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瑜说:“许贡万一交了呢?”
孙策不说话了。
周瑜说:“你想立威,扬名,这就是最好的机会,不能有一兵一卒的伤亡,雷厉风行,拿下吴郡,放过严白虎性命,让他们心甘情愿为你卖命,这比你杀进荆州,提着黄祖的头挂在城门上,要有用得多。”
孙策沉默良久,答道:“你说得对,可是我办不到。”
周瑜扔了笔,说:“试试吧,你不是主外吗?这么个方法,可比咱们从前打过的仗都难多了。你要一战成名,这一战就要打得漂亮。”
三天后,周瑜率军秘密出发,而孙策整顿军队,尾随其后,开往吴郡。
历阳太守吴景先是送出朝廷密令,知会许贡,此时天下混乱,朝中政令难以推行,郡县之间,势力交叠,常阳奉阴违。吴景身为丹阳太守,追缉领地内叛贼严白虎。严白虎逃到吴郡后,躲进许贡地盘,许贡本已违命。
吴景一遣缉书,意为先礼后兵,许贡自不会理会,如此一来吴景再派出孙策,以讨贼之名,方师出有名,兵压吴郡。
正如周瑜所料,许贡一口拒绝,称道绝无此事。二月初九,孙策领兵逼近吴郡,许贡早早收到风声,沿途县乡目送孙策过境,周瑜早有严令,但凡过境,绝不扰民。
然而孙坚名声在外,吴郡一地,受严白虎势力欺压者众,沿途又有不少人加入了孙策的讨贼军。孙策声势浩大,抵达吴县城外时,军中已有万人,当真是浩浩荡荡,不可一世。
吴郡治军七千,分属乌程、钱塘、余杭、富春等地,许贡治府位于吴县城中,驻军不足三千,当即风声鹤唳,紧闭城门。
江东春来花开,吴县外遍野山花,孙策率领万人大军驻军城外,暖风熏得人懒洋洋的。
“有人在家吗!叫许贡出来说话!”孙策驻马平原中,遥遥喊道。
吴县百姓十余万,城中之人惴惴不安。
孙策又喊道:“许太守在不在!本将军有话问你!”
城头上出来一人,显是替许贡喊话的。全城如临大敌,弓箭手纷纷架箭上弓。孙策却丝毫不惧,背一根玄铁棍,晃悠晃悠,在城门前绕来绕去。
“听说严白虎躲在你城里。”孙策说,“奉朝廷之命,特来捉拿归案。”
孙策将手中信件一抖,落款处印着“破虏将军孙”的印鉴,手下捧着到城门前去,许贡却不开门,在城楼上恭恭敬敬道:“孙将军说笑话了,绝无此事,严白虎早已被逐出吴郡。”
孙策说:“是吗?我怎么听说近日他还在这里。”
许贡没有说话,沉默片刻后,与手下人商量了几句,说:“孙将军请回吧。”
孙策说:“也罢,太守大人若不信,我便驻军城外,万一城中有变,也好及时应援。”
许贡一脸抽搐,孙策又道:“驻军时人畜无扰,许太守请随意。”

第22章 内应

一切早在周瑜预料之中,孙策在吴县城外扎营。而周瑜领着数百人,抵达吴江,深吸一口气,潜入了水里。
吴县西连太湖,水道纵横来去,时值初春,水流冰冷。孙策大军一到,四门紧闭。周瑜领数百人沉进水中,犹如一群游鱼,循水道潜入城内。入夜时,“哗啦”一声水响,周瑜湿淋淋地在岸边出水。
春寒料峭,周瑜被冻得嘴唇青紫,心肺紧揪,险些一口气喘不上来。暗道近年来疏于习武,若不是士兵相助,险些就要在水里沉下去了。
这一夜,城中前所未有的安静,周瑜哆唆着朝其他的人说:“大伙儿按先前商量好的来。”
士兵们点点头,各自散入大街小巷。
周瑜的衣服已近乎结冰,长袍直直挂在身上,深吸一口气,战战兢兢走过黑夜长街,竭尽全力跃上了房梁,拖着碎冰发出轻响,一路跑向城北。
都尉府内仍亮着灯,周瑜伏身房檐外,听到里面传来交谈,轻轻拿开一片瓦,看到书房内站着许贡,朱治与一名未曾见过的虬髯大汉。
“孙策类似其父。”朱治说,“刚愎自用,行事不经脑子,话不曾三思,太年轻。”
许贡说:“若由都督出城,胜算几成?”
