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虎面无表情,继续尿。
“好大哦!”展行说。
霍虎礼貌地说:“谢谢,你的也不小。”
展行谦虚地说:“哪里,没有你的大,巅峰状态有二十公分吧!一定是太空炮!”
霍虎善意地安慰道:“过奖,应该不到二十公分,一尺而已,你的是小钢炮,也不错了。”
霍虎与司机搬下燃料,四处看了看,司机装上信号枪,朝天发射,一枚玫瑰红的焰火呼啸着飞上天空。
公路已依稀能见三十米外景色,到处都是呼呼卷来的雪,鹅毛大雪中,远方有一点黑色。
“喂——!”展行大声喊。
展行越过公路边缘,霍虎马上追了上来,雪地里是一个人,牵着一头牦牛。
司机喊了句藏语,那人大声回答,展行躬身喘了一会,酷寒外加高原缺氧令他体力不支,霍虎躬身,示意背他。
“都下车吧!”司机说:“附近有藏包!”
一行人随着藏民前行,司机顶风大声说着什么,男人笑着回应,把他们带到一片山脚下的藏包群中。
那是游牧民族特有的居住帐篷,蒙古人住蒙古包,西藏牧人则有属于他们的帐篷,当地人称作藏包,藏民用铁编成骨架,牢牢糊上羊毛毡,寻找水草丰盛的地方,把桩子钉入地底。
“谢谢!”展行松了口气。
学生们冻得嘴唇青紫,一见帐篷中有火炉,马上围了过来。
男人笑着说:“扎西德勒。”
展行也学着他回了问候,司机长期在西藏生活,识藏语,翻译道:“他叫贡吉,一家十七口人在这里放牧,等风雪过后要朝阿里去。”
展行点了点头,学生们围坐在一起不做事,谈笑风生,偶有人礼貌地与藏人点头示意,便不多寒暄。
贡吉腰间佩着长刀,面孔黝黑,李斌小声说:“藏人有他们的信仰和规矩,除非必要,不要过多谈论他们。”
司机说:“没有关系,他们都很好客。”
贡吉的婆娘与女儿端上酥油茶,奶酒,羊酪饼供学生们食用,贡吉又大声吩咐了句什么。司机笑着说:“他让家人宰一头羊来款待我们。”
李斌马上说:“不不,不用,我们吃不完,喝点奶茶行了,别太麻烦。”
贡吉“嗨”的一声,又朝司机叽里咕噜地说了一大串。李斌让数名学生凑了钱,走过来还未来得及说话,便被贡吉满脸不乐意地推了回去。
展行现在满脑子里的影像还是霍虎那根又粗又大又长的太空星球炮,讨好地说:“大哥多喝点,喝了一起去尿尿。”
霍虎:“…”
霍虎摘下墨镜,朝贡吉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贡吉连连点头,他的女儿十分漂亮,双颊带着诱人的高原红,在主帐篷中央生起一堆火,片刻后儿子们把宰好的羊放在铁锅里端了上来。
贡吉的母亲是双眼失明的老妇人,身上挂满坠饰,坐在羊毛地毯上,白水煮羊肉膻味极重,学生们看不出贡吉喜怒,只得坐在一旁吃了。
西藏的白水煮羊肉只煮四十五分钟,用银刀切开时还浸着血,李斌等人看着就想吐,羊肉碗里有调制的香料,展行倒觉十分鲜嫩,吃了不少。
“你们怎么不吃?”展行说:“味道很不错啊。”
李斌嘲笑道:“少爷也吃这种血腥的东西吗?”
展行道:“和五成熟的牛排差不多嘛,怎么不吃?来来…”
展行把一大块浸着血的羊肉放到李斌的碗里,又小声严肃说:“不吃?小心大叔拔刀捅你哦。”
李斌几乎要崩溃了。
一轮餐后,展行与学生们话不投机,缩到霍虎身边,与司机,贡吉四人围着火炉烤火。
贡吉的女儿抱着一叠羊毛毯子进来,分发给客人们,并把酥油灯的光线调暗了不少,展行裹在毯子里朝她笑了笑。
她腼腆一笑,唱了句歌,转身离开。
展行忽然觉得那音节说不出的熟悉,忙道:“她唱的是什么?”
