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项述问及如何安置肖山,陈星却是犯了难,一方面希望将肖山带在身边,另一方面,又顾忌自己无法照顾肖山太久,到时这孩子要怎么办?交给项述?看那模样也是不靠谱的,仍须尽早让他回到族中去。
肖山虽已十二岁了,个头却与**岁差不多,长期与狼群在一起生活,心智较之同龄人也差得老远。他换了身匈奴皮猎服,陈星还特地给他打扮了下,将两侧头发推了,额顶像项述一般梳到脑后去。此刻身份未朝敕勒川人言明,却也无人来问,只将肖山当作铁勒人的小王子。
陈星只想给肖山换身汉人装束,奈何实在没地方找去,肖山年纪小小,五官就长得十分端正,轮廓深鼻梁高,琥珀色双目更是十分明亮,唯独眉眼间仍带着少许桀骜不驯,出卖了他那一半匈奴人的血统。
“你是昭君的后代,”陈星说,“你祖上是出名的大美人,总该有点美人后代的自觉,就不要像条狗一样在墙上蹭来蹭去了。”
肖山“???”
陈星与肖山原本坐在城头烤火,肖山背上痒,便靠在砖墙上蹭。陈星给他一把不求人让他自己挠去,肖山便在一旁自得其乐起来。自打跟在陈星身边后,肖山似乎就过得很高兴,大部分时间都充满了好奇,什么都要去动一动、看一看。
唯独夜深人静时,偶尔想起陆影,肖山终归有点消沉,陈星便摸摸他的小胳膊以示安慰,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慢慢地就好了。
陈星将那装有凤凰骨灰的琥珀给了肖山,权当留个与陆影有关的念想。肖山便将它戴在脖子上,收进衣服里。
“你怎么每天都能弄得这么脏?”陈星实在想不明白,肖山几乎无时无刻不跟着他,是怎么脏起来的。一身新衣服,不到半天时间就全是灰尘。他从小习惯了在家里规规矩矩地坐着念书,偶尔出个门也有宇文辛伺候,从不像肖山这等到处撒野,看见树就想爬一下,看见牛羊也要去动一下。
肖山“怎么?”
肖山本质只是无意识复述,那话却像挑衅一般。陈星有时看着他,当真越看越喜欢,家里若有个这样的弟弟,每天一定疼爱得不行,恨不得拿根绳子把他拴自己身上,绝不会让他到处野。
“看好你的琥珀,”陈星又说,“如果一切顺利,来日万法复生,说不定还能让陆影复活。”
肖山这句大致听懂了,点点头。
陈星也不知道凤凰要如何去复活死者,按古籍上的记载,凤凰涅槃之时,释放出的威力能为人重塑身躯,但也仅限于身躯。陆影若死,便是归于天脉,已入轮回,只不知是否还有用。
肖山挠完背,忽然耳朵动了动,转头望向城外。
“来了,”肖山说,“来了!”
陈星正坐在火炉前烤手,闻言抬头,紧张起来,望向城外。
肖山拿着那挠痒耙,挡在陈星身前,颇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威势。陈星看了半天,城外远方什么都没有。
“来了,来了!”肖山推陈星,让他去安全的地方,将袍襟掀上来,束进腰带里,准备出城一战,说道,“陈星走!陈星走!”
陈星看见了,在那平原的尽头,出现了一道黑色的潮水线,数万活尸骑着马匹,缓慢而来。
哨兵们也看见了,墙头顿时吹号,传遍了整个龙城。
比想象中的来得更快一些,但项述已在抵达龙城的短短两天内,安排好了所有城防,以目前情况看来,只要别下暴风雪,以哈拉和林的坚固城防,抵挡住这伙活尸大军两到三天,还是没问题的。
肖山要直接跳下城楼去开战,却被陈星一把拽住。
“现在不行!”陈星说,“等项述过来!”