朱治吁了口气,说:“难说,他若认定了一件事,磕得头破血流,也得死守着,以我之能,是劝不住的。”
许贡与那虬髯大汉对视一眼,许贡又说:“要不,还是修书一封,遣予后将军袁术大人?”
虬髯大汉上前就跪,沉声道:“许大人!”
许贡和朱治忙上前道:“快快请起。”
朱治也说:“严兄快请起。”
“我立寨起兵。”虬髯者说,“迄今已有十一载,当初黄巾祸乱,民不聊生,我驱逐了黄巾军,吴郡的大人们,都是看在眼里的。”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许贡擦了把汗,忙道,“只要许某一日守吴县,严兄便断然不会有事,尽管放心可好?”
周瑜看在眼里,知道那人就是严白虎了。吴县全城紧闭,许贡自知若孙策恃强硬攻,这点兵力不是其对手,如今不过占着孙策师出无名的便宜,今日一入夜,便匆匆来找朱治商量。
许贡年近五十,身材发福,站久了又焦急,虽是春夜里却仍旧满身大汗,谈了良久,谈不出个计较,便与严白虎告退。
朱治在书房内踱步,听得窗门三声轻响,便不回头,径自上前先将正门掩了,回头一看,周瑜一身冰,在案前坐着,吁出的气冒着白雾。
“朱将军。”周瑜上前,朝朱治便拜。
朱治忙过来扶,说:“我猜今夜会有信使,却不料是你。”
周瑜知道朱治、黄盖这些人早年便已追随孙坚,对孙策来说都是长辈一般,不敢冒犯了,说:“旁的人过来,我不放心,只得亲自跑一趟。”
“朱将军觉得,如今,是不是时候?”
周瑜没有试探朱治,更没有说譬如孙策就在城外,如今你是跟,还是不跟?一来若朱治已生离心,贸贸然请他协助,万一朱治举棋不定,反而容易坏了大事。二来若朱治这些时日里始终忠心耿耿,等孙策来召,开口试探,则显得小看了朱治。
周瑜这么一问,朱治便笑了起来。
“我自巢湖孤山与少将军一别。”朱治说,“袁术将我派到吴县,大伙儿都是一般的心思,先前我知你在房上窥探多时,有些话,实是瞒着许贡,你不必往心里去。”
周瑜闻言,心头大石落地。
“如此便请朱将军借一身夜行服用。”周瑜眉毛,头发都结了一层霜,说,“还有点小事,亟待处理。”
朱治亲自去给周瑜取夜行服,周瑜在房内抬头看墙上张贴着的吴县地图。朱治回来后,周瑜也不避他,便在书房里换了一身黑衣劲装,手握吹筒,朱治问:“只有你一个人进了城?”
“随行四百一十二人。”周瑜说:“潜伏全城,烦请将军代为安置。”
朱治说:“安顿我军中即可,稍后回来,我分发予你腰牌。”
周瑜点点头,依旧从窗口翻出去,融入了夜色之中。天空下起小雨,城内加强了警备,却拦不住周瑜。飞羽扑棱扑棱从夜空中飞下,停在周瑜的手臂上。
“嘘。”周瑜轻轻抚摸飞羽,带着它攀上屋顶,根据记忆,找到了太守府。
果然,西厢东面第四房亮着灯,那里是书房,多半是许贡在写信。
周瑜刚要迈步,心中却生出了警惕,感觉细雨声中四处沙沙作响,太守府外竟是岗哨众多,且多是不露声色的高手。周瑜犹豫半晌,最后不敢贸然行事。
他极有耐心地等了足足半个时辰,直到一人离开后院,打马出来,才飞檐走壁地尾随而去。许贡派出了信使,沿着城西大路出去。周瑜扯下布条,放出飞羽,飞羽划过漆黑夜空,投向西面,飞进了城外的树林。
孙策亦是一身夜行服,带领数十人守在城西树林内,飞羽掠来,停在孙策肩头。孙策撮唇,轻唤数声,白隼便再度飞起,一众人静悄悄穿过树林。
信使驾马冲进了林间密道,顿时牵动绊马索,一阵人仰马翻。孙策手下士兵冲上前去,静夜里刀剑齐下,顷刻间砍翻了那信使,紧接着拖进树林深处。
“孙将军!”手下打着火把过来,照着孙策,孙策眉头深锁,匆匆看了眼信。
这是许贡写给袁术的信,内里无非是请求派兵来援,抑或派出信使,将孙策调遣离开吴郡,否则只怕孙策要攻城。