司机说:“那是藏语版中,《西藏王统记》里的一句佛箴。翻译出来,大意是:你心里有爱,但并不执着,因为分离是必然的。”
展行呆呆听着,贡吉又说了句话,司机翻译道:“那是朗达玛说的。”
霍虎说:“灭佛时代的西藏王会留下佛箴,是件很奇怪的事情。”
贡吉抽出藏刀,以毛毡反复擦拭,又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话,司机翻译道:“他说,灭佛赞普(赞普意为西藏王)是个内心温柔,行事坚定的汉子,不是你们汉人想的那样。”
展行被勾起兴趣,他只知道历史,却不知道传说,忙问道:“我们这次去,目的地就是阿里,贡吉大叔知道什么关于他的传说么?”
司机翻译过去,贡吉指指西面,又说了很多。
司机说:“他说:在扎达的山上镇压了一名恶鬼,朗达玛杀死了恶鬼,把它的形貌刻在擦擦上,恶鬼的灵魂飞出,在一千年前侵入大昭寺、小昭寺,遍布整个世界。朗达玛手持天神赐予他的神刀,追杀恶鬼直到天的尽头,终于把恶鬼抓了回来。又把所有的佛像送到雪山底下,镇压住恶鬼,令它永远不能离开。”
展行遗憾地说:“但他最后还是死了。”
贡吉依稀听得懂这句,又认真说了大段话,翻译过来的大意是:他也令佛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中,酥油灯不再长明,最后,吉祥金刚在扎耶尔巴燃起火盆…
“吉祥金刚?”展行想起梦境里那名在山洞中苦修的僧人。
司机:“翻译过来是拉隆贝吉多杰,他手持一把弓…”
展行差点蹦起来:“没有箭!弓上没有箭!”
司机笑着说:“是的,你也知道这个?”
展行说:“他在一个山洞里跳大神…呃,应该叫祭祀,有一个女人的声音出现,告诉他一句话。”
司机翻译过去,看着贡吉,贡吉脸上微现诧异神色,又说了句什么,司机翻回来,说:“对,贡吉说,当时山上空行母现出法身,赐予他一把没有箭的弓,最后吉祥金刚射死了朗达玛。”
展行:“空行母是什么?”
贡吉微觉诧异,司机翻译道:“空行母是西藏神话中在天上行走,象征智慧与慈悲的女神,他奇怪你既不知道空行母,又怎么知道无箭神弓?”
展行说:“嗯,这个比较难解释,先不提了。”
贡吉庄重地说了句话,翻译过来是:“你是有缘人。”
展行又问:“后来又怎么样了?”
司机说:“后来,朗达玛的尸体被毗卢遮那佛收走,他虽本意是好的,却杀了太多的人,毁去太多佛的寺庙,本该下无间地狱。”
展行问:“本该?意思就是说他没有下?为什么?”
司机解释道:“这和更古早的另一个传说有关系,有人说,两千年前的朗达玛是大势至菩萨座下的一头猛虎。此虎曾咬去一只佛指,后佛法续其指,虎得吞后获金身。”
展行莫名其妙:“什么意思?”
霍虎说:“意思就是,这只爱闯祸的老虎,曾经不小心,在不知道的情况下,偶然地在须弥山,咬…啃了释迦牟尼的一根手指。”
“释迦牟尼他佛法无边,随时可以断指重续,所以,老虎见佛祖能像壁虎一样,自己随便长手指头,于是心想无所谓,就把嘴里那根佛的断指头吞下去了。”
“大势至菩萨就去挖老虎的嘴巴,把手指头挖出来,但佛祖已经长好手指头了,不就没事了么?对吧。怎么还不依不挠地追究责任?太也小气!”——霍虎如是说。
展行同情地说:“你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呢!去让老虎也咬根手指头看看?保证你就不这么想了。”
霍虎黑着脸,不高兴了。
贡吉叽里咕噜,司机点头道:“缘法未尽,大势至菩萨心存善念,所以让他入人间道修行。”
展行:“等等,那个大柿饼…大柿子菩萨又是谁?”
