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氏未进宫前,高宗皇帝膝下本已有一宫人所出之子,时有人劝王氏过继以为依靠,然而王氏出身大族,尊卑之别看得极重,以其母卑贱拒绝,许多人认为若王氏有子,未必会落得后来的下场。
如今蓬莱宫中的皇后,又怎会不格外留意不重蹈了这位同族祖先的复辙?
“曹才人的父家似乎也不高?”元秀喃喃道,“若过继了卫王,卫王依靠五嫂处实多,五嫂自也不担心卫王将来会苦待自己,只是高宗皇帝与五哥的皇后都出身王氏,怎么偏偏全是子息艰难?难道我李家与王氏不合么?”
采绿嘴唇动了动,采蓝忙瞪她一眼,采绿这才把昭贤太后也出自王氏的话给咽了下去。
元秀自语半晌,终是叹了口气:“对了,问过采紫没有,我们去清忘观后,大姐是否进宫与五嫂谈过?”
“长公主倒是隔天就进了宫,的确禀退宫人与皇后单独说过会话。”采蓝想了想,“据采紫说,长公主离开后,听说皇后脸色很不好呢。”
“唉,若是寻常人家,自有礼数家法拘束,族老盯着,嫡子生晚一些,倒也无妨。”元秀娥眉蹙着,“可皇家不比民间,韩王都启蒙了,岁数差这么大,再无嫡子,就算五哥不想起来,朝臣也会请立储君,以安民心!”
“奴看皇后虽然透露出收养卫王的意思,可曹才人却不太情愿呢。”采绿道。
元秀也想起来王氏赏赐卫王文房四宝时曹才人的紧张来:“她大概也是觉得五嫂还年轻,现在就过继了卫王,将来万一再诞下真正的嫡子,卫王会陷入危境吧?”
“只是五郎现在只有三子,赵氏与皇后交恶,皇后自不想要她的儿子,而卫王也有了五岁,不是亲子,自然是越早接到身边来教导将来才越亲近。”采绿叹道,“只盼着皇后早早自己有孕,便没这许多事了。”
元秀深以为然,采蓝见她神色已经不似先前郁闷,便笑着问:“说起来错金带到珠镜殿也已经有两日了,阿家忙来忙去还没亲自调教过,这么下去可不成!”
元秀奇道:“错金是谁?”
“就是阿家从蓬莱殿挑回来的猞猁,名字是郡主起的,说它身上花纹犹如金错银般,自然,如今郡主已经回去了,猞猁到底是阿家的,阿家若不喜欢,换个名字也好,早早让咱们叫顺口就成。”采绿笑着接口。
当日元秀惦记着平津的事,加上郑蛮儿又是养过一只飞郎的,自告奋勇帮她挑选,她自己还真没注意,此刻听到这个名字,顿时来了兴趣:“抱来本宫看看!”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五十二章 封邑
[更新时间] 2012-03-26 22:42:36 [字数] 2189
猞猁酷似家猫,但比猫要大上许多,成年猞猁乍一看去很像豹子,其实胆子却不大,御兽园那边送过来的都是幼崽,若不仔细观察,活脱脱就是一只花猫。
元秀饶有兴趣的拎着它颈后的皮毛观察着,郑蛮儿替她挑选的这只猞猁褐黄底儿上布满了黑色花纹,直耳尖端又各生了一簇黑色立毛,乌黑的眼珠溜溜直转,瞧着倒是十分精神。
“错金这名字倒也贴切。”元秀盯着它半晌,道,“就叫这个吧。”
“御兽园的人说,阿家最好每天亲自教导它片刻,这样狩猎时才会有默契。”采蓝在旁提醒。
“本宫自己都没好好的在猎场上驰骋过,哪里知道该怎么教它?再说如今到秋猎时间也不多了,至少今年这一回,它还派不上用场吧?”元秀怀疑的一弹错金耳朵,错金低低的叫了几声,抓住了她膝上衣裾,想要挣扎逃走。
元秀却一把抓住它的前肢不放,采蓝看着她稚气的举动,忍笑道:“阿家莫要太用力,错金如今骨头还软着,别不小心弄断了。”
“阿家!”元秀正在低头折腾错金,外面采紫忽然面带喜色跑了进来,三人皆诧异抬头:“怎么了?”