孙策冷笑,看完了信,原样封上,继而捆在飞羽脚上,放回城内。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周瑜再次出现在朱治的面前。
朱治取了腰牌,说:“你跟我来。”
周瑜上马,与朱治一路经过静夜长街,抵达城东都尉兵营,周瑜说:“许贡府上侍卫了得,四面八方全是暗哨,我不敢贸然潜入。”
朱治低声道:“许贡之妻乃是江湖中人,手下门客众多,公瑾,我有一事与你商量,你须得放在心上。”
周瑜嗯了声,在兵营外下马,取来朱治为他准备好的天灯,一晃火折子点燃。
“严白虎虽说是匪徒之身,”朱治道,“但终究也是一地英豪。”
“知道。”周瑜点头,灯光映着他俊朗面容。一身黑衣,手捧天灯的周瑜,令军营内不少军士为其侧目。
“能不杀,就尽量不杀。”周瑜说,“但在破城之前,说不得要陷严兄一次,我可担保他性命无碍。”
朱治点了点头,周瑜松手,放走了天灯。
一盏微弱昏暗的天灯,在阴晦细雨中摇摇晃晃,飞向天际。
潜伏全城中的死士抬头,望向灯火,从四面八方朝着周瑜所在之处聚集。飞羽再次展翅落下,带着许贡的信。
朱治再见飞羽,恍若隔世,一时间感慨良多,伸手去摸。飞羽仍记得他,侧过头,亲昵地蹭他的手指。周瑜取了信,与朱治回入军营,展开信件,匆匆看了一眼,提笔蘸墨。
“朱将军,黄将军,程普将军…你们走后,”周瑜摊开一张纸,沉声道,“伯符终日魂不守舍,浑浑噩噩,唯愿回荆州去给老将军报仇。”
“我们又何尝不想报仇?”朱治说,“今日若能顺利取下吴郡,在此地生根,料想文台兄在天之灵,也能安慰一二。”
周瑜叹了口气,朱治又说:“文台兄战死沙场后,弟兄们就像没有家的野狗一般,如今你来了,伯符也来了,实属我平生之幸。”
周瑜一边对照许贡的笔法写字,竟是将整封信照着描摹了一次。朱治看得笑了起来,说:“伯符有你为辅,何惧大事不成。”
周瑜答道:“从前常被我爹斥作奇技淫巧…”
周瑜照着许贡的笔迹,重新写了一封信,大部分地方都用了原句,唯独在信件的末尾,加上了严白虎之事,提到近日将让门客绑了严白虎,将其送出城去,交给孙策。
“本来想找朱将军讨一封许贡的手书,没想到这下自己送上门了。”周瑜借着灯光,看许贡的太守印玺与私章,太守官印大同小异,唯独私章须得认真重做,于是周瑜削了截木,抽出治印刀,照着昏黄的灯,伪造印章。
朱治准备火戳,周瑜不消片刻便刻好三方印,端正盖上,折上信,朱治将火戳封上,信尾放在水里浸软,稍稍开了个口子,说:“送予严白虎,是也不是。”
周瑜一点头,说:“朱将军想必知道该怎么说了。”
朱治答道:“就说我手下截获此人出城,先是看了此信,知道此事非同小可,赶来知会。”
周瑜答道:“正是。”说着又将衣袖一捋,横过赤军剑,在手臂上轻轻一划,溅了少许血在信封上。
周瑜起身,说:“还得差人前去知会许贡。”
朱治说:“我自去安排。”
周瑜与朱治约好了后续,二人分头行动,潜入了黑夜之中。
四更时分,朱治在阴冷的夜里,亲自叩开了严白虎落脚之处。严白虎住在太守府外的一座四进小院里,朱治咳了声,内里提着灯笼过来。
“叫你家老爷。”朱治说,“让他现在就出来。”
那家丁是追随严白虎多年的手下,平素也是个有眼色的,朱治虽身着便服,却一眼便知是大人物,当即不敢怠慢,回去将严白虎请了出来。
严白虎裹着单袍,站在廊下,显然也是一宿未睡,朱治递出信,进了院内。
严白虎不发一言,抽出信后看了一眼,顿时剧震,看着朱治。
“阅后须马上烧掉。”朱治说。
“信使在何处?”严白虎问。
朱治答道:“已被我杀了,沉尸太湖。”
严白虎在廊下踱了数步,不住震颤。朱治稍稍一点头,要告辞离开,严白虎却双膝一软,下跪道:“都尉大人救我!”
