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城紧盯着飘云的脸,飘云轻轻叹了口气。
“其实,他是一个很单纯、很害羞的孩子。能做到这一步,想必一个人辗转反复了很久。可是,我当时太年轻了,面对这种事一点经验都没有,也没有任何一本教材教过我该如何处理。我又惊又怕,用很严厉的话拒绝了他。男孩很伤心的走了,悲凉的表情让人一辈子都忘不了。我以为这不过是小孩子一时的心血来潮,过几天就忘了。可是,就在第二天晚上,凌晨三点左右,他站在一座废弃楼的天台上,头朝下跳了下去。十四层楼,下面都是砖头瓦砾。尸体到黎明才被发现,脑浆洒了一地,血已经干了。”
飘云闭上眼睛,眼前一片血光。她没有看到那个孩子自杀的样子,可是,那个片段却可以清晰的出现在她的脑海里,连坠落的姿态都一清二楚。
往事,是如此的血腥,不堪回首。
裤子上有白色的石灰,看得出来,他一个人坐在废弃的高楼上,望着远处的万家灯火,忧郁了很久。曙光渐渐浮现,天空出现灰白。新的一天即将来临,他无从回避。
天台上放着他向同学借来的电话,盖子敞开着,旁边放着他的白色球鞋。或许,在纵身一跃前的那一刻,他曾想打个电话,却不知道可以打给谁。
这个世界繁华依旧,却没有值得他留恋的东西。
飘云抬起头,望着身边的寒城,轻声说:“一个人,一个正值花样年华的少年,就这么没了,没有留下只字片语。可是,没有人在意。他的老师和同学,一直认为他心理有问题,所以他走上这条路,他们一点都不意外。他的父亲早逝,家里只有一个瘫痪在床的母亲。母亲很悲痛,可又能如何?她哭着对我说,这是那孩子的命,就当他从来没有来过。但是,我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知道吗?在那天晚上,在他跳楼前的几个小时里,他曾发过几十条短信给我。可我偏偏就是这么的糊涂,手机没电了,竟然一直都没有察觉。在他死了之后,那些迟来的文字才像刀子一样扎在我心上。”
无声的眼泪一滴一滴的掉下来,飘云哭了,因为心还在疼。寒城为她拿了一盒纸巾,不声不响的帮她擦眼泪。
“我一遍一遍的问自己,如果那天语气能够和缓点,方式再迂回点,他是不是就不会死?如果我能收到那些短信,一切是不是还来得及?如果,我没有贸然地对他好,没有唐突他的世界,还会不会发生这一切?如果,我不在这个学校实习……如果,我没有念师范大学……太多太多的如果,没日没夜的纠缠着我,折磨得我几乎崩溃。我不敢跟任何人说,只有把悲伤和苦涩,生生咽进肚子里。期待时间可以治好一切。可是,一条人命啊!怎么可能说忘就忘?我自责,愧疚,懊悔,每天惶惶不可终日。我甚至对一直以来的信仰和追求产生了怀疑。这种自我谴责,像利刃一样将我千刀万剐,被凌迟的感觉恐怖至极。”
恐怖得不只是飘云,还有寒城。他已经从飘云声泪俱下的倾诉中,隐隐察觉到了什么。
“痛苦的挣扎中,记忆发生了奇怪的排列组合,自动筛掉了那段无法承受的心酸。某天早上,我一觉醒来,竟然忘记了那件事,也忘记了那个孩子。大脑出现了选择性失忆,这是潜意识自我保护的一种方式。可是,掩埋不代表消失。记忆的只鳞片爪依然会浮出水面,让人鸡犬不宁。就在这时候,我遇到了你。”
飘云看着寒城,眼神有些飘忽。仿佛在看他,又仿佛看的不是他。
“第一次见到你,就有心疼的感觉。你们的年纪,相貌,性格,身世,背景实在太像了。让我不知不觉,把对他的内疚,转嫁在你的身上。加上我母亲的入狱,隋洋的出现,混乱的思维和对温暖的一点可怜的追求,让我丧失了判断。让我以为,我爱上了你。”
飘云抹干眼泪,轻轻摇头:“所以,你现在应该明白。我们之间,从开始就是一场误会。我不知道你是否察觉?跟你□,我一点感觉都没有,跟隋洋也是。因为灵魂备受压抑,所以享受不到□的快乐。如果说,对隋洋是报恩。那么对你,就是偿还。只是,被我用爱情的光环精心装饰过。可悲的是,我不但骗了你,也骗了我自己。”
飘云说完了,之后就是长久的沉默。
虚华的泡沫瞬间幻灭,现实的礁石露出水面,将曾经的花好月圆撞的粉身碎骨。文惠说的没错,一切的不合理,在这个悲凉的故事里都得到了合理的解释。
只是,听着她悲伤的倾诉,寒城只觉得自己被千万条绳索勒住了心脏,神经变成了高压线,身体难受的几乎要炸掉。
原来如此……他在心里嘲笑自己的无知。有比他更可笑,更滑稽的人吗?做了人家那么久的替身,竟然还沾沾自喜。
直到今天他才知道,原来她照顾他,关心他,爱护他,甚至满足他一切的要求,只是因为,他跟那个死去的男孩很像。
原来,她根本没有爱过他,从来没有。
可是,他爱她,已经爱到无法自拔的地步。他该怎么办?谁来告诉他?

