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忍气吞声,带着清雅慢慢经过,免不得停下,照着小二的姿态,低低说一声:“侯爷晚安。”
隐约见他的长眉挑了那么一挑,我的目光溜开,带着清雅亦想脚底抹油。
“让你们兄弟两个睡一间,不会道本侯刻薄了你们吧?”起音也是高高的,带着一股子的居高临下气息。
他生的倒是挺高,就算是漫不经心斜倚在栏杆上,那眼皮还是半垂着也似,俯视我们升斗小民。
我低眉垂眼不敢再多看一眼,说道:“檐下之人,哪里敢挑剔什么,侯爷已经是美意拳拳了,我兄弟感激不尽。”
不知他是何表情,我也不想看。
他无声。我却不能无言:“侯爷若无他事,我等就退下了。”
听的那边冷冷一哼,不知是个什么意思,这密码我解读不得,只好顺理成章地按着自己的心态走,只当侯爷是高抬贵手准了。
我拉着清雅的手加快了步子,竟冲过了带路小二的身边,只好拉一把他:“麻烦小二哥请快,在下疲倦的很。”
转到了拐角处的一间房子,我内心测量了一下,距离安乐侯出现的那房间门口,差不多隔了两个房间。
还好。心底松了一口气,小二哥推开门,我便拉着清雅忙不迭地冲了进去,顺便将房门牢牢地关上,这才松一口气。
清雅望着靠在门板上微微做喘息状的我,问道:“姐姐,怎么了,你似乎极怕那个小侯爷。”
我张开眼睛,冲着他吐了吐舌头,说道:“难道你不怕么?我瞧那人,似是个人形猛虎相似。”
清雅微微一笑,走到床边,查看床铺情形,弯着腰不回头,说道:“所以姐姐先前想逃走?”
“不然又怎样,唉。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看他那等凶险狡诈,日后怕是有的熬了。”我点头,心底不由忧愁。顺手将背在身后的小包袱解下来,本想扔在桌子上,想了想,还是小心地放在了床上枕头边上,向内又推了推,才打量周围,说道:“这里只一间床,怪不得那奸诈侯爷会如此讲。”
清雅坐在床边见我发怔,说道:“姐姐不愿意么…那么我可以睡凳子的。”
我急忙摆手:“不是不是…只是…”
清雅微笑:“不是就好了,对了,姐姐不是说要跟我细细说…你方才在下面,跟那两人谈什么啊?”晶莹发光的眼睛里,透出好奇来。
我这才想起,还有这回事呢,当下坐在了清雅身边,说道:“清雅,我问你,你可曾听说过‘南侠’展昭,这个名字?”
清雅看着我,眼神茫然,摇了摇头。
我低头想了想,也是,南侠虽然名满天下,只不过清雅自小多病,又住在偏远县城,消息闭塞,也无人对他讲这些事情,就是我来了之后,也只带他出街过一次,生怕累到了他,他也是个爱安静的孩子,整日里呆在家里,都不吵不嚷,虽然是个多病之身,却难得的性格乖巧,让我很是放心。
我想,这一趟去大宋的国都,没准真的会遇上一些我意料之外的人,是时候给清雅普及一些“江湖传闻”知识了。
我说道:“也难怪你不知道,方才我问那两人,他们说的,却是个跟南侠展昭息息相关的人。”
清雅说道:“我听你们说什么案子…难道又有人犯案么?”
我点点头,深思手:“这件事情说来很是古怪,以我所知,那个人不像是会做下那种事的…可是为什么?”想到白玉堂,忍不住又觉得心胸闷痛,天啊,我少女的玻璃心啊…
“姐姐,那个人是谁?”
我解释说道:“那个据说是犯案的人,叫做白玉堂,是陷空岛五鼠之一,有名的江湖少侠啊。”不由地又是怅惘非常。
清雅问道:“姐姐,难道你认识他?”
我急忙否认:“我从未见过他,只是听闻而已。”
清雅看着我,说道:“可是你方才的表情,倒似乎带着遗憾。”
我苦笑:“我是杞人忧天罢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性格。”
说着,叹了一口气,说道:“我只是在惊愕,白玉堂不是能作出那种事情的人来,这…真真跟我以前所听所闻有所不同,清雅,你说他们说的,是真是假?”
