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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她心里明白,先帝十个皇子中,八皇子虽平庸,然而心性最佳,也不是忘恩负义的人,从他做了皇帝还对皇后情深意重就知道了。
她的亲儿子死了,余下的庶子之中,也只有这个对她还算有些真心。
从前,也不过是她不甘心。
静贵人看着太后目光温煦地看着皇帝,嘴角抿了抿,握紧了衣袖下的手,疼得仿佛钻心一般。
太后与皇帝和好,只怕日后不会再对皇后挑挑拣拣,她这个贵人失了依仗,日后就真的只是一个摆设了。
这叫她如何忍耐?!
明明太后都与她说过,她一身的尊贵,是能做皇后的!更何况为了在宫中站稳脚跟,她做了多少事?连同族的姐妹,她都……
“哀家这宫里虽清净,然而也有孩子们说说笑笑,皇后宫务忙,还日日不落地往这儿来,是个孝顺的人。”太后的话叫静贵人回了神,就见太后温和地看着连连点头的皇帝,含笑说道,“等哀家精神头儿好了,就设宴,咱们宫里内外命妇都叫进来热闹热闹,皇后跟着哀家,总能与那些王妃郡王妃的多亲近些。”
这就是要带着皇后融入宗室了,皇帝听了,投桃报李地感激道,“母后万万珍重自己的身子骨儿。永定伯之事……”
见太后手一颤,皇帝便温声道,“总是他家与承恩公府关上门自己的恩怨。”如何报复,皇帝不管,只看着承恩公自己能不能撑过去罢了。这其中隐晦叫太后不要为承恩公府撑腰的话,却更显皇帝的直白与对太后的诚心。
这就是不会背后捅刀子的意思了。
他虽然做了皇帝,然而当日并不是帝位的好人选,宗室如英王等等,不买账的不少,太后愿意舍出自己几十年的尊贵出面,这确实很有诚心了。
“永定伯府,确实是承恩公不地道。”太后与皇帝亲近了,就为了便宜儿子着想,况承恩公是她的兄弟不假,然而没造孽的乾氏几房族人更无辜重要些,此时她心中已经决定抛了承恩公一家保住家族,便叹了一声道,“当年皇子党争,冤枉的不少,然而承恩公……确实行事狡狯无德。”
只是到底是自己的兄弟,她疲惫地摆了摆手淡淡地说道,“冤有头债有主,永定伯那几个小子,若是能拿住承恩公的把柄,皇帝不必留情,本就是他先行不义之事!”她顿了顿,叫皇帝坐在自己的身边,敛目轻声道,“至于皇后身边的那个孩子,叫弱水的那个,委屈她了,是承恩公府对不住她,哀家给她提一提身份,也叫她日后不致姻缘不顺。”
“母后?”皇帝目光一闪。
“她养在皇后身边那么多年,就跟闺女似的,这也是皇后的好心了。”太后其实还是认同皇后的,抛去了对皇后的敌意,她也觉得皇后很好,此时便赞了一声,之后继续说道,“哀家,就认这个弱水做个干孙女儿……咱们在宫里摆酒,叫大家伙儿都知道她,来日,也从宫中发嫁,体面难得,也不怕她日后的夫君看不起她!”她嘴角带笑道,“谁敢欺负她,就先问过哀家!”
太后若对一个人好起来,竟仿佛万事都掏心掏肺地想着,皇帝心中一叹,目光落在有些不甘的静贵人的身上,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太后如此固然是因想要善待弱水,然而也是为承恩公府擦屁股!
善待了弱水,不单京中对承恩公府的风评会好转许多,就是永定伯府,对太后也是会感激的。
至少承恩公家破人亡之时,也不会再有人多生事端,算是保命了。
“这孩子,儿子也想与母后说一句老实话,承安王兄家的阿清中意她,日后朕是想给他们赐婚的,干孙女……”
这做了太后的干孙女,就是一家人了,怎么成亲呢?黑小子还不哭死啊!
