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说:“我住楼上,你住我房间……”想了想,又交代,“锁好门。”
叶念泽在自己的房间睡到半夜,直到饿醒睁开眼睛,才发现下雨了。他这一整天都没怎么吃东西,这会儿醒了就再也睡不着,干脆下楼找东西吃。他刚打开冰箱,就看见一个小人儿,穿着宽大的男士衬衫,睡眼朦胧地从秦川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叶念泽看清是谷雨后,瞬间石化:“你怎么还没走?”
谷雨揉了揉眼睛,迷迷瞪瞪地说:“下雨了,秦大哥说不安全,就让我住下了。”
“在他的房间?”
“嗯。”谷雨点点头。
叶念泽觉得自己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噎了一下:“他人呢?”
谷雨抬头看了看,指着二楼:“应该……在我上次住的房间吧。”
叶念泽又问:“你为什么穿着他的衣服?”
“我没有睡衣,秦大哥说这件衬衫他不要了,让我当睡衣穿。”
“你穿成这样,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做什么?”
“找水喝。”
叶念泽没话了。谷雨看他在翻冰箱,好心地问:“你饿了?”
他看了她一眼,没搭话。谷雨也没期待他的回答,自己走过来,一副热心肠的样子:“菜都凉了,我帮你热热吧。”
叶念泽向后退了一步,好像她身上有病毒似的。而谷雨不在意,她说:“这些菜都太荤了,你吃这些不消化。家里有米吗?我可以帮你熬点粥。”
他看着她,四周一片昏暗,只有冰箱冷藏室透出的一点光,暖黄的、温柔的光,映在谷雨的脸上,让她的轮廓看起来特别柔和。
他低头,看着她的头顶,听到自己说了一个字:“有。”
谷雨坐在餐桌旁边,双手支着下巴,看着坐在她对面,正在一口一口喝粥的叶念泽。他吃饭的姿势很优雅。他在她眼里,一直就是一个优雅的人,一如七年前,婚礼上那次初遇,他风度怡然,语声淡淡,举手抬足之间,优雅天然。只是这个优雅又好看的人,面对她的时候,总是脾气暴躁。
叶公子抬起头,看到对面的小姑娘正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他放下勺子,冷冷地问:“你看我干什么?”
谷雨歪了歪小脑袋,并不掩饰:“我觉得你好看。”
他被她的简单直接惊到了,哑然失笑:“你还真不害臊。”
小姑娘垂下头,嘟囔了一句:“至少我没有撒谎。”
他忽然来了兴致,一边喝粥,一边貌似漫不经心地问:“那韩恕一呢,他不好看吗?”
谷雨单手撑着下巴想了想:“他也好看,跟你是不一样的好看。”
叶公子哼了一声,心想:见到帅哥就往上扑,你还真没节操。
谷雨又说:“但我看着他,心不会跳得那么厉害,见到你就不一样……”她指了指自己的心脏,“心跳得很厉害,脸还会红,七年前就是这样,现在还是这样。”
喝粥的手顿了一下,叶念泽用餐巾纸擦了下嘴,抬起头看着她:“我对你那么差,你不生气吗?”
谷雨觉得这是个问题,低头想了想,回道:“我习惯了,所有刚认识我的人,对我都不好。我知道自己跟其他人不一样,对我不好的人,大多不是他们的错,是我得罪了人家自己却不知道。所以我告诉自己,不要生气,也不能着急。就像我哥哥说的,时间能证明一切,只要我认真做好每一件事,讨厌我的人一定会对我改观。”
叶念泽忍不住皱起了眉:“你哥就是这么教你的?”
“嗯。”
“那个书呆子,读书都读傻了,难怪把你教得这么蠢。”
谷雨奇怪道:“哥哥说得不对吗?”
