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配夫妻就一定相亲相爱吗?”玄鸿不意她开口先问这个,怔了一怔,才淡淡的道,“如今五郎和你五嫂,又何尝不是相看两厌?”
元秀道:“那后来又怎会有我五哥与我?还有八弟?”
“先帝做太子时,其实非常敬爱你的生母。”玄鸿沉默了片刻,悠悠说道,“奈何你母亲一直无嗣,而他们关系恶化,其实还是因为你那已经去世的四哥的缘故。”
信王李佳为宪宗皇帝第四子,其母显昌郡夫人出身寒微,容貌不过中上,却极擅舞蹈,原本是延政坊里左教坊的舞部部头,因数次献舞赢得宪宗喜爱,召她入侍,后来有了身孕,文华太后请示过宪宗,便给了她一个夫人的封号,从部头变做了宫妃。
李佳两岁时,中宫郭氏终于有孕,郭氏激动万分,而宪宗皇帝也对这个迟来的嫡子十分期待,那时候虽然彭王早夭,但代王李亿却已经八岁,生母博陵崔氏,在宫中居三夫人之一的丽妃之位,朝中一度有人提议中宫既然无子,莫如立长,若不是那时候郭家势大,而宪宗又忙于收拾怀宗皇帝留下的烂摊子,等不到丰淳出生,东宫或许就会提前有了主人。
在这种情况下,郭氏自然极为谨慎,她求得宪宗皇帝同意,在六个月的时候,就请了母亲刘夫人进宫陪伴自己,那时候,李佳已经快三周岁了,他并不特别聪明,生母连个正式的位份都没有,但却极得宪宗喜爱——只因他长得酷似宪宗自己。
因此连带显昌郡夫人,都得了宪宗多次召侍。
刘夫人进宫时,便听到了一个说法,道怀孕时多看一看谁,将来的孩子也许会像谁,所以劝说郭氏不时召见李佳在跟前看着,以图将来的孩子也能够因此得到宪宗另眼看待。
嫡母要看庶子,理由又光明正大,自然没人拦着,显昌郡夫人也知道,叫李佳在皇后面前多露一露面,对于她这样毫无家世又不算太得宠、位份还不高的生母所出的子嗣来说是极有利的,所以每次接到中宫传召,都欣然送李佳前去。
郭氏因谨慎的缘故,虽然要看李佳,却不喜显昌郡夫人在旁,显昌郡夫人教坊出身,最擅察言观色,一两次后,便寻了借口只叫宫人接送李佳,自己不再去蓬莱殿。
如此到了八个多月时,郭氏身子越发笨重,召见李佳也少了。但李佳却因为之前常常与她见面,每次见面,蓬莱殿里的点心又总比显昌郡夫人的份例可口,虽然那时候已经封了信王,他到底年纪小贪嘴,时不时的主动要求往蓬莱殿跑。
就在郭氏诞下丰淳前大半个月,李佳又让乳母独自带他悄悄跑到蓬莱殿求见郭氏,然而那日郭氏恰在小睡,蓬莱殿的人自不会为此叫醒他,便取了些点心请乳母陪着李佳在偏殿坐了等待。那时候郭氏已经随时可能会生产,蓬莱殿上上下下正着紧着,又因为太医断出是男胎…对李佳便不由自主的轻慢起来,当时殿上主事的是郭氏陪嫁的茜云,她使了两个小宫女在旁伺候,叮嘱了他几句不要乱跑,又命乳母仔细后,便去守着郭氏了。
待郭氏醒来,听说李佳过来,便吩咐召他过去,茜云亲自去请李佳时,却见偏殿后面用来小憩的榻上一片凌乱,原本告诉两个小宫女说自己也想小睡一会的李佳不见踪迹,偏殿角落里被宫幔挡住的一扇窗,却是虚掩的。
一个时辰后,宫人在蓬莱山东侧的太液池中,发现了李佳和乳母漂浮的身体,救上来时都早没了呼吸。
是夜,显昌郡夫人悬梁自尽。
元秀听到此处,沉默片刻,道:“这件事情说到底,母后最多是管束宫人不力,那时候母后已经即将临盆,蓬莱殿里难免会松上一松,何况我这四哥,是偷跑出去的,他自己也有生母,显昌郡夫人没看好他,才是关键,难道就为此事,父皇竟全归罪于母后身上?”