“竟有这样的事儿?”太后诧异地问道,之后想到元清那黑黝黝的傻小子样儿,再想一想从前见过的如花儿的秀色少女,顿时脸色一抽。
如果胖猫仔儿君临此处,一定饱含深沉地告诉太后娘娘,这就叫美女与野兽了。
“既然如此,瞧在弱水在你们膝下这么多年,哀家就给她个乡君,这有个爵位有了封邑,日后也好走动。”太后忖思恶半晌,慢慢地说道。
这已然是极好的结果了,况太后出面,总是更体面些,皇帝急忙笑道,“这孩子得了母后的青睐,还不欢喜得睡不着觉?”见太后笑着摇头咳嗽了几声,急忙劝道,“母后也歇歇,外头的事儿操心不完,您得信着儿子是?”他话音刚落,就见静贵人带着淡淡的檀香靠近,那香气宁静悠远,仿佛只有在佛前虔诚的女子才有这样的佛气,这清淡如菊的妃嫔无声地走到了太后的身边,扶着太后倚在了床边上。
“这个孩子……”太后静静地看着敛目给自己掖被角的静贵人,见她还是不死心的模样,心中一叹,闭了闭眼,忍着心里的心疼与皇帝说道,“得哀家的喜欢,就留在哀家这宫里,算是服侍哀家的起居好了。”
这就是不叫自己承宠的意思了,静贵人心疼的厉害,然而心疼之后,竟生出了淡淡的恨意。
她是她的姑母,为什么不肯再帮她?!
“这宫里,母后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皇帝恭声道。
僖常在怎么中的毒,他还没查出来,然而却也明白这只怕是内讧,如今还留着静贵人,不过是不想与太后撕破脸罢了。
“至于阿清,”说起黑小子,太后只觉得头疼,顿了顿,叫皇帝也笑了,摆了摆手说道,“他也就罢了,承安王妃还是个不错的性子,就成全他吧!”
“王嫂的意思,是要姑娘家点头,不好强取豪夺的。”皇帝说完了这个,见太后神色疲惫,知她今日勉力与自己说了许多话已经是极限,便急忙起身笑道,“外头承恩公府的那孩子,朕会叫承恩公看着办,母后不必为他不能安枕。”
“这孩子没了,荥阳侯家的那姑娘也可怜,这望门寡,叫人怎么看呢?”太后叹了一口气,见皇帝笑容微妙,知他心情的,索性便说道,“我也与皇帝说句讨心窝子的话!荥阳侯家的三姐儿,哀家瞧着不错,乾氏是门儿好亲。姻亲就这样断了,哀家心里惋惜的很,不如……”她咳了一声,期盼地看着皇帝说道,“两代后族联姻,这多好不是?咱们换个人,再把这姻缘给接上?”
承恩公可以倒,然而乾氏,还有出息的孩子不能被连累。
皇帝突然咳嗽了起来。
便宜老娘想要好好儿过日子,这个可以有,只是看上的这么个姑娘,是要祸家的节奏啊!
第94章
“皇帝觉得如何?”太后这回难得地没有算计人,是真的想和皇后搞好关系。
有了姻亲,就是示好,她如今也看开了。外头承恩公算是完了,乾氏若没有出息的子弟,只怕就要一蹶不振。然皇帝情深,后宫不会再进人,家族的兴盛就不会再落在女人的身上,不如此时努力叫男子们出息点儿。
况本来家族兴旺也是爷们儿的事儿,与女人有什么关系?
最没有的家族,才靠女儿幸进!
且太后老了,先帝朝斗倒贵妃斗贵嫔的,如今,已经不想再斗下去,颐养天年也是福气了。
“母后这心意叫儿子动容,既如此……”皇帝迟疑了一下,看了看太后,轻轻地说道,“换个人也就换个人罢,只是荥阳侯要往蜀地为官,这日后的事儿……”
太后的突然眯了眯眼。
她听出来了,这是皇后与这妹子的感情不大好啊!
“哀家听说,这个三姑娘,是皇后的异母妹,荥阳侯夫人,是皇后的继母?”太后低头想了想,突然抬头问道。
皇帝干笑了一声,用眼神给便宜老娘点了个赞!
