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主公。”张昭笑道。
“贺喜主公与周都督。”张纮道。
曹操获胜,周瑜押下去的这一把,显然是赢了个满贯—吴军袭击袁绍后方,兵力总计丹阳一千,寿春两千,三千兵起到了扭转整个战局的作用。曹操特地派人封来大礼,以贺孙策与周瑜的婚事。
孙策起初脸色还不好看,群臣都识相转了话头,孙策才缓和了点。
“主公料敌机先。”朱治笑道。
“这么一来,可以腾出手对付荆州了。”周瑜又说。他知道攻打荆州,是孙策最要紧的事,从入住吴县以来,孙策便念念不忘,惦记着给父亲报仇。
“我建议明年年初就向荆州用兵。”鲁肃说,“曹操那边有联姻的意向…”
“不行。”孙策说,“我就算有女儿,也不会嫁给曹家人。”
周瑜朝鲁肃使了个眼色,鲁肃便不再说,答道:“那么我这就去回绝。”
鲁肃起身,朝孙策行礼,走了。
鲁肃办事总是干净利落,一被反驳,就马上去做,周瑜不得不承认,自己没他这个本事,就算现在答应下来了,过后也会设法说服孙策。
孙策还有个妹妹在长沙,名叫孙尚香,是最小的胞妹,若那边愿意,两厢情愿的话,下次曹丕来了,将孙尚香接过来看看也不妨。但这毕竟是孙家的家事,自己不便插嘴。
群臣又说了些道贺的话,议定明年水军、陆军同发,与刘表开战,便各自散了。周瑜收拾文书要走,孙策却说:“站住。”
周瑜看着孙策。
“我们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孙策没有看周瑜,眼睛却瞥向别的地方。
周瑜缓缓叹了口气,说:“是我不好。”
孙策说:“有人说得对,你和我,都是当主公的人。”
周瑜听到这话时不禁色变,心想是谁在搬弄是非?然而未来得及细想,孙策却又说:“你不服我的主意,我也不服你的,你考虑得多,看事情也比我清楚,这不错。”
周瑜想说你太倔强了,许多事,没有谁对谁错的区别,但最后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不想做什么主公。”周瑜说,“也没有这个本事。”
“他们都说,你听得进劝,我听不进。”孙策终于抬眼看周瑜,又说,“这些日子里,我也想过,我终究不是这块料,我是将才,只适合带兵打仗,不适合当一城之主,要不然,咱俩换换,如何?”
周瑜那一惊非同小可,马上放下文书,跪在孙策面前。
“臣不敢…”周瑜颤声道,“主公若这么说,臣就只有死路一条了…”
不管孙策说这话是试探,还是出自本意,臣子僭越,后果都极其严重。
周瑜一句话不敢说,心里闪过无数个念头,最后说:“伯符…”
周瑜的眼眶通红,苦忍着心里的痛苦,仿佛有一把剑,割裂了孙策与自己过往的某个联系。
是那个一袭白衣的孙策,还是那个神情落寞,送走了父亲,走在潮湿山路上的少年?
“当初你说,让我辅佐你。”周瑜说,“在函谷关下的话,我还记得。”
“我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周瑜的声音一直在抖,说,“我以为辅佐的意思,是帮你将未做的事做了,帮你将做得不够的事做好…时而越权断事,俱出自本心,念着当年你我的约定。”
孙策看着周瑜,忽然也有点过意不去。
孙策说:“你也会哭?”
周瑜跪在地上,看着自己的影子。
孙策说:“是我不好,起来吧。”
孙策上前来扶,周瑜起来了。
孙策反倒笑了,说:“我以为你会板着脸,数落我一顿,教训我几句…”
“饶了我吧。”周瑜此刻只觉心累得不行,说,“我不知道该怎么做,你才满意。”
“我不知道该怎么在你面前说话。”周瑜索性看着孙策,心里堵得不能自已,最后把话一次全说了,“自打进吴郡来,我就觉得自己说什么,都容易让你发火,做什么都是错的。”
“是我不好。”孙策说,“罢了,只是近日里有点心慌。你先回去,待会儿过来陪我喝点酒,成不?”
周瑜点了点头,不敢多说,马上离开了厅堂。出去后便马上找到鲁肃,问:“我不在的时候,谁和主公走得最近?”