“阿家,薛大娘使人来报信,最迟三日大娘就可回宫,如今行程已经到了距离长安只有百里的地方!”采紫兴冲冲的道,“大娘走时阿家吩咐跟去照顾的姚石已经在外等候!”
“本宫这就出去!”元秀一下子把错金丢到一边,两眼放光的站了起来!
姚石原是兴庆宫中花萼相辉楼的内侍,去年年末元秀封邑晋阳上呈帐目不清不楚,昭贤太后派心腹宦官并薛大娘一起亲赴晋阳查帐时,元秀心疼薛大娘为自己奔波,所以将他点了去伺候,如今薛大娘正好先打发他回来禀告。
元秀三岁时生母去世,昭贤太后虽然说是抚养她,但王惠妃其事代掌六宫,又岂能时时刻刻如乳母般陪伴在旁?所以对乳母薛氏的感情极深,此刻听到薛大娘打发的姚石就在殿上等候,如何不喜?连衣裳也不换了,提起裙子就奔了出去。
姚石比于文融长了数岁,眉目清秀,话语不多却透露出一股忠厚,他一路风尘仆仆,进宫来打听清楚元秀如今的宫殿直奔此处,采紫才问了一句就忙不迭的进寝殿报喜,却把他晾在了殿上。
见到元秀进来,姚石忙行礼并惊讶道:“阿家为何如此清减!”
“此事等等再说!”元秀哪有心思为他解释,在上首坐了,念姚石路途辛苦,也叫采绿替他搬了一只月牙凳上来,迫不及待的问道,“薛娘这段时间可好?”
“大娘甚好!”姚石简短四字回答了她的问题,脸色却肃然起来,“只是,阿家,晋阳的帐目却不好!”
元秀早已猜到:“昭贤太后自本宫母后去世,便以惠妃之位代摄六宫,皇家的产业如皇庄之类的帐目也是管熟了的,她既然觉得本宫封邑的帐目不清楚,甚至到了需要派人去查的地步,自不会错。”顿了顿,元秀见自己这么说了,姚石还是脸色难看,不由诧异道,“莫非瞒报数量极多?”
“阿家。”姚石迟疑着,却叹了口气,“确实是瞒报,只不过,与昭贤太后并大娘早先预计的相反,不是报少,而是刻意多报!”
元秀一怔:“什么?”
“以大唐如今的地力,寻常情况下,亩产约为一石,最高不过二石,后者自然是风调雨顺的时候了,而阿家的封邑晋阳地处广平,又有汾水经流,原本不说多,亩产一石四五分,总是有的。”姚石接过采绿递上的茶水润了润干渴的喉舌,细细说给养在深宫的小主人听,“前年的时候报上来的帐目已经是按着一亩一石,比往年都少了三成,那时候昭贤太后就怀疑过,只是当时先帝去世尚不足年,太后心神恍惚一直没来得及处置,到了去年,竟变成了一亩九分!太后担心阿家吃亏,这才叫人过去查!”
“那么晋阳那边如今究竟是个什么模样?”元秀蹙着眉问。
姚石面露不忍:“今春整个关中雨水不足,耕种艰难,粟种撒下也难以存活,晋阳那边犹以为甚,实际上,从前年起,亩产就已经只得八九分,而去年更少,今年…若不是大娘过去亲眼看到,怎么也不信,偌大的原野上,就算是上田,竟也只有稀疏绿意!若是原本就瘦且干旱些的下田,却是一片荒芜!照这个势头看,秋熟的时候平均下来未知能否收足五分?”