“是真是假我却是不知道的,姐姐,难道你想插手这件案子?”清雅问。
我哈哈一笑:“现如今我是泥菩萨过江,自身难保,哪里还敢去多管闲事?”
清雅似是累了,慢慢地歪身靠在床边,说道:“只不过姐姐你先前都不曾跟我说过这些,什么南侠…老鼠,不过我看姐姐你好似十分关心那人…”有些沉吟地看着我。
我心头一跳,也是…我是他的姐姐,自小相依为命,虽然最近我出衙门公干,可是要说起那些江湖之事,若真的懂得那么透彻,也未免古怪。也幸亏是清雅了解我的苦衷,知道我是为了养家所以才逼不得已入衙门的,若是给其他人知道我是女扮男装,恐怕也会引为惊世骇俗之举。但是我也不能太过放肆,免得清雅也疑心就不好了。
“嗯…我闲来无事,听衙役们说起来的,是以有些好奇。”微笑看着他回答。
清雅这才点了点头:“原来是如此。”忽然打了个哈欠,说道:“不如,我们睡吧。”
我看他有些懒懒的样子,自来他不曾出门的,今日行了这么长原路,虽然说是乘坐马车,到底是一路颠簸,点了点头,说:“好的,早些休息。”
自己转过身子,看了看脸盆之中还有水,粗略地洗了洗脸,只是在客栈之中不甚方便,一切只能从简。擦干了脸,回到了床边上,清雅已经躺好了,说道:“姐姐你睡里面还是外面?”
我犹豫了一会儿,说道:“外面吧。”
清雅答应了一声,向内靠了靠,忽然之间又停住,说:“你睡觉不老实,这张床小,你睡外面,怕是要跌下去的,不如睡里面吧,有我护着,怎样也是跌不到的。”
他一本正经地说,我看着他认真的双眼,脸上却呼呼发热:他怎么知道我睡觉不老实,难道说上一次的荒唐无状,被他发觉了?
16 缠人时的美少年
更新时间2010-1-21 23:23:25字数:3260
清雅睡在床的外侧,我紧贴着墙板侧卧在里面。
桌上的油灯还在闪着,灯光并不强烈,从爬上床开始就一直侧面躺着,整个人快要僵硬了,身边的清雅自始至终也未曾动过,呼吸静而均匀,想必已经睡着。
心头乱乱的,不知为何睡不着,想了一会儿,终于伸出手去,摸了摸枕头旁边的小包袱,我的一点家当便放在里面,除了几贯钱,一个冻得很硬了的馒头,还有的便是我那本《聊斋志异》,摸索了一会儿,终于将书摸了出来,借着灯光翻看了几眼,忽然感觉人在宋朝,这样一个油灯幽暗光芒忽闪忽闪的夜晚,读这些鬼鬼怪怪,有些怕人,于是匆匆地又合上书,塞进了包袱里去。
一想之下,便想多了,联想力发挥,生怕一转眼跟前多一个黑漆漆的鬼来,幸亏身边还有个活生生的人,清雅躺在旁边,睡得四平八稳。
我偷偷地转过头去,看他一眼,侧面看来,那清秀的轮廓如一副颜色柔和的画。
是时候说说我来到这里认识清雅之时的事了。
当时,被那个长相疑似安乐侯的人——现在我只能说疑似了,因为当时那人注视我的双眼充满了急迫跟渴望,但是现在这位真家伙,却通常是轻蔑,不屑,以及凶狠霸道…种种。
总而言之,当我昏昏沉沉,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倒在一片雪地之中,身边还放着我的随身包,我摸了摸浑身上下,胳膊腿脚全都在,赶紧松一口气,却忽然又想到,那个打扮奇特的人,他不会是人贩子吧。
我从地上爬起来打量周围,果然这似是个小乡村的模样,远处还有房子此起彼伏,吃了一惊,感觉自己能动了之后,便拎起包,想要逃跑,然而周围冰天雪地,我一时懵了,不知要跑向何方去。
正站在原地不知所措,视野里忽然出现一个小小的人,就那样自雪中探出头来,我这才发现前方似乎是一个坡路,那人正试图地从下面爬上来。
本是想拔腿逃跑的,然而却正也是因为见了这个人,反倒让我停下了脚步。
面前的少年,散着长长的头发,身着一件十分朴素简陋的长袍,腰间随意系着一根带子,他的脸色有些苍白,后来我才知道那是雪的光芒反照的,平素里他的脸是蜡黄色的,那是典型的病容。
只是,除此之外,这堪称是一个眉清目秀近乎柔美的孩子,而且看起来相当柔弱,眉眼之间,带着一股无害而良善的气息。
于是,我理所当然地站住了脚。的确,若当时出现的是个彪形大汉,恐怕我早就尖叫着狂奔了。
而这个孩子,看似弱不禁风,虽然身段修长,然而我有相当的把握可以将他推倒,跟他相比,堪称健壮的那个应该是我,我内心暗笑。
不知为何,自从见到清雅的第一眼,就觉得他极其柔弱,需要保护,完全没有认真想过他也是一个正常的男性。
