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受?哦,是挺难受的。”尼克痛苦地摇头,“她们两个简直花钱如流水。我在山下包的女人,不管吃住一个月也就要三枚金币。”
听闻此言,伊萨克张口结舌的盯着这位冲锋队长足足三分钟,最后只挤出一句话。
“不是我耳朵里塞了骆驼毛,就是雷斯的脑子真出问题了。你脱掉裤子让我瞧瞧。”
因为两位红发船长的血缘关系,来自土耳其的船队很容易就被阿尔及尔居民接受了。这群包头巾的海盗纪律严明,有钱又大方,除了不喝酒外,算是客人典范了。
伊萨克一方面积极拉拢兄弟加入奥斯曼势力,一方面求贤若渴,重金收买各种人才。他给弟弟带来了杰尔巴岛的海图,也给别人带来了金子的诱惑。曾有人亲眼看见庭院里的葡萄藤下,伊萨克跟号称西地中海最强的尼克队长讨价还价。红狮子船队薪酬虽高,但强人扎堆,许多海盗自信本事不弱却始终混不出头,见此机会不禁怦然心动。
海盗就是这样薄情逐利的职业,只要不是敌对方,跳槽是常有的事。哥哥在阿尔及尔逗留了半个多月,海雷丁一直大礼相待,在重要问题上却始终没任何表示。船长向来心机深沉手段老辣,心动了人不知是福是祸,不敢付诸行动。
山丘上的白色城堡暗流汹涌,人人都瞪大了眼睛,不放过任何风吹草动。终于有一天午后,三船军械长做例行报告的时候,偶然碰到刚从后院走出来的尼克队长。
全阿尔及尔的人都知道“后院”是指什么地方——红狮子海雷丁的后宫。军械长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尼克睡眼惺忪的打着哈欠,不慌不忙从老板的后院走出来。
“他身上有龙涎香的味儿!龙涎香!”
军械长押了一大口朗姆酒,口沫四溅的说。酒吧里座无虚席,每个人都聚精会神的听这新鲜热辣的八卦。龙涎香的价格谁都知道,比纯金还贵上几倍,城里用得起这香料的女人屈指可数。尼克队长从没有涂香的习惯,从谁身上沾染了香味可想而知。
“我觉得他不敢。那院里怎么说也是船长的女人,再无法无天也该爱惜脖子上这颗脑袋吧!”有人表示了怀疑,接着便有四五个声音附和。
军械长嘿嘿一笑,压低了声音道:“我本来也不信,上去搭讪两句,看见他头发刚梳过,编了根闪亮亮的麻花辫。”
“哦!!……”一片唏嘘之声响起,听众心有灵犀的明白了他的意思。海上的男人们都知道,能把自己收拾干净的光棍非常稀有,梳发结辫这门高级技术(特还是一条漂亮的辫子),只有出自相好之手。
“你们都知道,队长喜欢成熟丰满的女人。我问他干什么去了,他就那么坦然跟我说睡了一会儿,根本不怕别人知道他睡在哪儿!”军械长像吃了鸦片一样双眼放光,露出牙齿上包的贵金属:“照我说,根本不是偷人,是船长默许的!!”
众人面面相觑,震惊莫名,甚至连赌注都忘了下。
“只为了留住海妖?这、这价格出的可太高了!要是我,凭他什么人才也别想睡我老婆!”一个年轻海盗激动的道。
“哈!所以说你现在还是个擦甲板的垫底水手!船长是不一样的人物,他是那种……那种传说故事里讲的,要干大事的人!”军械长形容词匮乏,只挥动着手臂,试图描绘出海雷丁的野望。“这种人总是不一样的,为了留住左右手,让人睡个把老婆算什么?”
被这狠绝强大的手段所震撼,众海盗沉默良久,即惊且叹。一个水手结结巴巴的小声插话:“就、就当这是真的好了。不过,难道你们没听过那个传言,其实队长他根本不是个带把的?”
