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强收起了笑脸,他望着远方那一片连绵起伏高耸入云,仿佛直插入云霄,和头顶的蓝天都连接在一起的雪山,低声道:“我今年已经三十四岁了,娟是我高中的同学,我们十年后重逢,确定了恋人关系,到现在都六年了,我们也曾经好几次谈到婚期,她一直在等我回去完婚,可是因为边防部队工作的特殊性,或者说,我不想让她象部队的其她军嫂一样,每年跑到部队呆上一个月,又离开,反反复复,我想等到转业后,再给她一个婚礼,和一个幸福的家庭。每次我都下了决心,可是一回到部队,我就又舍不得了,我就这反反复复的拖了她整整六年。”
后面的故事,已经不需要再多复述,旁听者也能猜出个大概。
一个男人三十四岁了,明明有一个高中就认识,情投意合不说还彼此知根知底的女朋友,却愣是拖了整整六年,别说是他们已经进入了大龄,生孩子的困难度越来越高,单说等着抱孙子外孙的双方家长,就无法再放任他们继续拖下去。
第六十三章 再见,老兵(下)
终于,李强的母亲再也无法容忍自家儿子拖着一个好女孩,等了一年又一年,她亲自带着那个叫“娟”的未来儿媳,一起踏上了来这片高原的旅程,这两个女人在出发的那一刻,她们共同定下的目标,就是带着李强回家。也就是因为抱着这个强烈的信念,她们才会在大雪封山之后,放睛的第一天,不等部队派出接送,就不顾一切的抛出重金,雇佣一辆越野汽车,强行向军营进发…军官转业,一般都是在年底提交申请,再由相关部门予以核实,一旦过了年关,就会再拖一年。
“我推开病房的门走进去的时候,我看到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躺在那里,要不是你创造了一个奇绩,我看到的就应该是两具尸体。你知道吗,在我娘开口骂我的时候,我心里涌起的,除了庆幸,还是庆幸。”
李强举起手中的酒瓶大大的灌了一口烈酒,然后用看似不经意的动作从眼角掠过,将他涌出来的眼泪一起拭掉,“她们对我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调回内地或者转业,然后结婚。我李强只是一个小小的少校,无权无势无门无派,调离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换上一个好岗位,对我来说太困难了,所以我只能选择转业,在我交出肩章和领花,与及军官证的那一刻,我就已经不是一个军人了。面对我娘和我最喜欢的女人,我怂了,我选择当了一个逃兵,在我做出这个选择的时候,我真是又快乐又悲伤,我想找人谈一谈,可是我找来找去,最后竟然拎着酒瓶子,找到了你这个新兵蛋子,你知道为什么吗?”
燕破岳已经安静下来,听着李强这个男人,发自灵魂的低语,他喝再多的酒,又怎么可能不恢复清醒?也就是直到这个时候,燕破岳才知道,为什么在他们进入新兵营的第一天,李强会向他和萧云杰讲起了一个老战友被妻子带着离开的故事。
“学历一般,能历一般,就算在部队继续干下去,也跨不过团级这个槛,迟早要转业,如果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再呆下去,和社会脱节了,那又要用不知道多少年时间,才能弥补回来。”
李强站起来,用贪婪的目光望着眼前的一切,似乎想要把它们印刻进大脑,形成他记忆中的永恒,“走了,都走了,有些是被家人拉走的,有些是看不到前途和希望,自己想办法调走的,有些是转业走的,还有的是在这里呆的时间太长,身体落下病根,因伤退伍。当年一起踏进军营的老兄弟,走的走散的散,伤的伤,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而且就连我也要走了。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历来如此。”
燕破岳看着李强的背影,这个老兵就算是站在冰山最顶峰,周围除了他们之外再不可能有第三个人,他依然站立如松挺拔似箭,“军人”这个职业印记,早已经在十几年漫长岁月中,深深融入他的骨髓,这一辈子都不可能磨掉。可是在这一刻,看着他的背影,燕破岳却看到了一种曲终人散般的苍凉与孤独。
他们这批老兵,也曾经象燕破岳他们现在这样青春无悔热血沸腾,他们也曾经心怀梦想志比天高,想要在这片祖国的边防线上,写书出一篇属于自己的动人传说。
可是,没有大规模战争,没有可歌可泣的史诗级故事,当然属于自己的传说也无从谈起,他们只是默默的驻守在这里,默默奉献着自己的青春与健康,就这么一年一年又一年,直到他们的热血一点点被磨没,他们从志比天高,到一点点向现实折弯,直至他们将一个男人最宝贵的青春岁月留在这里,带着满满的回忆与不舍,离开了这片如此深沉,又是如此广阔的土地。当若干年后,他们再次故地重游,找到自己的老部队,那时候也许已经是时过境迁,再也没有几张熟悉的面孔,只能从军营中,寻找昔日的回忆。
但是你问他们怎么看待这段军旅岁月,这些曾经的共和国守卫者们,他们的回答,几乎是千篇一率,而且简洁得让人无可置疑…无悔!