叶念泽放下勺子,直直地看着她,一字一句地指点:“我告诉你,这世上有些人,从来都不懂什么是礼貌和包容,他们就是喜欢挑毛病,自己的日子过得不如意,就看什么都不顺眼,对周围的人充满恶意,就算你做得再好,他们也不会领情,反而觉得你软弱,以后会变本加厉地欺负你。”
谷雨受教般的点点头:“我明白,有些人没有亚斯伯格症,却比我更没有礼貌,你放心,那种人我不会搭理。”她眼睛一转,又说,“但我会搭理你,因为我知道,虽然你总是欺负我,挑我的毛病,不领我的情,还把我推倒在雨地上,但你还是一个有底线的坏人,你放心,这个我拎得清。”
叶念泽怔了一下,哭笑不得——得,绕来绕去,他把自己给绕进去了。他擦了擦嘴,狐疑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只见她双手撑着下巴,肤白如雪,眸如点漆,唇角弯弯,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看着他,就像一道光,不刺眼,不灼热,却是说不出来的温暖明亮。看着她慧黠的微笑,叶念泽忽然有一种自己好像被她耍了,但又不太确定的感觉,也忽然顿悟,她在那“苦大仇深”的贫民区独自生活了六年,自有一套应付各种奇葩的办法。
比如在某年某月某日某夜,他一时脑抽,让自己身处险境,是她把他从黑街陋巷里捡了回去,告诉他在那个地界,什么地方能去,什么地方不能去。事实上,她比他更明白底层社会的法则,对那个环境的各种套路,早就了熟于心,不需要他来指点和教育。
谷雨见他不说话,心里有点忐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说错了什么,索性不再说什么,专心致志地欣赏他吃东西。
一碗粥喝完,叶念泽放下餐具,端正地坐好,很认真地对她说:“谷雨,咱们打个商量,以后你不要在我面前提你哥哥,也不要提巧巧,我们就能做朋友。”
“为什么?”
“也不要问为什么。”
谷雨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懂事地点点头:“我能做到。”
叶念泽放下心来。谷雨又问:“可是,你为什么不让我提他们,还不让我问为什么?”
又来了,叶公子觉得自己想掐死她!
看到他不怎么友善的眼神,谷雨马上用双手捂住自己的嘴,乖觉地说:“我不问了。”
看着她乖乖的样子,他还算满意,然而小丫头捏着自己的手指,又缓缓地说:“其实,我知道原因。”
他愣了一下,谷雨看着他的眼神,有种同病相怜的忧伤:“我每次听到有人提起他们,心里就特别难受。”她又指了指自己的心脏,“这里,就像要裂开一样,连想都不敢想,所以你的感觉,我懂。”
叶念泽安静地看着她,在心里说:你什么都不懂,我也不希望你懂。
谷雨托着下巴,将两个人说的话捋顺了一遍,忽然又高兴起来:“那这么说,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了,我有时间的话,可不可以来看你?你会不会去看我?就像韩恕一那样。”
叶念泽看着她,笑了笑:“我们还可以更进一步。”
谷雨有点晕,被他的笑容迷晕了,她迷迷糊糊地问:“怎么更进一步?”
他贴近了看她,而她不知道危险,还傻乎乎地望着他。然后,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在她粉嫩的唇上啄了一下。谷雨瞪大眼睛,猝不及防地捂着嘴:“你……好好说着话,你怎么又非礼我?”
“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
谷雨用力擦了擦嘴,气愤道:“这是两回事,我喜欢你,你不喜欢我,你就不能亲我,这是原则问题。”
他啼笑皆非,站起来,干脆把她拉进怀里。抱进怀里才发现,小丫头就像一团棉花,软绵绵的,特别好抱。
“你跑来撩我,又不让我碰你,你是不是傻?”
她将双手横在胸前,警惕地看着他:“你要做什么?”
他一脸不怀好意:“你说呢?”