司机说:“阿弥陀的右胁侍者,行路每走一步,天地震动不休。”
展行点了点头,司机又翻译贡吉的话:“因为它早在两千年前就下世修行,脱去虎身后,数世再入轮回,生生世世,受了不少苦,才洗去虎毛虎胎,转生成灭佛赞普朗达玛。”
展行若有所思地静了很久,司机又说:“贡吉说,这些是密宗的秘辛,这场风雪中我们是有缘人,他才告诉你这些,连带着我们也受益了,出去不能向别的人提起。”
贡吉又叽里咕噜说了一大番话,司机翻译过来的是:“他知道你们要去阿里的古格遗址,让你们千万小心那只被朗达玛赞普封印的恶鬼,它是地狱最深处的杀戮鬼,篡夺了一位得道高僧的肉身,蚕食了它的灵魂,本欲在人间做恶。一定不能把它放出来。”
展行笑道:“真的有这种事?”
司机和贡吉都没有说话,展行想起了什么,从背包里翻东西,一边说:“对了,贡吉是密宗的…修行者,请问知道这玩意是什么吗?”
展行从背包里掏出那块方石,贡吉看了一会起身,交代数句。
司机:“贡吉不是密宗的人,他的父亲在一座山上修行,母亲比较清楚,现在他去请母亲来。”
展行连连点头,片刻后,贡吉扶着老太太进帐,学生们在另一个角落好奇张望。
展行把方石放在手掌上:“请她帮我看看这个。”
双目失明的老妪放开贡吉,颤巍巍地上前来,一刹那帐中十分安静,只余火盆的劈啪声响。
方石光泽黯淡,浑不似展行前几次看到的模样,外表虽是纯白,却不复以往的半透明状态。老妪喃喃说了句话,伸手发着抖去摸,展行忙又凑近些许。
贡吉惊呼一声,老妪缩回手,躬身合十。
“她说什么?”展行茫然问。
司机显是未回过神来:“她也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她说…她看到…”
霍虎淡淡道:“她不是失明了么?看到了什么?”
司机道:“她看到一道佛光,这件东西你们从哪里得来的?”
学生们竞相耸动,要上前来看,霍虎按在展行腕上,示意他收好。
深夜,刮了足足近十小时的冷风渐渐安静下来。
帐篷内打好铺,他们都已睡下,展行的毯子铺在霍虎身旁,霍虎平躺着睡觉很安静,不打呼噜,也很少翻身。
展行睡不着,睁着眼,背对霍虎端详方石。
佛光?石头里难道被封了什么进去?
他很有把方石敲碎的欲望,看看里面究竟是什么。
帐外,一片静谧中,响起男人的声音。
仿佛远在天边,又似乎近在咫尺。
“小贱,出来。”
展行把方石收进口袋,马上警觉地起身,身边霍虎均匀的呼吸一顿,继而又恢复了正常。
展行轻手轻脚把被子给霍虎拉好,小心地穿好靴子,翻出外套穿上,蹑声走出帐篷。
风雪停了,那是一片银白的世界。
一望无际的雪地中,站着全身漆黑的人,黑风衣,黑墨镜,黑靴,身材颀长,墨镜下的脸色和雪一样苍白。
他的左手戴着一只露指手套,另一只手掌则赤裸着。
展行:“小师父。”
林景峰并不摘下墨镜,淡淡道:“小贱,马上回北京去,不要再在西藏逗留了。”
第25章
展行:“小师父,你最近过得好吗?”
林景峰:“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展行:“你答我一句,我答你一句。”
林景峰始终不摘下墨镜,许久后道:“跟你在一起的人是谁?你二舅为你请的保镖?”
展行问:“你到这里来做什么?”
他们各问各的,都不愿意回答对方的话。
最后,林景峰叹了口气:“我来执行师父的任务,你呢,为什么不回家?之前已经说好了的。”
展行说:“我不太想回去,在中国说不定还能碰上你,一回纽约,我们隔着太平洋,说不定,就永远就不能见面了。”
林景峰低声说:“中国这么大,茫茫人海里碰见谁,也是说不准的。”
展行微笑道:“这不是又碰面了么?”
白雪绵延千里,展行朝前走了一步,林景峰冷冷道:“小贱,别过来,我不是你师父了。”
展行又问:“你为什么不回家,又去帮你师父做事?”
林景峰淡淡道:“我从来就没有家。”
展行说:“斌嫂说你回了师门,真的吗?”
林景峰马上蹙眉:“斌嫂?你怎么碰上她了?”