又是一阵沉默袭来,面对如此复杂深奥的八卦,海盗们明显觉得自己书读太少,脑子不够用了。
尼克带着从法蒂玛身上沾染的龙涎香味道,拖着莉莉丝梳得麻花辫,朝海雷丁的起居室走去。
大海盗们有个约定俗成的规矩,就是船长出席的重要场合,冲锋队长必须站在他身后相随,既是保镖又是摆谱。自从红胡子哥哥做客阿尔及尔,跟班尼克就必须天天呆在山上听候传唤,下山跟塞拉睡个好觉是想也别想。但她小点子多得很,没几天就找到了新的丰满怀抱。
法蒂玛和莉莉丝很乐意抱着她睡个午觉。只午觉,尼克在心里跟自己说。反正晚上她就回自己的窝,不会搅了船长的私生活。睡了几天,船长也没说什么,于是尼克当做他默许了。
海雷丁见尼克走进来的时候,她就是这么一副坦然神色,和偷溜进他的个人浴室里洗澡一样理所当然的模样。
该死的理所当然。
海雷丁想,换一个家伙敢这么胆大妄为,早八百年就被他沉尸地中海了。想是这么想,但他心中并没真的发火。像受了潮的火药,理所当然点不起硝烟炮火。
“睡的可好?”海雷丁问。
“哦,还不错。”尼克摸摸脑袋,要不是莉莉丝非得把她揪起来梳头,这个闷热的中午会更加舒服。
“你差不多考虑好了吧。”海雷丁瞧着她,直言问道,“伊萨克给你出多少?”
尼克一愣,明白了老板的意思。“两倍。还有马,刀,一栋宅子。”她老实答道。红胡子哥哥这十多天确实起了挖角的心思,态度条件也真诚。
“很不少嘛。大马士革刀和阿拉伯纯血马产地就在土耳其,这方面收藏伊萨克确实比我多。”海雷丁微笑,“心动了?”
尼克点点头,又摇摇头。混了那么久,她很明白十鸟在林不如一鸟在手的道理,只不过诱惑仍是诱惑,她没法拒绝更多金子。
海雷丁没再继续问下去。他照例把一些文书和截获的消息递给尼克浏览,让她试着分析利害。午后的这段时间静静流过,当尼克的肚子提醒该吃下午点心的时候,海雷丁收起文件,却没有让她下去的意思。
“今天是发薪水的日子。”他笃定地道,“从入伙到现在,我猜你该有两百多金币的积蓄了,加上战利品,身家五百应该没问题。”
尼克一愣,点点头道:“差不多是这个数。”
一般海盗挥霍成性,很少有能存下积蓄的人。尼克却是十足十的守财奴,一年来除了吃饭穿衣睡觉,从没多花过一个铜子。大件战利品放在塞拉家,钱和宝石则分开藏在几个秘密地点,比如船长的宠物——狮子哈姆的窝下面。
“那你知不知道,这个月一根十米长、能做龙骨的杉木多少钱了?”
尼克茫然摇头,“这个月不知道,去年逛船厂的时候,听工人说好像要十二个金币。现在涨价了?”
海雷丁举起三根手指晃了晃,“这个月,是这个数。”
尼克看着船长的表情,惊呼:“三十?涨了两倍还多?怎么会?!”
“一方面是沿海的成型木材越来越少了,一方面是新大陆运来的财富越来越多,金子不值钱了。”
尼克听闻这一句,好像一声暴雷炸响在耳边,震得脑袋嗡嗡响。在她小小的心目里,这种闪着金灿灿光辉的硬通货代表了世界上的一切价值,绝无贬值的道理。
“金子怎么会不值钱!”
海雷丁摊手:“成才的树就那么多,砍一棵少一棵,别的货物也是一个道理。地中海只能生产这些东西,金银却越来越多。木材和粮食是涨得最厉害的,别的东西也涨了至少三成。我猜你很久没去过市场了吧,地中海的各地货价是每日一翻,有时候一天能涨三次价呢。”
尼克低头咬唇,市场她是常逛,但是从来不买。吃穿住用,船长包的自然不用问,其他塞拉和卡尔都帮她安排妥当,根本不用操心。回想起来,盐炒豆和小鱼干确实涨了两个铜子,只不过她兜里有钱,没在意而已。
“涨了三成……也就是说,本来十个金币能买的东西,现在最少要十三个才能买到对吧。”
“非常正确。”
尼克两眼一黑,只觉得心头被狠插了一根鱼枪似的,呼呼直流血。按照这个算法,没出手的战利品还保值,但她那些老老实实躺在各处的金子,无缘无故就少了三分之一的购买力。即使放高利贷,都赶不上这样的损失!