我拎着包站在雪地里茕茕独立,一直望着清雅蹒跚着向我走了过来,他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的,时而停下来咳嗽一声,眼睛看向我的时候却是——充满了渴望。看的我的心砰然而动,就好像女子的天性萌发,望见了诸如可爱的小白兔,或者尚在吃奶期的圆滚滚的小狗之类萌物,会忍不住尖叫,想要上去抚摸他一顿,那种无法控制的天性。
事实上我真的扔了包,冲上去就在清雅即将跌倒的时候,将他扶住了。
少年竟然毫不犹豫地靠在了我的身上,并且用他的手抓住了我的手臂,我对此十分惶恐,甚至有点受宠若惊,就好像被吃奶的小狗舔了手一下,这是一种温暖的示好吧?天真的想。
清雅咳嗽了一声,乌溜溜的眼睛看着我,张口,第一句乃是:“姐姐,看到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我顿时如五雷轰顶。
他又给我头顶补上一道雷:“姐姐,我求你不要生气,我以后不会再烦你了,你别离开我,我会很听话,你打我也好,骂我也好,我都…咳,咳咳…”他说着说着,眼中竟有泪光闪烁,手也微微颤抖,说完这句,便开始了剧烈的咳嗽,瘦弱的肩头缩在一起,原本修长的身体弯的像是虾米,我几乎担心他会咳嗽的断气,这种感觉让我的呼吸也困难起来,甚至忽略了他先前说的那两句动人心魄发人深省的话。
“没事没事,你慢一点,不要咳的这么厉害。”我善心大发。
“姐姐,你答应我了么?”他猛地仰起头,带着泪光的眼睛闪闪发光看着我,我的心都化了,你要我答应什么呢,梦幻般的美少年,我什么都答应你就是了…等等…
“啊…”我拉长了调子。
“求你不要再离开我了…不要再偷偷逃走,我知道我是姐姐的累赘,不过我会很听话,真的会…”他终于落泪了,枯瘦而修长的手抓住我的手臂,颤颤发抖。
妈的,我当时想,假如我甩开他的手然后说:“少说废话我不懂我要离开…”那当真是禽兽不如了。
我身不由己,由衷地说:“放心啦,我不会离开你的。”心底却想:悲催了,果然是天妒绝色,这样的美少年,居然是个疯子耶…本来想做做好事,顺便问问他我在哪里,怎么逃走,没想到却被套牢了。唉。真是命运弄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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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清雅便带我回到了他现在的“家”。在路上,我见到了形形色色打扮的,确切的说,是古人,不仅仅有古装,而且是货真价实的长发,那种自然的生活气息,不是光靠演技能磨练出来的。我渐渐觉得不妥,每见一个人,头皮都发麻一次,头发也似乎根根竖起,起初我见清雅打扮异常,还以为是地方风俗,然后一路走来,才逐渐醒悟。
一直到清雅拉我入屋子,我才茫然发现,这里简陋的简直不能形容,最重要的是,我环顾了一周,一样家用电器也没有发现。
隐约想到了某种可能的我,几乎狂呼出声。
清雅却胆怯地看着我,似发觉了我不能控制的面部肌肉抖动,他说:“我们才新搬到这里不久,路也不熟悉,我问了很多人,才知道你往哪边去了…姐姐,你别再离开,再离开我的话,怕是会找不到你了。”他似有些羞愧又担忧地望着我。
我痴呆呆点头。
他牵着我入内,屋子内跟屋子外一个温度,更加上心底想到那个可能,更觉得浑身冰凉。
清雅让我坐在冰凉床上,自己挨着我坐下,伸手抱住我,说道:“姐姐,能将你找回来,真好,你要是不喜欢这个地方,我们再次搬家就是了,只是你别再抛下清雅。”
清雅,原来他有这样好的名字。
我望着小狗一样窝在我腰间的少年,若不是定力好,早就吼出声音了。
后来我四处转了转,终于将周围的情形调查清楚,不是我精神错乱,也不是清雅疯魔,而是我,华丽而囧然的穿越了。
至于清雅为何会认定我是他的姐姐,起初我还抱着怀疑态度,后来却了然了,家中也无镜子之类的东西,偶然是在某一次我舀水的时候,望见了水缸内自己的影子。
那个影子,说是以前的我,又不是十分想象,比如眉毛,无端端长了些也比以前粗了,脸有些瘦削,眼睛也大了一些,似乎没有多少转变,但是少少的这一些,便足以变得如另外一个人,陌生而令人诧异。我扒在水缸边上看的目不转睛,像是流连自己水中影子的水仙之神,不同的是,我是吃惊。