展行:“斌嫂和我们在一起啊,她报名当了地方向导,负责带队前往阿里,在暴雪里和我们分开了…”
林景峰峻声说:“见到她的时候,告诉她小双还活着,已经投靠老头子了,这次的事不是她能插手的,不要担心我,马上回去。”
展行一头雾水,又问:“什么意思?”
林景峰反问道:“海底墓里,猫将军给你的石头,还在你身上吗?”
展行说:“在,怎么了?”
展行从口袋里掏出方石,表情略带迟疑,林景峰说:“给我,你答应了送我的。”
展行蹙眉打量林景峰,林景峰从风衣口袋里掏出一物,正是白玉龙纹佩:“我用这个和你换。”
展行失望地说:“不用了,石头送你吧。”
展行以为林景峰是为了看他才来的,林景峰略一思索,便明白了展行心内所想,低声说:“小贱,这件东西很重要,留给你只会为你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展行慢慢蹭上前,林景峰又说:“别过来。”
展行说:“我…我不过去,我放在地上,可以么?”
林景峰心里涌起一阵难以言喻的心酸。
展行向前几步,正要把方石放下,背后,霍虎的声音响起。
“那件东西不是你的。”霍虎冷冷道。
林景峰抽出沙漠之鹰,拉开保险栓,霍虎肩上扛着近米长的藏刀,毫无畏惧。
“你是谁。”林景峰沉声道:“霍门里没有你这号人。”
霍虎平静地注视着林景峰的墨镜:“我不杀你,你走吧,不要妄想获得任何不属于你的东西,否则必招致杀身之祸。”
林景峰冷冷道:“你想用一把藏刀,和我的手枪比试?”
霍虎两道浓眉挑衅一扬:“想试试?”
话音落,霍虎闪电般疾射出去!
展行道:“别开枪!”
霍虎在雪地中一冲,林景峰抽身后退,展行只觉眼前一花,霍虎连刀带鞘,在林景峰第一次落脚处激起漫天飞雪。
霍虎单膝跪地,缓缓拔出藏刀。
展行道:“等等!”
林景峰没有再说什么,简单一招,他敏锐地判断出,面前这人不是自己能徒手对付的,更不能当着展行的面开枪射杀他的朋友,于是收起沙漠之鹰,转身几步疾奔,紧接着一纵,消失在山岩之后。
霍虎长身而立,双手并拳,平持藏刀,把出鞘的刀收回鞘内。
展行站在雪地里,半晌不说话。
林景峰来了,又匆匆走了。
霍虎说:“回去吧。”
林景峰奔至山崖后,摘下墨镜,骑上机车拧动手柄,后轮扬起漫天飞雪,震耳轰鸣中绕了个圈,驰上拉扎公路,绝尘而去。
摘下墨镜后,林景峰的双眼通红噙泪,在风里被吹散,滚烫的泪水掉落在寒风里,瞬息成冰。
展行说:“不回去,睡不着。”
霍虎说:“那在附近走走?大哥陪你。”
展行提议道:“我们去尿尿吧,你喝了这么多牛奶不想尿尿吗?”
霍虎:“不尿,尿不出来。”
展行坚持要尿,霍虎坚持不尿,最后说:“你自己去。”
霍虎跟在展行身后,展行吐了吐舌头,沿着林景峰的足迹朝山崖后走去,仿佛在寻找他的气息。
山岩后有一条小路,一行绵延的足迹伸向山顶。
霍虎说:“那人是谁?”
展行答:“是我的小师父。”
展行一边漫无目的地走,一边把自己从回国至今的事对霍虎详细说了一次,霍虎像个家人,却又没有每一个家人教训他的习惯,展行难得遇见一个能说实话的对象,于是原原本本,把认识林景峰的整个过程说了。
展行最后叹了口气:“我觉得,他对我挺好的,他问我喜欢他什么?我能说得出喜欢什么?喜欢一个人,根本就没有这么多什么为什么,不是么?”
“我觉得他长得挺帅,又挺酷的,对我还挺照顾,我就喜欢了,当然虎哥,你也又帅又酷,不过我没有这种感觉,可见…”
霍虎礼貌地回拍一下马屁:“谢谢,展行,你也又帅又酷。”
展行嘴角抽搐,他虽然继承两个爸的相貌优点,却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与“酷”扯不上边,又说:“所以可见,喜欢这档子事,是没有原因的。”
霍虎点了点头,保持了一个忠实听众的良好素质——不予置评。
展行:“你就知道喝牛奶!再说点什么吧!”