“被说什么了?”鲁肃问。
周瑜深吸一口气,颇不定神。鲁肃说:“他不曾猜疑你,放心吧,你不在的时候,他反倒天天念你。”
周瑜将孙策的话转述了一次,鲁肃道:“张昭是老狐狸,不可能说这等话,其余人知道你俩要好,更不会来挑事,此时乃是多事之秋,府里一半人向着你,决不会出此事。”
“我倒是猜测,”鲁肃朝周瑜说,“他说‘有人说’,乃是托他人之口言之,多半他就是这么想的,你要是实在放不下心,就问问他罢。”
深夜里,周瑜过去找孙策时,孙夫人却在房中训话,声音传到外头来。
“你为何不听公瑾的?”孙夫人说,“你爹也说了,孙家的家事,就是大伙儿的事,要能把尚香嫁过去,她自然也是愿意的。”
“别说了!娘!”孙策不耐烦道,“这时候还要教训我吗?我都快成婚了。”
孙夫人又说了几句,周瑜不便再听下去,转身走了。当夜孙策被其母唠叨了一夜,周瑜在廊下等着,困得支撑不住就睡了。夜半孙策还来看过,把他领进去,给他盖了被子。
第一场雪直至腊月才姗姗来迟,周瑜与孙策的婚期将近,桥玄的女儿住在城中,预备完婚成礼。
孙策踞坐高堂上,周瑜与管事最后一次确认婚程。孙策今天心情甚好,还朝周瑜打趣道:“待会儿要么把新娘子放着,咱俩先洞房了?”
周瑜想起那天温泉里孙策胡闹,不禁又满脸通红。
“先教你不?”孙策说,“过来,来我这儿坐着,哥哥先教你进了洞房怎么办。”
周瑜将本子一摔,一脸正经想把他的话顶回去,忽然转念一想,忍不住说:“那天我回去想了一夜,究竟是谁说的这没上没下的混账话?”
“什么话?”孙策早已忘了。
周瑜答道:“说你适合做什么,我适合做什么的。”
孙策笑着说:“许贡,你还记得不?”
周瑜顿时怔住。
孙策吩咐人去取了文书过来,朝案上一扔,说:“这是许贡密告朝廷的书信,上表天子,说我为人残忍暴虐,不足为一地之牧,治理吴郡,且不如你。”
周瑜心里咯噔一响,许贡这招极狠,无异于釜底抽薪,且送密信上朝廷,将落在谁的手里?无非就是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曹操了!曹操一旦得到信,说不定真会摘了孙策的将印,任命周瑜当吴郡太守。
毕竟曹丕也从孙策这里吃过闭门羹,曹操应当知道,孙策与曹家非常不对付,与其留着酿成后患,不如早日下手挑拨再除去。
周瑜说:“许贡呢?”
孙策道:“正想找个由头杀了他,让人带上来吧。”
“不行。”周瑜说,“擅杀朝廷太守,此事追究起来,没完没了,留他一条性命罢。”
孙策说:“就知道会是这般。”
说完孙策便不再吭声了。周瑜心里七上八下,许贡是在自己手下逃得性命,孙策在初进吴郡时便想杀了他祭旗。许贡上表朝廷,挑拨二人关系,若真被挑拨成了,曹操让天子下旨,只怕不是一两句话能说清的了。
“你现在考虑清楚还来得及。”孙策说,“杀不杀?”
“成婚之日,”周瑜说,“饶他一命吧,赦了他,将他流放到交州去。”
孙策嘴角微微一扯,冷笑。
“带许贡上来。”孙策吩咐道。
孙策这个表情,周瑜顿时就有不祥的预感,果然,许贡面如土色,一身囚服被扔在厅堂下,浑身哆嗦。
“主公,”周瑜说,“听我一言,行不行?”
孙策说:“许贡,这封密信可是你写的?”
许贡伏身在地,颤声道:“主公饶命…饶命…”
“你手下能人辈出,”孙策嘲笑道,“鸡鸣狗盗云集,为了截住你这封信,我卫队里死了一十七人。”
周瑜又是一凛,孙策怒道:“饶了你性命,谁来给我的部下偿命!拖出去,斩了!”
许贡大声惨叫,周瑜色变道:“主公!”
