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川在心里哀啸,这还是小问题?这段日子,他为了叶大少爷的这些小问题绞尽脑汁,几乎累到吐血。
老吴将叶念泽的病历放在一边,又问:“话说回来,他最近受过什么刺激吗?怎么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说抽疯就抽疯了呢?”
“没有啊,那个大少爷,都是他刺激别人,谁能刺激到他?”说到这儿,秦川想了想,慎重地说:“有件事不知道算不算,他最近遇到一个人。”
“谁?”
“顾清明的小妹。”
“顾谷雨?有亚斯伯格症的那个?”
秦川惊讶道:“你知道她?”
“知道啊,几天前,某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你家大少爷忽然问我,一个有亚斯伯格症的人,会不会去深究很久之前发生的某件事。我追问了半天,他才告诉我,那个人就是顾清明的小妹。”
秦川整个人都怔住了。电话那边的老吴继续说:“顾清明的小妹不知道她哥哥是怎么死的,也不知道两家的恩怨,显然,你们家少爷也不希望她知道。”
“他跟你说的?”
“他没说,但我能感觉得到,当我告诉他顾谷雨有想起来以前的事情的可能性的时候,他的声音很失望,隔着电话线都能听出来。”老吴说到这儿,忽然三八兮兮地问:“我说,那姑娘到底什么样?他这么在意,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秦川愣了愣,眼前浮现出谷雨的样子,回道:“白白净净,挺可爱的,那大少爷之前还调戏过人家。可他是不是来真的,我也说不好,他这几年越来越喜怒无常,让人摸不准他的心思,你懂的。”
老吴说:“我们先假设是真的,如果是这样,我想,我大概明白,他这两天为什么这么能折腾了。”
“为什么?”
“纠结呗!想靠近,又担心她某天忽然开窍,追究起当年发生的一切;不靠近,心里又惦记。接着翻尸倒骨,将那些前尘往事都挖了出来,各种不平衡,不情愿,不甘心,然后就开始花样作死了。”
秦川问道:“那丫头在她哥哥那件事上,一直都不清不楚,她自己也没有追究的欲望,她就不会一直糊涂下去吗?”
老吴笑了一声:“你这个想法挺自私的,顾清明是她哥哥,她有知道真相的权利,还有她的手……你家少爷当年多狠心啊,随随便便就想撇个干净?”
秦川心里一阵抽紧,当年的事,他也有责任,每次看到谷雨的手,他也内疚。将心比心,如果叶念泽真的喜欢谷雨,想跟她在一起,那以后就要每天面对她的残缺,因为他而造成的残缺。这得需要多大的勇气?
老吴又说:“但从医学角度,我觉得,一个亚斯伯格症患者,如果没有人刻意地提醒她那段过去,她应该不会去深究什么。但是,谁能保证不会出现那个意外呢?”
秦川无奈地摇头,是的,顾立夏好打发,她眼里只有钱和毒品,他们可以买通她,甚至让她闭嘴一辈子。可是韩恕一呢?他们能控制韩恕一不说出来吗?如果叶念泽真的爱上谷雨,他有点不敢想这两个人的结局。
想到这儿,秦川叹了口气:“老吴,你说这叫什么事儿?那个少爷玩了这么多年,阅人无数,第一次对女人上心,居然是顾清明的小妹。”
“这就叫冥冥中自有天意,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叶大少爷对谁动了凡心,你管得过来吗?你只是凡人,不是上帝。”
秦川听得心里一阵憋闷。老吴又说:“不过,我觉得吧,让他跟顾清明这个小妹接触接触,也未必就是坏事。”
“这话怎么说?”
“以毒攻毒呗。人活着就是一口气,仇恨是一口气,内疚是一口气,怨恨也是一口气。你家少爷心里就是憋着那一口气,与其狼狈逃避,不如潇洒面对。”
秦川苦笑:“你说得倒是轻松,他们之间隔着那么多事儿,如果真的搞在一起,他是舒坦了,但等谷雨明白过来,你让人家小姑娘怎么面对?”
“那就让你家少爷对人家好点呗,不是说爱情是盲目的,可以战胜一切吗?而且当年的事……你跟我都知道,不能全怪阿泽一个人。死者无知,痛苦的是活着的人。”
秦川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气了:“唉,你说,人活着怎么就这么累,这么多恩恩怨怨、是是非非,简单点不好吗?”