那些生活在钢筋混凝土组成的城市里,抬头就是一片阴霾天空,耳边总是车来车往燥音的人们,可以不理解这些军人的选择与回答,也可以站在一边,不痛不痒的讽刺这些军人是傻大兵。
但是一个当男人有机会来到这里,外界的繁华与随之衍生的种种都被排斥在外,白天与夜晚气温差距剧烈,必将锤其心志练其胆魄,登高而立放眼远望,天与地之间几乎凝成一线,永恒不化的雪山直耸入云,当山风吹拂群山呜咽,被称之为“圣山”的岗底斯山魏峨挺立透着神圣的庄严肃穆,雪山鹰飞的俯仰天地,自然会心胸开阔,明白何为男儿的一片天。
“燕破岳,我们这批老兵,正在慢慢退出舞台,可是这里是我们中国的土地,我们必须牢牢守住它们,为我们的子孙后代,守住它们!”
李强霍然转头,他盯着燕破岳的脸,放声喝道:“在你们下一代军人成长起来之前,你们必须给我挺直了别趴下,以前的历史遗留问题,那些争议地带我们这些小兵可以不去考虑,但是现在中国的土地,一寸也不许丢!你们要把中国军人的光荣与尊严,把我们的无悔军魂传下去,传下去,传下去,一代代的传下去,我要你对一个已经决定离开,但是还没有正式脱掉军装的老兵说一句实话,你们能不能做到,能不能守住?!”
燕破岳猛的跳了起来,他没有象电视剧中的主角那样慷慨激昂,回答的话也没有象制式文章那样冠冕堂皇,迎着李强的双眼,燕破岳沉声回应:“放心,谁敢跑到中国的地盘上炸刺,老子弄死他!!!”
李强笑了,他真的笑了。他们这一代军人,已经为自己的祖国鞠躬尽瘁,有些人常把“养兵千日用在一时”挂在嘴边,实际上,不就是他们这些共和国的守卫者,在默默无闻中,支撑起共和国的边防线,为自己的祖国,赢得了如此宝贵的和平发展时机,在数十年时间里,没有让敌人再踏上属于我们中国的土地?!
江山代有才人出,他们虽然只有三十多岁,但是他们已经“老了”,能亲眼看到新一代的军人走进军营,在军营这座大融炉的历练下,一洗稚气,渐渐拥有了军人的坚毅不屈,直至成长为新的共和国守卫者,甚至是一代比一代强,他们也应该欣慰,可以笑着离开了。
李强举起了手中的酒瓶:“该说的话,我都说了,现在我就一个字…喝!”
叮!
两只酒瓶再次碰到了一起,各自狠狠灌了一大口酒,燕破岳突然又冲进雪堆里,连翻了几个跟头,骄傲如燕破岳,当然不会告诉任何人,他刚才在热血沸腾之下,突然…想做诗!
燕破岳在心中暗暗下了一个决定,回去再揍吕小天一顿,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种事,咱燕大少爷,是绝对不屑去做的。
但是,各种情绪涌上心头,这诗词却象是打开阀门的自来水似的,忍不住就从心底涌了出来…
老兵,当你们青春不再,当你们的梦想渐渐失去了光彩,请不要悲伤,也不必彷徨。
老兵,你们离开了,不是你们懦弱,也不是你们自私,你们已经做得够好,做得够多,你们已经用自己的言传身教,让我们这些初入军营的新兵,读懂了军人的责任与尊严,更明白了属于共和国军人的天职与使命。
老兵,你们走时,请欢笑着离开,请你们坚信,我们在从你们手中接过钢枪的同时,也继承了来自那个硝烟弥漫的时代,中国军人在一片黑暗的绝望中,用热血与生命,支撑起来的希望灯塔!
