄你正名了!”
…
“王权术数筹,那是什么东西?”玉儿听到此处,忍不住插言询问,恰此时唐寂也摘了一兜野果回来。
“那可是名家世代供奉的古物,传说只有在皇嗣继位大殿上才会请出来,以证王权实乃天命所归!”唐六两一派你不懂的高深神情。
“还有这么稀罕的东西?”花柔忍不住咋舌,岂料慕君吾竟冲她说道:“听他吹!”
“谁吹了?”唐六两激动:“谁吹了!这段书我听了十几二十回,背得滚瓜烂熟,不信你们问寂哥!寂哥,你和我一起听的,我没胡说吧?”
唐寂点头肯定:“嗯。”他应着,将野果塞进唐六两手里,其他的又分给大家。
“继续继续,然后呢?”玉儿听得新鲜,不禁催促。
唐六两拿着野果又在腿上一敲:“咱们接着上回说!”
…
孟知祥捧出一个漆盒,盒子里装着一个圆形筹匣,那筹匣里面插满了签筹,每支签筹看起来都是一模一样,金闪闪的。
很多人都是听过没见过,此时免不了一个个地激动起来,簇拥着,两眼放光地盯着这个可以判断天命所在的神之礼器。
不过,马希声的兴趣依然在手里的蛐蛐盒上,对周遭的热闹和发生的一切都是充耳不闻的。
而他身边的马希范则是紧盯孟知祥手里的筹匣,看着他捧着筹匣来到了父亲马殷的面前。
“霸图兄,这匣子里一共有运数签筹五十枚,其中有三枚是王权筹,只要霸图兄抽出任何一枚王权筹来,相信就不会再有人质疑您是天命所归了。”
马殷脸色在这一瞬有些难看。
这是解围吗?
这是帮忙吗?
五十枚里只有三枚是王权筹,倘若抽不中,那不就等于是说自己并非天命所归喽?
这一刻,马殷看着孟知祥似笑非笑,似怒非怒,难以表态,而周遭的宾客们却已经开始起哄。
“霸图兄,快快快,抽一把给我们看看!”
“这天命术数筹的神奇,我从小听到大,今天竟能亲眼得见!我看,只要霸图兄抽出王权筹来,在座的都是见证者,谁要是再敢乱嚼舌根,我们就撕了他的嘴!”
起哄的声音一浪接一浪,像一只大手要把他推碾到绝地的边缘。
刘存眼见马殷默不作声,将手中剑往地上一杵,大喝道:“怎么不接话?你是不敢抽吗?”
马殷努力保持脸色、表情是不喜也不怒,但是看向孟知祥的眼里却是带着一层怒火的,而孟知祥满脸笑意,看起来真诚无比,但眼神里透着的阴险也是实实在在的。
眼见马殷和孟知祥僵持着,整个殿里的起哄开始变得有些失控时,马希范突然起身道:“且慢!要是这盒子里面,根本就没有王权筹呢?”
马希范的话让众人错愕,那一直玩蛐蛐的马希声也终于抬起头来,只不过他有些茫然地看着大家,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孟知祥偏头看了一眼质疑的马希范,不紧不慢地说道:“我孟家世代供奉此物,只在皇嗣遴选时才会请出一用,里面怎会没有王权筹?”
马殷依然没有说话,但马希范离席上前,神色恭敬又十分认真:“可是孟叔叔,这签筹下面有没有字,从外面又看不出来,总不能就听凭你一家之言,说有就有吧?”
“你!”孟知祥脸上登时腾起一抹愠色,他不满地看向马殷,但此时马殷却持箸夹肉送进口中,慢慢咀嚼,依然不说话。
他怎么可能说自己儿子不对?
别人在将他的军,给他设陷,他提出任何质疑的话都会变成心胸狭窄,气量紧小,甚至心虚有鬼,总之就是怎么都能成为人家的话把儿。
但是从他的儿子,一个只有八岁的小孩子嘴里说出来的质疑,那就是天真,就是童言无忌,就是不耻下问!