老吴笑了一声,说道:“能这么简单,就不是人生了,活着就是修行,生而为人,哪儿那么容易?好好享受吧,兄弟。”
秦川快下班的时候,叶念泽给他打了个电话。大概内容是,他酒醒了,家里没吃的,饿得两眼冒金星,让秦川带晚餐回来。秦川问他想吃什么,叶念泽说,大餐吃够了,要来点有特色的。秦川想起了“明记”的牛腩面。
他从金融街,绕过大半个港岛,开车来到“明记”,刚走进去,正好看到在店里忙碌的谷雨。
“你怎么来了?”谷雨倒了杯茶给他。
秦川笑了笑,指着“明记”的餐牌:“想要两份外卖,有没有好的介绍?”
谷雨想了想说:“我们的招牌是清汤牛腩面,但是打包,面就会泡软。要么你买两碗牛腩,我们送你两包全蛋面,你回去自己煮?”
“好,两碗牛腩,你再帮我拿几样小菜,我带走。”
谷雨拿着笔和点餐单,听到这话,抬头看着秦川:“我们这儿有十几样小菜,师傅最拿手的七八样,你要哪几样?”
秦川说:“随便好了,两个人,够吃就行。”
谷雨点点头,自言自语:“嗯,那就是八样都要。”
秦川一口茶水差点喷出来——这是要撑死他们!
还没等他出声阻止,小姑娘已经像阵轻巧的风,飘去厨房下单:“两碗牛腩,招牌八样,每样一份,外卖带走!”
“好嘞!”厨房的师傅愉快地应道。
完成任务,小丫头灵巧地转身,回到秦川这边,认真而负责地说:“你稍等一下,今天人不多,招牌小菜都是现成的,大约一刻钟就好。”
看着那张莹白如玉的小脸,秦川觉得,自己被她坑了。
一刻钟之后,谷雨用快餐盒一样样打包、装好,递给秦川。秦川接过来,付钱的时候,谷雨看着他手上的餐盒,忽然问了一句:“那个人,他最近怎么样?”
秦川笑了一声,反问道:“哪个人啊?”
谷雨摸了摸鼻子:“就是……就是那个坏人。”
秦川晃了晃手上的餐盒,说:“那个坏人病了好几天了,这是给他打包的晚餐。”
谷雨顺了顺刘海儿,小声嘀咕了一句:“我都跟他说了,淋着雨下山会生病的,他就是不听。”
秦川问道:“你前几天见过他?”
谷雨点点头:“嗯,在墓园见过。我去给哥哥送小笼包,看到他蹲在墓碑后面,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浑身都湿透了,看着好可怜。我手上有伞,让他跟我一起下山,他不听,还推了我一下……”说到这儿,小丫头抬起胳膊,向秦川告状,“你看,胳膊都擦破皮了。”
真的擦破皮了,露出粉白粉白的肉,不过伤得不重。秦川忍着笑,觉得小姑娘告状的样子十分有趣,不由地问:“后来呢?”
“后来,他站在那儿看着我,不动不说话,我怕他再骂我笨,就赶紧走了。”谷雨说完,放下胳膊,又问:“他是不是还在发烧?如果是,不能给他吃这么油腻的东西,应该熬粥给他喝。”
秦川有点跟不上小丫头的跳跃性思维,奇怪地问:“他推你,你不记恨他?”
谷雨皱了皱眉头,好像在回味当时的感受,随后摆了摆手,大方地说:“恨,不过我人好,不跟他一般见识。”
秦川笑了笑,心里一时千回百转,对眼前的姑娘发出一个邀请:“谷雨,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去看看他?”