采绿吃惊道:“既然遭了天灾,那边为阿家打理田产食户的人为何不据实禀告?难道是怕阿家惩罚他们才隐瞒的吗?”
“绿娘说的不对。”姚石摇头,“奴路上听大娘说,这是因为为阿家打理封邑之人早些年就有贪贿之举,原本阿家年幼,因晋阳离长安略有距离,他又做得一手好帐,故此一时间竟无人察觉,原本他们以为阿家深受大家疼爱,就算下降开府,以大家对阿家的怜爱依旧会叫阿家住在长安可以时常见面,只要阿家不去封邑,而帐目清晰,他们在晋阳自然可以高枕无忧,谁想到从前年起雨水一直不足,去年冬末之时汾水甚至露出了两岸的河床!因此造成亩产降低,若据实以报,长安自要去人处置,少不得撞破他们的罪行!所以他们竭尽全力的凑足与往常相似的数目送上,以图混过,哪知连续三年如此,委实掩盖不下去了…”
元秀听着,怒气逐渐凝聚至眉心:“凑足?他们不是连本宫之物都敢贪吗?难道为了蒙混竟然舍得拿出自己家私来凑足?”
“奴才和大娘并昭贤太后身边的齐总管到晋阳时,正见到他们打着庆贺阿家及笄的名义向封邑中的百姓按人头收取银钱。”姚石低声道。
“哐啷!”
雨过天青绘月下寒梅开放的茶碗被怒不可遏的摔在地上,元秀气得差点没晕过去:“该死!”
“这些人当真是好大的胆子!私下吞没阿家财货不说,居然还敢污蔑阿家清誉!”采蓝和采绿亦是怒容满面,正要上前劝慰元秀,却见元秀猛然站起,拍案大怒:“你辛苦一下,先别休憩,跟本宫去紫宸殿,本宫要当面将此事回五哥!请朝廷派御史并能吏前去晋阳,彻查此事!”
姚石将空了的茶碗放下,起身拱手道:“奴遵命!”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五十三章 王子瑕
[更新时间] 2012-03-26 23:56:26 [字数] 3039
春日晌午紫宸殿拖出了大片阴影,元秀带着采蓝采绿并姚石踏进其中时,竟没来由的觉得一冷,到了殿门处,得到快腿宫人进去禀告的鱼安源笑容满面的迎了出来,口中一连串的道:“阿家来了?可真不巧,几位阁老正在前殿与大家议事,阿家莫如先到偏殿等候,一会若有机会,奴再进去为阿家通禀。”
元秀沉着脸点了点头,鱼安源暗暗将她面色记在心里,分外仔细小心,引一行人去了偏殿,奉上茶水,鱼安源这才走到偏殿门口,招手叫过一个小内侍低声叮嘱几句,那内侍点了点头,悄悄的去了。
鱼安源回到元秀下首侍立,元秀呷了口茶水,略略定神,随口问道:“今日又是韦相在吗?”
“不只是韦相,卢侍郎,崔侍郎并王中丞也在。”鱼安源早得鱼烃耳提面命对元秀须另眼看待,何况元秀问的也不是什么大事,便笑着回道。
“哦?却不知道在说什么事,要多少时间?”元秀听了,若有所思道,“王中丞怎么也在?”