何况退一步说,他问错了吗?
这匣子里到底有没有王权筹,谁知道?
孟知祥见马殷这般,点点头道:“好,既然贤侄有所质疑,那就让你看看有没有!”
当下,他命人当众把匣内所有的签全取了出来,找出了三根王权签筹。
而在整个过程中,马希范十分安静地站在一边默默瞧着看着。
他的表情似是好奇,但是他的双眼始终紧盯着那些签筹,看着那三支被交到孟知祥的手中,由他举起来趾高气昂的宣告:“三支王权筹在此!”
此时,马殷突然笑了:“孟老弟,我这老四今年才八岁,小孩子家嘛,不懂事。”
孟知祥沉着脸,冷哼一声,将三支王权筹混进其他签筹内,而后将所有的签筹全部抓起打乱插进了匣内,又转动了签筹圆匣,如此一来,这匣内的签筹已经彻底混乱,谁也不可能看清那三根王权筹在哪儿。
“霸图兄,请吧!”
此刻的孟知祥脸上连伪善的笑意都欠奉,而马殷似乎也知道避无可避,当下便是起了身,就要去抽签筹。
可是此时,站在下方的马希范却突然冲上前抱住了马殷的腿,一脸天真与兴奋地嚷嚷道:“父王,让我去抽好不好?”
第一百八十二章 应策封王
马殷有些错愕,但立刻点头:“好啊!”
“慢!”孟知祥不悦道:“霸图兄,这王权筹证的可是您的天命,让一个小孩子来抽,太过儿戏了!”
“没错!他抽得怎能作数?”宾客中立刻有人应和。
“万一不对,其非不认?”更有幸灾乐祸的落井下石:“霸图兄应当自证!”
马殷此时哈哈一笑:“我告诉他,他代我抽,自然抽得是我的天命!各位不必紧张。”
马殷一派坦然随意的模样,把众人反倒弄得有些错愕不已—合着刚才那般沉默难道只是不信筹签里有无王权筹,而不是心虚?
“少废话!你说他抽的就是你的天命,那就赶紧抽!”刘存不耐烦地大声催促后,马殷立刻弯腰在马希范耳边悄声嘀咕。
与此同时,马希范抬起了手,一派数签的模样。
此刻,孟知祥看了看马殷,又看了看马希范,眼微眯。
“我记住了,父王。”马希范说了一句,立刻去了筹匣跟前,他对着那些签头开始了数数,当然他并没有数出声。
殿内,鸦雀无声,大家都在看他的动作,看着他似乎要数出这王权筹来!
呼吸,在不知不觉中屏住,当马希范伸手取出其中一支时,大家都伸长了脖子。
马希范看了眼那签筹上面大大的“王权”两字,喜悦地举起:“父王,真的是王权啊!”
这一句话,让马殷脸有兴奋,人却在王位上一动未动,而周遭的宾客可是绷不住得哗啦一下都过去了。
王权!
明明白白的字,实实在在的王权筹,登时让这些看热闹的宾客意外与惊叹。
让一脸惊愕的刘存丢下了手中的剑,大声嚷嚷:“给我看看!给我看看!”
众人让开了,刘存从马希范的手里拿过了王权筹,这一看就看得自己再也说不出话来,此时孟知祥从他手中拿走签筹看了一眼。
“霸图兄果然是天命所归啊!这里还有两支王权筹,霸图兄要不也…”
“不必了!”面对孟知祥的无耻提议,马殷立刻摆手:“凡事不可太满…”
“父王!”就在此时马希范脆生生道:“另外两支在哪里您不都告诉我了吗?不如我把剩下的两支也抽了吧!”
马希范话音落下,伸手就在筹盒里抽出了两支。
这一瞬,马殷的脸上浮过一丝紧张,而此时签筹已经被抽了出来,两枚带着“王权”两字的签筹明明白白地亮在众人眼前。
“我的天!”
“王权筹!三枚王权筹他都抽出来了!”