本来这几天我觉得自己的腰围似乎小了许多,还以为是因为水土不服…没想到,变化的不仅仅是体重。
怪不得,当时清雅看着穿着大衣的我,以为是她姐姐,除了衣裳不一样以外,恐怕,其他样貌之类的,会跟那个他口中的“姐姐”一模一样吧。
我非常有先见之明的把我从现代带来的东西都藏了起来,只留一本“聊斋”,就是这本书,也不能叫清雅看见,宋时候,该不会有这样印刷的书吧,何况乃是简体字。于是每次看,都有些偷偷摸摸,幸亏清雅是个极懂事的孩子,极少过问我做什么,想必他也不知我每日闲着看的,是怎样的书吧。
然后为了又带着清雅从原来住的地方搬了出来,为了他的病,便又勤学苦练苦心经营地打入了定海县衙,为一名小小主簿。日子一向平静无波,近乎一年,一直到现在。
清雅偶尔对我说:“姐姐,你跟以前,似有不同。”
我问他哪里不同,他想了想,说:“以前对我很凶,现在却很好…”
我问:“我对你凶吗?”看着他不安的眼神,解释说道,“你找到我之前,我在雪中跌了一跤,不知睡了多久,有些事情,不记得了。”暗暗惭愧:好烂的借口。
他的脸上却露出了放松的表情,小声说道:“姐姐你以前经常骂我,还…现在却没有。”我看着他欲言又止的表情,心头发凉:“我骂你…然后…”看着他躲闪的神色,忽然想起他雪地之中找到我时候,说什么“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不由心底阴森森地想:以前的那个“我”,不会还打过他吧。
当时清雅并没有对我说,后来我才逐渐地知道,事实,的确如此。
不过,是有原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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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 沐浴后的美少年
更新时间2010-1-24 22:57:07字数:3500
一夜多梦。梦见那白衣飘飘长发飘飘的少侠,风流倜傥玉树临风,自迷雾之中缓缓走来,却怎么也看不清他的样子,无奈在地上放了一块清雅爱吃的小酥肉,果然他手舞足蹈地过来了,“啪”地一声被老鼠夹子夹住脚,吱吱乱叫,无法动弹。
我由此而兴高采烈扑上去,他大怒起身,身形自老鼠杰瑞变成了义愤填膺的英俊少年:“呔,大胆,竟然当你家五爷是老鼠对待…”当啷一声宝剑出鞘,要斩杀妖孽。
我抱头鼠窜,慌不择路,骨碌碌滚下山坡,惊得尖叫出声。
醒来的时候望见清雅一脸惶然看我的脸。我只感觉自己的身子刹那巨震,垂眸发觉自己双手正拥抱着他,望着那清瘦身子,了悟怪不得梦里被那真假不知的白玉堂追的滚落山崖都没有痛觉,原来是这样。
立刻扯手回来,还没有来得及解释,清雅担忧看我:“姐姐你做了什么噩梦?”
正好配合我凄惨仓皇的心境,我坦然招供:“是,我梦见被老鼠追杀…”想了想,又改口,“被人追杀。”
清雅莫测高深地看我,就差伸手来摸摸我的额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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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昏沉沉赶了几日路程,终于耳边听到了人声嘈杂,掀起帘子向外看看,好一个花团锦簇的世界,纵然是隆冬,街头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十分热闹。
若不是身处险境,一定要拉着清雅出去见见世面,如今只好窝在车上,对外面的美景虎视眈眈,差一些些口角流涎。
不知道了什么地方,马车停住,有人催促我们下车,我先跳下车来,伸手便去扶清雅,待他一并下来,那随行的侍卫说道:“侯爷有令,请两位暂时住在此地。”
我抬头向前看,好一座幽静府邸,精致院落,心头啧啧称奇,又回头去打量周围,却不见安乐侯的嚣张人影。不由问道:“敢问侯爷何在?”