“皇帝当日……罢了,都过去了。”太后脸上露出淡淡的苦笑,可是知道若是自己没有转过弯儿来,这便宜儿子是准备往死里坑她的母家了,见皇帝咳嗽了一声,她目光有些茫然地望着窗外的一枝斜斜开在窗边的红火的花树,嘴角动了动,却还是摇头说道,“到底订过亲,罢了,还是结了这婚事吧。”
除了这个三姑娘,只怕皇后的母家旁人也看不上乾氏,这娶的是谁无所谓,只要能走动起来就好。
媳妇儿不好,也就那样儿,到时再交好皇后的亲兄长就是。
况,既然这三姑娘与皇后很不好,她此时“帮”这姑娘一把,更能与皇后缓和。
皇后,该是希望这个妹妹过得不好的。
决心拿这个荥阳侯三姑娘做个踏脚石,一颗心在后宫这浑水里黑得透透儿了的太后一点儿心理压力都没有,见皇帝点头,想了想就意味深长地说道,“死了的那个小子,他还有个弟弟,文武都不错,与他的兄长情分最好。因性情暴烈些,因此不能如他兄长那般叫人看重,模样倒也好,又是承恩公府的嫡枝,家中倒也富贵,皇帝若觉得好,”她提了提精神慢慢地说道,“哀家就赐婚,抹了前头的晦气,叫他们体面些。”
“都按母后的意思办。”太后句句都点在隐晦处,皇帝听明白了,不过便宜小姨子死不死与他没啥关系,便笑呵呵地应承道。
焦头烂额起来,可比觊觎他倒霉弟弟常王省心多了。
太后见皇帝对自己无所不从的妥帖,心里也欢喜,再次觉得自己从前都是错的,就拟了懿旨传出了宫去。
胖猫仔儿风尘仆仆地回了宫,迎面就被这懿旨镇住了,抖着毛爪子回头去看预备发坏的太子,却见他脸色平静,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她成她的亲,我办我的事儿,咱们俩没冲突。”见胖猫仔儿在前头扭着小脑袋回头看着自己,元德微微一笑,上前将阿眸给放在自己的肩膀上,望着荥阳侯府的方向喃喃地说道,“既然她嫁到乾氏已是定局,本太子还就等着她嫁进去。到时……再揭出这人是怎么死的,你说有了死仇在身,我这三姨母,在夫家还能有好日子过?听说这新的可是死了的那个的亲弟弟!”
当年怎么逼死他亲外祖母,太子殿下都得叫她们还回来!
阿眸就跟不认识了一样看着元德,见他转头对自己龇牙一笑,完全没有戾气,却浑身小绒毛都炸开了!
“喵噶!”好歹毒哇!
不过阿眸陛下更喜欢了。
“对囡囡,我永远都不会变,只是以直报直,谁是圣人呢?”元德急忙摸着胖猫仔儿的小黄毛安慰地说道,“我坏了,才有母后与囡囡在后头的平静日子过,对不对?”
不管元德怎么变,变成什么样儿,阿眸觉得自己都不会为了旁人去背弃他的,就拱了拱元德的脸,小小地叫了一声。
这人再坏,它都在他的身边陪着他。
“……你怎么不与从前舔我的脸了?”元德抱着暖烘烘的小身子,沉默了一会儿,摸着下巴与嘴角抽搐的胖猫仔儿问道,“在府里的时候,你不是更喜欢舔我的脸么?”这种疏远的感觉,多叫太子殿下失落呢?
这个太刷羞耻度!胖猫仔儿大惊失色,急忙撅着小屁股拿毛爪子去堵这小子的嘴!
当年面对英俊少年好色的黑历史,叫王爷听见,起码也得是个旋风扣杀呀!
“你……说什么?谁舔谁?”就在元德诧异地被堵嘴呜呜直叫中,就听一人一猫的身后,传来了一个有些阴郁的声音,太子转头看去,就见一俊美的黑衣青年立在一旁的树下,绿莹莹的绿叶遮蔽了他的半张脸,不知为何他就觉得这王叔看起来特别可怕,见肩头的胖猫仔儿已经缩成了一个大毛球儿滚到了地上哆哆嗦嗦,他呆了呆,就疑惑地说道,“王叔?囡囡与我亲,有什么不对么?”
不对的大了去了好吧!
元湛今日兴冲冲地入宫,才知道胖猫仔儿与常王一起吃大户去了,等得花都谢了,这胖猫仔儿才回宫,正要说说话儿,就听见了这个,这种眼睁睁看着王妃爬墙对象与自己装无辜的感觉真是好叫人心伤啊。
“喵噶。”毛球滚到了广宁王的脚下,小心地叫了一声。
黑历史的时候,它还以为自己是单身来着。
“你这个……”元湛低头看着泪眼朦胧的胖猫仔儿,想到方才这小混蛋确实不舔少年的脸了,心里欢喜了一下,抱起了对自己可怜巴巴的阿眸,走过了摸不着头脑的元德身边冷哼了一声,对这少年露出一个“你给本王小心点!”的犀利眼神,就抱着对着自己挥着小爪子叽叽呱呱叫起来的胖猫仔儿扬长而去。
“吃,吃错药了吧?!”太子殿下摸着头嘴角抽搐地问道。
广宁王有没有吃错药大家都不知道,只皇帝坐在皇后的身边,笑呵呵地说道,“母后真是一个好人!”的时候,皇后有种这家伙吃错药的想法。
“太后娘娘与陛下说了什么?”皇后温和地问道。
“她过几日叫内外命妇进宫,要好好儿赞一赞你的德行。”这才是皇帝高兴的,见皇后微微一怔,也露出了欢喜,便搂着皇后轻声说道,“你叫她们真正地敬服,日后才是真正母仪天下的时候。”皇后又被称主子娘娘,然而想当勋贵宗室这些贵妇们的“主子”,也不是这样容易的。
“我瞧着这一回,她是真要罢手,你在这宫中我也心安。”皇帝摸着皇后的手,难得有二人相处的白日时光,因此分外珍惜,低声说道,“你也过得松泛些。”
“若太后娘娘真心,我自然愿意真心孝敬她。”皇后依偎在皇帝的怀里,就见敞开的宫门之外,一袭风华的元湛抱着圆头圆脑的胖猫仔儿大步而来,抬头就见皇帝的脸黑了,只含笑拍了他一记,自己起身拢了拢叫皇帝揉乱的发间,叫阿眸开开心心地跳上了自己的膝头,摸着它的小肚皮一会儿,不由轻叹道,“怎么我瞧着,这是吃了三轮的意思?”