第十章 他也不算坏,就是讨厌我

这是谷雨第三次踏进叶念泽的地盘,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放弃每天做功课的时间,跑来看这个总是对她一脸嫌弃的人。可是,她就是来了。
秦川低头解安全带,看到谷雨绞得发白的小手,笑了一声:“不用紧张,那个坏人现在病得像只猫,不会为难你。”
谷雨“哼”了一声,把脸扭到一边:“我才不怕他,我只是来送外卖的,你说你们不会煮牛腩面,我才跟你回来,我才不想见到他。”
秦川只是笑,帮小丫头解开安全带:“是,你只是来送外卖的。”
“嗯,看在你帮过我的份儿上。”
秦川下车,绕到谷雨这边,很绅士地帮她拉开车门,笑着附和:“是,你完全是看我的面子,你一点都不想见到他。”
叶家的园子依旧古色古香,羊肠小路,郁郁葱葱,四条锦鲤在池子里游弋,生龙活虎,倒是比它们的主人健康多了。
两个人走进主屋,秦川去厨房放下餐盒,谷雨四下看了看,这房子跟上次来一样,落地长窗,整洁高雅,家具考究,大气端方。可除了门口和院子里的守卫,谷雨没有看到其他人,装修得再舒适,她也觉得这地方冷飕飕的,缺少温暖的人间烟火气。
厨房是开放式,中间有一个备餐岛,对着一个大明窗,采光极好。秦川从柜子里拿出盘子,把餐盒打开,一个菜一个菜地装盘。
谷雨趴在流理台上,双手撑着下巴,看着认真做事的秦川,问了他一个问题:“秦大哥,你是Gay吗?”
秦川被这句话惊到了,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的小姑娘,斩钉截铁地说:“不是!你可别乱说。”
谷雨不理解:“那你为什么要跟那个坏人住在一起?”
她知道秦川住在这儿,叶念泽住在楼上,他住在楼下。所以,上次她被叶念泽非礼的时候,他才会那么快就冲上来救她。
秦川笑了笑,很耐心地回答她:“我有自己的房子,以前不住在这儿。六年前,阿泽的父亲去世后,他嫌房子太空,我才搬回来。”
谷雨点点头,一双大眼睛滴溜溜地将四周迅速扫了一圈,评价道:“他的品味可真奇怪,花园的装修是日本和风式,客厅、厨房、餐厅是北欧小清新,卧室却弄成了美式田园。三个样式,三种风格,被他混搭得乱七八糟。”
秦川停下手上的活计,看着她问:“你还懂这个?”
谷雨撇了撇嘴:“我又不是傻瓜,我也会看杂志的。”
秦川抱歉地笑了笑,抽出纸巾擦了擦手,淡淡地说:“阿泽的父亲死于一场大火,就在这栋房子里,当时厨房烧得一塌糊涂。办完他父亲的丧事,阿泽不想把房子卖掉,因为我们是在这里长大的,有太多的回忆,他就决定里里外外重新装修一遍。但那段时间,他过得很混乱,一天一个想法,就弄成了现在的样子,之后也没改,就这么过了六年。”
说起这段往事,秦川的声音很平静,谷雨却很震惊:“这么大的房子,怎么会失火?”说完又一想,怎么就不能失火呢?就是因为房子大,才容易疏于管理。
“是意外吗?”她追问。
秦川没看她,将空出来的餐盒扔进垃圾桶,平平淡淡地说:“是的,意外,他父亲碰倒了正在燃烧的酒精炉,引火烧身,当时阿泽就在现场,却救不了他。从那之后,别墅的每个角落都装了灭火器,我们每隔一段时间就让人检查一次,以确保它们在关键的时候能派上用场。”
谷雨没说话,心里一阵难受,失去亲人的同理心,让她对叶念泽充满同情。过了一会儿,她惋惜地说:“那就是说,他一个亲人都没有了,比我还惨。至少,我还有一个姐姐,虽然她跟我不亲。”
秦川笑了:“谷雨,阿泽这个人平时虽然跋扈了点,嚣张了点,说话难听了点,人也作了一点……但他本性不坏。”
听到这个说法,谷雨歪着脑袋想了想:“我觉得他是一个机会主义者。”
“哦?这话怎么说?”
“这边跟韩家合作,那边又接受文家的橄榄枝,说得好听叫左右逢源,不好听就是两面三刀。”
秦川听乐了,把最后一个菜倒进盘子:“其实,他是对韩家兄弟心存顾虑,也是过去被人坑怕了,不想跟着沉船,也不想在一棵树上吊死,希望给自己留条退路。他过去就经常说,这年头,不怕神对手,就怕猪队友。”
谷雨点点头:“这我能理解,不然我也不会帮他隐瞒。”
秦川看了一眼趴在餐岛上的小姑娘:“说起这件事,我真要谢谢你,也难为了你。”
谷雨摆摆手:“不用,如果我哥还活着,他也会这样做,不想看到你们因为顾虑和猜忌跟韩家反目成仇。他以前就说过,你们两家没有利益冲突,合则双利,分则双失。而且……韩家现在真的挺艰难,没有你们的资金投入,那个项目只怕要流产,我隐瞒下来,对大家都好。”
秦川有点惊讶:“你连那个项目的事都知道?”