谷雨这次没废话,张嘴就要喊,然而叶公子不是吃素的,早就料到她会来这招,一把捂住她的嘴,另外一只手反剪住她的两只细腕子,干净利落。
谷雨像只被黄鼠狼抓住的小松鼠一样扭来扭去,挣脱不开,眼巴巴地望着这只食肉动物,她以为他在开玩笑,就像上次一样,玩笑开够了,他会放开她。可是,他只是看着她笑,低头咬了一下她的耳垂,暧昧地说:“急什么?一会儿有的是时间让你叫。”
谷雨听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直觉一定不是好话,这人就是喜欢欺负她,不喜欢她,还要欺负她——心太坏了。
可是,更坏的还在后面。
他绕到她身后,捂着她的嘴,将她一路拖到卧室门口,腾出一只手去推门。谷雨的两只手腕得以解脱,像只垂死的猫,九根细细的手指死命地抓住门框,就是不肯就范。
叶公子十分耐心,一根一根去掰开她的手指头,发现这样太慢,干脆将她打横抱起来,还没等她喊出声,他就“砰”地一声关上门,顺手又将门落了锁。
第二天,叶念泽一觉睡到近中午。心满意足地睁开眼,看见是秦川的卧室,房间很大,风格跟他的人一样,线条硬朗,简单实用,屋子里的光线昏暗暧昧,到处都飘着一股甜甜的味道,女孩子体香的味道。
他坐起来,伸了个懒腰,谷雨睡相不好,总是四处乱窜,他以为她不知道又窜到哪儿去了。等他把被子掀开,才发现里面是空的,小丫头不见了。他猜她可能在浴室,但喊了几声,没人回答。
叶念泽穿好衣服,推开卧室的门。秦川正在客厅喝咖啡看报纸,看到他出来,并不惊讶,只是淡淡地说:“看来你睡得不错。”
叶念泽没搭理他,四下看了看,没见到小丫头的人影。
秦川喝了口咖啡,翻了一页报纸,好整以暇地说:“她说早晨约了人,我让人送她回去了。”
“约了谁?”
“不知道。”
叶念泽拿起桌上的手机,想起自己没有她的号码,问秦川:“她电话多少?”
秦川掏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几秒钟之后,谷雨柔柔嫩嫩的声音从话筒里传出来:“喂……”
叶念泽接过电话:“你在哪儿?”
那边的人没想到是他接的电话,一声都不言语。
叶念泽没好气地说:“说话!”
谷雨有些底气不足:“我……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别让我问第二遍。”
“在韩恕一家里。”
叶念泽咬牙切齿:“你刚从我的床上下来,就跑去别的男人家里,顾谷雨,你的节操是不是拿去喂狗了?”
谷雨觉得奇怪:“节操还能喂狗吗?狗不是吃狗粮的吗?”
秦川端不住了,伏案大笑。叶念泽揉了揉太阳穴,说:“你给我回来。”
“我不回,他家很漂亮,他答应中午请我吃意大利菜,下午带我去看电影。”
叶念泽拿着手机在客厅里转圈:“为了一顿饭,你一个女孩子,就跑去单身男人家,你是不是傻啊?”
谷雨生气了:“我才不傻,韩恕一是正人君子,才不像某人……就会耍流氓。”
“我说顾谷雨,是你把我当泰迪熊抱了一夜,我碰你了吗?咱俩谁流氓?”
谷雨咬着嘴唇,回想了昨夜的情景,好像是这么回事,她的脸又红了:“我……我不跟你说了,他就快回来了。”
眼看小姑娘就要挂电话,叶公子急了,放软语气:“你先别挂,谷雨,你先告诉我,你到底在哪儿?”
“我刚才不是说了,在韩恕一家里。”
叶念泽当然知道是韩恕一家,可问题是,作为一个有点身家的钻石王老五,韩恕一不会只有一处房产,而谷雨只提供了“很漂亮”这一个线索。显然,搜索的范围实在太大。
“具体位置,能说出来吗?”
谷雨站在宽敞的阳台上,向外看了看,想着该怎么跟他描述,可听到门锁转动的声音,她就忘了叶念泽的问题,兴奋地说:“他回来了,我们要出去玩,不跟你说了拜拜!”她一口气说完,就挂了电话。
叶念泽对着电话喊了几声,只换来一阵盲音,他气愤地扔下手机,恨道:“没节操的小吃货!”
秦川向那边瞧了一眼,不紧不慢地说:“你不用担心,韩恕一说请她吃东西,就是真的吃东西。韩家规矩多,韩恕一又是个做事有章法的人,他就算真的对她有点想法,也不会乱来。”
叶念泽正琢磨着是不是该再打过去,听到这话,不由地冷笑:“不会乱来?那是他狐狸尾巴还没有露出来。”
“你在说你自己吧?狐狸尾巴藏得不错啊,出乎我的意料。”
叶念泽看了秦川一会儿,忽然明白了什么,拉开椅子,坐在他对面:“从昨天到现在,你故意把她弄到我面前,又故意留下她,你到底想干什么?”