“先帝至今都被称赞英明神武,你道你的父皇,是因为坐在了那个位置上的缘故,这些都是阿谀之辞?”玄鸿淡淡的说道,“此事有几个疑处:第一,你四哥的乳母,善水,别说太液东池还不如西池大,就是把她丢进黄河里去,也淹不死!第二,当时是盛夏,蓬莱殿正对的太液西池前植了杏林,正枝叶茂密,可以遮荫,所以在西池畔游玩倒也可以理解,可东池那边沿岸都是还不能齐膝的卉草,那时候又是正午,日头毒辣,不论乳母还是信王自己,怎会去那里?第三,据蓬莱殿里的人私下禀告你父皇,你四哥被安置在偏殿等待时,你母后其实还未睡下,而是召了你外祖母,屏退了其他人商议事情!”
她悠悠的道,“你四哥那时候虽然才四岁,却极为好动,往常你母后召见他时,他总也坐不住,不是翻这里,就是钻那里,有一回啊躲到了蓬莱殿后面小花园的一株山茶树上,结果被树枝夹住了腿,他力气小拔不出来,用力挣扎反而把衣服撕破了,他又怕被责罚,不敢叫喊,山茶树的枝叶终年浓密,把他遮得严实,你母后派人怎么找都找不到,急得差点动了胎气!”
元秀咬住嘴唇。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一百零四章 郭氏
[更新时间] 2012-04-22 21:04:04 [字数] 3087
“父皇是怀疑母后与外祖母私下说了什么机密之事,却被四哥乱跑偷听到了?所以母后下手谋害了四哥?”元秀喃喃自语。
玄鸿轻轻一笑:“你四哥那时候才多大?说是四岁,其实啊实打实的出娘胎也才三年罢了,我说了,他也不是特别聪慧的孩子,寻常三四岁的孩童在那时候哪里能懂什么偷听?他若听见你母后的声音,早该叫起来了。是乳母…李佳跑出去,那两个小宫女在外面等候吩咐,他的乳母可是陪在身边的!既然是独自陪着你四哥到蓬莱殿来,岂能不是显昌郡夫人信任之人?她又怎么会被你四哥骗倒,贸然放他出去呢?”
元秀悚然一惊:“三姑是说,四哥之所以会离开偏殿,是乳母怂恿?”
“蓬莱殿你也不是没去过,你可还记得,偏殿的窗有多高?”玄鸿瞥了她一眼,悠悠问道,“三周岁的孩童,又有多高?而且那窗下,栽种着玫瑰花丛,可是有刺的,你四哥那个年纪,就算他能够避过了两个小宫女的看守,翻出窗外,若没人抱着他或掩了他口,被那些刺扎到了,岂有不哭泣出声的道理?”
“那…乳母此举到底是何人指使?”
玄鸿没理会她的疑问,只道:“你四哥的尸身从太液东池捞上来后不久,显昌郡夫人就传出自缢身亡的消息,那个时候我还在宫里,还没出嫁,与你父皇甚是亲近,担心他伤痛过度,所以前去安慰,却看到…他将你四哥停灵之处的人都打发了出来,独自在里面,将你四哥的敛服都脱了,查看他的身体。”
她深深看了眼元秀,“你四哥身上,肘、膝有几处磨伤的痕迹,周身并没有被玫瑰树丛刺伤的迹象,你父皇他,看得非常清楚!”
“这样岂不是说明,我母后是无辜的?”元秀轻声道,“她与父皇的关系,又怎会变坏?”
“没有刺痕,只能说明你四哥并非独自跑出偏殿,而是有人接应,甚至是怂恿!”玄鸿悠悠说道,“你四哥那时候与蓬莱殿许多宫人的熟悉,这里面随便一个拿块糕点站在那窗下引他过去,再把他抱出去,只说带他去见你母后,或者说带他去哪里玩耍之类,你想他的年纪可会怀疑?”
元秀不解道:“可我母后做什么要去害他?三姑也说了,四哥他并不算特别聪慧,得父皇的宠爱是因为他生得与父皇相似,生母连个才人的位份都没有,更别提什么外家之势,我母后是父皇原配嫡妻,当时怀着我五哥,也已经断出是男孩,又怎会去对四哥不利?难道就因为父皇对他这点子宠爱不成?”
“先帝亲自去那窗下查看过,然则当时天气炎热,你母后又怀着身子,所以蓬莱殿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四处泼上水,他去查看时,那里已经重新浇过了水,难以寻找痕迹,但据泼水的内侍所言,他似乎看到有几株花叶被践踏过,为此他还特意将那些部分折去,免得显得不精神。”玄鸿平静道,“问题是,那内侍指给先帝所看的地方,是花丛外侧,而不是内侧,那丛玫瑰花树,是紧挨着殿墙生长,宽达三尺,因殿窗的高度之故,如果无人帮助直接从殿中翻窗而出的话,哪怕是那乳母,必然也要先踩到一点内侧的花枝,才能跳到外面的宫道上。而踩踏过的痕迹是外侧,这就说明,殿外确实有人接应!”
