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三那群人可甩掉?”闻言,车帘一动,当先下来一个十五六岁、作使女装束的女郎,梳着双丫髻,上穿翠色交领窄袖短衫,鹅黄齐胸襦裙,腕上一对银跳脱,大大的眼睛、圆圆的脸,生得很是可爱,她下车后也不等着去扶自家女郎,而是笑嘻嘻的问那中年男子,“那里面有贺家眼线,自以为不知道呢,娘子可不想叫贺六处处都把咱们动静摸准了!”
中年男子笑道:“线娘请放心,王三郎在娘子的马车上下了千里香,预备随后追查,那辆马车某已经处理了,另外还在当时入城的其他几门的马车上同样撒了一点,今晚想必他们是忙得紧的。”
他说话时,马车里才又慢吞吞的下来了一个略长一两岁的女郎来,这女郎俊眼修眉,略显丰润的一张俏脸,带着几分傲气,她的身量极是好看,窈窕有致,即使靛底绣牡丹戏蝶诃子外的对襟广袖锦袍刻意做得宽大也难以掩盖。
见到这女郎,那中年男子更加恭敬,道:“娘子一路辛苦了,某已经备下香汤新衣,只是不知道娘子喜欢什么,所选都是如今长安小娘子们喜欢的款式与颜色,娘子若有什么喜好,只管吩咐!”
“这些都随便。”李十七娘声音听起来十分干脆,但看她这个人却有点懒洋洋的,行动总要慢上许多,她懒洋洋的下了马车,懒洋洋的四下里看了一看,问道,“我们住什么地方?”
“就在这道门后面,里面砌了假山,还有一个荷花池,因此马车进不去。”那中年男子显然对她的习性有所了解,先解释了为什么不让马车一直驶到她住的楼下,复亲自引她进去,先侧门内外之人也默默跟上,一行人转过了垂花拱门,里面果然是一个幽静的小花园,几处太湖石围绕着一个不算大但也不算小的花池,如今正是荷叶娉婷之时,时有蜻蜓蹁跹,斜对的岸边,还筑了一个凉亭,三面环水,透过池水可以望见池中散养着一群锦鲤,见着人影便纷纷追逐,试图索食。
荷池对过,便是一处精致的小楼,李十七娘被引进楼中,迎面便嗅到了一阵异域的香气,却见小楼内陈设华美、器物明显看出都是新的,却有四个棕发绿眼、体态妖娆的胡姬垂手侍立在堂下,见着李十七娘被引进来,纷纷交叉双手,抱胸弯腰,以标准的长安官话问候道:“娘子安康!”
“她们便是你们寻的使女?”河北的胡人虽然不及长安多,李十七娘贵为幽州节度使爱女,倒也不是没见过,只随意扫了一眼,便已了然。
这四名胡姬均着白衣,头饰珠翠,如今虽然已经过了立夏,但长安究竟地处关中,还不算太热,她们却已经只着白色诃子式的上装,外面仅仅披了一件轻纱,看起来和袒肩露腰也没什么两样,手腕上一迭上去至少七八只镯子,质地各异,脚腕上似乎还系了铃铛。
“伊丝曼四人是大食人,但却在长安长大,语言并无不通,而且柔顺可靠。”中年男子轻声说道,“长安知道娘子的人虽然不多,但望族如林,若临时雇佣汉人,指不定七拐八弯的关系,就能与谁家扯上说漏,伊丝曼这些人却不会。”
李十七娘嗯了一声——世家大族总是分外看重血脉,他们也许不介意穿胡服与欣赏种种行商从万里之外带来的新鲜玩意,但骨子里华夏衣冠才是真正的正统,这些眉目深邃眼眸、发肤色泽迥异中土人士的胡人,在世家眼里,不过是些玩物罢了。
何况胡人在唐大部分都是从商,而中土自来就有仕农工商之说,商者卑贱,就是中土自己的商人,也素为人所看不起,又何况是容貌迥然的胡人?