秦川放下报纸,气定神闲地说:“这句话该我问你才是,大少爷,你作了小半个月了,你到底想怎么样,你又想清楚了吗?”
一语惊醒梦中人,叶念泽冷静下来——是的,他到底想怎么样?这么多天了,这个问题,他似乎一直都没琢磨明白。
见叶念泽茫然的眼神,秦川叹了一口气:“她喜欢你,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你也喜欢她,我能看出来。”
叶念泽冷眼看着他,没否认,也没承认,却一直盯着手里的手机,眼神焦灼。
秦川看得无奈:“你不用担心,韩恕一是个谨慎的人,他也明白‘难得糊涂’的道理。六年前的事,他要是想说,早就说了,不会等到现在,你急什么?”
秦川的话提醒了叶念泽,他轻轻放开手机,从桌上拿起烟盒,把最后一根香烟抽出来点上。在烟雾缭绕中,心底那股莫名的焦躁,缓和了许多。
秦川静静地看着他,直到那根香烟快要燃尽,才对他说:“阿泽,喜欢一个人不是错。”
叶念泽将烟狠狠地摁在烟灰缸里:“是,喜欢一个人不是错,但她哥哥是怎么死的,还有她的手……你忘了,我忘了,还有人替我们记着!”他说不下去了,站起来,又是找烟。
秦川看着他像无头苍蝇一样四处乱转,冷声提醒他:“你别再找了,你的烟和酒都被我扔了,你刚才抽的那是最后一根。老吴说了,你再这样下去,早晚猝死!”
“砰”地一声!叶念泽一脚踢翻了椅子,狠狠地瞪着秦川。秦川也不再迁就,毫不示弱地与他对视。几秒钟之后,叶念泽不说一个字,拿起外套就往外走。
秦川站起来,在他身后大声说:“你到底是不是个男人?只会逃避,为什么不勇敢面对?你们发展下去,最坏的结果,不过就是真相大白之后,她不原谅你,你们两个老死不相往来,就算是这样,你也没什么损失。你一直就是一个无法无天的人,你说你敢作敢当,你谁都不放在眼里,如今,却不敢面对一个小姑娘?”
叶念泽回头看着他:“好的结果呢?我能得到什么?”
“好的结果,就是她原谅你。你们最后是花好月圆,还是分道扬镳,那要看日后的造化。你不试一下,怎么知道不行?”
叶念泽忽然笑了:“那我们付出的感情呢,时间呢,这些不是成本?你以为我是铁石心肠,我不会痛苦,不会难过,不会受伤?这些不是损失?我的感情在你眼里就一文不值?”
秦川看着他,叹了口气:“如果是这样,你就放过她,也放过你自己吧。从此以后,无论她跟谁在一起,是韩恕一,还是其他男人,你都要忍受;无论她结婚生子,还是孤独终老,都与你无关;无论她功成名就,还是流落街头,你们都形同陌路。如果你决定了,我刚才说的那些假设你都能承受,我可以保证,她不会再出现在你面前。你不用出面,我去跟她说,谷雨是一个明白事理的女孩子,她会懂。”
秦川说完,等着叶念泽的答复。他却铁青着脸,一声都不言语。室内一片寂静,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的铃声打破了沉默,是秦川放在桌上的手机。
他走过去,拿起来一瞧,来电显示闪着谷雨的名字。他直接按了免提,小姑娘的声音从那边传过来,似乎有些犹豫:“秦大哥,是我……”
秦川看着叶念泽的脸,低声问:“谷雨,有事吗?”
“嗯,你帮我告诉那个坏人,我跟韩恕一是看下午的电影,不会太晚,估计五点不到,我就能回家了,让他不用惦记。还有,替我谢谢他。”
秦川奇怪地问:“谢他什么?”
“谢谢他关心我,韩恕一是个好人,虽然他担心得有点多余,但还是要谢谢他。”
“好,我帮你转达。”
谷雨拿着手机,朝售票口看了看,对秦川说:“那我不跟你说了,他已经买好票,我们要进场了。”
秦川有点好奇:“你们看什么电影?”