“知道,韩恕一对我说过,那段时间他为了这件事烦得很,韩家家底不薄,可是老一辈做事太保守,那些不动产都动不了。”
小姑娘想了想,又问:“话说回来,那个坏人不会再搞事了吧?他们真的很需要那笔钱……”
秦川双手撑着流理台,看着她说:“你放心,合同我们已经签了,资金会分批打过去。阿泽虽然鬼心眼儿多,但契约精神还是有的,这是原则性问题。”
谷雨放心了,想了想,又点小失落:“他也不算坏,就是讨厌我。”
秦川和颜悦色地端起盘子,放在餐桌上:“他不讨厌你,不然,上次也不会救你。”
“既然这样,他为什么总是撵我?”
秦川看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道:“或许,他是不想伤害你,也不想被你伤害。”
谷雨不解地看着他:“我们做朋友,就是互相伤害吗?那为什么韩恕一就不会伤害我?”
秦川被她问住了。谷雨也没指望他的答案,她觉得,这种事还是问本人比较妥当。
她朝二楼看了看,那个人似乎没有起床的意思。
看秦川忙完了,她绕过餐岛,打开装牛腩的餐盒,跟他要了一个锅子,将牛腩倒进锅子里,又问:“家里有葱吗?洋葱也行。”
“不要放葱,阿泽不喜欢吃。”
谷雨点点头,将面饼放进锅里。
秦川把八个盘子在餐桌上摆好,回到厨房,看着站在夕阳的余晖下,认真煮着牛腩面的小姑娘。
她低着头,细白的脖子,因为太瘦,所以骨节分明,阳光在她周身映出一层毛茸茸的光圈,是一道温情的剪影,她用木勺舀起汤汁,尝了尝味道,满意地眯起眼睛,伸出小舌头舔了一下唇角……像只小猫——秦川看得想笑。
谷雨觉得很满意,放下汤勺,秦川又看到,那只握着汤勺的手,只有四根手指。他仿佛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慌忙地低下头,觉得喉咙有些发紧,松了松嗓子,才问:“谷雨,你哥哥去世这六年,你一个人,是不是过得很辛苦?”
她煮面的手停了一下,认真地想了想,回道:“其实还好,可能我天生比较钝,别人觉得很难受的事,我反而没什么感觉。就像我现在住的房子,立夏就受不了,我却认为很好,邻居很热情,上班也方便,楼下水果店的小明还总是请我吃苹果,虽然都是烂的……总之一切都还好,除了寂寞。”
秦川听得有点难受,谷雨扭过脸,看着这个靠在柜子边,相貌端正的男人,疑惑而小心地问:“秦大哥,你真的不是Gay吗?”
秦川再次哭笑不得:“我真的不是,我发誓!”
这天傍晚,秦川惊讶地发现,原来谷雨懂很多事,上至天文,下至地理,历史科学,见闻杂记,她都有涉猎。凡是她喜欢的领域,她的逻辑都非常清晰,记忆力又好得吓人,数据理论,张嘴就来,就像一台精密的电脑。遇到她不懂的问题,她也会耐心请教,提问的方式简单直接,天真懵懂,总是引得他发笑,她却毫不在意。
秦川慢慢发现,只要不触碰到她那个“奇葩”的点,跟她聊天是一件非常有意思,且十分愉快的事。他不仅觉得奇怪——老吴曾经说过,有亚斯伯格症的人,大多兴趣狭隘。谷雨却不是这样,只能说,凡事总有例外。又或者,谷雨是一个人生活,没有亲人的保护,她想得到其他人的关照和帮助,就需要被理解,被喜爱,被认同。那么,她就必须有一套自己的方法,来维系跟这个世界的联系,学会跟这个残酷的世界握手言和。
想到这儿,秦川禁不住感慨:生活真是一个强大的老师,能让一切不可能变成可能。
两个人准备好晚餐,摆好餐具,叶念泽正好从楼上下来,穿着睡衣,头发乱糟糟的,胡子也没刮,下巴上都是新长出来的青茬。他打了个呵欠,下到最后一个台阶,见到谷雨,瞬间愣住:“你怎么在这儿?”
