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一次深呼吸之后,燕破岳脸上的犹豫就消失了:“如果我现在因为畏惧军法而选择见死不救,将来我上了战场,又能谁敢保证,我不会因为畏惧死亡,而做了逃兵甚至是叛徒?!”
纠察队长深深地望着燕破岳和在燕破岳身后集结的连队,他肃然挺立,对着燕破岳诚心诚意地敬上了一个军礼,然后侧开身体,让出了燕破岳通往军营大门的路,燕破岳狠狠一挥手,放声喝道:“新兵连,跑步前进!”
“等等!”
在右翼突然传来一个威严的声音,燕破岳和纠察队长一起霍然转头,五六个军人一起快步走了过来,走在最前面的那个男人,看起来已经有五十多岁,他走得虎虎生风,肩膀两杠四星的大校肩章,在瞬间就映亮了所有人的双眼。
在这个时候,竟然是师长刘传铭亲自赶过来了。
刘传铭只是扫了一眼,就将目光定格在燕破岳的身上,看着燕破岳肩膀上那代表第一年入伍新兵的肩章,再看看他身后排成四排,数量已经超过一百五十,而且数量还在缓慢增加的连队,刘传铭脸上露出凝重:“名字,军职。”
“燕破岳,炊事班放羊的!”
听完燕破岳的报告,就算是以刘传铭的喜怒不形于色,眼角都不由跳动了一下。身为新兵喊上几嗓子,就能硬把已经解散的新兵营士兵聚集起九成,这样的人竟然被分配到炊事班放羊?!
但是刘传铭并没有多做迟疑,他放声喝道:“拿酒来!”
师长身边的勤务兵将随身携带的水壶交到了刘传铭手中,刘传铭将水壶递给了燕破岳:“烧刀子,正宗的北方烈酒。”
燕破岳接过水壶,一仰脖子就狠灌了一大口,然后将水壶…挂在了自己身上。
看到这一幕,所有人都脸色怪异,师长勤务兵更是眼睛里几乎冒出了火,这小子也忒无耻了吧?!
刘传铭凝视着燕破岳的双眼:“把人给我活着带回来,成功了,将功折罪;失败了,两罪并罚!”
燕破岳挺直了身体,猛然放声狂喝:“是,保证完成任务!”
目送燕破岳带着新兵连跑出军营,身边的参谋长提出了异议:“遇到雪崩进行道路疏通和人员营救,部队一向是交由道桥连来做,这些新兵没有接受过极地营救训练,也没有合适的工具,让他们冒失闯入雪崩现场,很容易引发二次雪崩,这样做是不是不太合适?”
说到这里,参谋长压低了声音:“还有,那小子的行为,怎么说都是军营大忌,老赵你这样给他开了绿灯,这个影响相当不好。”
“作为一支戍边部队,我们不怕敌人太强,就怕自己在和平环境中,被安逸磨平了斗志。有点刺头没有关系,遇到危险的时候敢冲上去拼命就是好兵,在所有人都不知道该干什么的时候,能挺身而出登高一呼,他就是我刘传铭的菜!”
刘传铭深深吸着冰冷的空气,又慢慢把它们从肺叶中吐出去,如果在平时,这样的深呼吸足以让年过五十,见惯人间冷暖,早已经学会了从镇定从容态度面对一切风雨的刘传铭恢复平静,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一股火热的气息却在他的胸膛里翻滚不休,让他感觉自己仿佛又回到了热血沸腾,恨不得天塌下来自己一个人冲上去顶住的年轻时代。
这个燕破岳,不但点燃了新兵们的热血,就连他这个老兵,似乎也有些按捺不住了。想到这里,一个大大的笑容,混合着骄傲与自豪,突然从刘传铭的脸上绽放:“我们这些老兵,可不能被刚进军营的新兵给看扁了,是时候给这些新兵们,上一堂震撼的教育课了!”