海雷丁看她眉头紧锁心疼欲死的样子,心头一乐。
“葡萄牙、荷兰、英国、法兰西,如今整个欧洲万帆齐放,都开始向海上掘金,加上奸商操纵,金子会越来越不值钱的。”通货膨胀是整个地中海的普遍现象,海雷丁没有骗人。只不过他举的例子是在阿尔及尔,海盗城市比普通市场表现的更加厉害。
“那怎么办?”尼克大急,这种‘整个欧洲’的趋势显然她无力阻止,尽快想办法个人止损才是正事。
海雷丁终于笑了,笑得十分开心。他不答反问:“你知道现在北非最大的奸商是谁?”
尼克迷茫的摇头。
“是我。”
这天傍晚,尼克走出船长办公室依然头重脚轻。她刚刚做了人生中最大的一笔生意——把所有的积蓄都交给船长。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老板掌握了多么庞大的资源。抢来的船上虽有金银,但最多的,是各地急需的货物。粮食、布匹、建筑材料、矿石、武器、香料、奢侈品……而签了‘友好条约’的国家和地区,每个月都会付给红狮子一笔不菲的保证金。
海雷丁不像曾经那些大海盗,将财宝藏在无人知晓的荒岛上慢慢腐烂。而是依靠着武力和机遇,迅速将阿尔及尔建成了北非最繁荣的交易市场。
每月三个点的起价利息,一年最少百分之三十六,根据通货膨胀的速度,这样至少保底不赔。如果年底生意有盈余,再根据入股比例分红。尼克拿到的条款是非常优厚的,即享受存款的安全,又拿着股东的分红,一下从打工族变成了小股东。
复杂的赚钱公式把尼克跳槽的想法挤到北冰洋。她绞尽脑汁拼命心算,怎么想都觉得收益非常不错。扪心自问,即使阿萨叔叔在身边参谋,也再找不到更划算的生意了。她甚至计划每个月拿到薪水,立刻存到船长的增值宝库中。
带着一颗疲惫但喜悦的脑袋,尼克快乐的跑去吃晚饭。她始终没注意到自己已身无分文,从此以‘股东’之名和红狮子紧紧绑在一起了。
一块手帕
维克多·F·美第奇穿过庭院,朝一排高级船员的临时宿舍走去。
北非午后灼热的太阳和一刻不停的蝉鸣让他心情烦躁,如果不是有事,他是绝不想来这片住满极恶海盗的喧闹地方的,就像从来不进恶臭扑鼻、肮脏拥挤的舱底一样——虽然他是个船医。好在这会儿日头依然很毒,海盗们不是去城里的酒馆买醉,就是找个阴凉避暑,院子里静悄悄的。
来到这片区域位置最好的一间房子前,维克多在木门上发现一个简陋的刀刻标志——一柄长镰刀,知道自己找对了地方。敲了敲门,里面主人只叫了一声进来,却没亲自出来迎接客人。维克多知道这里的主人是毫无礼节可言的,于是自己推门进去,一间典型的海盗住的房子就展现在眼前。
硬板床铺着蓬松的新稻草,木桌上摆着油灯、水杯、擦刀的油布和磨石,一口箱子装着所有家当。只有散落的几张薄纸和羽毛笔显示出主人和别的海盗与众不同的地方。一个灵巧瘦小的身影挂在房梁上,靠臂力不断把自己的身体迅速拉起来。
“139、140、141……”
尼克憋着气,脚下的地板有一圈汗水打湿的区域,衬衫像水洗了一样贴在身上。维克多仰起头,用医生的目光仔细观察这具躯体。跟他自己那种从未拿过重物的细白不同,这身体灵巧紧凑,虽然瘦,但不缺乏力量。每一个部位都被经年累月的艰难生活磨练过,抛弃了没有用处的赘余,剩下最有效率的构造。和坚硬的男人不一样,她是柔韧灵活的,看不出肌肉痕迹的臂膀蕴藏着惊人爆发力。
一艘海盗船上的船员,平均年龄是26岁。但这些年富力强的年轻人,大部分会在两年内命丧黄泉。除了死于战斗意外,海上食物单一造成的营养匮乏、不知节制的大量饮酒、□带来的性病,这些都能把任何一个壮如牛犊的男人毁得像团垃圾。
海盗挥霍着抢来的金钱,也同样挥霍自己的生命。在这样奢侈的团体中,拥有良好作息习惯、坚持锻炼的人凤毛麟角。
维克多首先想到的是船长。这个红头发的家族首先得益于天赋异禀,体魄强壮。海雷丁的酒量深不见底,但很少狂饮,为了保持头脑冷静有效,他一个人时更喜欢咖啡和茶。在女人方面,也是令人惊异的节制,连他这个医生也提不出什么更好的建议。
现在,维克多发现了另一个范例。
“200!!”