“所以呢?你要我怎么样?”一直很安静的寒城突然像只发威的小兽抓紧了她,抓紧了猝不及防的她。
“我很清楚,我对你不是误会。我爱你,恨不得把心掏给你。为了你放弃尊严,喊那个人爸爸,你却说这是一场误会?”
“寒城?”飘云惊讶,想用力推开他。寒城却借势将她死死压在床上。
“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怕我像他一样想不开?你太小看我了,我不会像那个傻瓜一样摔得脑浆迸裂。死人能做什么?能这样抱着你吗?”
飘云看着眼前这张依旧年轻漂亮,却因对现实的失望而扭曲的脸。这是她认识的寒城吗?是他,可又不是他。
不过几天时间,他失去了母亲,失去了爱情,失去了所有可以为之奋斗的目标,人生就失去了意义。顷刻之间变得一无所有。一无所有的感觉,总是让人绝望的。
只是,谁来救救这个被疼痛和绝望蒙蔽了心智的孩子?
飘云无奈的摇头:“寒城,不要这样。听我说,你现在的心态和情绪都不正常。这不是平时的你,你需要帮助…..”
“我需要帮助?谁来帮助我?你吗?这倒是个好方法。你把我当成他,那么现在,你不但欠了他的,你还欠了我的。你怎么还?”
寒城贴近了看她,语气和眼神咄咄逼人:“告诉我,两条人命,你怎么还?”
几句话说得云淡风轻,平直的腔调几乎没有起伏,可这样的寒城竟然恐怖至极。如果他跟她哭,跟他闹,她都能接受。
可是,他太平静了。平静的让人生畏。
现在的寒城,已经不复当初那个可怜又可爱的学生。他是这里的主宰者,掌握着生杀予夺的大权。她是全身而退,还是残损不堪,全看他高兴。
飘云一阵战栗,不敢跟他硬来,只有先哄着他,把语气放软:“寒城,你弄疼我了。先放开我,我们好好说话,好不好?”
“好。”寒城很合作,说着就真的放开了。
飘云从床上慢慢坐起来,突然推开他,站起来就往门口跑。可是,没用,门被反锁了。
飘云慌乱的扭着门把,一边把门拍得山响,像一只被活捉的小白鼠,慌不择路,却被天罗地网隔绝在这里,孤立无援。
“别拍了,你就是把手拍烂,也不会有人来。”寒城慢慢站起来,脸上的表情是漫不经心,飘云不过在他一臂之遥,酒店的房间就这么大,她能躲去哪里?
看着她惊慌失措的样子,他只是淡淡的微笑:“我让人封了这层楼,本来是想以防万一。没想到,还真派上了用场。”
飘云不敢置信的看着他,手臂震得发麻,手掌红的像要滴血,跟着紧缩的心脏一起胆战心寒的颤抖着。
谁来告诉她,眼前的一切是不是真的?
这个带着猫戏老鼠般微笑,缓步向她走来的人真的是寒城吗?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可怕?
飘云真的很后悔,她错了,她今天就不该来见他!

他终于走近,抬起她的下巴,用居高临下的姿势,仍是微笑着:“你不是说想帮我吗?为什么转身就跑,你就是这么帮人的?”