元秀默默听着。
“而蓬莱殿各处守门宫人都发誓那日只有信王与其乳母来过,绝无任何外人。”玄鸿道,“所以这个接应信王与其乳母离开偏殿的人,必定是蓬莱殿内之人,你母后,又怎么脱得了关系?”
“四哥和其乳母留在了偏殿等候,这是母后的贴身大宫女茜云安排的,连侍奉他们的两个小宫女,也是茜云吩咐留下的,茜云是母后心腹,母后若要悄悄带走四哥以及他的乳母,何必如此费事?何况那时候是四哥总是主动往蓬莱殿上跑,可见他对母后已经生出依恋,在这种情况下,母后若要叫他悄悄儿的瞒过人眼目再去,四哥必定也肯照做,又何必如此麻烦?”元秀挑眉道,“这个道理,四哥当时不明白,他的乳母又怎会不明白?”
玄鸿淡淡一笑:“你都能想到的事,你父皇母后包括你外祖母还不明白吗?所以,你四哥的乳母并显昌郡夫人,都死了!”
元秀失声道:“死无对证就能全怪我母后?”
“不是怪你母后,而是因为死无对证,虽然你父皇断定此事是你四哥贪玩缠着乳母跑了出去,自己溺毙,然后显昌郡夫人悲恸过度,自缢而亡,算是做了定论,可私下里,人人都说你母后终于诞下嫡子,因此开始着手对付其他妃子所出的子嗣,李佳近水楼台,又与嫡子年纪相近,又得你父皇另眼看待,所以他是第一个。”玄鸿垂下眼帘,淡淡道,“而且当年的彭王也被扯了出来——你可能不知道,彭王出生时十分健康,他死得时候,也是颇有些蹊跷,那时候,你母后和王氏的关系很好,在他出生后,不时去探望,后来彭王就死了,虽然他死时你母后不在场,可信王死后,宫里就传出了话来,说彭王、信王都是因为亲近了你母后才会死的,而没被你母后亲近过的,如代王、齐王就平安无事。”
元秀喃喃道:“然后呢?”
“你母后知道你父皇并不糊涂,而且谣言沸沸,她当时刚刚诞下你五哥,一腔心思都用在了他身上,也没精力去多管,而且这种事情又怎么辟谣?”玄鸿悠悠道,“冲突是在你五哥满周时发生的,那时候你五哥已经开始学语习步,被你母后调养得很是健壮,理所当然的,你母后要求立他为太子——那时候,代王已经能够骑着小马跟在你父皇身后去射猎了,崔家又是世家大族,当时郭家虽然看似势大,可你外祖父与忘忧并不和睦,相反博陵崔氏倒有几个人是支持忘忧的,你母后担心夜长梦多,想要尽早为你五哥争取到名正言顺的地位,也是她一片爱子之心。”
元秀脸色一变:“我记得,五哥被立为太子,似乎是我出生前不久的事?”
那也是,建英初年,郭守为膝下长女和幼女愁烦,求问长生子的时候!
玄鸿似笑非笑的看着她,缓缓点头:“你父皇,拒绝了你母后的请求,只说,此事容后再议!”