陈星几次催动心灯,项述早已率领铁勒骑士来到高处,策马直接上了城楼,眺望远方。
陈星说“得想个办法,抓住统帅,这次尽量留个活口,我想抓司马越回来,问问清楚。”
说着,陈星征求地望向项述,这家伙打了这么多次,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一个近乎无敌的印象,他知道项述一定能办到。若能将那黑铠将领司马越抓回来,对寻找尸亥、蚩尤的藏身地点,一定有帮助。
“先守城,”项述说,“避免出城决战,我会想办法,看好肖山,别让他出去捣乱。”
只见活尸大军里,打头阵的乃是步兵,后阵竟然还有骑兵。卷起的滚滚雪雾遮蔽了视野,看不清主帅,敌方首领显然未有出阵的打算。
“这些尸体,都是哪里来的?”陈星喃喃道。
“方圆近千里,”铁勒族长答道,“但凡土葬的地方,都被它们翻遍了。”
诸胡之中依旧延续着天葬的习俗,唯独犯错之人、战俘、奴隶不得天葬,数十年间,群山中有许多乱葬坑,多以乱石掩埋。敌人竟是就地取材,找到并唤醒了这么多活尸。
“爪!爪!”肖山不住往陈星身上攀,要拿回他被收缴的武器。
“现在不行!”陈星说,“出战的时候,咱们一起去。”
肖山只得作罢,与项述、陈星一并站在城墙高处观战。城墙上的弓箭手越来越多,塞外诸胡都是天生的神射手,纷纷点燃火箭,由各部族长带领,站上城头,排成一条坚不可摧的防线。
这几天里,项述反复召开族长们开会,讲述这场魃乱发生的经过,知道了怪物来自何方、是什么鬼东西之后,胡人们便不再畏惧,充其量战得更辛苦些,做好防范措施,便即无妨。
此刻所有人表情严肃,城内城外,充满了诡异的寂静,唯独活尸踏雪而来的“沙沙”声。雪雾弥漫,待得接近包围圈后,项述喝道“射!”
刹那漫天火箭飞起,射向城外雪地!
陈星看着那一幕,敌人根本到不了城前,活尸再怎么努力挣扎,行动依旧缓慢,且大多是从地底被挖出来的腐尸,仗着酷寒,骨肉四肢尚能连接,一旦冻僵的冰雪被化掉,便散了满地,不足为患。
但在那纷飞的冰雪雾气里,陈星总感觉还有危险。
果然,雾中响起“咚”“咚”两声,声音虽小,却清晰地传入所有人耳鼓。
“是法宝!”陈星当机立断,喝道,“做好准备!”
项述“…”
就像一个人在耳畔摇起了拨浪鼓,下一刻,雾中冲出了近十只庞然大物!那怪物足有丈许高,浑身披挂着破破烂烂的皮毛,直接就从活尸群上踩踏过去,朝着龙城外墙冲来!
众胡人弓箭手大声呐喊,那词语陈星却听不懂,怪物也见所未见。
“那是什么?”陈星喊道。
肖山也跟着喊了起来,项述马上道“象!”
陈星只在书上读到过大象,没想到北方酷寒之地,竟是找到了大象的尸体。众象群全身覆满冰雪,仿佛死去了千百年后,内脏、四肢全部冻成了冰块,冲锋起来,成为了天然的攻城锤,第一只象一头撞上城墙时,顿时大地震动,砖瓦四飞。
项述一步退后,稳住,继而伸手将陈星一揽,从城墙高处朝后跃下!弓箭手纷纷摔下地面去,顿时火盆朝内倾倒,大象接二连三踏平拒马桩,撞破木制外墙,撞上哈拉和林的城墙。
城楼上下一片混乱,象群纷纷退后,竟是不惧箭矢,在拨浪鼓的声音中,开始组织第二次冲锋。
“挡不住了!”铁勒族长从城楼高处冲下,喊道,“再撞下去,城墙要散架!大单于!”
项述喝道“点四百人,随我出城!陈星!”
必须拦住象群,否则数千斤的庞然大物撞上来,不到一个时辰,就要撞破城墙,踏平整个哈拉和林!
“我要去回收那件法宝!”陈星喝道。
“不行!太危险了!”项述道,“准备绊马网与铁蒺藜!”
“没有用的!”陈星喊道,“这些大象早就死了!不怕痛!石沫坤!你看好肖山!”
城门开启,项述带着铁勒、匈奴骑兵队冲出了哈拉和林,昏暗天色下,骑兵纷纷抛出绊马网,大象一踏上去,五人一队马上收绳,只见那腐烂巨象腿部一绊,惊天动地地摔在雪地里。
陈星策马,先是冲进了战阵,手中亮起心灯,项述在身后追来,喝道“等我!”