这也是长安西市被称为金市,是整个长安最繁华的集市,但连城珍宝,总是更多出现在东市的缘故。因此在甲第朱门鳞次相排的长安,临时雇人,反而胡人靠谱些。
“贺六与他心爱的贵主怎么样了?”中年男子交代完了,见李十七娘没有叫自己下去的意思,忙垂手站立,等待吩咐,李十七娘接过伊丝曼双手献上的一盏蒙山紫笋,呷了一口,悠悠问道。
中年男子顿了一顿,才道:“大约十日前,有人曾看见,贵主携人游猎乐游原上,贺六闻讯带着夏侯浮白挟弓赶去,与贵主曾远离人群私下相谈,似乎…颇为亲密。”
“嗯?”李十七娘听出他话里的迟疑,扬了扬眉,“什么叫做似乎?”
“只因贵主和他说完话后,就失了游猎的兴趣,径自带人经重玄门回宫去了,贺六还曾一路尾行相送,直到眼看着贵主进了重玄门才折向芳林门回了修政坊。”中年男子解释道,“也许是贵主和他吵架了也不一定。”
李十七娘眯起了眼,淡淡的道:“贺六年少俊美,又擅骑射,听说他所迷恋的那位贵主,也不过及笄之岁,居然过了这么久,还没能如愿,看来,从前倒是我高看他了!”
“娘子不知,贺六觑中的贵主,是当今圣人胞妹,从前文华太后所出的元秀公主,这位贵主,在皇室的金枝玉叶里面排行第九,据说美貌还要压过乃姊昌阳公主,而且长安出色的郎君有许多,比如昌阳公主的驸马崔风物,自幼被称为天上谪仙人!”中年男子道,“河北怎么说也要向长安称臣的,贺六在河北身份尊贵,在这位贵主眼里,可未必会放在心上!以某之见,那位贵主之所以肯和贺六私下交谈,想必也是利用贺六,意图套出些河北的消息罢了,贵主们都是金屋玉堂里长大的,长安与河北貌合神离,她们并非不知,怎么肯贸然下降到魏州去呢?”
李十七娘道:“下降不下降,岂是贵主说了算的吗?你们这段时间,可打探到圣人的心意?”
“圣人却是不愿。”中年男子道,“上个月,宫中传出消息,道韦造于紫宸殿上请求下降贵主于贺六,以离间我河北三镇,结果被圣人使金吾卫赶打出殿,甚为狼狈,事后,韦造还曾为此拜访了杜家。”
“哼!”李十七娘垂了垂眼帘,又抬起,摆手道,“伊丝曼是吗?你们先下去!”
四名胡姬柔顺的应了一声,款步退出小楼,又体贴的关上了门。
周围只剩下了忠诚于李家的心腹,李十七娘这才道:“韦造去拜访了杜家?是杜家的什么人?”
“是宪宗皇帝时的宰相杜青棠。”
“这个人我听父亲提过,当初,今上登基,着他告老,使韦造代替他的位置,父亲在幽州得到消息,喜形于色。”李十七娘悠悠说道,“为此还曾在后院里使人特特设了一回家宴庆祝!韦造身为当朝宰相,还是今上赶走杜青棠后才上位的,如今受了今上叱责,居然头一个去寻他——你们还觉得,圣人当真是不愿意将贵主下降贺六吗?”
中年男子一凛,垂手道:“请娘子赐教!”
李十七娘指尖轻轻在案上有节奏的叩击着,语气悠闲:“这个韦造,是杜青棠的什么人?”