“他这么说的话,岂不是叫谣言更加尘嚣甚上?”元秀怔了怔,轻声道。
“你母后的性格其实看你五哥就知道了。”玄鸿眼中闪过微妙之色,“她为人大气,极具母仪天下的风范,而且颇有谋略,你父皇在她去后一直没有立继后,连王氏都始终只得惠妃之位可知,你父皇对她作为皇后其实是很满意的。”
元秀沉默不语。
“但她有一个致命的弱点。”玄鸿闭上了眼,“她疑心太重,而且不喜开门见山,认定的事情,无论怎么解释都没用。倘若,倘若她当初像你这样,有什么问题便直截了当的提了出来,或者事情未必会像后来那样了…”
元秀敏锐的察觉到了她话中之意:“三姑是说我母后的甍逝…”
“你五哥不喜欢王氏的原因就在这里——你母后去前,他看到王氏从立政殿的寝殿之中走出来,然后宫里有谣言,说有人违反了先帝之命,将郭家的下场透露给了你母后,导致她难产去世!”玄鸿平静道,“事后,宫中也没有人因此受罚,所以你五哥认为,那个人是王氏!这也是他不喜如今的王皇后的原因,毕竟昭贤太后是王皇后的族姑。”
元秀脸色瞬间惨白。
“三姑,你在撒谎!”她以袖遮面,片刻后,却忽然放下袖子,似笑非笑道,“因为我记得,母后早产的那一日,五哥是和父皇一起赶到立政殿的,那之前,他本被父皇带在甘露殿里批改奏章,到了立政殿后见殿上因为母后早产乱做一团,他担心我被吓着,所以悄悄把我带去东宫,那天其他事情我虽然不清楚,但我可记得他抱着我一路步伐如飞,冲到东宫正殿,将宫人统统赶了出去,搂着我无声落泪…一直到父皇使人来传我们!却是怎么看到昭贤太后进立政殿的寝宫?立政殿与甘露殿可不像紫宸殿和蓬莱殿一样隔太液池相望,还能站在紫宸殿的高处远眺,或者有可能窥探到进出蓬莱殿的人,从甘露殿后到立政殿,有宫墙隔断不说,中间还有花木假山,五哥哪来那么大的本事?”
玄鸿皱了皱眉,道:“那么,是我记错了,是别人看到王氏,告诉了你五哥。”
“三姑你说的不对。”元秀打断她的话,目光明亮犹如星辰,却透着隐隐的寒意,“你是故意这么说的,方才你讲述时有个人,你提到时很自然,但说出之后却不自觉皱了下眉,似乎有些懊恼…杜青棠!在我母后甍逝这件事里,他做了什么?”
玄鸿脸色一变!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一百零五章 李九郎
[更新时间] 2012-04-22 22:03:44 [字数] 2234
长安通化门。
已是夕阳西下,在官道上拉出长长的影子,途中归人三两寥寥。
远远眺望到城门,跋涉远来的旅人都不自觉略略舒了口气,气息未平,被簇拥的马车内,传出一个清脆的声音,似乎是正二八年华的女郎,笑嘻嘻的隔着车帘问道:“娘子问,今晚的住处可预备好了?”
“娘子请放心,使君在长安城敦化坊中有旧宅,早在五天前,就使人打扫过了,连粗使的下人也已备好!”听到此话,在马车四周游弋护卫的一名年轻骑士拨转马头,到了车边低声禀告。
“愚蠢!”车中却传出了一声轻叱,“我本就是悄悄过来的,你们生怕他不知道是不是?”
骑士顿时赧然:“是某等思虑不全,请娘子息怒!或者娘子今晚先住客栈,等明日咱们再寻合适的宅子?”
“真是蠢材啊蠢材!宅子打扫了却没人去住,这不是要叫人存心起疑?”马车中人声音脆响,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那宅子你们自己去住,想一个合情合理打扫它的借口,我和线娘去住客栈!”
那骑士一惊:“娘子不可!使君吩咐过,要我等说什么都要保护好娘子!”
“哼,长安城又没人认识我,再说我与线娘的身手足以应付寻常好手,你们不在旁边,我反而太平些!”车中女郎毫不客气的道,“行了,前面就是城门,你们速速离开,线娘出去赶车,从现在起,咱们就素不相识,分开来走!”
“可是…”那骑士还要争辩,车帘后忽然飞出一道寒光,他骇然之下一个倒伏才避了过去,却见官道旁的护道树上,赫然插着一柄寒光闪烁的飞刀!
“九郎,照娘子说的做吧!”那名骑士躲过飞刀,心有余悸,却仍旧想要劝说马车里的人,不防身边同伴伸手按住了他,好言劝说道,“娘子心意已决,你劝也白劝,何况娘子说的也有点道理。”说话之间,悄悄递过一个眼色。
李九郎犹豫了一下,到底点了点头:“那其他人先去敦化坊,我晚点进城。”
“随便你。”车中女郎这才满意,“不过,无论在我之前还是之后进城的,若让我发现偷偷的跟着我,有你们好看!”
看着不远处马车辘轳着穿过城门,李九郎一抖缰绳,就要跟上,却被刚才的同伴再次按住:“你现在跟上去,生怕娘子不生气?”
“若离远了怎么跟得住?”李九郎迷惑的看着同伴,“这长安城咱们可不熟,王三,使君将娘子的安危交给了咱们,如今娘子不要我们跟着,这怎么成?”
王三郎嗤的一笑:“就知道你小子是个糊涂的,你看这是什么?”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只瓷瓶,在李九郎面前晃了晃。
李九郎眼疾手快,一把抢过,正要打开来看,王三郎忙叫道:“别开!一会还得指望靠这千里香追踪呢!”