孙策抬手,显然是倔强脾气又犯了,谁的话也不听,周瑜眼看着许贡被架了出去。
“说吧。”孙策眉头一扬,朝周瑜笑了笑。
“今夜新婚大喜,”周瑜说,“不可,杀人乃是凶兆,主公!许贡是朝廷命官,党羽众多,虽死有余辜,但会稽、余杭一带未稳,恐怕来日会有反扑,不如先挨个剪除,将他留至最后…”
外面传来一声闷响,许贡的惨叫与周瑜的力劝戛然而止。
周瑜不再说下去,行了一礼,告辞。
黄昏之时,婚礼齐备,贺仪停当,吴县灯火通明,全城点起花灯,庆贺城主孙策、都督周瑜各自完婚。两名新郎官没有交谈,各穿着黑红的婚袍,并肩穿过花灯旋转的长廊,走进厅内。
一切虚幻得宛若一场五彩缤纷的梦,光华映在周瑜的眉眼间,仿佛化作了过去的、现在的、未来的无数感受。孙策笑着朝道贺的群臣拱手,连声道同喜同喜,鲁肃在身后跟着,将他们送进了拜堂的厅内。
“我曾想过,此生是不娶妻,不生子的。”周瑜说。
“别说傻话。”孙策自若道。
周瑜又说:“小时候,孤山哑大师,说我命中注定,不会成家,只会立业。后来我想了想,不如辅佐你一生,待得你用不着我的时候,我便依旧上孤山去,守着那座哑寺,晨钟暮鼓,等你上来喝茶。”
孙策的表情颇不自然,周瑜又道:“既是你替我成了这桩婚…”
两人站在厅前,等候新娘,周瑜随手给孙策整理婚袍,又单膝跪下去,绑好他的靴带。
“说不得便蹭一蹭你的喜气,一同成婚了。”周瑜说。
“公瑾,”孙策说,“你常说我像小孩儿,可是看看你自己,你才是最长不大的那个,男人哪有不成婚的?”
周瑜笑了笑,答道:“娶了媳妇,可得稳重点,多听听媳妇的话,别像对我这么对大乔,别再冒失了,心也收收罢。”
孙策似乎要再说点什么,一时间千头万绪,在通红的烛火下,既是惆怅,又是忧伤,还带着点点不忍。他的眉头拧着,看见周瑜朝后退去,伸手来握,周瑜却不动声色地一避。
“公瑾。”孙策忽然道。
这时候,厅堂的门开了。
女眷簇拥着大小乔进来,周母与吴氏登堂。
孙策与周瑜同时抬眼,望向门外。
孙策玉树临风,周瑜俊雅无俦,孙策之俊就像皓皓晴空,苍鹰意气;周瑜则犹如青松矗立,沉稳如山。
“亲迎妇至——”司仪唱道。
孙策与周瑜一同上前,伸出手,牵住大小乔的手,牵入厅内,外头起哄声不绝,鲁肃与张昭给女眷们派喜食与彩封,一时间整个府上的人都围在外头。
“拜高堂——”
两名新郎与新娘,同时跪下,伏身拜两位母亲。
“合卺——礼成——”
第31章 双喜
这夜下起了百年不遇的大雪,天地间沙沙作响,深夜里,红烛将熄,琴声传出。
琴声洋洋洒洒,犹如一幅巨大的画,在山峦间、大地上展开。
孙策圆房后,坐在房内喝了母亲送过来的汤。
琴声渐远,仿佛带着告别之意,海阔天空,渐入远境。
孙策几番犹豫,要起身离去,大乔问:“怎么啦?”
孙策想了想,问:“汤也送过去了吗?”
大乔笑道:“送了,想说什么就去说吧,我看你俩一刻也离不了的。”
“罢了罢了。”孙策说,“礼前就天天在一处,先不去管他,睡罢。”
“周郎?”小乔柔声道。
周瑜将琴盖住,回头说:“你愿意陪我去丹阳吗?”