第五十三章 生与死的回响(上)
燕破岳带着新兵连一百多号人冲到雪崩地点时,有几台小型铲车已经在现场外围,一层层的铲除积雪,虽然站在冰山上时,亲眼看到了声势浩大的雪崩,可是直到近距离站到现场,燕破岳才知道,为什么在电视新闻中看到出现雪崩,往往需要十几小时甚至是几天,才能把雪崩时的遇难者尸体找到。
这是一片看上去就让人心生绝望的白色洪流。在它最深的位置,目测下来厚度至少超过了三十米,以斜坡状向前推进了四千多米,最宽的位置超过两百米,没有人知道李强的亲人被雪浪冲撞到了哪里,更没有人敢保证她们还活着。
师道桥连已经赶到现场,道桥连几辆平时专门用来铲除积雪,保障道路通畅的小型铲车已经停在雪崩现场外围,但是在积雪下有遇难者,而且生死未卜,在这种情况下,根本没有人敢用铲车直接冲向积雪深处挖掘。
包括李强,艾千雪在内,所有人都拿着铲子,在奋力铲雪,还有一些道桥连的士兵用两侧绑着绳子的木板去拉雪,随着士兵们奋力拽动绳子,两米多长一米高的木板就像是铲车般,将大量积雪硬推出来,这样做比用铲子铲雪更快,而且不用担心误伤了可能在积雪下面的遇难者。
所有人都在闷不作声和面前的积雪搏斗,他们已经倾尽全力,但是面对由几百甚至上千万立方米积雪组成的障碍,几十个人的努力看上去就像是螳壁当车一样渺小和无助。
看到这一幕燕破岳不假思索地扑上去,挥起手中的工具就加入到铲雪队伍中。
听到背后传来一片整齐的脚步声,感受到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身边的挖雪队伍中,一直闷着头挖雪的李强,终于回过了头,他看到了一张张熟悉的脸。
“指导员我们来了。”
“指导员,我们这么多人,就算是把这里铲平了,也一定能把阿姨救出来。”
“指导员,你放心,阿姨福大命大,老天长着眼睛呢!”
“指导员,你咋一个人在这里挖呢,你不会以为我们从新兵营毕业,就不是你手下的兵了吧?!”
一个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看着这些士兵冲向积雪,他们中间有很多是从城市里出来,从来没有接触过农活的大孩子,他们拿铲子的动作怎么看怎么别扭,但是他们却在奋力和积雪搏斗,当一百多号人排成一条长龙,以地毯式轰炸的姿态向前推进,清理工作明显快了起来。
李强狠狠用衣袖从眼角拭过,他想说什么,可是看着面前这些挥舞着工具,和积雪搏斗的士兵,他却觉得喉咙发涩,嘴角抽动了好几下,都没有说出一个字来。就是在这个时候,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再次从身后传来。李强下意识的转身,当他看清楚第二批赶来支援的军人时,就连李强都怔住了。
几乎一眼望不到头的军人,正在向他们这里大踏步走过来,他们每一个人手上都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走在这支队伍最前面的,就是师长刘传铭和师参谋长,在他们身后,是一群军官,他们中间有和李强关系相当不错的,有只能算是君子之交淡淡如水的,还有彼此看对方不顺眼,见面都不会打招呼的…不管关系如何,在李强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他们全来了。
这些真正的老兵一赶到雪崩现场,就展现出比新兵更优秀的素质,他们迅速在相对安全位置搭起一个临时急救室,就连各种便携式救设备都带了过来,这样一旦在积雪下面找到生存者,就可以先提供最必要的救治,尽全力减少埋在积雪里对人体带来的伤害和隐患。
刘传铭和参谋长也没有装模作样地拿着铁锹冲进第一线,去表演亲力亲为,他们的年龄都不小了,单纯挥舞铁锹铲雪,他们远远比不上二十岁的新兵蛋子。
作战参谋和勤务兵,在地上支起了一张折叠桌,并铺上了几张空白图纸,参谋长亲自动手,用铅笔、直尺、圆规,迅速将面前的地形用草图的形式画了下来,一名负责进行数据堪测的作战参谋,仅凭肉眼观测,就报出一连串数据:“山峰垂直高度七百二十五米,坡度四十点五…”
司机被勤务兵带到了刘传铭面前,这名司机显然是被眼前的阵仗给吓到了,他回答得磕磕巴巴:“我,车车车坏了,她们娘两个,等等等了两三个钟头见我也没把车修好,等不及了,就说说,说反反正正离那个军营,也不远,了,她们就把钱钱,给我,自己下车了。”
“别急,慢慢说。”
刘传铭安慰了司机一句,又问道:“她们随身携带的行礼多吗?”