严白虎一家老小,尽托庇于许贡门下,许贡广罗门客,江东俱知,此刻太守铁了心要拿他换一境安宁,谁要求情,都是无用。
朱治叹了口气,说:“为今之计,严兄只有连夜出城一途,不能再耽搁。孙策陈兵南门,你须得从西门脱身,方是上策。”
同一时间里,更夫打过梆号,从太守府门外过。
周瑜朝朱治手下点了点头。
“报—”一名信差进了府门外,“朱都尉有密信送予太守大人!”
许贡也被折腾了大半夜,昏头昏脑地刚睡下,又被侍妾扶着起来,朝堂前一坐,点了盏昏暗的灯。
“严白虎连夜收拾行装,带齐家小。”信差说,“恐怕要连夜潜逃。”
许贡顿时就脸色一惊,马上吩咐人去打探,未多时,门客前来,回报道:“回禀大人,严白虎已在套车,召集城内手下,确实要出城。”
“这蠢货!”许贡怒道,“朱治呢?马上送信给朱治!让他带兵前去城门处防守!传令严守大门!不得令他出城一步去!”
“走就走了。”许夫人懒洋洋说,“不正好让孙策追着跑吗?”
“哎!”许贡焦急道,“你有所不知,严白虎逃得了多远?万一在城外被孙策抓到了人,那厮哪里还会忌惮?寻个借口,搜寻余党就冲进城来了!要是再捅到袁将军那儿去,治我个窝藏匪贼之罪,吴县还不是落入他手里!”
许贡马上起身,让人备车,换上衣服,带上手下死士,要亲自前去阻止严白虎。
一行人离开太守府后,等在后院的周瑜默默计算,不少人都撤出来了,现在守备空虚,是发动突袭的最好时机。
孙策站在西城门外,飞羽飞来,他的呼吸为之颤抖,紧张得出了满额头的汗。
周瑜在太守府对面的院落内,一群手下将此地团团围住,小孩子忍不住哭了起来。周瑜忙嘘了声,做了个手势,手下护着此间主人入内去,一行人躬身,在地上拉开一个巨大的长条形风筝,泼上火油。
许贡驾车来到严白虎府外,死士举着火把,将整个府邸团团围住。
“严兄!”许贡慌忙下车,说,“你这又是做什么?”
“不必说了!”严白虎道,“今日放我离去,你我还能当朋友!若要拦我!以命相抵而已!”
许贡色变道:“万万不可!许某绝无加害之心,你这是听了何人妄言…”
严白虎却不给他任何机会,宅内已聚了上百名手下,当即一振单刀,吼道:“弟兄们随我杀出去!”
许贡大惊退后,严白虎带人冲了出来,长街上顿时杀成一团,吴县已近破晓时分,喊杀声将道路两侧百姓纷纷惊醒,不少房屋内亮起灯,外头喊打喊杀。许贡未料严白虎突围之心如此坚决,几番拦不住,慌忙退去。
两方人马展开了巷战,严白虎自知留下必死,今夜冲出城才有活路,许贡只不住叫苦,一退再退,又传人回府搬救兵,而说好来拦的朱治,却迟迟不到。
“杀—”
严白虎率人杀得许贡手下人仰马翻,冲过了太守府,许贡慌不择路,要朝西门处逃。吴县的百姓在深夜里全醒了,家家户户全部亮灯。
周瑜眼见最后一波府内卫士也前去支援,当即一声口哨,在屋顶上快速跑去,牵着风筝一跃。
背后士兵一晃火折,抛在风筝上,顿时轰然一声起火。
紧接着犹如一条火龙平地而起,在无数人的惊呼声中,飞进了太守府内。火油抛去,沾火即燃,轰然一声巨响,太守府爆发出熊熊火光!
“许太守遇刺—”朱治吼道。
“许太守遇刺!”传令兵冲过长街,吼道,“速回屋躲避!不得出门!”