尼克轻轻巧巧跳下来,轮圈活动酸痛的手臂,头发湿漉漉的粘在前额上。
维克多从她身上嗅到了一种稀罕的气味。
“你喝酒了?”
“哦,一两杯罗格。”尼克抽了条毛巾蒙在脸上胡乱划了两下,咕咚咕咚灌了一杯子凉水,歪坐在椅子上休息。
维克多皱眉:“告诉你,面部痤疮、疱疹、酒糟鼻都跟饮酒过量有关,不要仗着年轻就糟蹋皮肤,过几年有你哭的!”
“嗨,偶尔罢了,我让酒保掺了不少水呢。”椅子颇高,尼克来回晃腿坐不住,似乎非常兴奋。
“你今天很高兴嘛。”维克多审视着面前的人,尼克黑色的眼瞳闪烁着喜悦,脸颊呈现出酒精和运动共同导致的红晕。“只喝酸枣汁的死神”在阿尔及尔非常有名,维克多知道她并不喜欢喝酒,一定是有什么令她特别振奋的事发生。
“让我猜猜……”左右扫视,维克多从地板上捡起张废纸,上面密密麻麻全是阿拉伯数字。
“年利率36%,200枚一年后是272,两年后就是344。目前月薪30枚,如果从这个月开始每月再存24枚……”他饶有兴致的念下去,还在纸背面看到各种支出项目:“零食,括号,尽量跟船长蹭,括号。”
维克多思索着那些计算复利的算式,片刻后拍手大笑:“哈,我知道了,你卖身给船长了对吧!”
“唔,确切的说我买了船长的股份,这样每年可以增值……”尼克试图解释,却被维克多怜悯的眼神打断:“啧啧啧……我就知道你终究逃不过他魔掌。瞧你那傻样,把自己卖了还乐颠颠帮人数钱~”
“才没有!我仔细算过了,稳赚不赔的!”尼克大声反驳。
“行行,有钱难买你愿意,船长是个多么诚实稳重的生意人,跟他合作多有发展前途啊。”维克多不想解释,镜片后闪烁着意味深长的奸笑:“尼克队长已经是个重要的大人物了呢,可喜可贺!”
尼克被他笑得坐立不安,又想不出哪里不对,只得反问:
“那你都投资到哪儿了?我知道你跟大副薪水相当,也有一份战利品的,加起来可不少呢。”
“我没那么多精力打理这些,所有钱都存在佛罗伦萨的银行,那儿有职业经纪人帮我处理账务投资产业,抵消通货膨胀的损失。”维克多把一本支票簿展示给尼克,“船长一定是用金银过剩什么的哄你把钱给他的吧?也难怪你跳不出红狮子的手掌心,想跟他耍心眼,你还早了一百年。”
尼克被美第奇的印刷族徽镇住了,眼巴巴地盯着这本神奇的小册子:“我在意大利见过有钱人用这种小纸条,随便写几个字就可以当好多钱用呢,阿尔及尔也能通用了?”
“新开的汇兑点。”维克多没再解释,为何北非会出现意大利支行的代表。“既然尼克队长不打算跳槽了,那某人的拜托就算达成目标。”
“怎么,卡尔拜托过你?”
“是啊。”维克多眼前出现那个金发青年忧心忡忡的模样。不愿她去异教徒的领土,但留在北非做海盗,也绝不是什么令人欣喜的道路。无论怎么选择都看不到希望,维克多想象得到一个人背负秘密会带来多大心理负担,青年的脸上不是朝气蓬勃,而是压抑、隐忍、苦闷。
“别理他,他总是有理由喋喋不休。”尼克烦躁地把刘海撩到脑后,显然对话题中的人非常不耐烦。
维克多暗暗摇了摇头。
尼克岔开了话题:“这么说你也不打算跳槽?我听说红胡子花了很大力气去挖你墙角呢。”
“哈,用一秒钟考虑我就拒绝了。”
“怎么,难道你也讨厌土耳其人?”
“我只是讨厌红胡子的卫生习惯罢了。”维克多厌恶地皱眉,“胡须是细菌滋生的天堂,一群从船长到大厨都蓄须的男人对我来说就是地狱。”
尼克不可置否,在这个有着变态洁癖的医生眼里,地球表面称得上干净的东西也没几样。
“好吧,那你来我这儿是检查卫生?”