司机这个倒是记得挺清楚,发现面前这位师长还算温和,他明显镇定下来,说话也利索多了:“就一个大点的背包,外加一只小包。要是东西多了,她们也不会自己下车往军营走。您别说,那老人家看起来岁数不小了,这腿脚比我们年轻人还利索。”
刘传铭点点头:“她们下车步行后,过了多久遇到雪崩,时间越精确越好。”
“大概有…”
司机搔着头皮:“个把钟头吧。”
司机被带下去了,参谋长在这个时候,已经在草图上标注出汽车抛锚的位置,参照她们在地上留下的脚印,画出一条两个女人步行留下的轨迹线。
参谋长一边在地图上画着移动轨迹,一边思索着道:“正常人空手步行速度每小时大约为六公里,她们带着大约十公斤负重,有地面积雪阻碍,又有高原反应影响,一个小时的移动速度,应该是三公里。”
参谋长手中的铅笔,定格在草图某一个位置,如果燕破岳在这个时候能够走过来看上一眼,并听到参谋长的分析,一定会对这位参谋长敬佩得五体投地。参谋长铅笔最终定格的位置,和他在冰山顶端看到的两个女人失事地点,偏差小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小李,你在师里专门研究高原雪地作战,对雪崩这种自然现象了解得比我们任何人都深,你来分析一下。”
听到参谋长命令,一名挂着一杠三星上尉军阶的作战参谋站了出来,他遥指着面前的山峰:“师长,参谋长,你们看,这里有两座垂直高度过千米的山峰,形成了一个英文字母的‘U’字型,两侧的山峰挡住飓风,让内部可以保留大量积雪,在形成雪崩的时候,里面的积雪倾滚而下,就像是水渠中的水,力量被束缚在一起,所以冲击力更强,速度更快。从现场痕迹来看,雪崩时形成的雪浪,每秒钟移动速度超过了五十米,甚至达到了七十米以上。”
作战参谋伸手指着地图上,李强亲人遭遇雪崩时站立的位置,向后划出一条长长的虚线,“从雪崩冲击速度上来推测,她们现在的位置,最有可能在起点和之后两百米范围之内。”
刘传铭:“起点?”
“对。”作战参谋点头,“如果她们接受过雪地生存训练,或者运气够好,在雪崩时躲到了坚硬冰层或者冰洞之类的地方,就能避免被雪崩时形成的气浪冲击波撞中。反之,她们会被气浪先撞飞七八米远,再被雪浪包夹着冲刷出去。”
刘传铭看了一眼手表:“现在距离雪崩已经过了一小时五十五分钟,我们都知道雪崩后最佳救人时间为十五分钟,你坦率告诉我,她们还有没有生存的可能性,可能性有多少。”
“如果她们在雪浪冲下来的时候找到掩体,那她们就会获得生存必要的空气,这是最好的结果,就算是生存十个小时都有可能。如果她们被冲击波撞中前,因为害怕蹲下身体用双手护住头部,这样就算是被撞中失去意识,也可以在口鼻下方保留一部分空间,在氧气耗尽前恢复意识,依然有生存可能;但如果她们是在逃跑时一直没有做出有效自我保护动作,被冲击波正面撞中失去意识,积雪覆盖到口鼻上,用不了十五分钟,她们就会窒息死亡。”
说到这里,这位作战参谋略一沉吟,继续道:“考虑到她们从来没有接受过极地生存训练,而且生活在南方,并不适应高原气候,我个人认为,她们现在生存概率,不足百分之十,能够支撑到我们救援的可能性,还要再减上十倍!”
换句话来说,那两个女人,她们获救生存的概率,最多只有百分之一!
参谋长在这个时候,综合所有数据,已经得出结论:“我们有两个方法,第一个办法,调一门迫击炮轰击山坡,主动引发二次雪崩,把隐患彻底消除,再调动装甲车直接一路推进,到了两百米范围内,再由战士用工具挖掘,这样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将人找出来。”
刘传铭摇头,参谋长提出的这个方法无疑是最有效的,但是在选择这个方法的同时,就彻底放弃了对目标的生存营救,就算她们现在还活着,第二次雪崩时,她们勉强支撑起来的生存空间也会崩塌,他们最终能够找出来的,就是两具窒息死亡,或者是活活冻死的尸体。
“第二个办法,以营为单位,采用人海战术用传统工具挖掘,以地毯式方法向前推进,铲出来的积雪装进麻袋,后面排成长队,用人力接龙的方式将积雪运出,每小时换一个营,以保证挖掘速度。在挖掘过程中,全营保持缄默,将发出的音源降至最低,避免诱发二次雪崩。在同时以参谋部小李为骨干,组建监测小组占据视野良好地带全程预警,一旦发现有二次雪崩预兆,立刻发送警报,务必保证全员撤退!”