霍虎让了让手里牛奶盒:“来点么?我觉得伊利的没有蒙牛好。”
展行耷拉着脑袋:“这就是初恋吗?传说中注定会失败的初恋?”
霍虎说:“你还很小。”
展行没好气道:“每个人都是这句,你以后会遇见更好的…连景峰自己也是这么说,哎…”
山路尽头,不高的山腰上有一座寺庙。
再朝上走便是峭壁绝路。
“这里有寺?”展行诧道。
寺庙破破烂烂,门在风雪中垮了下来,暴雪几乎填没小半边寺庙。明亮的雪夜中,依稀能看到庙里一星酥油灯如豆。
寺里还有人?!
展行穿过倒塌的院墙,霍虎站在门外,停下脚步。
霍虎说:“你进去看看?说不定能参悟到什么。”
寺里供着一尊泥雕,金身漆去了大半,正厅坐着名双眼闭上的老喇嘛,披着红色袈裟,戴橙絮帽。
这是什么佛?展行站在空旷铺满灰尘的殿中央,抬头打量佛像。
老喇嘛开口道:“这是大势至菩萨的法相。”
展行:“!!!”
展行完全料不到在这天高地远,青藏高原上的一座破庙里,有一个会说京腔,普通话倍儿准的老喇嘛!
“您会说普通话?”
老喇嘛依旧闭着眼,端坐在阴影之中,甚至没有睁眼看展行的打算。
展行端详佛像后的经幡,一行藏文,老喇嘛又缓缓念了出来,解释道:“万物皆为你所用,但并非你所属。这是藏传佛教的一句箴言。”
展行又一次震撼了!
梦里,吉祥金刚拉开无箭弓之时,朝着灭佛赞普朗达玛说的最后一句,赫然便是这句!
展行心内涌起强烈的不可思议之感,佛家讲究缘法,看来世间万物,冥冥中果真有着彼此的联系。
展行看了一眼佛像前,寻思要不要投点香油钱进去,老喇嘛缓缓说:“心中常存善念,无需钱财,点一盏酥油灯即可。”
展行曾经听父亲陆少容说过,西藏密宗有“五眼”“六通”,五眼为“肉眼、慧眼、法眼、天眼、慧眼”。六通又称“六神通”,分为“天眼通、天耳通、神足通、漏尽通、宿命通、他心通”。而面前这老喇叭,说不定便是修习到“他心通”的佛法,对自己心思如窥明镜,一目了然。
展行当即不敢再耍宝蹦跶,收起玩笑心思,双手合十,规规矩矩点上一盏酥油灯。
点完灯,老喇嘛又说:“心中长存善爱,但不可执着,只因万物分离必然。去罢,孩子。”
展行深深呼了口气,问:“去哪里?”
老喇嘛道:“循你心所指,自有去处。”
展行蹙眉,不再说话,走出破庙。
霍虎一直站在院中盯着展行,此刻见他出来,把刀交到左手,目光意味深长,问:“问感情了?他说了什么?”
展行吐舌头道:“让我玩不起就别玩。”
展行始终觉得这座庙有点奇怪,下山时又看了一眼。
山下风雪平息,李院长的车循公路寻来,终于找到了他们,一群学生义愤填膺,纷纷指责展行再一次单独行动。
李斌更是大声斥责,展行说:“别这么激动咩,本少爷只是上山逛了圈,在庙里点了盏酥油灯而已。”
“上山?山上有庙?”陈珞珞疑道。
“对啊。”展行说:“庙里还有个老喇嘛,据说供奉的是大柿饼…大柿子菩萨!你们要去看看么?”
陈珞珞道:“这里半山腰上只有一座六百多年前就荒废的古庙,哪来的喇嘛?”
展行:“…”
陈珞珞警惕地察觉到问题:“你什么时候去的?不可能!”
展行信誓旦旦道:“绝对有!不信跟我来!只有半小时路程!”
展行把所有人带着一路上山,回到破庙前。
破门虚掩,展行踏出的脚印,以及庙内蒲团周围的灰尘空印还在,庙中却空空荡荡,老喇嘛不知去向。
展行马上毛骨悚然:“不可能!刚还在这里的!”
陈珞珞问:“老喇嘛什么样?你居然听得懂藏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