“这个我知道!”其他人还没回答,线娘已经拍手笑道,“当初使君为杜青棠与今上不和而欣喜,娘子因此对杜青棠感到好奇,是遣了我出去打听过的——杜青棠已故的兄长杜丹棘之妻,正是韦造之姊韦氏逸娘。”
“杜青棠在宪宗皇帝时恩宠无双,宪宗皇帝被称为英明神武,乃是本朝中兴之君,一生之中,所用所信的莫不是才华横溢、有独到之处之人,但若要说宪宗皇帝最信任的莫过于这杜青棠。”李十七娘淡淡的道,“但因为文华太后的缘故,如今的圣人还在太子时就与杜青棠结了怨,宪宗皇帝之所以会选择韦造为当时的太子之师,未免没有以此来缓和双方关系,也是考虑到一旦太子继位,给杜青棠留下缓冲。”
见众人点头,李十七娘却懒洋洋的笑了起来:“藩镇之制,从玄宗皇帝之后尾大不掉开始,到如今长安已经是有心无力,宪宗皇帝之前几位圣人都是庸碌之君,致使天下使君犹如诸侯,不奉长安之诏或者说阳奉阴违者比比皆是,而宪宗皇帝继位之后,先讨彰义、再伐淄青,就连文华太后的母族郭氏,当初在长安何等煊赫?都因为收取了西川节度使的贿赂,在杜青棠的坚持下,连同西川节度使一起被满门抄斩!以儆效尤!这三镇的遭遇吓得宣武节度使两次朝贡不说,还自请长居长安!当时,贺之方都被迫派兵充当了讨伐淄青节度使的先锋,并率先上表附和宪宗皇帝的伐诏!”
她悠悠的道,“这般手段的宪宗皇帝,使韦造为太子师,难道用意仅仅如此?”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一百零七章 牡丹
[更新时间] 2012-04-23 22:09:29 [字数] 2271
元秀打量着面前的请帖,与她上回接到的那张拜帖上所带的精只香不同,这张请柬上,分明散发出淡淡的荼芜香,荼芜香气浓烈,浸入地下,连土石都会带上经久不失的香气,这张请柬上的味道虽淡,却很纯正。与精只香的凛冽肃杀迥然不同。
采蓝见薛氏不在,趁奉茶之际凑近了她低声道:“阿家真的要去吗?但五郎很不喜欢杜家呢。”
“你们不去多嘴,他怎会知道?”元秀看她一眼,采蓝顿时住了嘴。
她把请柬藏进袖中,警告道:“到时候,本宫会以到清忘观为母后祈福的名义提前离宫,再装扮成清忘观中的道童前去,你们谁也不许说出去!”
采蓝与旁边磨墨的采绿乖乖应了。
元秀刚吓唬完,外面薛氏便也拿了张帖子快步走了进来:“九娘你看这是什么?”
“鲁叔亲自下的帖子?”元秀闻言接过了匆忙一扫,惊讶道,“他府上的火炼金丹开了?”
本朝有“庭前芍药妖无格,池上芙蕖净少情。惟有牡丹真国色,花开时节动帝京”之句,可见牡丹之地位,玄宗皇帝时,召宋单父于骊山植牡丹万余本,颜色各不相同,可遥想其景之盛大。
每年春来牡丹盛开之际,关中诸城皆有牡丹花会,持续近月,由牡丹初绽,至牡丹花谢方止,花会上花农将精心培育的株苗取出斗妍争丽,一株珍奇异色,在豪门贵胄的追捧下,往往需明珠计斛才能购下,尽显关中奢靡之气。
花会尤以东西二都为盛,就连关中诸宫之中,都种着许多珍奇的品种,使专人看拂,不致病枯。
如今正是四月,花会即将开始之际,鲁王李暮府上的这株火炼金丹还是去年专门使人赶到洛阳花会上高价求来,这种牡丹原本出自洛阳老君洞附近的潜溪寺,如火如荼,远远望去,犹如烧霞,本名潜溪绯,所谓火炼金丹,却是有人嫌绯字不足以形容其色之艳烈,惟有老君九转九炼之仙丹出炉之灿烂光华,方能比喻,因此改做了火炼金丹。
鲁王得到之后从洛阳飞马赶回长安,种在王府后,派专人小心看护,今年居然早早就开了花,喜不自胜,兴起之下,便给众人下了帖子,请人前去共赏。
“今年的花会要到五日后才开始呢,鲁叔这会就心急的下起了帖子,也不知道那株火炼金丹究竟开了几朵?”元秀生长宫廷,对牡丹这般繁华奢靡的卉木亦有着天然的喜爱,算了算日子,津津有味道,“闻说火炼金丹是牡丹之中最赤者,此花出自洛阳,三内往年没有引入,我还没有见过,却不知道比起焦骨红并首案红、青龙卧墨池同烟笼紫这些如何?”