这一刻,殿内如油锅见水炸了开来,一声声惊叹里,刘存脸色涨红,看着三支王权筹深呼吸了好几下后,憋得无话可说,是拂袖而去。
而那孟知祥似乎是傻了眼,愣愣地站在原地,俨然是被震住了。
三枚王权筹,试问天下有几人都能抽到?
…
“天哪,三根王权筹,祈王真的全都抽到了?”玉儿很激动,这听起来实在太玄乎。
“当然是真的!要不然祈王他怎么会名震天下呢?”唐六两一脸得意,俨然祈王的骄傲就是他的骄傲一般。
“不对啊!”玉儿皱眉道:“既然祈王是按照他父王的意思抽的签,那名震天下的该是他父王啊,怎么会是祈王?”
“这你不懂了吧?”唐六两得意道:“这事后第二天啊,那位马殷就给年仅八岁的祈王在潭州开府,并赐号‘应策’二字,你说,这到底是谁上应天策啊?哈哈哈…”
玉儿立时低头思考,她身旁的花柔则轻声赞叹:“这个祈王,可真厉害!”
“他当然厉害了,不厉害就不配做我的对手!”
花柔没有搭理唐六两,而是转头看向慕君吾:“慕大哥,你说是你厉害,还是这个祈王厉害?”
慕君吾一愣,盯着花柔看了两秒,随即哂笑:“不过是说书人胡诌的故事,你还当真了?”
花柔错愕:“这难道是瞎编的?”
“不然呢?”慕君吾笑道:“你我皆凡人,谁又会知道宫里的事儿?而且这么有鼻子有眼的,莫非说书人亲历了不成?”
唐六两闻言就要反驳,唐寂却按住了他的肩头:“好啦,休息得差不多了,还是赶紧赶路吧!”
众人听得热闹,但也不会忘了正经的事儿,当下略一收拾,即刻又开始了赶路。
花柔就跟在慕君吾身后,走了没一会儿,她忍不住追平慕君吾,低声道:“虽然是假的,但是听起来还是觉得这个祈王挺厉害,不过在我眼里,你更厉害。”
慕君吾笑得眉眼灿烂:“是吗?那唐六两岂不是这辈子都要输给我了?”
走在慕君吾前面的唐六两闻言气恼得瞪眼,口中嘟囔:“呸呸呸!这辈子长着呢!你迟早得输给我!”
走在最后的唐箫看着慕君吾的背影,眼带思索。
…
今日,是陈昭仪下葬的日子。
因为大王的念头和袁德妃的“建议”,于是大清早的,楚王宫前,百官林立,个个身穿白衣扎了孝带,按照贵妃的礼制完成仪式。
鼓响锣鸣后,仪仗高举白练,行在最前方,而后是覆盖着白锦的巨大的棺椁被抬着缓缓向前。
披着麻布,扎了草环的太监宫女,紧随其后,边走边发出恸哭之声,只是没什么人掉眼泪,不过干嚎而已。
在他们的后面,则是帝王的马车和袁德妃的马车。
此刻,赵吉昌正站在马希声的马车前辕架上,扫视四周。
这一路,他都不断地与人群中的暗哨眼神往来,频频点头—今日可是个局,横竖都是要交一份答卷的。
袁德妃坐在马车里,车帘纱帐垂下遮挡着她脸上的阴郁与不快。
她套着暗红色的大袖衫,围了黑色的裙围,要不是腰带处系了个白布算是有所哀色,倒颇有些出门巡游而非送葬的意思。
在他们的马车后,就是百官队列了。
身为左右两相的姚彦章和许德勋自然走在最前列,与姚彦章一脸的忧色相比,许德勋有点兴奋,他几乎是明目张胆地四处张望,似乎在期待着谁的出现。
第一百八十三章 腥风
队伍浩浩荡荡的终于来到了帝陵前,礼仪官开始大声唱念谥词讣告。
百官则立在棺椁前垂听。
马希声与袁德妃一高一低端坐陵前聆听,不过马希声很不耐烦。
冗长的葬礼,消耗了他所有的耐心,张望片刻后,就忍不住地扯了下赵吉昌的衣袖,赵吉昌立刻会意俯下身来,小声询问。
“陛下?”