鱼安源道:“奴方才进去为几位阁老奉茶时,听他们正在说春耕,似乎今年雨水太少,只怕入秋之后收成不好,因此前来禀告大家。”
元秀眉头一皱。
鱼安源觑了觑她面色,小心道:“至于王中丞…却是朝会散后,大家开口留下的,只是跟着韦相等人就寻了过来,奴也不知道缘故。”
采蓝和采绿对望一眼,心中均想起那日蓬莱殿上皇后所言丰淳相中的驸马人选里,亦有王子瑕在内。
元秀也想到此节,虽然她估计丰淳的意思应该是先为东平定下驸马,而且丰淳当日在甘露殿斥退宫人时分明表现出了对王家的警惕和厌恶,又岂会将元秀再许到王家?不过如今宫内宫外怕都知道了东平公主与自己正在物色驸马,为防被误会,元秀遂不再开口。
如此过了约一柱香,元秀正等得沮丧,方才鱼安源叮嘱过的小内侍可算跑回门口,对鱼安源点了点头。
本因元秀沉默而只得呆头呆脑侍立在旁显得尴尬的鱼安源立刻面露微笑:“阿家,阁老们已经议完了事,此刻都走了,奴去为阿家禀告。”
“去吧。”
不多久,偏殿门口明黄色衣袍一闪而入,却是丰淳亲自过来了,他身后除了照例跟着的鱼烃、鱼安源外,还有一人,着绯红圆领官袍,佩银鱼袋,头带双翅幞头,容貌温润儒雅,正是在御史台任御史中丞的王子瑕。
王子瑕是皇后王子节之弟,其父王展位列三公之一、正一品的司徒,在宪宗时亦是一员能吏,宪宗正因爱惜王展才华,又认可太原王氏的家风,才为丰淳娶了王子节为太子妃。只是丰淳因昭贤太后之故,对王家始终不大信任,王展不过四旬年纪就做了司徒,空自清贵而无实权,委实郁闷,却因儿女之故只能勉强留在长安,专心指点着王子瑕,因此此人虽然只是从四品下的御史中丞,在政事上却颇有见地,丰淳不用王展,对年轻的王子瑕倒一向和蔼。
因着昭贤太后与其是同族,曾数次召见过王子瑕的缘故,元秀对他并不陌生,见王子瑕进殿后向自己行礼,便摆手道:“二十二郎不必拘礼了!”王子瑕在王家的大排行正是第二十二。
王子瑕含笑直身,丰淳一边走向上殿一边问道:“看你神色愤然,可是谁惹你生气了?”
“正是有件大事要请五哥做主。”元秀闻言,立刻敛了笑容,正色道。
王子瑕一听他们兄妹有事商量,忙识趣道:“微臣告退!”
“不必,此事说不准还需用到二十二郎。”元秀却叫住了他,见丰淳已经在上座坐好,对姚石道,“你把晋阳的事情说与大家并二十二郎听听!”
姚石点了点头,言简意赅的将方才告诉元秀的事大致说了一遍,丰淳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不待他发作,王子瑕却已面上变色,毫不迟疑的掀起袍角跪下道:“臣家有罪!”
元秀一怔,见丰淳任凭王子瑕跪在地上而神色依旧震怒,这才醒悟过来王家出自太原,可不就是晋阳那里?想到此处,元秀不由暗自抿了抿嘴角:养母昭贤太后,亦是太原王氏出身…难道当真只能从帐目里看出晋阳的贪污,却没有家族告诉她么?但若昭贤要帮着晋阳那边隐瞒,又何必在去年派人带着自己乳母一起去查帐?
“当初去晋阳查帐的除了已经殉了昭贤太后的齐总管外不是还有阿煌你的乳母薛氏么?怎么没把她也带来?”丰淳半晌才阴着脸问。
元秀苦笑道:“大娘还在离长安约百里的地方,说是三天才能进宫,不过是先派了姚石来报信。”
“薛氏如今不过三十余岁,兀自盛年,又是精擅弓马不弱于男儿的,区区百里竟然要走三天?”元秀养在深宫不谙世事,并不清楚轻车独骑之下一日到底能赶多少路,是以姚石拿“大娘甚好”四个字加上神态并无焦虑便把她糊弄过去,丰淳却是宪宗一手调教出来的,自不像元秀那么好哄,闻言立刻冷笑一声,目光如电,看向了姚石,“说罢,薛氏还活着么!”
元秀被他这一问骇得大惊!下意识的跪直了身子,差点没跳起来!