这个画面太诡异,这种气氛太伤人。飘云想拂开他的手,却被他抓住了手腕。
寒城手一伸,飘云就被他带进怀里。头一低,就能吻到她。这很好,不是吗?虽然过程需要用蛮力。可她不会再背对着他,不会再说不要他的话。尽管这个吻已经没有甜蜜,只有苦涩的泪水和铁锈的味道。
飘云咬破了他的嘴唇,血是他的。可是,泪是她的。
飘云哭了。第一次,被他吻着,哭得凄惨无比。
这一刻,寒城的心仿佛开了一个大洞,鲜血喷涌,浓稠的液体灌满了整个胸腔,连呼吸都有血的味道。
算了,就这样沉溺下去,好不好?不会伤心,不用难过,也没有绝望。闭上眼睛,整个世界都是她的气息。
他是她的!无论她说什么,做什么。给出如何合理的或是不合理的解释。他都是她的!
他已经无力去思考她是快乐,还是痛苦。又或者,他是希望她跟他一样痛苦。他们有过多少快乐的时光?为什么快乐总是稍纵即逝,唯有痛苦才能刻骨铭心?
吻在她的脸上,所到之处均是冰冷,她早已泪流满面。
她是个柔弱的女人,强悍的是那颗顽强的心。他是个强劲的男人,强劲的只是愈渐成熟的身体。
这不是一场搏斗,而是一次屠杀。他变成了屠夫,床是砧板,他爱得翻云覆雨的女人是砧板上的鱼。她没有力量,男人向来比女人强大,雄性动物一贯具有攻击性。她只能任人宰割,他可以随心所欲。
只是,这痛苦的挣扎,悲伤的眼睛,失望的泪水……这悲哀到不堪入目的一切,就是拥有她的目的?
寒城猛然清醒,看到自己不受控制的双手,已经蛮横的扯开了飘云的外衣,她纤细的手腕也被他捏红了一大片。他完完全全的惊呆了,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双手,他想做什么?他究竟想做什么?
不,他一定是疯了!被自己逼疯了,被别人逼疯了,被死亡逼疯了,被阴差阳错的命运逼疯了。
他竟然想用这么无耻的手段伤害她,他已经疯得彻彻底底了。
飘云像只脱网的鱼儿,从屠夫的手下滑了出去。站在离寒城大约三米远,用袖子抹了一把眼泪,断断续续的呜咽着:“柳寒城……让你的人把门打开。我跟你无话可说,我……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寒城目光呆滞的望着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女人,她在他面前从没这么哭过,她真的被他吓坏了。
这不是他要的结果,他只是不想让她走。他像只可怜的小狗,不想被主人抛弃,只有可耻的用刚刚长出的爪牙扯着主人的裤脚。结果不小心,扯坏了,所以一切都完了。
门开了,受惊过度的飘云几乎想飞出去。
迈出门口的那一刻,寒城冰冷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着。
“你以为,抛弃了我,摆脱了隋洋。你们就可以双宿双栖吗?你们想的太好了。我等着看你们有什么下场,你早晚会来找我,我等着你。”

跌跌撞撞的逃出酒店的大门,飘云没有直接回家。回不了家,她这次真的是很狼狈,外衣的纽扣全掉了,头发凌乱,眼睛红红的,脸上泪痕交错。
在附近肯德基的卫生间洗了把脸,还好把背包带出来了,拿出粉盒补了补妆,顺了顺头发,整个人看起来精神多了。起码,不是一副被人欺负的倒霉相。
可是,衣服怎么办?干脆买新的好了,反正她也不是买不起。今天,她的心情糟糕透了,一个人的时候,眼泪都忍不住要流出来。更糟糕的是,她不能把这么糟糕的事情讲给她的男人听。讲了,会有比这糟糕十倍的事情等着她。所以,她不能说。
打车去了商业街的精品屋,一口气买了很多衣服,刷龙天佑的卡。第一次,出手如此豪阔。听说花男人的钱会让女人快乐,飘云决定试一试。
服务员笑得合不拢嘴,不断夸她有眼光。当然有眼光,几件衣服就上万。真搞不懂为什么这么贵?又不能吃。
付账的时候,出了点问题。飘云把密码忘了,打电话给龙天佑,结果,手机没电。
又没电?飘云觉得自己今天真是倒霉透顶。
看着服务员警惕的眼神,她只有笑笑,问他们借个电话。可是,龙天佑的电话号码是多少?