纵然你们青春不在,纵然苍海桑田,纵然时间埋没了你们曾经存在的印痕,在共和国的丰碑上,你们也闪烁着群星的永恒!
这首诗,并不算公整,但是它的每一句话,甚至是每一个字,都是发自燕破岳的内心,如果非要给这首诗加一个名字,那就叫它“再见,老兵”吧。
第六十四章 临时应急小分队(上1)
这里可是边境线附近,在军营中就算是过年也不允许燃放鞭炮,但是到了腊月二十七,各个营连就开始布置营房,部队过年对布置营房的要求是整洁,美观,节俭,要充份展现出新时代军人团结紧张严肃活泼的特点。
说实话,当兵也有小半年了,燕破岳现在愣是没有想明白,一个人如何能即团结又紧张,他更无法做到即严肃又活泼,这摆明就是逼他们人格分裂嘛。
大大的红灯笼从库房里拿出来,擦干净上面的尘土后,重新悬挂到了军营四周,一些擅长书法的人,无论是军官还是士兵都成了抢手的香饽饽,每个连队都带着裁好的红纸找他们写对联,这些纵然称不上书法高手,最起码也是个“中手”的人们,来者不拒能写得手腕发麻。
而军营的任何一个角落,更遭到了地毯轰炸式反复清洁,就连盆栽里的泥土都被细心的士兵过了一遍,保证里面找不出一个烟头…就这么折腾了两天后,军营中已经到处张灯结彩,第一次在军营中过年的新兵们,也终于感受到了年味。
部队已经下发通知,在过年时会放假五天,在这五天时间里可以不用参加训练和拉练,但是据老兵们说,五天放假期间,全师各个团会轮流战备,轮到谁就进入二级战备状态,除了炊事班等后勤部门,这些进入二级战备状态的部队,必须在军营中全幅武装,一旦遇到突发事件,必须在三分钟内完成武装集结;其他部队在过年期间,则是三级战备状态,可以自由活动,但是仅限于营房四周,不允许请假外出。
也许就是因为最后一条,很多老兵并不喜欢节假日,而是喜欢周末放假,在他们看来,对军人来说节假日才是最累的,战备不说,部队还会对士兵们加强思想教训,团里开会,营里开会,连里开会,班里还要开会。说白了,就是要士兵们明白,过年时守在军营里不出去,不去骚扰地方,也是中国军人的职责与光荣。
到了腊月二十八早晨,燕破岳被叫到了师长刘传铭的办公室,在刘传铭的办公桌上摆着一堆资料,今天也是他这个一师之长工作最繁忙的时间,他必须对过年期间的战备值班安排做出最后审核,再将安排表发放到全师。
看到已经身体康复出院,站在自己面前,挺拔如枪的燕破岳,刘传铭露出一个微笑,直接将一份他亲手签的临时调令递给了燕破岳。
燕破岳被刘传铭力排众异,在战备值班安排中,临时调进了应急小分队。
所谓的应急小分队,就是指部队在处理突发事件时,由部队最高长官亲自指挥的机动力量。
已经忙得焦头烂额,刘传铭没有多余的时间向燕破岳多说什么,直接下达了命令:“去向参谋长报到,他会派人向你讲解应急小分队的职责权力和注意事项。”
燕破岳看着手中的临时调令,虽然这只是一支为了预防突发事件,在过年期间临时组建的部队,生命周期前前后后加起来也不会超过十天,但是燕破岳清楚的知道,手中这张看似轻飘飘的纸上所蕴含的份量。
燕破岳猛然立正,对着刘传铭敬上一个军礼,放声喝道:“是!”
在走出办公室时,背后突然又传来了刘传铭的声音:“打起精神,干得漂亮点!”