说完第二个办法,根本不需要再说什么,参谋长就明白刘传铭会选择哪一个。
一支军队之所以有军魂,不是靠训练场上挥汗如雨,或者每天做思想工作就能拥有。它必须要在面对死亡时,用无数的血与泪去催生,再用一次又一次胜利去凝聚。
就像燕破岳在军营中面对纠察队长时说的那样,一支军队要是连自己的亲人都保护不了,那它还有什么战斗力,还有什么骄傲可言?!
第五十四章 生与死的回响(中)
师侦察营的老兵,通过燕破岳下山时留下的绳索爬上顶峰,再将一条绳梯固定上去,就算是这样,李参谋在攀登过程中,仍然吓得心脏跳动得几乎要破胸而出。
将三角架支开,再将一台高倍望远镜架在上面,在这个位置可以更加清楚的观测到整个雪山坡面,一旦发现不对,立刻就可以通过军用对讲机,把情况报告到下方。在把高倍望远镜安装到三角架上的时候,李参谋发现无论是他自己还是身边的同事,双手都在不停轻颤,他们尝试了几次,都愣是没有把望远镜固定住。
看到这一幕,师侦察部队的老兵走过来,帮他们这些参谋完成了组装工作。
侦察部队的老兵,都可以称之为兵王,一个个眼高于顶傲气冲天,仿佛天是老大,他们就是老二,可是现在这位侦察兵,却并没有嘲笑眼前这两个双手十指不停发颤的作战参谋,反而安慰了几句:“别说是你们,就算是有留下的绳索,我爬上来时都心惊肉跳。”
说到这里,这位侦察部队的老兵,嘴角一挑,发出一声就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意味的轻叹:“那小子纯粹就是一个疯子,爬上来也就算了,还敢在没有任何安全设施的情况下在冰峰上写字!”
李参谋长长吸着气,又慢慢吐了出来,几次三番后,心脏跳动才勉强恢复几分正常,但是他打死都不肯走到冰山边缘去眺目远望,说实在话以前他还真有着几分“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豪情,可是当他真的爬上了这座冰山,他才发现一览山小的活,还真不是他这种正常人能玩敢玩的,要是走到冰山边缘,还没来得及掉几句书包,就脚下突然一滑轱辘下去,那才叫莫装逼,装逼遭雷劈。
居高临下,李参谋通过高倍数望远镜,可以清楚的看到在雪崩现场,体力最好的士兵,在前面奋力挥动铁铲,将积雪铲到身后,一步步向前挺进,在后方有士兵将积雪装进麻袋,再通过人力接龙的方式,被传到最后面。这些军人就象是一条条在白色世界中劈荆斩浪所向披靡的巨色长龙,不断破开积雪高速前进。
其中有两条长龙,明显推进速度比其他人更快更急,李参谋调整望远镜焦距,当他终于看清楚推进速度最快的那两条长龙的龙首时,他竟然丝毫没有觉得意外…其中一条长龙的龙首自然是当事人李强,而另外一条长龙的龙首,就是今天刚刚爬上这座冰山,并题字留念的燕破岳!
一个小时后,就算是李强,因为体力降低,动作也缓慢下来,被其他人替代,但是燕破岳却依然一马当先,挥动着铁锹冲在第一线,而他带领的长龙,已经将其他队伍远远的甩开了几十米远。
两个小时后,李强休息完毕重新返回现场,燕破岳依然挥舞着铁铲,而他带领的长龙,已经将其他队伍甩开近百米。这种过于激烈的挺进,不要说是冰山上的李参谋看得清清楚楚,就连在现场指挥的赵传铭师长,也看到了眼里,“好小子,原来不只是胆肥,手上的确有两把硬刷子。”
吕小天在这个时候匆匆赶至,他将一只其貌不扬的军用挎包递到了燕破岳面前:“老大,你背上它。”
燕破岳有些奇怪的扫了吕小天一眼。
“这里面有手电,备用电池,巧克力,打火机,凡士林,还有一包压缩饼干。”
吕小天抬头看了一眼远方呈“U”字型排列的雪峰,再回头看看以营为单位,用原始工具向前挺进的部队官兵,脸上露出一丝担忧,“老大你冲在太前面,小心遇到二次雪崩,就连自己都陷进去了。”
燕破岳嗯了一声,手中的铲子却没有半点停顿,看到这一幕,吕小天轻叹了一声退了回来,将他用手推车一路推过来的军用挎包分发了出去。每一个冲在最前面挖雪的排头兵,他们身上都挂了一个和燕破岳身上那只相同的挎包。
三个小时后,李强再次被其他人替换下来,他看了一眼依然冲在第一线的燕破岳,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表情,三个小时,燕破岳硬是用他禽兽级别的体力,向前突破了七百米,把其他队伍狠狠甩在了身后。
四个小时后,燕破岳终于停止奋战,把手中的铁锹交到了萧云杰手中。这个时候各连队炊事班,已经将汽油灶架在了后面,十几口行军锅里肉汤不断翻滚散发出浓郁的肉香,还有热气馒头,无论谁过去都是管饱管够。燕破岳走过去,从炊事员手中接过一碗肉汤,又抓起两只馒头,三下五除二就将肉汤和馒头一起送进胃里,又扭开从师长那儿顺来的水壶,狠狠灌了一口烈酒,用冻得硬梆梆的衣袖擦掉嘴角的酒渍,看了看已经快要阴暗下去的天空,又大踏步走向队伍最前方,从萧云杰手中接回了铲子。
萧云杰忍不住低声问道:“老燕,至于这么拼命不?”