“千里香?”李九郎住了手,疑惑道,“这东西怎么追踪?我没闻到娘子的车上有什么味道啊!”
“你要能闻到,我一会也不用去找猎犬了!”王三郎闻言白了他一眼,“我方才悄悄倒了点在娘子的马车后面,等娘子走远一点,咱们再跟上!你要是也弄到身上,那猎犬可就只围着你转了!”
李九郎摸了摸下巴,赞道:“王三哥,你怎会想到这个?我却是不及你!”
“你好歹也是李家人,虽然是远支,到底不比我们这些外人。”王三郎语气之中难掩酸味,他一边收起那瓶千里香,一边道,“这种在娘子面前露脸的差使对你来说不难得到,听说你从前还是跟着郎君们的,对我们这些人来说可就抢破了头了!哪能不好好打探跟着娘子时要注意的地方?十七娘她素来不喜欢被人跟着,路上那是没办法,没有我们她根本不认识长安,如今到了地方,迟早都会把咱们甩开的,敦化坊的宅子,不过是个借口罢了,如今那贺家小儿被贵主迷得死去活来,哪里还会去管使君在敦化坊的宅子有没有人住进去?”
“贺六当真迷恋上了贵主吗?”李九郎有些吃惊,“他见过娘子的吧?娘子这般美貌,又是使君爱女,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我还当是娘子一直想到长安来却不被使君准许,这一回是借着这个名义特特跑出来呢!”
王三郎嘿嘿笑道:“魏州那边透露的消息,岂会有假?”
“这倒奇怪了,贺六变心,魏州不帮他遮掩,还要主动告诉使君,难道连魏州也想尚主?”李九郎吃惊的说道。
“唉,你一个李家人,就算是远支,岂能这点见识都没有?河北三镇之所以不同于其他藩镇,连长安都只敢抚而不敢剿,正因为三镇历来同进退,又一直以婚姻维系的缘故。”王三郎教训道,“魏州那边这么做,正因为贺之方不想尚主,担心这长安欲行离间之计,毕竟听说贺六公开心仪那位贵主,已经是长安满城皆知,与其等到使君从别处知道这个消息去问罪,还不如抢先告诉使君,免得彼此猜忌!”
他叹息着摇头,“贺之方也是报应,当初他弑兄杀侄,轮到自己,好不容易才得了这么一个独子,爱逾性命,如今又不可能抛下魏博五州亲自跑到长安来劝说贺夷简,他把消息告诉使君,也是有想让使君帮着想办法的缘故。”
“都说使君素来最是疼爱十七娘,甚至胜过了几位郎君,但如今看来也是未必。”李九郎忍不住道。
王三郎怪异的看了他一眼,嗤笑着道:“你这毛头小子懂什么?使君怎的不疼爱十七娘了?”
“十七娘才貌双全又性情大方,三镇之中不知道多少儿郎倾慕与她,这贺夷简有眼不识金镶玉,使君却还要叫十七娘亲自来追他回去,这…”李九郎满脸的不赞同,王三郎见状,抬手就是啪的一下,在他后脑勺上狠狠打了一下,笑骂道:“你懂什么?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十七娘能嫁的也就那么几个人,这贺六是贺之方唯一的亲生郎君,哪像高氏,长子占了名份,三子最得宠爱,四子是贺之方的嫡亲外甥,五子又是你们李家的外甥…将来成德五州天知道会落在谁手里?男人嘛,哪有不花心的,就算十七娘嫁了贺六,贺六难道不纳妾了?只要十七娘地位稳固也就是了,那贺六还是独子,使君自己,何尝不是姬妾满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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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秀公主
正文 第一百零六章 李十七娘
[更新时间] 2012-04-23 20:54:09 [字数] 3218
金城坊在长安城西,隶属于长安县,长安城西多胡儿,金城坊亦不例外,但也有许多中土商贾在此置产。
黄昏时分,一驾马车停在坊中一处宅院的侧门前,车夫率先跳下车辕,四面张望一番,手一扬,同样坐在车辕上警惕四顾的男子这才上前叩响了侧门,门后之人显然等待已久,约定的叩门声响起后,几乎是迫不及待的开了门,虽然是侧门,但究竟是大宅院,马车依旧从容通过。
沿着青石铺砌的路足足过了三道门,才在一处垂花门外停了下来,充当车夫的中年男子舒了口气,下车抱拳对车内道:“娘子,可以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