回宫的道儿上,阿眸陛下确实啃掉了余下的烧饼溜缝儿,胖猫仔儿心虚地拱了拱皇后的手,感觉到皇帝的手好碍事儿地拦在皇后的腰间,不耐烦地伸爪子扒拉开,自己幸福地依偎进了皇后香香软软的怀里。
“我还是皇帝吧?”皇帝扭头与鄙夷地看着自己的弟弟问道。
被一只胖猫仔儿往死里欺负,皇帝很受伤的。
“哼!”广宁王冷冷转头。
“你还闹。”做错的永远都是皇帝陛下,皇后嗔了一句,顿了顿,便与皇帝小声儿问道,“太后娘娘知不知道,我与荥阳侯夫人之间的龃龉?”
“她明镜儿似的,你放心,她意在你的兄长,你那个三妹妹,日后有福。”皇帝笑了笑,温和地说道。
什么叫性情暴烈呢?什么叫兄弟情分好呢?只怕这新赐婚的那小子有点儿不大对劲儿,太后知只怕死了那个不定是怎么死的呢,且皇后与这个异母妹不和,就安排了一个不大友好的子弟给那婉婉做夫君,真是太聪明了。
聪明到皇帝都想不通,从前这么聪明的太后怎么就干出这么多的蠢事来。
大概都是愚蠢的静贵人的错!
“罢了,日后大哥哥回来,她们就再与我无关。”皇后不想知道这对儿曾经嘲笑践踏过她的母女有什么下场,她只知道,眼前的幸福才是最重要的。
元德坐在下头,看着皇帝与皇后手挽手说话,还有一只胖猫仔儿瞪着这双手龇牙咧嘴横眉立目,抿起了嘴儿,不怀好意地笑了。
知道这懿旨的除了皇帝,自然也少不了荥阳侯府,此时太后的懿旨到了面前,荥阳侯夫妇自然看得到太后与乾氏一族对自家侯府不抛弃不放弃的那点儿决心,然而之后,对视了一眼,却有了几分绝望。
太后亲自下旨,这是天大的体面,这样的喜事儿之下,若是荥阳侯与闺女还“病”着,就是不给太后面子,就是不要脸了!
说不好听些,就是往死里得罪皇家!
可是……可是如果“病愈”,这就是要要命的呀!没病,那还不赶紧张罗婚事,预备往蜀地来场风云天下?!
“表哥,表哥这可怎么办呀?”荥阳侯夫人乃是荥阳侯青梅竹马的表妹,哪怕是成亲了也没有改口,此时拉着脸色苍白如纸的荥阳侯,眼泪就下来了,哆嗦着手哭道,“婉婉,婉婉真要嫁到乾家去?!”
死了的那个是不是吊死,荥阳侯心里没数儿,她却有数极了,怎么敢把闺女嫁到苦主家去呢?!
那是死在她的手里呀!
当日看着那小子吊死在自己面前,觉得自己一箭双雕破了眼下这个死局,正幻想着日后做了常王岳母的风光的荥阳侯夫人,头一次心中生出了巨大的恐惧。
第95章
荥阳侯被哭得肝儿疼。
他眼下并不好过。
明明是皇后的亲爹,从皇帝登基开始,他本应该是最风光的人,就算皇帝为了顾忌扶持自己上位的功勋之家,先赏了那些人家叫自己等着,然而若自己与皇后是寻常的父女,怎么也得叫京中勋贵宗室啥的另眼相看,不说奉承拍马屁,也得交好往来不是?
未来皇帝的外祖,多大的造化?!