燕破岳用力点头。
当燕破岳在作战参谋的带领下,走进一间大型作战会议室时,在那里已经有几十个人,他们中间有人在无聊的玩弄着匕首,匕首就象是活过来般,在那名士官的右手五指上翻来覆去的翻滚,划出一个又一个漂亮的刀花;有人正在比赛看谁能用最快的速度将已经拆成零件的自卫手枪重新组装起来;还有人平心静气的坐在那里,慢慢翻阅着书籍,混身透着宠辱不惊的镇定从容…
他们每一个人看上去,都有着属于自己的风格与优势,每一个人看上去,都绝不是路人甲级的便当角色,在燕破岳跟在作战参谋身后走进来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到他身上,很多人脸上都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别的部队在节假日组建应急小分队时,往往会把这个任务直接丢给侦察营或者侦察连,可是刘传铭却并没有这么做,有资格进入师应急小分队的成员,必然都是师里最精锐,最精华的兵王,他们一般都来自师直属侦察营和警卫营,再由参谋长推荐,从师里基层军官中抽调几个无论是军事技术还是责任心都够出类拔萃,已经列入师重点培养目标的少壮派军官补充进来,临时组建出一支以侦察部队老兵和陆军军校毕业军官为骨干的小股精锐部队。
换句话来说,师长刘传铭把组建临时应急小分队,当成了一个给师里培养未来指挥作战骨干,并让他们在合作中迅速彼此熟悉,直至融为一个整体的演习机会。
象燕破岳这样刚刚加入部队还不到半年,军衔只是列兵,就被师长亲自点将加入应急小分队,就凭这个行为,燕破岳的身上,就被打上了师长嫡系中嫡系的标签。
一个列兵走进一群军官和士官组成的群体中,看起来相当的不协调,但是燕破岳徒手爬上“禽领”的壮举,还有他为了营救李强的家人,在第二次雪崩时,留在原地一步不退的行为,早已经轰传全师,就凭这两件事,这些眼高于顶的师中精锐,纵然没有对燕破岳的加入表示欢迎,至少也没有人特意刁难。
参谋长匆匆推门而入,他扫了一眼全场,看着面前这些集结在面前的全师精华种子,因为超负荷工作,而写满疲倦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当他的目光落到燕破岳身上,甚至还对燕破岳点头示意。
“你们中间除了燕破岳,都是有三年以上军龄的老兵,有些人连续几年加入临时应急小分队,别的废话我也不多说,我就提醒你们一件事。”
参谋长沉声道:“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期间,日本海军偷袭珍珠港,之所以能成功,除了他们事先做了大量准备,获得足够情报,还在利用外交途径麻痹美国政府之外,还有一个绝不容忽视的要素,就是远离战火的和平,加上圣诞节让美国军队失去了应有的警惕,才会在已经接连发现日本军队入侵的预召后,依然无动于衷,遭到日本军队近乎致命的重创。”
“那是二战,当时人类制造的杀人武器,威力还不够强大。所以驻扎在珍珠港的美军,至少还有组织力量反击的机会,而到了今天只要有一次疏忽,敌人又抓住机会发动战争,我们整个师,在第一轮打击中就会伤亡过半,在一天时间内就可能全军覆没!”
全场一片肃穆,只有参谋长的话在空气中反复回荡:“越是节假日需要放松的时候,我们越是要小心提防,而你们就是师里组建起来,预防突发事件的尖刀!”
两名作战参谋将一幅军营鸟览图挂在了墙上,随着参谋长的解说,第一次加入师临时应急小分队的燕破岳才终于明白,刘传铭师长把他临时调进这个群体,究竟在他身上寄予了何等深沉的期望。
他们这支临时成立的应急小分队,在过年期间必须二十四小时待命,他们的最主要任务,是要负责师里的营房大门、通讯室、指挥部、微机室、军火库等战略目标的机动防御,一旦在过年部队放假期间,发现有外敌攻入这些战略部门,应急小分队就要立刻出击,在最短时间内,将这些入侵之敌击毙。如果遇到这种情况,又发现军队内部有人被渗透收买,为入侵敌人提供协供,在拥有确定证据的前提下,应急小分队成员可以直接击毙!