陈星回头,听见“咚咚”声时,他便大约知道对方为何有恃无恐了,那是以上古一只名唤“狰”的神兽之皮所制的法宝,传说中狰能镇压亡魂,令其在吼声之下恐惧畏缩。
一定与阴阳鉴相似,对方使用怨气来驱动了这法宝,令它改变了作用!原本以灵气驱邪的法宝,一旦被怨气所炼化,便成了役使活尸的邪器!必须尽快抢回来!只要拿到法宝,对方攻势一定就迎刃而解。
“出战了。”车罗风缓缓道。
后阵,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与车罗风安静站着,各骑一匹尸马,身后则是一身黑铠的司马越。
司马越手持一把奇异的鹿角法杖,散发出乌黑的怨气。
“周甄?”车罗风侧头,望向身边的那男人,男人死去已有些年头了,容貌却保持得很好,维持着刚下葬的模样,额侧插着三根羽毛,戴着项述的大单于冠,一身狼裘长袍,左手戴着指虎,右手拿着一个小小的拨浪鼓,正是柔然第一武士周甄。
周甄漫不经心道“我去对付述律空。”
“那汉人留给我。”车罗风说。
周甄点了点头,看了车罗风一眼,随口道“只要把他们隔得足够远,心灯就不会起作用。”
车罗风再看自己的族人们,六万柔然人,此刻已成了面部僵硬的活尸军团成员,各自骑在马上,等候他下令。
“我…”车罗风不知这么做究竟是对是错。
周甄答道“放心罢,吾主有令,不会杀掉述律空,他对我们来说,还有很大的用处。”
车罗风深吸一口气,远方城墙下,巨象已纷纷倒下,周甄又是一摇拨浪鼓,“咚咚咚”三声,柔然人整齐划一,手持武器,展开了第二轮冲锋!
刹那间城下巨象与第一轮死尸堆起的坡成为最好的攻城梯,柔然铁骑踏过荒原,直接冲上了哈拉和林的墙头!
项述蓦然回头看,潮水般的敌军冲来,陈星喊道“项述!”
项述催马追赶陈星,然而两人顷刻间却被冲锋的大军撞散,陈星有心灯在手,潮水般的骑兵反而四散,避开了他,唯独项述未有保护,只得抡起大剑,赶来与陈星会合。
到处都是冲锋时踏起的雪粉,一时不辨敌我,陈星策马疾冲,以心灯照耀,寻找项述下落,雪雾之中却出现了一个身影——
车罗风!
陈星顿时大怒,策马冲出了雪雾。
车罗风露出诡异的笑容,全身已被魔神血所腐蚀,现出死尸的灰败色。
“小汉狗,”车罗风笑道,“你终于出来了。”
陈星握弓在手,沉声道“车罗风!你为什么要这么做!项述何曾亏待你了!阿克勒族的仇恨,直到如今,你还放不下吗?!”
车罗风发出狰狞的狂笑,侧头端详陈星,答道“原本是可以放下的,因为我的好兄弟周甄,已经活过来了。怪就怪那王妃多管闲事,找她的大儿子也就算了,找到了藏身我帐中的周甄…”
“周甄?”陈星的眉头拧了起来。
“还记得咱们的约定么?”车罗风也取下长弓,说,“你射我一箭,我射你一箭,来玩不?”
陈星“…”
“周甄在哪里?”陈星沉声道,“你们与尸亥有什么关系?”
“尸亥?”车罗风想了想,不明所以,答道,“来罢,你若能挨到我身周三丈以内,我就回答你的问题。”
随即车罗风调转马头,冲进了风雪之中。
陈星怒道“别小看人!”
陈星当即双腿一夹马腹,追了上去。
项述身周的骑兵霎时空了,雪雾之中,“咚咚”数声,出现了一个人影。
“周甄?!”项述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双眼所见,周甄穿着一身狼裘,心脏处露出碗口大的疤痕,施施然而来。
“述律空,”周甄说,“好久不见,驱魔师不在你身边,今天你再无心灯之力加持,跟我回去罢,吾主正等待着你。”
项述手握重剑,与周甄遥遥对视。
“你也被复活了么?”项述说,“既已死去,为何不安心归于大地?”
周甄笑了起来,那笑容出现在活尸脸上,显得无比的诡异。
“应该说,我从来就不曾真正地死过。”周甄说,“原先,尸亥大人本想予以述律温老大单于不朽的生命,只是被你亲手葬送了,述律空。”
“闭嘴!”项述顿时勃然大怒,“就是你们!令死人亦无法安息!”
周甄抬起手,手持拨浪鼓,旋转,四面八方的柔然骑兵再次从雪雾中现身,包围了项述。项述冷笑道“柔然第一武士,你生前这个所谓‘第一’的名号,不过也只是在柔然人里叫叫,真以为没了驱魔师,大单于就怕了你?”