不记得。号码存在手机里,可是,手机没电。
怎么办?飘云的额头开始冒汗,服务员的眼神跟锥子似的,刺得人满脸通红,鲜血喷涌。
什么叫倒霉?喝凉水的时候,突然呛到,这叫倒霉。在最不适合的时间,碰到最不该碰到的人,这是非常倒霉。
飘云偏偏在这个时候,碰到了隋洋,和他那位千娇百媚的女朋友,陶晚。
倒霉到了极点。
“飘云,真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一个人来的?”隋洋笑容依旧,热情依旧。没有一丝的仓皇尴尬。
“忘了跟你介绍,这是我女朋友,陶晚。小晚,这是飘云,天佑哥的女朋友。”隋洋说得极自然。仿佛本来就是那么一回事,仿佛一切都很简单。
“小姐,这些衣服,你还要不要?”服务员说。
场面有些乱。飘云只想快点离开这里,哪还顾得上这些衣服?
“不要了,我的卡用不了,很抱歉。”
“可是……”服务员面露难色,“你身上那一件的商标已经摘掉了。”
飘云低头看了看身上这件玫瑰灰色高腰吊带连衣裙,上身是近年流行的韩式剪裁,下摆坠着秀气的蕾丝荷叶边,温婉而低调的款式,是她喜欢的类型。一高兴,就把商标摘了。结果就闹出这样的状况,真是窘到家了。
“我来付好了。”
隋洋掏出自己的银行卡,飘云刚想阻止,眼明手快的服务员抢先一步拿了过去。如此的敏捷,真是难为她了。
结完帐后,他们三人在服务员的恭送下,离开了商店。飘云想在门口分道扬镳的,没想到隋洋却说:“反正晚餐的时间也到了,不如把天佑哥叫出来,我们四个人一起吃顿饭,怎么样?”
陶晚自然赞成。
飘云能说不行吗?隋洋向来我行我素。只是不知道龙天佑听到会是什么反应。

晚餐吃的是日本菜,隋洋喜欢生鱼片,觉得它精致、健康又美味。
青芥的味道辛辣,强烈的味觉刺激可以让人毫无愧意的流泪,发泄出心中的委屈和种种的不如意,难怪备受压抑的大和民族对它如此青睐。
龙天佑走进包间的时候,飘云正在看菜单,隋洋搂着自己水当当的女朋友,两个人兴致勃勃的计划休假去欧洲旅行。
“哥,快坐下,看看吃点什么?”隋洋招呼龙天佑坐下,听口气,看来这餐饭看来他准备埋单。
龙天佑坐在飘云身旁,对面是隋洋和陶晚。男的帅,女的靓,很般配的两对情侣。
“你们怎么会碰在一起?”龙天佑接到隋洋电话的时候,还真吓了一跳。心想这小丫头不是说去看医生吗?怎么看到前男友身边去了?
“在服装店遇见的,她被服务员堵在门口。”隋洋笑着说。
“我把银行卡密码忘了。”飘云举起小手,有点不好意思,“那个……是隋洋帮我付的钱。”
龙天佑皱皱眉毛:“怎么不给我打电话?”这丫头,不知道让自己的男人去救场吗?让前男友掏钱算怎么回事?
飘云低着头,很小声的说:“手机没电,想用座机打,我又把你的电话忘了。”
龙天佑叹了口气,摸摸飘云的额头:“小糊涂蛋,下次把你装进口袋里。”
隋洋搂着陶晚温柔的问:“亲爱的,我们去巴黎好吗?香榭丽舍大道的咖啡很好喝,丽都的艳舞也不错……”
两边都没闲着,兄弟二人各得其所,皆大欢喜。
男未婚,女未嫁,自然你方唱吧罢我登场。这个世界每天都在变,一天不盖棺,一天不定论,没什么了不起。

一餐饭吃完,隋洋要陪陶晚逛夜市,龙天佑急着带飘云回家。两队人马,终于分道扬镳。
“今天真高兴,我们四个应该多聚聚。哥,电话联系。”隋洋快活的挥挥手,搂着自己风情万种的女朋友,带着几分醉意心满意足的走了。

“我发觉隋洋好像有点变了。”飘云说这句话的时候,龙天佑正陪她坐在地毯上看《斯巴达300勇士》。
“哦,哪里变了?我怎么没发现。”龙天佑摘了一颗美国大樱桃,放进飘云嘴里。
“说不上来,一种感觉。以前的他很任性,可是贵在坦白直接。可是现在,总觉得他的笑容别有深意,却又让你说不出什么。”飘云吞下樱桃,真甜。干脆躺在人家大腿上,方便。
“会不会是你太敏感了?他小时候其实蛮老实的,家里那么有钱,被人欺负了回来也不吭声。从来不会说谎,说一句瞎话就结巴个半死。这样的孩子,能坏到哪儿去?”龙天佑又给她摘了一颗,不以为意。
可是,人是会变的。寒城就是个最好的范例。想到他的脸,还有他今天说的话,飘云后背一阵阵发冷,阴风习习。不能怪她草木皆兵,亲眼看到纯洁的小绵羊变成了吃人的大灰狼,没人不怕。
“总之,就是有点奇怪。他最讨厌人多嘴杂的地方,以前从不陪我逛街的,现在却肯陪着陶晚逛夜市,还那么兴致勃勃,实在不像他。”
龙天佑笑笑:“人总会长大的,懂事了,也就更会照顾女孩子了。有什么好奇怪的?”