一旦营区出现火灾或者其它安全事故,应急小分队也要在第一时间赶赴现场,但是他们的任务,并不是去参与救援,而是迅速占据有利地形,以军营内事故是有人故意引发为前提,做好面对任何突发事件的准备;
在同时,应急小分队必须做好主动出击准备,一旦有间谍或者特工利用部队放假期间,成功渗透进入部队关键部门,并窃取重要军事情报,应急小分队就必须对目标展开不死不休式追杀。
师里最精锐的快速反应部队当然是师直属侦察营,师里最精锐的防守部队,当然集中在师警卫营,但是如果敌人真的试图趁着部队放假,对他们展开局部进攻或者渗透,必然会提前做好情报收集工作,用种种方法束缚住侦察营和警卫营的双手,在这种情况下,由师长亲自指挥的临时应急小分队,就是一把隐藏在黑暗中的匕首,很可能会对敌人造成最致命重创。
第六十五章 临时应急小分队(上2)
这也是刘传铭这位戍边部队师长,居安思危,绽放出来的战争智慧。
就是从这一天开始,燕破岳和四十多名从全师各个部门抽调出来的老兵们在一起,编成了临时应急小分队。小分队有四十五个人,被分成了四个班,由四名临时推选出来的“班长”带领,这四名班长无一例外都是侦察营或者警卫营中的军官担任。也就是从这一天开始,燕破岳和应急小分队的所有人,都住在一起,进入了一级战备状态。
所谓的一级战备,就是战争征候已经十分明显,敌我双方部队已经到了一触即发状态。整支应急小分队所有人都是枪不离身,他们分成三班轮流休息,步话机更是二十四小时保持指挥信息通畅状态,平时就算是吃饭,都会由参谋长派人专程送过来。
在和平年代,他们直接进入一级战备状态,表现出来的小心翼翼如临大敌,也许会让某些事后诸葛哑然失笑,但是为了自己和全师一万多名兄弟的命,再小心翼翼,再谨慎都绝不过份。
就是在这样的紧张戒备中,燕破岳迎来了在军营中的第一个新年。就是在这一天,新兵们在食堂吃了一顿丰富的年夜饭,据说不但是肉菜敞开供应,甚至还提供了少量啤酒,这对于连绿色疏菜都不够的边防军营来说,简直就是帝王式的奢侈。吃完晚餐后,士兵们可以到连队活动室打扑克,打桌球,也可以围着电视,去看信号质量太过堪忧,花雪点无数,画面还不断扭曲变形,就连声音都象是水里飘出来一样带着波纹质感的春节联欢晚会。
燕破岳他们都不能离开自己驻扎的临时营地,当然也不可能去参加各个团举办的晚宴,隔着窗户都能听到食堂里传来的欢呼声,中间还隐隐掺夹着响亮的军歌,显然是部队领导到了晚宴现场,被大家起哄后,正在表演节目。
但是燕破岳他们也并不寂寞,参谋师来探望他们时,带来了白面羊肉和水萝卜。
临时应急分队除了负责放哨执勤的几个,全部都挽起了衣袖,和面的和面,剁肉馅的剁馅,一个个忙得热火朝天。
这些师里精锐中的精锐,一个个眼高于顶,别看平时一个个默不作声的,仿佛融洽得一塌糊涂,但是当他们以班为单位开始包饺子时,彼此没有说一句挑衅的话,四个班长只是彼此对视了一眼,一股骄兵悍将遇到一起,特有的针锋相对,自然而然就在他们中间升腾而起。
燕破岳分在四班,做为一个刚刚离家不久的新兵蛋子,他被分配到的任务最简单,那就是剥蒜。至于最需要体力支出的剁肉馅工作,则是由四班长亲自负责。
四班长手持两把菜刀,看那架势颇有几分双枪李向阳的英雄气概,四名刀斧手,不对,四名剁肉馅的班长一字横排,就连他们面前的肉板都摆得整齐划一,四个人几乎同时动手,随着四班长手中刀光飞舞,房间里响起了一片“哆哆哆哆哆哆”的剁肉声。看到这一幕,燕破岳在心中不由感叹,不慨是运动突击战全师排名第二的人物,就连剁个肉馅都能这么风风火火气势迫人。
一班长却并没有急着下刀,他先是斜睨了一眼挥刀如风的四班长,脸上露出一丝不以为然,他抓起面羊那一块羊肉,就着灯光仔细打量一眼纹路,那种眼光就好象是一位屠夫正在思考从哪里下刀,才能够用最省力的方法将猎物一击毙命。
打量了大约半分钟后,一班长将羊肉丢回案板,拿着菜刀用四十五度角斜切下去,将羊肉斜切成大约半厘米厚的肉片,他下刀非常讲究,每一刀都留有余地,让肉片总是连着一丝肉皮没有断开,依然是完整的一大块。将整块羊肉斜切了一遍后,一班长又将肉片翻转过来,用四十五度角斜切了一遍。
两面都斜切过一遍,整块间肉已经被交叉切成了连在一起的肉片,但是它们依然连在一起,一班长又举起菜刀,用九十度角垂直下切,同样没有把羊肉切断,下面留着一丝肉皮,但是当他切完正面之后,九十度垂直下切反面时,却刀刀直切到底,那一整块羊肉随之变成了比黄豆略大的均匀肉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