“天就要黑了,”燕破岳挥舞着铲子,将挡在面前的积雪奋力铲开,挖出一条一米多宽的通道,“太阳一下山,气温就会降得厉害,那时候我们就算是想拼命,也没有机会了。”
没有到过高原的人,也许永远都不会明白,在海拔近四千米的高原上,一旦太阳落山,冬季的夜晚有多么可怕。
在这所军营中流传着一个笑话,班长吓唬新兵,说高原冬季的夜晚,撒尿撒一半都会冻住,新兵们要是想保住自己的“小鸡鸡”,最好找一根棍子随身带着,可以边尿连敲免得冰柱冻住了那儿,结果还真有一个新兵信了,当天就找了一根棍子放到门后面,班长和副班长一看到,当场就笑得直不起腰来。
撒尿要边尿边敲,当然是假的,但是那个新兵能相信,除了傻得可爱之外,最大的原因,还是在于高原上的夜晚,真的真的特别的冷!
他们所处的这片高原,纬度低,地势高,空气稀薄,在白天时大气层保护能力差,所以太阳光辐射会直达地面,就算是在冬季,只要太阳出来了晒在身上,都会觉得暖洋洋的,但是到了夜晚,同样是因为大气层逆辐射过弱,对地面的保温效果极差,所以会相当寒冷,是整个中国昼夜温差最剧烈的地区。
一旦太阳下山,就算是可以用发电机带动几盏大功率射灯,把附近照得亮如白昼,极度严寒环境也绝不适合士兵们再挥舞起铁锹。
萧云杰刚想再说什么,全员集结的撤退号,突然在身后响起,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避免的二次雪崩,竟然在这个最后关头响起来了。
刚刚休息完毕,准备返回雪崩现场的李强,听着这凄厉的号声,他只觉得双膝一软,重重跪倒在地上,好不容易重新产生的希望,所有的努力,在瞬间都化成了泡影,这一切的一切,让他再也没有了重新站立起来的力量。
而那些正在雪堆中奋力工作的职业军人,在听到号声后,立刻开始全速后撤。
冲在最前面的燕破岳,刚想回头,他的目光突然凝滞了,他猛的弯下腰,一把从雪堆中抓起一个红色的人造革皮包,根本不需要去向李强求证什么,燕破岳就可以确定,这就是李强嘴中那个叫“娟”的女人,随身携带的皮包。
已经跑出三四十米的萧云杰,发现燕破岳没有跟上来,他霍然回头,放声嘶声:“老燕你发什么愣呢,快跑啊!!!”
燕破岳举起手中那只皮包:“我们已经距离目标很近了,我们就要找到她们了!”
“那也没有时间了,”萧云杰在这一刻当真是气急败坏,他嘶声吼道:“你再不跑,就要和她们一起被埋进雪里了!”
话音未落,萧云杰就看到燕破岳举起手中那只铁铲,拼尽全力往脚下一插,硬生生将铁锹在雪地上刺进去两尺多深,萧云杰又看到燕破岳抱着铁锹把儿,整个人都坐在地上,把身体缩成了一个受创面积最小的圆球状。
看到这一幕,萧云杰猛然瞪圆了双眼,两个人相处了这么长时间,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燕破岳这个举动背后,代表了什么?!如果他们全部撤逃出去,把太阳下山后,犹有余温的一个小时算上,他们满打满算也只剩下不足两小时,而这么短的时间,他们根本不可能重头再来。燕破岳就是要把自己牢牢钉死在这里,绝不后退一步,当第二场雪崩过后,再立刻向前展开搜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