谷雨撇了撇嘴,有点不满:“动画片,我想看三级片的,可韩恕一说我还是一个小孩子,不能看。”
在场的两个男人几乎绝倒,在叶念泽发飙前,秦川赶紧抢在他前面,劝道:“你真的不能看,你要听他的。”
谷雨嗫嚅:“可是我已经二十二岁了,不是小孩子。”
“二十二岁也不能看,你要听话。”
“好吧,我听话。”
秦川笑了:“这么乖?”
“嗯,你跟韩恕一都是好人,你们都说我不该看,那就是真的不该看。他过来了,我要挂了,回头见。”
秦川收了线。
叶念泽冷眼瞧着他,笑得讽刺:“好人?那小丫头如果知道,你昨天请她过来压根就没安好心,她还会不会认为你是好人?”
秦川无言以对,叶念泽的指责一针见血,他昨天请谷雨过来,还提议她留宿一晚,的确是抱着某种隐晦的目的。原本想着,这两个人一个不小心,干柴烈火,生米煮成熟饭,那之后的事,估计就简单多了。只要叶念泽不太过分,他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假装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看不到。可万万没想到,这个大少爷缺席了多年的道德感居然临时归位,让他一片苦心付诸流水。
秦川摊了摊手:“愿者上钩,如果她对你没想法,我的诱饵也无的放矢。你也看到了,韩恕一追得很紧,你如果放弃,说不定明年……就能喝到他们的喜酒。何去何从,你自己选。”
叶念泽沉默了,慢慢坐在椅子上,双手交叠,盯着某一处,过了很久,他说:“我不想选。”
谷雨手里捧着爆米花,看着电影,却有些心不在焉。她的心思根本就不在电影上。想起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谷雨觉得自己从耳根到脖子……都是热的。
那个人把她拖进屋里,她以为,他要对她做不好的事。可是,他只是亲亲她,抱抱她,扒拉她的耳朵,蹭她的鼻尖,把她当小猫一样搂在怀里。谷雨记得,自己小时候养了一只小白猫,每次逗它玩的时候,就是那个样子。
她不知道他到底想做什么,却很喜欢这样的亲昵,之前只是渴求一个眼神,如今却得到了更多,她满心欢喜。可是欢喜之中,又觉得羞耻。他从来都没说过喜欢她,也没给过她任何承诺,他一厢情愿地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把她当成小动物一样逗弄,她竟然没觉得这有什么不对,居然还很高兴,希望他更亲近一点,抱着她的手臂再用力一点……
想到这儿,谷雨的脸又红了,咬着自己的九根手指头,她觉得自己堕落了,变成了一个坏女孩,既不清醒,又不自爱。这种感觉实在太糟了!
谷雨抓了一把爆米花,狠狠塞进嘴里,忽然觉得委屈,他又欺负她了,这次不是身体上的,也不是言语上的,而是心理上的。他让她觉得自己像极了陈伯口中的坏女人,不知羞耻,还振振有词。
正在看电影的韩恕一,发觉小丫头从刚才就神思恍惚,甚至有些心浮气躁,忍不住问:“怎么了?电影不好看?”
谷雨摇了摇头:“没有,很好看,那个兔子很可爱。”
“你的表情可不是这样说的,其实这部动画片……”
“有暗喻,反对种族歧视,告诉人们只要坚持梦想,就能突破自身和现实的局限,传递社会正能量。”
韩恕一惊讶道:“你看过?”
谷雨又抓了一把爆米花塞进嘴里:“没看过,但是电影已经演了近一半,主旋律基本看懂了。”
韩恕一对她刮目相看。而谷雨看着他惊讶如同发现新大陆的眼神,她郁闷了。其实她一直都懂,是他总拿她当小孩子,认为她不该懂,面对这样的他,她有点无可奈何。
一场电影看完,天还是亮的,韩恕一送谷雨回家。到了楼下,他对她说:“谷雨,我明天要出差,可能要去一个月。”
“这么久?你要去哪儿?”
“欧洲,有些事情要过去处理,我随身的手机二十四小时开机,这个号码只有亲友才有,你如果有事,可以随时打我电话。”
谷雨乖乖点头:“好。”
看着谷雨乖乖软软的样子,韩恕一忽然有点不放心:“谷雨,立夏最近有没有回来找你?”
“没有,自从我把她赶走之后,她就没再回来过。”
韩恕一叹了口气,想起立夏,只觉得头疼:“我派人去了她常去的那几个地方,没有找到她,就像消失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