小乔笑了笑,答道:“嫁给你了,自然跟着你走的。”
“你父亲,姐姐…”周瑜想了想,说。
“丹阳离这里又不远。”小乔说。
小乔的声音很好听,就像静夜里流淌的一冽清泉,令周瑜心里的冰雪渐渐地化了。
翌日鸟鸣不绝,寒梅上积了一层厚厚的雪。
小乔与大乔前来见舅姑,孙权还没征战归来,只有孙尚香代替两家人接了妇馈礼,又拜过高堂。
早饭时,周瑜说:“近几日我就动身回丹阳去了。”
孙策一怔,拿着筷子的手凝在半空。
“孙权一走,剩下吕蒙,”周瑜说,“我不放心。”
孙策说:“原想着出兵荆州时,问问你意思。再过几个月走不成?”
气氛有点僵,周瑜望向两位母亲,似乎在征求周母的意见,周母却说:“我就留在吴县罢,先不去耽搁你俩小日子,有孙夫人在,也好说说话。”
周瑜点点头,孙策的脸又沉了下来,说:“那就去吧。”
周瑜还没来得及出发,孙权就回来了。孙策成婚第一日,孙权紧赶慢赶的,终于抵达,却错过了昨夜婚期,孙策再次大发雷霆,让孙权跪在满是雪的院子里,教训了一顿。
周瑜让人收拾了东西,换上官服出来,经过院前时看了孙权一眼。
孙权在自己哥哥面前倒是怕了,支吾几声,抬眼看着周瑜。
周瑜笑着说:“我可是被你给害惨了。”
孙权说:“曹丕他爹说…来日请你喝酒。”
周瑜摆摆手,说:“这酒不喝也罢,不敢喝他的酒。”
孙权笑了起来。周瑜说:“来见过你嫂子,我这就走了,回丹阳去,好好跟着你哥,别再激他生气了。”
孙权起来,与小乔互行一礼,周瑜便率军离开吴县。回丹阳时,又与吕蒙交接了城中事宜,临别时,周瑜再三叮嘱,回去一切须得谨言慎行。
回到丹阳后,周瑜忽然就有种回到自己家松了口气的感觉,一切没人看着,也无人管着,每日抚抚琴,读读书,小乔虽是世家之女,却将府上一应事照料打点得极好。
冬去春来,今年不再有灾荒,也不再有兵祸,一切恍如隔世,吴县虽然距离丹阳不远,消息却仿佛离了上千里。在周瑜的治理下,丹阳屯粮百仓,井井有条。
常有文士慕名前来,周瑜便每月初一、十五在府中设文宴,与文士们讲论天下大事。多年前荒废的医术,也渐渐捡起来了。
唯一令他挂心的,是今年荆州局势。若能取下荆州,曹操与孙策将划江而治。不知不觉间,当年的宏愿,走到如今,竟是已走了将近一半。
年后,吴县传来消息,大乔有了身孕,小乔喜出望外,周瑜问:“要回去探望吗?”
小乔说:“再过段日子吧,你不是还有事做吗?”
周瑜正在设法朝会稽送信,笼络吴南大族,眼见要有成效了,待到孙策发兵时,也好作呼应。既约见了会稽的地方大族,周瑜一时半会儿也走不开。
“要么我派人送你过去?”周瑜问。
小乔说:“等你一同去。”
孙策除了送信来,还送了个匣子,小乔莫名其妙,打开匣子看,里头是一捆线。
“这是什么意思?”小乔笑道。
周瑜没说话,片刻后答道:“收起来吧。”
“这不是放风筝用的线吗?”小乔又说。
周瑜说:“他的意思是,我是挂在厅堂里的那只风筝,他手里,握着牵着我的线,他让我回去,我就得回去。”
小乔笑了起来,收起线。周瑜又叹了口气,回信给孙策,没有一个字,整张宣纸上面画了两个小孩在竹筏上放风筝。
直到六月间,小乔也怀孕了,周瑜大喜,马上写信,这回换了鲁肃登门。
鲁肃一本正经地说:“告诉你个喜事。在这之前,小乔也有身孕了?”
周瑜“嗯”了声,鲁肃说:“你娘和孙家老夫人点头了,若是一男一女,就指腹为婚。”
“两个男孩呢?”周瑜问。
“自然就是你和伯符这样了。”鲁肃说。
周瑜笑道:“这日子可不好过吧。”
鲁肃大笑起来,又正色道:“他要出兵讨伐荆州了。”
“现在不能去,”周瑜说,“恐怕今年有涝灾,万一长江涨水,回都回不来。”
鲁肃说:“这是去年大家都答应了的。”
“你看现在的雨,”周瑜说,“下个没完没了的。”
连日大雨,屋檐一直在朝下滴水,淅淅沥沥的。周瑜说:“这还不算,真下起雨来,荆州肯定也会得到消息。”
“刘表老了,”鲁肃说,“他那俩儿子又活得猪狗不如,现在不取,和拱手让给曹操有什么区别?”