可怜京中跟承恩公似的傻帽人家不多,皇后嫁给皇帝十几年,荥阳侯府是怎么对待这个出嫁了的女儿的,狗眼只要没瞎的都看得见。
这样冷淡的亲爹,与皇后与太子又有什么用呢?
与其交好与皇后太子不和的荥阳侯,还不如去跟皇后她亲哥做好朋友。
因这个,荥阳侯听了就有气!
明明他才是正经的承恩公,却叫皇帝寻了一事抹了自己的这爵位,给了与自己同样感情也很不好的儿子!
如今,儿子要回来了,侯爷却要苦逼地往蜀地去讨生活,生死都难料的,这叫荥阳侯情何以堪?!
朝中本就对他舍了皇后这明珠有眼无珠的作为嘲笑颇多,如今后宅又不宁,看着面前这个曾经真心相待的女人,荥阳侯突然心中闪过了一个突兀的年头。
为了这个女人做下了这么多的事,究竟值不值的?!
然而面前的到底是与自己青梅竹马的真爱,荥阳侯这个念头一晃而过,迟疑了片刻,这才扶起了抽噎的荥阳侯夫人,摇头说道,“看起来,陛下是要将你我赶尽杀绝了!”
便宜女婿死的时候非常巧妙,简直就是天上掉馅饼!荥阳侯还想着怎么才能与皇帝求情不要去蜀地呢,一转眼女婿死了,这就叫他拿住了机会,不仅是可以拖延圣旨想出个办法来,更重要的是,自己的态度可以示好承恩公府与太后。
哪怕女婿是个罪人,侯爷也是很看重这么婚事的,如今姻亲不成,侯爷都伤心得病了,这都是为了承恩公呀!
大抵承恩公府明白了荥阳侯这么一种深情厚谊,这不,太后的懿旨到了,荥阳侯高兴得差点儿又病了。
这婚事真叫人肝儿疼。
“罢了,”荥阳侯是斗不过皇帝的,除非造反。此时便叹了一声,抚着荥阳侯夫人的鬓角柔声说道,“我听人说过,这懿旨上的小子文武都还不错,况这个小子是没有罪的,又是太后娘娘另眼相看的人,日后傍着承恩公府,前程不必愁,咱们再给婉婉多陪送些嫁妆,她日后还是风光得很。”
“怎么能嫁给那样连个功名都没有的人呢?”荥阳侯夫人是个巾帼英雄,都不必荥阳侯知道的,自己就吊死了女婿,如今心里害怕,却不敢说,恐荥阳侯与自己恼怒,只掩面哭道,“婉婉是多好的孩子?名满京中,多少人家儿都上门抢着议亲的,大家主母都做的,竟然要嫁给这人?!”
这话说的就有点儿亏心了,荥阳侯府的这姑娘从来都不是京中贵妇给儿子们相看媳妇儿的最好的人选。
婉婉在从前极尽能事在众人面前嘲笑落魄的八皇子妃的时候,只觉自己高高在上得意非常,却不知旁人也在默默地看着她。
平日的言行最显教养心性,婉婉如此刻薄,自然是叫人记在心中。
除了几家想要讨好荥阳侯的,真正的世家大族,看重这姑娘的真心没有。
然荥阳侯不知这些内宅小事,婉婉美貌娇艳,叫荥阳侯觉得这闺女就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儿了,此时也觉得心疼,皱了皱眉,便为难地说道,“可是,太后的懿旨已经昭示京中,如今又能如何呢?”
难道老天开眼能叫这个女婿也去死一死?
“皇后娘娘母仪天下,妹妹过得不好,不是叫娘娘丢脸?”荥阳侯夫人便哭着扭着荥阳侯央求道,“侯爷与娘娘说,退了这亲!”
这种叫皇后与太后能翻脸的提议,叫荥阳侯夫人说得理所当然,竟然还叫荥阳侯低头认真严肃地想了想,同意地点了点头,之后,又有些迟疑地说道,“只是,我是进不得后宫的。”他一个男子,哪怕是皇后的亲爹,却也没有这个能耐不是?
“表哥忘了,宫外还有一个呢。”荥阳侯夫人就急忙说道。
宫外这个,说的就是冯宁了,荥阳侯与这个女儿从来都很冷淡,然而对上了荥阳侯夫人那双含着眼泪荡漾着柔媚水意的眼睛,迟疑了片刻,还是应了。
荥阳侯夫人见他应了,心中就松了一口气,然而想到一事,却又愁的不行。
闺女不必嫁给仇人也算是好的,可是她,真的要陪着荥阳侯往蜀地风餐露宿,冒着生死的危险共患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