“焦骨红是不及的,首案红说是红,其实偏于紫色,九娘说的后两种啊,倒都是红近乎黑,却没有火炼金丹的明艳,稍嫌黯淡了些。”薛氏少年时候驰骋原上,洛阳花会也是跑去看过的,所见所睹之物却比元秀多得多,闻言便替她介绍道,“那火炼金丹盛开之时灼灼光华犹如明霞燃烧,即使火光在侧都有所不及,九娘还是要自己看到了才能够明白。”
元秀听了,拍手道:“若有夜光白置其之畔,红白相斗,岂非越发不得了?”
夜光白又名昆仑夜光,也叫月光白,亦是珍奇株种之一,盛开之时花色雪白,晶莹皎洁处,犹如昆仑雪顶,瓣几生辉,芬芳怡人,而且生就异种,即使在月下也能够看出其剔透霜色,这一种在大明宫中便有种植,往年牡丹盛开时,常被宫妃折去配俏丽颜色的衣裙。
“鲁王不喜素色牡丹,他府里啊除了去年高价从洛阳买来的火炼金丹,往年还买过如葛巾紫、冠世墨玉、御衣黄,最素的一种也是珊瑚台!”薛氏笑着道,“不然今年倒可以放在一起试试,或者这回去向鲁王请求来年分些株苗到大明宫里种一种,若是可活,都移到珠镜殿来看。”
元秀点头道:“正是此理,我也不白要鲁叔的,免得他为难,记得宫里有豆绿牡丹,是当初宋单父所育,宋单父奉玄宗皇帝之命于骊山植万种牡丹皆不同色,其中绿色亦算稀少了,后因安史二贼作乱,关中几遭兵燹,那些牡丹都毁于乱兵之中,如今天下只剩了这么一株,因栽在了僻静角落,侥幸留存,是别处没有的,鲁叔定然愿意,采蓝去蓬莱殿与五嫂说一声,使人去起些花苗与鲁叔换。”
“豆绿牡丹可不能动!”薛氏提醒道,“多少人包括嘉善大长公主都求过此株而未得,九娘以为是什么缘故?往年牡丹花会时各府虽然不会亲去市上比较,但此时出行却皆要簪花互斗,宫中哪怕年年如此,单凭这一株宋单父亲植的豆绿牡丹都能胜出,若将它分了出去,今年还好,万一鲁王府里种得活了,就算他不给别人,今后宫里再不能独树一帜可怎么办?”
元秀噫了一声,惊奇道:“还有此事?我都戴腻了!”
“往年牡丹花会时九娘去各府赴会,我总劝你簪豆绿牡丹,九娘以为是为了什么缘故?”薛氏嗔她道,“九娘聪慧,可对这些事却从来不上心,如涧仙红、二乔之类,虽然对寻常花农来说是名贵,可望族之中却不算太稀罕,惟有这豆绿牡丹是宫里独一份的,也就是如今五郎后宫人不多,今年大约每个人都能分到戴它的机会,往年啊如怀宗皇帝时,位份差不多都满了人,加上众多公主,后妃里面只有得宠的几位才能分到呢。九娘还不稀罕——你可知道就算你是金枝玉叶,一旦下降,除非宫中特赐,否则也戴不到它了!”