谷雨没回话,秦川看到叶念泽这幅颓废的样子就直叹气,解释道:“你大少爷不是说想吃点特别的吗?我去明记给你买牛腩面,请谷雨来帮忙做。”
叶念泽皱了皱眉头:“你自己不会做?让她来干什么?”
谷雨解下围裙,抹了抹手,乖觉地说:“我现在就走。”
秦川很过意不去,尽力挽留:“吃完饭再走吧,这么多菜,我们两个也吃不完。”
谷雨扭过脸,瞅了一眼外面的天空,摇了摇头:“太晚了,再晚了回去不安全。”
秦川说:“你现在走也不安全,一起吃吧,吃完我送你回去。”
谷雨看了看叶念泽,叶大少爷冷着脸不说话,她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秦川无可奈何地瞪了叶念泽一眼,叶公子这才不冷不热地说:“吃完再走吧,也不差你那一份。”
三个人坐在一起吃饭,长长的实木餐桌,中间放着菜,秦川坐在谷雨对面,叶念泽坐在正中央,谁都不说话。秦川觉得气氛有点尴尬,帮谷雨夹了一块牛肉:“多吃点,你太瘦了。”
谷雨从善如流地放进嘴里,小嘴塞得满满的,嘟哝道:“我吃得不少。”
叶念泽瞥了她一眼:“吃多少都没用,瘦排骨,矮冬瓜。”
秦川受不了地望着这位大少爷——要么不说话,一说话就刺人,刁钻古怪,十分讨厌。
谷雨吸了吸鼻子,低头吃自己的,权当听不见。
秦川给她倒了一杯水,吩咐道:“慢点吃,别噎着。”
谷雨很听话,喝了口水,放慢了咀嚼的速度,她不说话的时候,总是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可遇到自己喜欢吃的菜,又忍不住,一个不小心,就把腮帮子塞得满满的,像一只圆滚滚的花栗鼠,瞬间自带萌点。秦川又想笑。
小姑娘安静地吃饭,只占一个小小的空间,秦川无声地照顾她,谷雨很感恩,嘴里不忙的时候,就对他笑笑。
叶念泽放下筷子,喝了口水,看着“眉来眼去”的两个人,不冷不热地说了句:“见人就撩,吃相难看。”
秦川听出他话里有话,冷眼看着他。可谷雨不是秦川,她不理解这话里的另外一层含义,只单纯地以为,叶念泽是嫌她吃饭的样子不好看。
她有点羞愧,也觉得自己太不淑女了,而她是一个知错就改的姑娘,于是带着歉意小声嘀咕了一句:“那我慢点吃。”又看了看自己的手,不解地说,“可是,我没挠你啊。”
秦川对她的话反应过来之后,笑得前仰后合。叶大少爷再次踢到铁板,不对,是棉花——他的阴阳怪气,他的指桑骂槐,在谷雨那里,完全没了章法。气急败坏的叶公子扔掉餐巾,一句话都没说,三步并成两步,上楼了。
谷雨抬头,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小声说:“他还没吃多少呢。”
秦川又夹了一块牛肉放进谷雨的碗里,语气毫不在意:“那大少爷在乱吃飞醋,咱们吃咱们的,别搭理他。”
“可是,他不吃饭不会饿吗?”
“他饿了就会知道出来找食了,他才不会亏待自己。”秦川指了指盘子,招呼谷雨:“来,吃肉。”
晚饭吃完,谷雨主动请缨刷碗,秦川却说明天会有钟点工来收拾,盘子堆在水池里就成,让她不用辛苦。
秦川拿了车钥匙,想送谷雨回家。两个人还没出门,天就变了色,飞沙走石,狂风大作,刚刚还月朗星稀,不过一瞬,倾盆大雨说下就下。外面黑得伸手不见五指,雨天路滑,风又太大,这时候下山,很容易出事故。秦川看着大雨面露难色,回头看了一眼谷雨,小丫头绞着手指,一脸不知所措的样子。
他试探着问:“谷雨,要不今天别回去了,在这儿凑合住一晚吧。”
谷雨揪了揪挎包的带子,一双大眼睛理透着不确定,她也知道,这样的大风雷雨天气,强行下山的危险系数很高。可让她住在这儿,她又十分顾虑。
几分钟之后,她期期艾艾地问:“那……那我住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