紧接着,孙策看到城内燃起火光,开始率军冲城,周瑜早已埋伏好的手下冲向城门,打开大门。
城内,城外,乱作一团,严白虎刚冲到城门处便道不好,转身要逃,却被孙策率领的历阳军抓住,许贡的手下只有上百,顿时被冲散。
到处都是火光,孙策的军队手持强弩,射出淬过麻药的利箭,放倒了第一波,马上赶往太守府。
周瑜放开风筝棉线,冲进太守府,火光冲天,人已全逃光了,正要出府与进城的孙策会合时,横里倏然卷来一道白练,将他的脚踝缠住。
周瑜顿时朝下一摔,撞在瓦上。
“什么人!”一声女子厉喝,紧接着是一把铁蒺藜射来,周瑜不敢作声,原地一翻,挥手掷出暗器,白练卷着他又是一拖。周瑜身材高大,竟是被这女子拖得滑过将近一丈,顿知此人习武,不能掉以轻心。
呼啦啦一跃,周瑜反着白练之势在空中回旋。那女子连抖三下,都无法将他困住,反而被周瑜挣脱,挥手亮出匕首,唰地一匕挥来,周瑜未曾落地,侧身在空中闪躲,却被一匕划过,外衣被划破,皮肉受伤,绽出鲜血。
周瑜猛地一伏身,一手钳地,避过那女子挥来第二匕,紧接着仰面一个铁板桥,蒙面巾被挥落,顺势抽出腰间赤军剑,两人兵器一撞,“叮”的轻响,女子匕首断。
周瑜唰唰两剑,逼得她后退。
“周公瑾?”那女子诧道。
周瑜心中一震,未知这女子从何辨出自己身份,当即不再说话,闪身退后。
“留步!”
“后会有期!”周瑜沉声道,继而一翻身,越过院墙,消失了。

第23章 天下

孙策带兵冲进城内,严令不可扰民,名为保护太守,实则一个照面便将许贡结结实实地捆了起来,交给朱治。手下一见许贡有难,顿时作鸟兽散,不敢近前。
孙策特地让朱治看管好许贡,因投鼠忌器,故无人敢上前。
天初亮时,一万多人入城,严白虎的手下,许贡的家兵,几乎全用麻箭放倒,不到两个时辰,吴县彻底平定。接着所有士兵唯剩救火一事,可怜许贡多年搜刮的民脂民膏,被一把火烧了小半。
周瑜又以救火为由,将许贡家当尽数搬出,置于大街上。当天吴县城内百姓也不知偷走了多少,孙策只当作看不见。
及至过午,火终于救熄,许贡也被放了回来。孙策派兵严守太守府,府中上下人等,尽数逃得干干净净,唯剩一张脸涨成猪肝色的吴郡太守与太守夫人。
周瑜一夜未睡,又在冰寒彻骨的冷水里游了将近一个时辰,接着又截人、写伪信、放火、偷袭,此刻竟是有点体力不支,脚下仿佛踩着棉花一般。
孙策却精神得很,径自进了府内,接手全城防务。朱治站在一旁,士兵前去点选账本,吴县治下官员十二人,清晨起来才知发生了何事,纷纷入内听吩咐。
现在孙策手握重兵,无人敢为许贡说话,都乖乖听着。
“许贡,”孙策说,“你窝藏山贼严白虎,险些送了全城性命,如今我问你,服还是不服?”
许贡面如死灰,被押在堂前,不住点头,眼中现出怨恨之色。早知孙坚一伙人生性残忍,料想其子得了吴郡,不会再留着自己。
周瑜说:“太守大人也是一时受蒙蔽,如今严白虎已俯首,不如就让太守戴罪立功吧。”
孙策未料到周瑜会在此刻、此地出言为许贡求情,不由得一怔。
孙策望向周瑜,周瑜以眼色示意,留许贡一条命。
“也罢。”孙策说,“为他松绑。”
既然要饶他,说不得便做得好看点了,许贡解了绳索,起身嘿嘿一笑,忙道:“孙将军大人大量,这次乃是在下疏忽了,幸有将军来得及时。”
孙策想了想,未料许贡变脸变得这么快,忍不住好笑,要再说几句,周瑜知道孙策想逗他玩,但好歹是朝廷命官,不宜折辱,便道:“许大人还请好生休养,其余的事,待我家主公禀告长安,再做筹谋。”
许贡捡回一条命,知道今日孙策随便找个由头就能杀了他,这么说来倒是开恩,便忙躬身行礼,退了出去。
手下又将严白虎押了进来。
“跪下!”
严白虎下跪,怒道:“我不服!奸诈伎俩!下三滥手段!孙策!你这野种!你爹在我面前都不敢站着说话,你这小畜生!”
孙策顿时大怒,吼道:“给我抽!”
手下提鞭,一鞭抽去,严白虎脸上顿时皮开肉绽。周瑜看得心惊肉跳,奈何严白虎越打越勇,只是不住骂,从孙坚开始直骂到孙家祖上,太守府外围着一众百姓,看着孙策治严白虎的罪。
“主公。”周瑜低声道。
孙策还在气头上,正要吩咐把严白虎推到外头斩首,却又被周瑜一个眼神止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