姚石战战兢兢的俯伏于地泣道:“大娘确实身负箭伤不能骑马,只能乘车缓慢行进免得伤口崩裂,因此才遣奴骑快马赶回禀告阿家!大娘担心阿家牵挂,故临行前再三叮嘱奴不得泄露大娘受伤之事!”
“箭伤?”元秀以袖掩面,心惊胆战道,“伤在了何处?”
姚石头越发低了下去:“…伤在心口旁寸余处!”
殿中三名女子皆苍白了脸色,静了两息,元秀怒不可遏的望向丰淳:“五哥——”
“传邱逢祥!”丰淳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简短吩咐下去。
不多时,邱逢祥至,丰淳不待他行礼,便道:“你速领一队人马出通化门沿晋阳方向寻找元秀公主之乳母薛氏,记住,薛氏受了箭伤,找到之后,护送其回宫!”
“奴遵旨!”邱奉祥也不多问,干脆的欠了欠身,退出殿门,只听他脚步声飞快的离去。
见元秀依旧心神难定,丰淳安慰了她一句:“薛氏既然将姚石先派回长安,必定已无危险,何况邱逢祥此人做事精细,武功也不弱,定能平安带回人来!”
“大娘是如何受伤的?”元秀定了定神,盯住了姚石问道。
姚石这回再不敢隐瞒,全部都说了出来:“先前奴跟随大娘并齐总管去晋阳时,齐总管言晋阳呈上的帐目与往年如此悬殊,若真是突如其来的灾祸倒也罢了,若是人为只怕此行有凶险,因此最好乔装而入,必要时再亮出身份,这样也便于打探到真实情况,免得上当受骗!”
“然后呢?”
“齐总管年纪与大娘相仿,加上奴三人恰好扮成一家三口,而令侍卫远远相随,进入晋阳后,果然发现有人败坏阿家名誉,但就在这时昭贤太后没了,齐总管要回长安,奴与大娘本也要回来,可当时刚刚查到些端倪,总管让奴等继续留在那里查清楚,也算是为阿家最后尽一份力…”姚石的眼眶渐渐红了,“晋阳打着阿家名义作恶之人虽然许多人都知道可奴等却没证据,大娘说若就这么回长安禀告大家,朝中派出御史去了平白浪费奴等在晋阳的时间,说不准这一来一去之中露了风声,反叫他们有了准备!因此大娘孤注一掷,觑了个机会潜入其中一人的书房搜查,侥幸寻到暗格里的帐薄,然而出来时却被那人收买的护院射了一箭,幸亏大娘身手敏捷,千钧一发之际躲了一下,又带着奴费尽心机逃出晋阳,一直到过了黄河才甩掉追兵!”
元秀咬牙切齿道:“五哥,这些人谁也不能放过!若大娘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定要叫他们一个个赔命来!”
丰淳还没回答,一直到现在还跪在地上请罪的王子瑕眉头一皱,正色道:“薛氏伺候贵主多年,又为贵主之事奔波劳苦,不惜以身涉险,实乃义士,而贵主怜恤乳母,亦属常理,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贵主封邑所托非人固然可恨,梦唐律中对此等行径却自有处分,还请贵主莫要以私己喜恶,使律法成一纸空文!”
说着,王子瑕高举象笏,要丰淳允诺不被元秀左右。
元秀性格骄傲,如今又为薛氏的缘故正在气头上,被王子瑕这么一堵,更觉得满腔怒火无处发泄,干脆从跪坐的矮榻上起身,跺脚大怒:“本宫偏要杀了他们!”
“兰台大夫掌以刑法典章纠正百官之罪恶,而中丞为之贰。”王子瑕平静道,“贵主虽然不在百官之中,但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何况身为皇室中人更该以身作则,还请贵主以国法为重,勿为私怨冲昏了头脑!”