飘云翻了个身,背对着他叹了口气:“或许,是我想太多了吧。”
“你太累了。”龙天佑揉揉她的肩膀,“最近发生太多的事。你这幅小身子骨,又是大病初愈,怎么受的住呢?”
白天的事,飘云跟龙天佑交代得一清二楚。只是,隐瞒了寒城动粗的那一段。
“那个孩子的事,你不用太难过。就算当时你赶得及,救得了他一次,你也救不了他第二次。因为别人几句话而跑去寻死的人,在这个尔虞我诈的社会,到处都是明枪暗箭,他如何立足?用一种决绝的方式处置自己,不过是他一直想要的结果。而你,只是恰好起到催化剂的作用。你不用这样责怪自己。”龙天佑就是这样,说起别人的时候,总是站在隔岸观火的位置,冷静而客观。
飘云转过身来看着他:“天佑,我一直希望自己可以做个合格的人民教师。”
“你一直都是啊。有哪个老师为保护学生满脸是血还握着酒瓶应对流氓?又有哪个老师为了给学生改作业出卷子找习题,一忙就到深夜,连节假日都不休息。又有哪个老师,接到学生的电话就什么都不顾了,连自己的男人都扔到一边凉快去。”龙天佑酸溜溜的说。
飘云瞟他一眼,这个斤斤计较的男人。前几天亲热的时候,接了一个学生的电话,人家孩子是有正经事要问,她当然先顾学生了。结果他一直记到现在。
“天佑,在我们这个行业里,我做的这些根本微不足道。记不记得我跟你说过,带我入行的那位经验丰富的老教师。她在教育第一线勤勤恳恳干了三十年,教过的学生遍布全国。其中有多少事业有成的人物,她自己都数不过来。前几天她昏倒在讲台上,送到医院后,结果查出来是肝癌晚期。”
龙天佑立刻露出惊恐的表情,不过飘云没看到,自顾说着:“还有一个年轻教师,毕业后一直当班任。第一个孩子因为怀孕的时候正带高三,劳累过度小产了。第二个孩子,还没生出来就死在肚子里。现在三十多岁了,还没有孩子。可是她带的班级,每一个学生都是好样的。这不是说考上北大清华就是好,而是她教的每一个学生都有正确的价值观和明确的人生目标。她最常说的一句话就是,我无法让我所有的学生都成材,但起码要让他们都成人。”
飘云叹了口气,感慨道:“跟她们比起来,我做的这些又算什么?根本不值一提。”
“我的天,你不说我还不知道。原来教师也是高危险的行业。让我听得心惊肉跳,咱不干了好不好?你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办?以后的孩子怎么办?”龙天佑抱着她,紧张兮兮的说。
飘云乐了:“那怎么行?这是我从小的志愿。我有多爱这个工作你是知道的。就算我们以后离开这儿,我也不会放弃工作的。难道你要我在家做米虫吗?”
“做米虫又怎么样?我又不是养不起你。”龙天佑嘟囔着。
“你放心,我可是我们学校公认的保养专家。再说有你这么照顾我,我怎么会有事?”
飘云吃完最后一颗樱桃,伸了个加菲猫式的懒腰,好像有些困了。
“教育从来就不是万能的,不然要监狱和警察干什么?这么辛苦,值不值得?”龙天佑亲亲她疲惫的小脸,这个固执又顽强的小女人,真是让人疼到骨子里。
飘云睁开一只眼睛,瞄了瞄电视。画面上的300个斯巴达勇士面对几万人的波斯大军,怒吼着,野兽一样浴血厮杀。
“你看看他们,300人面对几万人,武器装备都不如人家,输定了的,为什么还要打?自由,尊严,正义,希望,未来,责任……可为之牺牲的理由实在太多了。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是一种永不言败的骁勇和坚强。我在一本书上看到过这样一句话,假如我不能上撼天堂,我将下震地狱。我没那么大的抱负,但起码要做好我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