“可笑!”维克多扬起他弧线优美而光洁的下巴指向门口,以与生俱来的口吻命令:“换件衣服,我要去市场采购药物,你跟着我拎包。他上下打量了湿透的尼克一番,视线在她胸口特别停留了一下,刻薄地道:
“顺便给队长大人买件里面穿的小背心。”
维克多医生实际上是个极其注重私人空间、喜欢独处的人,但同时,他也是个怕痛惜命的家伙。自从年初在市场被刺事件发生后,他每次出门采购都会叫一两个保镖跟着拎包,伤好了以后习惯依然不改。而拎包的苦力,通常都是某个“被猩猩养大的小混蛋”。
尼克不在乎拎包,因为跟维克多斗嘴很有趣,把他气得风度全无的乱跳更有趣。特别是这位贵族出身的船医生活品质一流,有机会蹭到高级餐点和波尔多葡萄酒可不是一般的惬意。
本着能花一个子儿能搞定的事就绝不掏第二枚的原则,在成衣店的柜台前,尼克很无耻的把口袋从裤子里彻底翻了出来——一块手帕,一点饼干渣,几枚瓜子壳,其余什么都没有。维克多当场就有胸闷呕血的前兆,恨恨地掏出钱袋,付了三件丝质内衣、三件细棉内衣的账单。
出了成衣店,维克多压着嗓子咬牙切齿问:“难道你一开始就打算让我来付你的内衣钱?”
尼克很无辜的眨眨眼:“咦,为女士付账不是绅士风度么。再说我又没有要买,是你硬拉着我来的。你知道嘛,什么紧身内衣的我最讨厌了。”
“这么说来,你白拿了东西还是受委屈了?”维克多脑门上青筋乱跳。
“呦,太客气了。看在你这么有诚意的份上,我才勉为其难收下的。”火热的天气多穿一件背心是不怎么舒服,但占了便宜的尼克觉得心底舒服。她自以为聪明的教导医生:
“再说了,你可以把账单的品名改成药品,找船长一起报销嘛。”
维克多没想到一个青春期少女的人品居然会无耻到如此没有下限,无力到连白眼都不想翻了。好在他也不是缺钱的人物,不会计较那么点意外花销。
“我倒想问问,你究竟自己花钱买过什么?”
“很多啊,在船上刷牙用的细盐,洗头发的皂角,替换的衬衫裤子腰带,还有倒霉的时候用得棉布棉花,哪一样不要花钱?”
“这些都是卡尔替你准备好的,我是问你亲自破费的东西。”
“我每个月发了薪水都先给他一个银币买日用品,还不叫我掏钱?”尼克疑惑。
“原来如此。”维克多叹了口气,深深凝视着她:“卡尔把你照顾的太好了,从去年他出现开始,你就没自己去跟商贩们讨价还价过了吧。一个银币去年是够了,可难道船长没告诉你,如今的阿尔及尔一根草棒都天天涨价么?”
“这……”
“再说你自己都买最差的,卡尔给你准备的都是一等货,我可不记得你去年有带手帕的习惯,那可是很高级的料子。”
尼克下意识的摸了摸口袋里的那块叠成四方形的柔软织物。发迹以前,她连条完好无损的内裤都没有,哪里有使用手帕的奢侈想法。入了伙,她又忙于存钱,长久不用的东西当然没有考虑到预算中。直到卡尔出现,以仆人的名义把她所有日常生活包揽下来,这些手帕就神奇的出现在换洗衣服的口袋里了。
“这家伙入伙有薪水之前,我曾几次看见他汗流浃背的在码头打工。老实说,我向来鄙视只吹不干的人。他的行为虽然不能证明他的信仰是正确的,但至少证明了那并不虚伪。”维克多说。
尼克垂首走路,一种莫名情绪悄然袭上心头。
“原来……”
原来不是我雇佣了他,反倒是他一直在倒贴我。
“我明白你们两个价值观截然不同,不过在这世界上能遇到一个真心为你着想的人着实不易。”维克多淡淡地道,“所以就算你讨厌他,永远不可能接受他,但至少不要太无情。”
伊萨克在阿尔及尔渡过了最热的一个月份,却最终没把倔强的弟弟和他“忠诚”的冲锋队长挖回土耳其。海雷丁礼貌地谢绝了苏莱曼大帝的橄榄枝,并送上厚礼一份表示并无敌意,只是时候未到,需要更多时间考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