“现在去取,”周瑜正色道,“也要取得到才行。”
鲁肃和周瑜相互沉默许久,鲁肃说:“你写信给他吧,没人劝得住他,何况是已经说好了的。”
周瑜说:“正有此意。”
“快当爹的人了,”鲁肃又说,“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可得心里有数。”
周瑜点头,回信过去。
这次孙策的书信却意料之外地简单,只让他不必操心,到时候管好后方就行。
周瑜接到信后,心道这是什么意思?当即出发前往吴县。此时孙策正聚集了一众谋士,在研究进攻荆州的方向。
“你来了。”孙策笑道。
将近半年不见,孙策成熟了不少,仿佛带着成年人的沉稳,不再是当初那个吊儿郎当的少年。他嘴角带着些许胡须,朝周瑜点点头。
“今年入夏恐怕有暴雨,万一长江涨水…”周瑜说。
孙策摆手说:“不必担心,正想叫你过来。”
周瑜坐下,吕蒙朝周瑜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开口。
孙策放下地图,说:“我出征时,由你照看后方,小乔有孕在身,这边大乔由咱俩的娘照顾,你就来回负责吴县与丹阳数城,务必保证粮草供应。”
周瑜没有反驳,只是点了点头。
“水军由谁带?”周瑜问。
“张昭、朱治与鲁肃。”孙策说,“如果前线情况有变,再由你发兵支援,吴县交给谁我都不放心,现在由孙权代管,吕蒙为辅,一切变动,须得前往丹阳征询你的意见。”
“领命。”一众部将道。
“领命。”周瑜答道。
他知道已经没有商量的余地了,孙策叫他过来,是给他派命令,而不是询问他的意见。现在的孙策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孙策,现在的自己,也不再是从前的自己。
“你要习惯。”
会后,鲁肃朝周瑜说。
“你要当心,”周瑜说,“这一仗绝不好打,虽然咱们的兵力占压倒性的优势,但危险往往就出在胜券在握之时。”
“我知道,”鲁肃答道,“但这一仗迟早要打。上个月张昭提议,先问过你的想法,主公当着一众人的面说,你没有野心,一定会劝。”
周瑜叹了口气,答道:“我何尝不想早日发兵?只是我们还有十年,这一仗若胜了,将直接将我们推到与曹操对垒的局势,而现在吴郡的情况尚不明朗…不说了,我走了。”
张昭沿着廊下过来,周瑜与鲁肃站直,朝他行礼,张昭回礼。
“子布兄。”周瑜说。
鲁肃连使眼色,周瑜却当作看不见,张昭寒暄了几句,周瑜又道:“这次的出兵,已经毫无商量的余地了吗?”
张昭想了想,无奈道:“我们没有说话的立场。”
周瑜说:“我有一事相求,请子布兄为我在主公面前进言。”
张昭沉默良久,最后点了点头。
周瑜马不停蹄,当天又要回丹阳去,然而刚出城门,一骑快马就追了上来。周瑜侧头一看,正是孙策。
天空飘飞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两人并肩纵马疾驰,周瑜片刻不停,沿着官道一路前去。
“喂!”孙策笑着喊道。
周瑜冒着雨,回头看了一眼。
孙策说:“你在咒我出师不利吗?公瑾!”
“没有!”周瑜说,终于放慢了马速。孙策又说,“你还未曾祝我旗开得胜呢!”
“祝主公旗开得胜!”周瑜大声道,“步步为营,谨慎推进!”
孙策笑了笑,在雨中停了下来,周瑜拨转马头,表情严肃,看着孙策。
“还是那模样。”孙策笑着说,“唠唠叨叨,婆婆妈妈,能高兴点不?”
周瑜点点头,说:“我盼你得胜归来,不可贪功冒进。”
孙策说:“算了!讨到你的一句吉利话,我这就走了!”
孙策消失在雨里,周瑜怔怔看着他的背影许久,淋了一个时辰的雨,挪不开步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