元秀嘻嘻笑着回忆道:“我记得自小可以簪花时年年大多戴这个,早就腻了,那年看着堂姐鬓上一朵蓝田玉颜色瑰丽,趁大娘你不注意与她换了,高兴了好几天。”
“今年可不要这样傻了。”薛氏嗔道,吩咐采绿,“鲁王好牡丹也好美玉,你去开了九娘的私库,看看有不打紧又质地好的玉器拿两件,回头私下里与鲁王商议,看能不能换到?”
……………………………………………………
那什么,本想查到唐代才有的牡丹品种的,结果查得我快累死了,也没找到太准的资料。
就这么写了,里面有几个品种我知道是宋代才有的,可花木我也不太了解,索性就对着照片全部当唐代的了。
唔,好在我有说这是架空,不然强迫症上来,今天是别想更了…
现在去码旧书…两书都现更的人真可怜…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一百零八章 醉西施
[更新时间] 2012-04-24 08:49:00 [字数] 3136
“这火炼金丹当真明艳不可方物!”赞叹声发自栏内,庭下一方白玉砌筑的栏杆围绕着一株怒放了足足七朵的赤红色牡丹。
七朵火炼金丹都属楼子台阁型,花蕾圆尖,端部常裂,花径大如海碗,下方花瓣多轮挺拔,犹如玉琢,褶叠累累,萼中逐渐染出深紫色晕,花皆侧开,似其梗不堪承受其重,其色灼灼如明霞、灿灿犹烧日,艳压群芳这个词仿佛专门是为它而造的。
“此种花型已有赤龙焕彩、盛丹炉、玉楼点翠、紫重楼这些珠玉在前,却想不到这火炼金丹一出,生生压倒了以上诸多名品。”先前忍不住出声赞叹的正是王子瑕,此刻出言附和的却是郑纬,他左看看右看看,见鲁王府的下人都被打发到了远处,眼珠一转,压低了嗓子对王子瑕道,“二十二哥替我看着些,我去折一朵来!”
王子瑕立刻一把抓住了他手臂,低叱道:“胡闹!火炼金丹本非早开之种,鲁王这株难得开得提前,好意邀咱们来同赏,你也不数一数总共才开了几朵?贸然去折,万一伤了花枝,鲁王为这株牡丹花费的财力心血都不少,别叫他找上了你的麻烦!”
见郑纬犹自不甘,他劝说道:“旁边院子里有蓝田玉、醉西施并紫重楼,你若想簪花不如去那里挑一枝,我瞧你今日这身石青圆领单丝罗袍衫,配一朵紫重楼是不错的。”
他话音刚落,却听一个清脆的声音接口道:“胡说,郑郎君今日的装束,分明配醉西施才好!”
两人闻言都是一惊,回头看去,却见一个着牙色底绣了应景的千层台阁型牡丹酷似菱花湛露诃子、外罩湖水绿底领绸袍,臂搭锦绣长帔,下系雪青色罗裙的女郎俏生生的站在了不远处,身后还跟了一个穿柳黄交领春衫系浅一色长裙的使女。
那女郎说完,似乎也有些惊讶,王子瑕与郑纬回过头去,恰好望见她伸手掩住口,像在懊恼自己的失口。
“贵主!”王子瑕与郑纬看清她的容貌,忙止住纷争,躬身行礼道。
云州伸手在袖子里捏了自己的手臂一把,轻咳道:“方才与阿姐们一起过来,人多嘈杂没看太清楚,所以此刻趁她们喝茶再来看看。”她说完之后,耳根却不由自主的一热,心中大急:我做什么要与他们解释?!
王子瑕却已经拱手道:“是我等打扰贵主了,我等这便退下!”