周甄沉声道“大单于武功盖世,那是自然,只不知对上我族不怕死、不怕疼痛、战到最后一刻的儿郎们,又有多少胜算?”
与此同时,陈星追着车罗风而去,车罗风仿佛有意戏弄他,拖着他在雪雾外围兜圈。陈星弯弓搭箭几次,都无法瞄准高速行动的车罗风。
“蠢货!”车罗风狂笑道。
到得一片树林前,陈星把心一横,事到临头,只有靠岁星了!当即也不看车罗风,拉开长弓,闭着双眼,一箭上满弦——
就在此刻,车罗风反而策马朝陈星撞来,两匹马一撞,陈星顿时被撞飞出去,扣弦的手指一松,那箭矢唰地射向天空。
陈星狠狠摔在地上,抓着弓,惊恐地爬起来。
面前车罗风拉开长弓,瞄准陈星的头,笑道“玩够了,轮到我了。”
陈星心道怎么办?同时瞥向高处,希望突然来一阵大风,把箭刮回来,一箭射穿车罗风脑袋。
然而没有,箭矢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重重雪雾之中,项述握紧重剑,盯着周甄,周甄拈着拨浪鼓,露出笑容,只待他轻轻一转,四周上千名柔然骑兵就要以躯体冲撞,挤压项述,将他拖下马来!
恰恰好就在这一刻,一箭被风吹偏了轨迹,从天外飞来,斜斜飞向周甄,“啪”一声射中他的手腕,拨浪鼓“咚”一声飞起,在空中打旋。
周甄猝不及防只觉手中一空,马上转头。
周甄“???”
项述马上一振重剑,怒喝一声,冲上去欲抢夺那法宝。周甄背后,一个身影却陡然冲上,飞身半空,抬手一接,抓住了拨浪鼓,周甄一伸手,便被一把挠痒耙狠狠抽了一记,抽得手指骨折。
肖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雪雾里,项述待要上前,已被柔然铁骑围住,吼道“肖山!带着法宝走!”
肖山看看手里拨浪鼓,周甄马上转身来追,肖山却已跑了,柔然骑兵疯狂围攻项述,项述当即不再恋战,一剑扫飞了面前数名骑兵,转身前去寻找陈星。
陈星等了半天,那箭也没有飞回,坐在地上缓慢后退。车罗风的弓箭偏转了一个极小的角度。
“咦?!你看谁来了!”陈星急中生智,指向车罗风背后。
车罗风差点就被陈星骗了,下意识要转头时一凛,嘲讽道“你当真以为我这么…”
就在这一刹那,背后树林中冲出一只活尸,嘶吼着抱住了车罗风!
“由多!”陈星马上大喊道。
那活尸正是由多,当即一口咬住了车罗风肩膀,车罗风大喊一声,猛力挣扎,将由多摔在雪地中。
陈星喊道“我早就提醒你了!自己不看!”他连忙连滚带爬起身,任凭两人在雪地上搏斗,跑出几步,四处张望,喊道“项述!项述你人呢?!”
项述没有回应,雪雾战场中却冲出来了肖山,肖山左手拿着拨浪鼓,右手拿着挠痒耙,朝陈星喊道“爪!爪!”
太好了!拿到了!真是太好了!陈星也来不及问肖山什么时候跑出来的,法宝怎么又在他的手里,喊道“快给我!给我!”
肖山说“爪!”
“爪在家里!”陈星指指城里方向,道,“没带出来,待会儿回去拿!”
肖山“…”
肖山听懂了,陈星着急喊道“法宝先给我啊!”
肖山扔过来那把挠痒耙。
陈星马上道“不是!咚咚咚给我!”
这时候车罗风终于挣脱由多的束缚,拔出佩剑,徒步朝陈星冲来,肖山只得把拨浪鼓扔给陈星,转身赤手空拳上前去阻止车罗风,保护陈星。
陈星一拿到拨浪鼓,便感觉到这件法宝也是被怨气炼化过的,当即凝神摒息,一摇。
“咚”一声,雪雾中仿佛发生了少许变化。
怨气顺着拨浪鼓蔓延到木柄上,再蔓延到陈星手臂上,四周顿时重重怨气荡起,陈星以心灯守护心脉,站在雪原上,开始驱动那上古法宝,连着一下又一下开始摇,紧接着,怨气犹如涟漪般,以陈星为中心,一圈又一圈扩散出去,覆盖了整个战场。
第42章 俘虏
被聚集而起的有形怨气, 犹如旋风一般疾冲天际, 陈星被裹在那暗淡的烈风之中, 竭力操控拨浪鼓, 怨气内现出了不断挣扎的虚影, 幻化出了巨大的上古神兽“狰”!