“有动静吗?”
“大王放心,已布下天罗地网。”
马希声闻言似乎又有了点耐心,他点点头,压着烦躁继续听讣告。
此时,袁德妃看向远处的眼神略略收回了一些,手指紧抠在了椅子的扶手上。
“赐封。”终于礼仪官结束了讣告宣唱了下一项,赵吉昌立刻搀扶起了马希声来到了棺椁前,将一枚玉佩放在了棺椁前的陈台上。
马希声退开后,袁德妃黑着脸上前,她将手腕上的一枚玉镯摘下也放在了陈台上,不过她的手有点抖。
马希声见状,撇了撇嘴。
“百官进献。”
礼仪官的唱音里,马希声与袁德妃回了高台,百官们开始一一上前献宝于棺椁前。
马希声此时看了眼脸色铁青的袁德妃,忍不住偏头过去小声嘟囔了一句:“母妃还气呢?”
袁德妃恨恨地白了马希声一眼:“为大王德名,不敢。”
马希声再次撇嘴,不再自找没趣的同袁德妃搭岔儿。
袁德妃则双眼紧盯着棺椁,像是嫉恨一般,脸色愈发难看。
百官依次进献,当彭玕走上去放下一尊玉佛时,跟在他后面的李铎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你家长女呢?她不来不合适吧?”
彭玕叹息:“一大早就哭昏过去了,怎么来?”
李铎闻言摇了摇头:“祈王失踪,未来的婆母又薨逝,也的确是可怜。”
彭玕沉默退开,李铎也跟着,当他回到姚彦章身边看其他官员进献时,姚彦章却偏头低声问他:“荆门军赵将军,知事何大人在哪儿?我怎么没瞧见?”
“我也没看到,郑大人还有张大人也不在,昨晚商议的四门留守里并没有他们啊。”李铎的回答让姚彦章皱了眉头:“兴许…是怕有人糊涂,这个时候跑出来,也去守着了吧!”
“礼同贵妃,哼,这样的醉翁之意不在酒,谁也不是傻子,但求今日安稳度过才好啊!”
“你我都招呼过了,但愿别有差池。”姚彦章话音刚落,这左眼皮子就跳了起来,他心里一个咯噔:不会…出事了吧?
此刻,还真出事了。
城门附近,突然冒出来了一队禁军打扮的士兵,他们捂住几个儒生的嘴,把他们敲晕后套上麻袋扛走,吓得周边百姓迅速退开,无人敢言。
同一时间,几个官员的府邸家宅被强行冲开,而后有人被堵上嘴巴,套上枷锁,强行拖出府院,留下一院子的惊慌痛苦与鸡飞狗跳。
一个个被捆绑的,被敲晕的人都丢进了不见天日的牢狱之中,有人扯掉了塞住嘴巴的布团,大声质问:“你们凭什么抓我,我到底犯了何事?”
站在一旁监督的胖太监冲身边人使了个眼色,立刻有牢头冲进去拿着鞭子抽打,一片鬼哭狼嚎。
胖太监得意洋洋地尖着嗓子出言警告:“谁话多就往死里打!死几个人,没什么。”
一句话,压下了多少不满,困惑,与不安。
而此时的帝陵前,葬礼终于进入了尾声。
“吉时已到,入陵!”
棺椁被抬起,带着一堆献礼缓缓地进入陵墓,向墓室而去。
百官仰首张望,同念祈福之词,殊不知在不远处,几个前来报信之人已被敲晕放倒迅速拖走。
巨大的断龙石终于下落,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马希声失望地瞪了一眼赵吉昌,甩袖就走,袁德妃则一脸释然地松弛了双肩,悻悻地跟在后面。
爆竹声中,葬礼结束了,载着马希声和袁德妃的马车在仪仗的护拥下,驶向楚王宫。
百官就此四散,姚彦章和李铎如释重负地舒出一口气,解下了腰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