“嗯,无妨的,本宫已经看得差不多了,你们看吧。”云州见他与郑纬果然毫不迟疑的就要离开,暗暗咬了下唇,勉强道,说着,也不等两人说什么,便带着绵儿转身离去。
望着她来去匆匆的背影,王子瑕若有所思,郑纬在旁低声取笑:“二十二哥,你该不会想尚这位贵主吧?按着次序她可是要排在了东平、元秀之后的。”
“我并无此意,不过纬郎你这话说的不对。”王子瑕的母亲李夫人之妹嫁的就是郑纬之叔,因此两人也算是表亲,从小相熟,彼此取笑惯了的,他微微笑着,好整以暇的转头打量着郑纬的装束,“方才只为劝你不要去摘这火炼金丹,随口提了个紫重楼,没想到贵主的眼光究竟不错,我如今看来看去也觉得醉西施才是最合你这身装扮的!”
郑纬一皱眉。
“说起来,上回在嘉善大长公主府,这位贵主遇险,还是你慷慨出手相救的吧?”王子瑕回过身来,廊上长风浩浩吹鼓他的广袖,将戏谑的语气吹入郑纬耳中,“英雄救美,以身相许——这可是只会看戏听曲的市井奴都知道的道理啊!纬郎,想不到你有如此艳福!”
“什么英雄救美!”郑纬听了这番调笑,没有像往常一样一笑置之,却露出少见的阴郁之色来,缓缓道,“还不是为了弄回赤火还给表姐?哼!若早知道表姐她会进宫,我才不听崔南熏的话,去那么费心!”
王子瑕露出了然之色:“韦娘子未带赤火进宫,将它转送给了你,你在嘉善大长公主府里的一番冒险的确是有些多余,不过好歹叫韦娘子消了怒火,否则总不能你表姐都要进宫了,还恼着你吧?”
“哼!”郑纬别开头去,道,“咱们走吧,金枝玉叶们正在前厅里喝茶,云州公主可以悄悄跑出来,其他人也一样,左右是看不安稳的,不如寻了鲁王告辞回去算了。”
王子瑕见他已打消了偷花的念头,自然点头应允,两人沿着长廊出了这处庭院,却见不远处花木扶疏,一个俏丽的宫女手里捧着什么匆忙而过,那宫女走得甚急,脚下穿风,一闪而没,就消失在了花木之后,甚至没有发现他们。
“那宫女看着有些眼熟?”郑纬倒是认出了对方,扭过头对王子瑕道,“好像是元秀公主的近侍?”
“她叫采绿,是今日陪伴元秀公主前来赏花的宫女之一。”王子瑕点了点头,“另一个叫采蓝,此外进入后院的还有薛娘子。”
郑纬忍不住评论了一句:“红衣薛娘子,若郭家还在,她与那火炼金丹倒贴切。”
“她今日也不是没看到。”王子瑕道,他想了一想,“说起元秀公主的这位乳母,我倒想起来上次幼挺进宫探望阿姐后回来,提到的一件事来。”
郑纬道:“宫里最近有什么事?”
“不是宫里发生的,却是乐游原上的事,元秀公主这段时间在抓紧练习骑射,从前昭贤太后在时,因昭贤太后自幼娴静,不好弓马,所以教导贵主时也只择了琴棋书画,并未教授过贵主骑射,听说贵主打算参加秋狩,因此正在刻苦,这段时间便在乐游原上打些野兔、大雁之类的练手。”王子瑕淡笑着道,“你也知道,魏州的那一位,对贵主一见钟情,贵主往乐游原上走了两回,他自然坐不住了,乐游原统共就那么点地方,想遇见并不难。”
郑纬道:“可是长安盛传贵主与贺夷简在乐游原私会之事?”
“私会?”王子瑕笑了笑,“贵主如今箭术不精,臂力也弱,薛娘子又要求严格,不许人在旁放猎物给她练手,只许自己狩猎野物,结果许多猎物都带着箭跑了,或者被箭石所惊溜开,薛娘子也不帮贵主,贺夷简在旁看不过眼,就出言提醒了几句贵主执弓和控弦的诀窍,惹得薛娘子大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