五尾一角,形如赤豹——狰的怨魂在旋风中不断挣扎,发出如击磐石般的怒吼, 音传百里。狰出现的那一刻,所有活尸俱停下攻城的动作,纷纷转向战场中央的陈星。
“把它夺回来!”周甄不顾一切地吼道。
柔然骑兵却不受那拨浪鼓的影响,纷纷掉头,从城内转向战场, 险些被攻陷的哈拉和林顿时压力一轻, 各族于是纷纷杀了出来,前去支援大单于项述。
这怨气太强大了…比阴阳鉴更难控制。
哪怕陈星自小熟稔各类法力,要应付这等强**宝也极其艰难, 缠绕在拨浪鼓上的怨气不断寻找突入他内心的办法, 欲将他一齐吞噬同化。
快坚持不下去了!外围的活尸已渐有不受控制的迹象, 陈星竭力以拨浪鼓一挥。
“咚”一声震响, 数十万活尸随着陈星手中拨浪鼓一指而转向。项述策马冲来,一剑荡开冲上前的车罗风。
“述律空?!”车罗风不住喘息。
项述单手提重剑, 挡在车罗风与陈星身前。
“车罗风!”项述蓦然怒吼道, “给我交代清楚!”
“项述…项述…”陈星祭过那法宝后, 心脉遭到重创, 不断喘息,已有点站立不稳,一手按着胸膛,踉踉跄跄,快要倒在雪地中。
车罗风冷笑,稍稍躬背,注意着项述的一举一动。
身前是车罗风,身后则是摇摇欲坠的陈星,项述一瞬间竟有点失神,现在不是与车罗风缠斗的时候,必须先照顾好陈星。否则稍后柔然骑兵回援,定会将他们困在战阵中,届时乱军冲杀中,项述哪怕有通天本事,也顾不了陈星安危。
“能撑住吗?”项述双目锁定了车罗风的动作,要同时带走陈星与车罗风,实在太难了。
“我没事。”陈星喘得十分厉害,快连拨浪鼓也拿不稳了,“你快走…他们回援了,别管我了。快!走啊!”
远方的柔然骑兵杀回来了,不停朝着此地聚集,车罗风脸上现出恨意,正要扑上来时,项述终于作出了抉择,竟是弃车罗风于不顾,冷冷道“肖山!走!”
紧接着他将陈星拖上马去,掉头突围!
肖山抢到马匹,翻身上马,追着项述而去。
这个举动顿时令车罗风怔住了,刹那令他现出不知所措的神情,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项述离去。
陈星被项述挟了上马,项述飞速调转马头,近二十万活尸浩浩荡荡,转了局面,反而朝着柔然骑兵杀了过去!活尸大阵后面跟着陈星与项述,两人身后又跟着铁勒、匈奴等骑兵。
周甄万万没想到,对方阵营居然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更以为万法归寂之后,已再无人能发动法宝,马上仓皇下令,奈何前阵的柔然骑兵已大溃,活尸一拥而上,争相踩踏,己方阵营顿时大乱。
周甄怒吼道“你竟能驱动以吾主之血炼化的法宝?!”
“我是大驱魔师。”陈星冷冷道。
项述已策马冲到柔然军阵腹地,一个照面,大剑扫飞了五六名拦路骑兵,陈星抱住项述的腰,不住喘息,心脏隐隐作痛,方才强行驱动这拨浪鼓,心灯的力量竟是被怨气不断蚕食。
“给我心灯之力!”项述喝道。
陈星抱紧了项述的腰,伏身在他背上,闭上双眼,蓦然增强心灯力量。
项述一抖那重剑,本想化为长弓,没想到重剑竟是亮起光芒,再度变幻形态——成为一杆六尺光杵。项述先是一怔,继而如舞长戟般将那光杵舞开,左右一荡,只见一道光轮横扫而去,拦路骑兵尽数被扫落马下!
周甄顿时现出恐惧神色,本能地感觉到那神兵乃是自己的克星,当即不敢恋战,转马即走,然则项述运足真力的一式已逼近背后!
那一杵下去,心灯的白光竟划出一道有形的烈火,周甄背上武袍稍挨着火焰边缘,便开始焚烧,就在最后一刻,眼看就要将周甄连人带马劈落之时,心灯火焰蓦然“嗡”的一声,消失了。
陈星在项述背后一顿,两手不自觉地松开,一口血浸湿了项述背上皮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