丰淳面沉似水。
元秀公主
正文 第五十四章 薛氏(上)
[更新时间] 2012-03-27 20:36:38 [字数] 3179
邱逢祥的办事能力确实不错,没用三天,第二天的傍晚,还因为王子瑕不合时宜的劝说余怒未消的元秀就在珠镜殿前迎来了伤势未愈的薛氏。
薛氏是文华太后之父郭守旧部的女儿,因为幼时父母早丧,郭守担心她无兄弟阿姊庇护会受族人欺凌,将她接到郭家与文华太后姊妹一道抚养,她比文华太后小十岁,比郭家最小的女儿还要小一些,故此在郭家很受疼爱。薛氏虽然是女郎,却自幼爱武,性格机敏泼辣而又精明能干,只是命途不佳,元秀出生时,薛氏恰好夭折了刚刚半岁的遗腹子,极为悲痛,整日郁郁不乐,文华太后的母亲进宫探望郭氏,便带上她散心,那时候薛氏奶.水未绝,胸前的涨疼越发让她满腔慈母情怀无处寄托,见到元秀连眼珠都移不开了,到了离宫的时辰竟还恋恋不舍。
文华太后深为怜恤,问过她的意思,就禀告宪宗,将薛氏留在宫里照料元秀。
因为薛氏本是官家女儿,不可以奴仆视之,所以郭氏让她做了正五品的尚仪。
梦唐后宫,尚宫、尚仪、尚服皆为各二人,因此薛氏虽为尚仪却并不插手六尚之事,只是专心哺育元秀。郭氏本有意在元秀断奶后令其回家再嫁,哪知此事未成…有人翻出铁证,指郭氏勾结西川节度使意图不轨,在宰相杜青棠的坚持下,宪宗不顾郭氏妊娠在身,下旨严处,而与郭家关系密切的薛家,也跟着受到牵累,再然后郭氏难产而亡,元秀被王惠妃收养,薛氏便再未提离宫二字,此番去晋阳,还是她头一次离开元秀这么久。
箭伤虽然凶险,好在薛氏到底只有三十余岁,从车上被扶而非被抬下来,让亲自忐忑出迎的元秀大大松了口气,亲手扶着她进入殿内,采绿早已机灵的拿过软垫铺上,一起让薛氏慢慢坐下,这才有功夫仔细打量。
薛氏容貌甚是端庄秀丽,修眉俊眼,鼻梁挺直,此刻脸色有着大量失血后无法避免的苍白,然目光明亮,精神却不错,乌黑的发挽成利落的盘桓髻,因带伤赶路的缘故,只斜插了两支铜钗,几缕没挽好的碎发散在额角,显出几分柔弱。
她身上穿着交领宝蓝短襦,下面是一条普普通通的绿罗裙,耳上一对玉兔捣药银坠子,腕上却光秃秃的没有任何装饰,单看这身装束俨然是一个寻常民妇,元秀只瞧得伤心不已,拉着她手回头问采蓝:“耿静斋呢?怎么还不过来!”
话音刚落,却听身后有个略显苍老的声音不卑不亢的回道:“下官已经在此,还请阿家让上一让,容下官为薛娘把脉。”
耿静斋医术高明而性格倔强,言谈之中便有几分抱怨元秀只顾亲近薛氏而忽视自己的意思,元秀担心薛氏,倒也不计较,忙让开位置让他上前诊治。
薛氏先笑着对耿静斋点了点头——她身上伤势未愈,起身无力:“劳烦耿太医了!”说完又嗔了眼元秀,“九娘不要担心,大娘的底子好,而且箭伤已经开始愈合,如今又到了宫里,还有什么好牵挂的!”
她说得轻松,元秀眼眶儿却忍不住一红道:“若早知道如此凶险,当初大娘不去也罢!”
“又胡说了,那都是先帝赐给九娘的产业,岂能容一帮蠹虫贪了去还要败坏你清誉?”薛氏嗔道,“再说大娘吉人自有天相,这不是有惊无险么?”