那差人说道:“侯爷自有事去了,两位请先进内安歇,若有何要求,尽数吩咐下人便是。”
真有些受宠若惊,我同清雅携手入内,果然有两个伶俐小丫头过来,圆圆的脸十分可爱,眼睛骨碌碌在我跟清雅身上扫过,最后齐齐落在清雅身上,看着清雅微微而笑,笑容有些许诡异,却当我是空气一般,我瞧着这两人眼底的光芒,心底不免发毛,想道:她们只管看着清雅瞧做什么,我也知道我弟弟是美人,只不过这种态度未免太赤裸了吧,难道说是因为…
这样想来,轻松的感觉刹那烟消云散,心底有些沉甸甸的,握着清雅的手也缩紧了,清雅似察觉我的不安,回头看我一眼,冲我露出笑容。
大抵是安乐侯事先交代过了,丫头们将我们迎入厅内,嘘寒问暖,我听说可以洗澡,立刻雀跃起来,清雅说道:“我跟你一起去。”起先还没反应过来,望着清雅淡然的眼神,才说了一声好。
屏风拉开,尽数遮了,清雅在外间候着,不许闲杂人等出入,我便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从木桶里出来之后,感觉整个人都轻盈了很多,一刹那热泪盈眶。
先前在定海县的时候,并无这般奢侈条件,要洗澡谈何容易,洗一次不够挨冻的,只在夜深人静时候,用毛巾沾水微微擦拭,何等窘迫。
水换了一批之后,我便守着让清雅去洗了洗,一边尽快将自己的头发弄干,一边侧耳倾听。
这样倒好,若是听到里面没了动静,就出声问一问,生怕清雅昏倒在里面。过了一会儿,听到清雅的唤声,我狐疑地探头过去看,见他身上披着一件衣裳,有弱不胜衣之态,急忙过去将他扶住,问道:“怎么了,不舒服么?”大概是水泡的厉害,他两颊颜色晕红,双眸光流转,看来竟带一丝美艳不可方物。
我砰然心跳,急忙低眉从屏风上将他的外袍扯过来,眼不抬地替他穿上,清雅微微喘息不定:“谢谢,姐姐…”
我将腰带替他系上,才扶着他出来,忍不住又看他一眼,却见那脸色又恢复了昔日病恹恹的淡黄色,红的也不那么厉害了,心底知道是水汽蒸的他一时喘不过气来,此刻已经恢复了许多,才放下心来。
好好地令清雅在床上睡了一会儿,本想自己出去溜达一圈打听打听情况的,不料他伸手拉着我的手不放,纵然是睡着也是这样,我无奈,只好仍旧守着他。
一连坐了几天的马车,人已经习惯了那种摇摇晃晃,早就疲累不堪,又因为洗了澡的缘故,一时心底轻松,握着清雅的手起初开始打瞌睡,慢慢地就趴在床头睡着了。
正睡得香甜,听到一声咳嗽。
有些不以为意地直接忽略了,不料那咳嗽声越发大了,我心底一个激灵,听着那么熟悉的声音,猛地睁开眼睛,转过头去。
在门口边上,五彩斑斓地站着一个人,正是安乐侯上水流。
那锐利的目光,自我的身上溜到清雅的身上,又从清雅身上转了回来,也不嫌累。
我急忙放开清雅的手,向着床边站了站,遮住身后人,说道:“参见侯爷。”
安乐侯笑吟吟看着我,说:“不用多礼,本侯来见宁欢,是有事交代。”说着微微一顿,身后有人向前来,鱼贯而入,三个丫头围在桌子边上,各自捧着托盘,第一个是一顶乌纱展翅,虎踞其上,第二是一袭绿色的袍子平铺着,绣着花鸟纹,最后一个却是一双黑皮履,官靴朝天立着。
我打量着这些东西。
小侯爷说道:“本侯方才进宫面圣,自是要替你取一个功名来好办事的。”轻描淡写的他说。
我呆若木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